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真的樣子特別好看。隊長敬禮說了句甚麼,他仰頭笑了,連笑紋都顯得很性格。
在校長的訓詞和中心德目演講完後,便進行獻獎及頒獎。球隊連番奏捷,由北區冠軍打到全省冠軍,是學校前所未有的好成績,領隊教練和球員特頒獎狀與獎金。於楚還贏得教師組冠軍,成為司令台上最風光的一員。
英氣風發、活力四射,這就是唐海寧眼裡、心裡的於楚。跟著大家鼓掌,而台上的於楚望著她笑,於是唐海寧伸出大拇指,比了比獎勵手勢,很是替他開心!
球員們先退場下台。張校長拍著於楚的肩,走到麥克風前。
「主任、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在這裡,除了鼓勵與感謝於老師為本校羽毛球隊盡的心血之外,要特別為於楚老師舉行一個簡單的餞別儀式。於老師不但年輕又優秀,在個人學業進修方面也十分傑出,可惜他在本校執教只有短短一個學期的時間,在這個學期結束後,也就是再一個禮拜後,於老師就要提早回到僑居地加拿大,除了和家人團聚,也要在當地學習新課程。現在,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請於老師為大家說幾句話,順著宣佈一件大喜事。於老師,請。」
全校都知道和氣的校長先生平時最欣賞於楚,拿他當兒子看待,於楚又是學校裡最受矚目的新老師,尤其得女學生的崇拜。此時,掌聲如潮,眾人引頸企盼於楚的「喜事」。
一番慣例開場致詞後,於楚引回正題。「……非常感謝這段時間以來,各位予我的協助與愛護。同時,我想藉這個機會向各位宣佈一項喜訊,讓大家分享這這份喜悅,於楚將於年底前結婚,屆時,歡迎各位到場喝喜酒……
台下一陣嘩然,接著是熱烈的掌聲——唐海寧卻似泥人像的凝住了。
青天霹靂!於楚要結婚了?事出突然,而她竟完全不知情?
於楚的新娘是誰?
為甚麼又一次當頭打擊!這樣殘忍,毫不留情地……
她的一顆心全慌了、亂了!然而,台上的於楚不看她,繼續微笑面對大眾。
唐海亭擠過來推她。「去呀!問個清楚!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唐海寧全不能自主地一步步朝台上走去,全校師生安靜下來,她知道自己一定成了眾目睽睽的焦點,可她管不了那麼多。淚霧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心中只翻湧著強烈的吶喊。這麼久來面對於楚,她第一回心慌意亂,深深的失落感將她緊緊包圍,她終於明白他在自己心中所佔有的份量是如此之重。過去為什麼遲鈍得從不懂珍惜?現在說甚麼都大晚,太晚了!
「為什麼?你真的要結婚了?我從來不知道……我想說……於楚!」第一次,她毫不顧忌在人群前釋放自己的情感,只怕這也是——最後一次。
於楚突然凌空把她一抱抱上司令台,擁著她,對著麥克風說:「校長、主任、各位老師與同學,請祝福我和唐海寧老師,謝謝!」
他們幾乎被歡呼聲和掌聲淹沒了!唐海寧的淚跡未乾,驚愕地望著於楚,他深情的眼中閃耀著狡黠的光采,緊緊牽住她的小手。
領會過來,她含淚笑開了!用力一踩他鞋尖,可是手把他握得更牢、更緊。
呵,多甜蜜的詭計!這個人竟然忍心這樣逼她!
可是,她不就正需要人逼著跨出這一步嗎?一點點強迫和心慌,教她認清了最珍愛的是甚麼!
呵,這筆賬她會跟他慢慢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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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燈火將國家劇院點成了不夜城。光是開場前的簡單記者會和會後評論講座,就吸引了數十位中外藝文記者到場,閃光燈閃亮得刺眼。
整個城市半數以上的人都在談論晚上首演的「失戀維納斯」,劇場湧入滿座衣香鬢影、紳士淑女以及愛好戲劇的人士,把大家期待的心情烘襯到最高點。唐海波沒有讓他們失望!觀眾如癡如醉的表情,說明了編、導、演的吸引力與成功。
唐家人自然全員到場,還包括劉靈芝母子和於楚。唐方比誰都緊張,以前女兒在電視上又唱又跳,他連一首單歌MTV都沒看齊全過,這會兒卻是現場真槍實彈,出不得錯的舞台劇,他從進場前就猛冒汗,一路提心吊膽,不輸當年在戰場作殊死戰的心情。
另一側的貴賓席上,有一對靜靜賞劇的貴客,攝影記者不留心的話,大概就忽略了那是女主角半年前紛聞案的另兩個當事人——尚奇偉與黎憶蘭夫婦。
尚奇偉的目光自開場就沒離開過唐海波,她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浪漫多情的模樣,在在牽動他的裡魂;所有的渴望與夢想都封藏在平靜的目光下,只有在黑暗中,才能肆意尋求那思念的影像。
今晚的維納斯——顛倒眾生,她生於山巔海崖,是朵爛漫恣意的浪花,和年少愛人歐安瑞的無瑕戀情更是美如傳說。他們的愛在歐安瑞負心離棄後中止,維納斯傷心地離鄉遠走,悔悟的歐安瑞回頭找尋他的愛,卻再也見不到愛情,從此,展開兩人一生尋覓追逐的旅程。
懷抱憂傷的心情,維納斯在尋求人間真愛的過程,陸續愛上詩人查邁土、少年蓋理和底比斯國王桑納吉,然而,愛總是如曇花一現即凋零。在生與死的縫隙中,維納斯嘗盡人間無常、顛沛之苦,亦明瞭生命的真相與看畫種種成熟、幼稚、滄桑與純真的面貌,醜陋和美麗相攜,慈悲與殘酷共舞;一趟永無終點的旅途!在心與心的曠野奔波。
當一切流轉經過,維納斯已是風霜殘凋的女體,歲月在她身上刻鏤痕跡,她的心亦漸漸老去,就在她即將告別世界的最後一刻,一直苦苦探求的歐安瑞,終於來到她身邊。兩個靈魂乍然會見,熟悉又陌生,那麼多的歲月時光一下子倒流重現,維納斯在恍惚之間,發現自己早已渾忘記憶,夢中的歐安瑞不過是一個無意義的影子。
歐安瑞激動的淚,落在維納斯瞼上。他緊緊抱著他的愛,這是他追逐了一生的夢想。「不要走!我找了你一輩子,那麼多的話來不及傾訴……」
維納斯抬起無力的手,抹去他的淚。儘管氣若游絲,她仍睜大著眼,像要望透穹蒼。「這是你的眼淚?男人也會掉淚?你說你跋涉了一生,現在該是感到平靜的時候,為什麼要有眼淚?死亡不是可悲的事,我寧可有個溫柔的愛人相伴,橋采鮮花覆蓋我身;我不愛淚珠串成的花環,你聽風兒和鳥雀歌唱得多陶醉,世界並不會因我的告辭而停止運轉,生生不息的宇宙一再重來,你,為什麼要有這麼多悲哀?」
歐安瑞從她澄清的眼瞳中,望見了他少年時那位青春甜美的愛侶,她就藏在懷中的女體之中,隨著時序的好移,她們都將回歸到宇宙生命終始相續的一部份!而他也是。他開始明白,命運在他們相遇之前早就是注定了。
她愛嬌地捶他。「你賴皮!假借男主角的身份一話二用,偷懶!」
「不偷懶!無論你何時何地想聽,我都可以重複一次,不是台詞,是我衷心的願望。」黎沸揚的眼波又在放電,手臂環圍她,不再讓她輕易離去。他花了好大心血和苦苦等待,才重新贏回她,興奮的心情自是非比尋常。
他倆同步念出:「我愛你,真心愛你!即使在你離我遠去的時光,讓卑的這份愛未曾稍離。」額角抵著額角,鼻尖磨著鼻尖,兩人甜蜜相視而笑。
「真的不介意了?」他還不放心。「我保證……」
她搶白:「我知道你!不說原諒,我的情感遠遠超過『原諒』兩字。」
是的,不用等待來生續緣,他們擁有這輩子,擁有美麗的永遠。
「這樣不行!我一定要趕快把你訂下來,藏在家裡才安心。」他是很有危機意識的人,這點大概是被唐海亭給傳染的。
唐海波瞪天眼。「你的意思不會是要結婚吧?」
他又提心吊膽了。「我知道你還年輕,可是……」
她理直氣更壯。「你以為事情這麼簡單,說要就娶得成呀,又不是路邊撿來的!」
「有什麼條件你儘管開,只要你提得出來,我拚命也努力做到!」他額上冒冷汗,還沒過門,這個嬌嫩的小新娘就會刁難他了!可是有甚麼辦法:誰數他認定了她,打從第一眼就毫無抗拒能力地認定了她!
「為了表示誠意,你得在三十分鐘內跑完五千公尺。」她得意洋洋。「電視劇裡都是這樣演的!」
還好!雖然離退伍已有一段不短的時間,定時健身的習慣證他還能應付這短短五千公尺。「還有呢?」
「別以為把我娶回家就能把我塞進倉庫不見人喲!我還想繼續留在演藝圈,我會調配工作量,以家庭為重心,不過你得先有心理準備,做我的終生啦啦隊,我打算唱到八十歲!」
「只要是你想做的,我一定全力支特。」
「你得簽約擔任劇團的專屬工友、贊助人兼男主角,我們還會有很多在舞台上交手的機會,我愛死你在台上放光發亮的樣子!」
「沒問題!」
「蜜月旅行要環遊世界整整八十天,還有一大家子跟著,你不反對吧?」她愉笑,她幻想這趟活力之旅好久了。
「只有一個問題。」他故意肅正色,情節重大似的。「給不給我你的心?這個對我來說重要甚於一切。」
「你呀!心都被你悄悄藏了一半了。」唐海波蹶起小嘴的模樣分外逗人。「不給行嗎?還問哪!」
嬌嗔羞怯,還有滿滿的喜氣,令黎沸揚又想吻她了。
有緣,才會相知相守他們相聚。這一刻裡,心偎著心,不需言語,同步的心跳奏著愛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