那幅蘊藏在她心中的圖像——乍然相見,卻熟悉萬分。
她思思唸唸、不曾忘懷的那人。
他一定倦極了!坐在舞台前端,陷入冥思,那寸寸輪廓是她一再夢見的主題;額角的稜線,挺直如俊美神祇的鼻樑下延到堅定的唇角,她多想伸出手觸摸他,卻懼於打破這一刻的靜默。
光圈中紛舞著點點塵星,黎沸揚是凝定之像,是制服萬物的力量。感覺有人在看他,他自沉冥中抬起眼,看見她了。
兩方如火焰焚燃的視線交疊纏繞,便再也分不開。
沒有人開口,他們用眼神交換言語。唐海波緩緩移步,走向舞台,在他面前停佇。
時間、空間失去了意義,唯留這一刻成永遠。
心情在憔悴之後死而復生。她不知如何面對?還能回到原點,一切像是未曾發生過嗎?
他一直是盤旋在她記憶中的那個人——
「再不回來,恐怕我連怎麼走位都忘掉了。」她放下簡單的行囊。孤飛的雁子到哪兒都自由,抖落北國的雪色,她只想往一個方向飛——家鄉。
「為甚麼一聲不響失了蹤?你這一出門散步,急壞了所有的人。」黎沸揚深深將她烙進心裡。「海波,我真的想你。」
我也想你。當一個人活在自己心裡、記憶裡、生命裡,已經無所謂想念與否的分別。然而,唐海波翻覆再三,仍無法將真情說出口,只有將它默默吞進心底。「我是回來完成我應做的工作。老黑說得對,我不是孩子了,不能任性地扔下問題一走了之,該是我的,我樂於面對。沒有難關是解決不了的。」
「這對你來說只是一份工作與責任?」
其它的也只有割捨。那麼濃、那麼重的情感,不是現在的她所能負擔得起的。「除了這個,我還要得起什麼?」她反問。語調是淒涼的,那是無人能解的哀傷。
「把我們的問題放到閉幕之後,在那之前,讓我們忘掉一切!只為歐安瑞與維納斯存在,好嗎?」
「沒有必要!我們之間已不再成問題,在落幕之後,你有你的戲劇,我只要屬於自己的人生,就這麼簡單。」
「為什麼始終不肯相信我?」痛苦緊糾著他的心。
「你想說的我都明白、都瞭解,也能體諒你的苦衷,只是我——不想要了。演完這齣劇,我只想徹底休息,或許放逐自己一段時間,真正『出門散步』一趟,把屬於唐海波的心情找回來,至於其它,我是沾染不起的。」
這樣的孤寒、低調,佯裝堅強勇敢的唐海波再次將黎沸揚擊倒。除了心痛,還翻攪著錯綜複雜的情感。他不知道能再怎麼說,彷彿連聲明愛情,對她都是深重的傷害。
「所以得請你跟我合作,一起完成這個夢,只要上了台,你是唯一男主角,這也是我們共有的最後的時間。」
不會的!寶貝,我不會讓男主角只停留在舞台,成為絕響。黎沸揚暗暗對自己、對她立誓,在伸手輕柔地將她抱上舞台中央。
「開始吧!我們還有一個禮拜的時間,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他用眼神邋她起舞。
劇場燈火通宵明亮,而窗內的人兒已渾然忘卻窗外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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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嘉哲離婚了。」娜娜從美國回來,劈頭就對唐海寧說。
餐廳裡的氣氛裝點得如夜上海的昇平繁華,天外飛來的消息,飄浮著不真實。唐海寧持杯的手微微一顫。
「他還好嗎?」
「老樣子,不過稍微胖了些。他每回逢人就問你好不好,你們這一點還真像!」
娜娜比她大上兩歲,是一起長大的朋友,看著她和朱嘉哲從青梅竹馬到相戀以至分手,使她對情感缺乏信心而至今懼於踏入婚姻門檻。喜歡自由旅行的娜娜,堅持與其依賴不安全的婚姻,不如成全兩個快樂的人,和男友一直維持開放的情感形式,兩個人也恩愛和諧。
「為什麼離婚?我以為他這些年來過得很好。」
「他跟繫上女助教發生感情,離婚是女方主動提出,要求房屋、贍養費,而兒女監護權歸父親,他答應了。」
沒什麼比這個更撼動唐海寧,她久久沉吟,無言以對。
娜娜是洞悉她一切心事的。
「你這些年來還是沒有忘記過他,對不對?何苦那麼傻,他早已經離你的世界產去,為甚麼不肯相信這一點?」
是啊,是傻氣。唐海寧心。酸辣苦澀,百味雜陳,化為一個極淺的笑。「這句話以前你從不忍心對我說的。」
「我相信你夠聰明,知道該怎麼做。海寧,你條件不錯,如果有好對象就不要錯過,該為自己的幸福打算。」
和娜娜在餐廳門口分手,唐海寧不想叫車,沿著迤邐月光的磚道走去。
頰上掛著兩行清淚,那是延遲了好幾年的淚水。
不是懊喪、失望或空虛——這回她感覺如釋重負,前所未有的輕鬆,似乎幾年來,不曾這樣自在舒暢地呼吸過。
終於脫離那沉重的枷鎖了。
關於過未,那些閃亮的日子;關於失嘉哲的,那些既甜又苦的記憶,如今全數飛去,重還她寬闊明朗的世界。
初聽他離婚的消息和原因,教她難以接受,幾經轉環,她才猛然明瞭事實總不像她想像的那般,兩個人的生活軌跡再不可能交集,在她不知情的時候,他為著自我汲汲追求——
唐海寧回想起來,過去的日子,真不知自己執著的是什麼!
可是,都過去了吧!從這一刻開始,她要放心地開展自己的人生旅程。她的天空裡,也有著許多美好的事物與一雙關愛的眼神。
眼淚都已風乾,她凝望瑩潤月光,開懷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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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劉靈芝還猶豫著要不要歸鄉久居的當兒,唐方靠私人關係幫她大力申請了市場裡的黃金攤位,這是有錢也買不到的黃金級租借權,劉靈芝高興得合不攏嘴,感謝唐方都來不及,要回鄉的事更是從此不提,全心忙著重新開張事宜。
「靈芝牛肉麵館」在某場風光開幕那天,舊兩新知全來捧場,人潮擋都擋不住,唐塚四口外帶貓兒全友情串場,權充跑堂,易得安前後招呼,劉靈芝站在騰騰熱氣裡滿頭汗,還是太陽似的一張笑瞼,歡喜一開店就人潮不斷、座無虛席。
「老唐,真是多謝你出力幫忙,這是一點謝金,你一定要收下。」劉靈芝強把那個胖乎乎的紅包塞進他手裡,可唐方堅拒不肯收下。兩人推椎嚷嚷了半天。
「這是什麼話,朋友之間相互幫個忙,哪有收錢的道理?」唐方老大不高興。「這一來,顯得多生疏,我唐方又不為圖你的紅包!早知道就作罷,出個力,人家還把我當生人看。」
「瞧瞧!愈說愈不像樣了!我是不想欠你的情!跟咱們的交情無損!既然你不收錢,這樣吧!改天我請你們上大館子好好吃一頓,你們家海波、海寧、海亭一道幫了我們不少忙,非讓我盡點心意,請頓飯不可!」劉靈芝認識唐方愈久,愈發現他的好處。這人外表上粗裡粗氣,底下有副古道動熱腸,能碰到他,真是他們母子幸運。
當初不罵不相識,現在想來還真是段有趣的緣份哪!
「連謝都別說,真承認這分友情,乾脆讓你家安仔認我當乾爸,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生個兒子,這話可不能讓我家那三個公主聽見,否則她們又要抗議我大男人主義、重男輕女了,女兒雖不是潑出去的水,可感覺上還是不一樣。你家得安仔老實又吃苦能幹,我最欣賞這樣的男孩,可惜我那三個女娃,心眼不知裝著些甚麼,硬是跟他沒緣。沒妨礙,讓我認乾兒子一樣是緣份。」
劉靈芝一口答應,還計劃著找個好日子擺筵席昭告親友,順道一併慶祝「靈芝牛肉麵館」開幕喜慶。
在珠簾後拉長耳朵「不小心」聽了半天的唐海亭愈想愈不對,不禁自言自語起來:「易得安要當我們乾哥?我們這下不是吃虧吃大了,地位直線下滑?」他一下子爬升了好幾級,連海波都要敬他三分了,那以後誰要負責做苦工、清掃裡外、暢通社區排水溝?此事不可不慎!「咦,爸要認他當兒子,我們就得乖乖叫他乾哥,那爸和易媽不就是……咦?蹊蹺!木對勁!爸不對勁,一定要跟大姊、二姊她們說!海寧!海波!有個天大的號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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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在剝盡全身精力地排練結束後,唐海波習慣把自己拋進完全的空白,甚麼也不想,和世界隔離著一段遙遠距離。
高樓有風呼嘯,霓虹燈的光芒璀璨,但離她很遠,與她渾然無干;不過,今晚她並不孤單,因為有不速之客闖入她的領域。變調的空氣,令她知道是他。
「冷了,你穿得太單薄,當心感冒。」黑色皮夾克覆上她雙肩。
黎沸揚那雙散放星火的眼睛門著深情,令唐海波不忍拒絕他的好意。
「你跟蹤我。」她指控。心裡一轉,回想到這正是他們初識時,他緊迫盯人的招式;之後,有濃情如酒的分秒相伴,現在,似乎繞了一圈,回到原點。
「我不想過個孤孤單單的三十歲生日。」黎沸揚坐在她身旁,那種眼神……又在向她施展魔力了。
唐海波這才想起今天是他的農曆生日。他們一個月之前還興致勃勃地計劃一趟浪漫的出海約會,赴美麗的海上看日出,然而上切都被那場由她揭發的謊言毀了,現在一對比……唐海波迷失在深深悵惘中。
「你可以找其他的女人。你是花花大少、董事長、大老闆,想必有不少淑女名媛候召,不需要來看我臉色,我們這種出身平凡的小家碧玉.招惹不起你們那種大人物!」
她負氣的一串連珠炮,讓他失笑,瞪大眼睛。她肯逗他了!就算還是臭著一張臉,他仍重獲一絲希望。蒼天可鑒!只有唐海波是佔據他心靈的女人,能夠贏回她的信任與愛情,對他來說,甚於一切事情。
「沒有別人,你心裡很清楚。我不是花花公子,你也不是寒門碧玉,你就是你,我心目中最特別的唐海波!事實上,現在的你我還是一個月前相戀的兩人,那時的我們很快樂,為什麼我們現在不能回到……」
「不會一樣了!我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謊言和欺騙。」她不願重提創口。「怎麼都回不去了。」
「不是這樣!」
「是!」她固執得像頭牛。
「海波!」一句呼喚裡蘊藏千言萬語。
唐海波很困難才能逼自己忽視他哀懇的言語。他還是那樣地深情,但是,她不願再相信,相信需要勇氣,然而,現在的她一點勇氣也沒有了。「我們的時間就到『失戀維納斯』結束後終止。就像維納斯和歐安瑞是沒有結局,來生不可知一樣,他們連今生都虛度,誰也不明瞭彼此心中的愛情,說來不是很好笑嗎?」
「再給我個機會!我們不要像這樣的命運。」
「我對男人一點信心都沒有了!給你機會?我連給自己重新再來的勇氣都缺乏!」唐海波突然哭出來上時控制不住情緒。「我木來真的相信你跟別人不一樣!你對我的意義不一樣……」
黎沸揚不顧一切擁住她,撫慰她臉上狼藉的淚痕。唐海波哭倒在他懷中,這次,她不再抗拒了。
他多麼珍惜這一刻,小心翼翼地吻去她睫上的淚珠,他懷抱裡的唐海波像顆脆弱的露珠,卻是他捧在掌心最珍愛的寶貝.也是最折磨他的寶貝。
「我不要你。」她一收掉眼淚;又找回頑強的「理智」。「不要以為我在開玩笑或試探,我是當真的……」
「我當然知道你是當真的。」他對著她耳後吐氣,懊惱又深情。「我就怕你是當真的!」迅雷不及掩耳地,他低頭捕捉住她的唇。
唐海波還想掙扎,可是這記消魂細膩的吻,化解了她心中的猶疑,她的手漸停下對抗,身子漸挨向他的胸膛;她感覺一樣冰冷的東西塞進她手中——
是她遺失了好久的珊瑚耳環!晶瑩美麗的半顆紅心。
她從不知他保藏著它。失而復得的喜悅,令她的心好像又活了過來。
他包著她的掌心,護住那美麗的光澤。唐海波和他只隔著幾寸距離,交流的磁力在無言中環圍彼此。
「這是你不小心掉落的半顆心,我一直小心地收著它。」他好溫柔地摩挲她的指尖。「還是該讓它們合而為一,一顆完整的心才不至於寂寞。」
唐海波望進他眼裡,那裡頭深邃如井,迴旋著無盡的深情,唐海波的心就像被豐富的潮水包圍,淨是一片濕潤、柔清。
「不說離別,不說絕清的話,把我們的問題保留到演出完畢,好不好?」就算多一分一秒,他都想爭取。「現在先讓我送你回家,我們已經好久沒有一起兜風、散步、談心了。」
「才兩個禮拜。」
「『已經』兩個禮拜!」他強調的語氣令她發笑。「這些日子對我來說度日如年。」
對她何嘗不是?逃離又回歸的過程,受傷的心幾經翻轉,還是把持不住方向把她的手留在他手中,他們並肩步下山岡。夜色綺麗,弦月高掛,一切寧靜美好得像夢中的情景。
更像那些已停格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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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還霸佔地盤時,要割捨很難,要改變更難;當物換星移,舊事的一切記憶在手中撕成粉末,唐海寧終於得到了自由。
真的很傻!埋葬了幾年的青春,如今終於得到解脫,如同復甦的鳥兒般展翅迎向晴空。
這次,她心中的影子不再模糊,而是篤定。唐海寧忍不住衝動,跳下床,開了窗,就敲向心中的通路,那扇窗卻靜無回,她這才想起來,於楚昨天下午帶隊南下比賽,明天一早直接回學校。她第一次嘗到思念也可以是歡喜的。她有好多話等著對他傾訴,猜他會很驚奇的。
他不在,她耳邊彷彿還聽著他清越的口哨聲——那穿透窗紗、縈繞整個空間的聲音;於楚的人,於楚的細心溫柔、於楚的失望與苦心……過去為甚麼讓他們苦苦繞了遠路,還有莫名其妙地等待?
不!木會再重演了。因為唐海寧在他不在身旁的時刻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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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靈芝一群老鄉探友團,也是康樂團團員二十來個人浩浩蕩蕩北上,她那間小屋住不下了。
唐方幫忙張羅住宿,整理出一、二樓十來坪空間,鋪設溫暖舒適的床位,讓老鄉們享受到賓至如歸的熱情旅遊;他還開著老貨車帶他們兜風出遊,並且歇業幾天,帶領大隊人馬東下遊覽,好比快樂的常青觀光團。
唐海波姊妹面臨到二十年來第一回老爸離家的無政府狀態,沒人嘮叨她們的感覺應該很好!可是,她們可沒快樂到鬧翻天的地步,三姊妹心裡反而怪怪的,全聚在小妹房裡開會。
唐海亭首先發難:「姊,爸不是過了更年期了?他為什麼還神經兮兮?他真的愛上易得安的媽媽了?還是太寂寞才不擇對像?易媽媽跟我們老媽的姿色還差距頗大哩!」年紀最小的她,對未謀面的母親有著近乎神化的孺慕,特別是她的生命是由母親的一命所換來的,而老爸也一直未續絃,她除了在心中豎立母親的偉大神位,也為老爸的深情蜜意、為妻「守貞」頒發最優等匾額。這遭,父親對易媽媽異樣用心,她實在一時難以接受。
兩個姊姊的情形沒她嚴重,不過都能瞭解她的反應。
神位仍舊聳立山頂,可是匾額可能快要掉下來了:唐海亭不免心酸酸的……
「傻寶寶——」唐海波拍拍她的頭。寶寶是唐海亭的乳名。「愛情沒有更年期的。你在街上走著、走著就遇上小柳了,如果爸爸能有個老來伴,陪他走過人生量後的時光,不也很好?以後就沒人管制你環球旅行了,說不定換作是你纏著他們,要他們帶你出門遊覽、觀光呢!」
「我也覺得——如果爸跟易媽媽處得來,能彼此作伴倒挺好的。這些年來,爸一個人也夠寂寞的,女兒再貼心,也比不上一個能陪他、照顧他的知心伴侶。」唐海寧也表達意見。「難得易媽媽鎮得住爸的睥氣,他們現在也過了仇敵期,每天和和氣氣的,如果你們注意過,一定發現爸最近快樂、年輕多了,還會買粉紅、粉綠的襯衫穿了。」
「可是,爸一直最愛媽媽的呀!這豈不是變節嗎?漢奸!」
「如果媽媽在天上有知,會希望爸過得快樂、充實,如果你愛一個人,也不會願意讓他一輩子埋在灰黯的悲哀裡,是不是?我們終將有一天要離開這個家的,這樣爸不是很可憐?他也有為自己追求幸福的權利。愛情降臨我們家,連爸都中了箭,這是好事!」唐海波說。
唐海亭聽著也就釋然了。她小小尖尖的臉蛋終於又綻出笑容。「好吧,你有理;既然你們都持贊成意見,我呢,我是小小人,無條件從眾,爸要愛誰都隨他。可是,你將來會不會把我們家的故事搬上舞台?我想當你戲裡的主角。」
「如果你表現得好,我明年可以考慮讓你當第一女主角。」
唐海亭一聽,雙眼發亮,心花怒放。「你儘管說,我一定做到,只要能上台露瞼,叫我一年不賺錢也沒關係!」
「咱們有了寶貝乾哥後,再也沒人做輪值工作了,嘿嘿!」唐海波露出大好人標誌的笑容。「勞動為人類生存之目的,怎樣?」
唐海亭心中「一陣」交戰,不過,舞台光環很快凌駕一切。她抓過啃書用的「必勝」髮帶,扛起掃把、畚箕和耙泥鋤,馬上動手。「明年的第一女主角喲!反侮的是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