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如何,這件事總還是得進行下去,也必須進行下去。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天竟然比想像中還要提前來到……
為了慶祝優曇的身體康復而舉辦了三天三夜的宴會,難得的,優曇公主做為主角親自出席。雖然因為她那特殊身份的原因,所以不能在眾人面前展露出面貌,不過她那在重重幃簾之後模糊的儷影和那偶然間說笑時那美妙動聽的聲音,便足以使與會者心醉神迷了,其中更以愛慕她多年的籐堂俊平為最。
在優曇公主年紀尚幼之時,常以保護者自居的,並非只源義仲一人。優曇因年紀長大而不能任意行走人前之後,少有機會看見她的籐堂俊平,將對她那不知何時變成了思慕愛戀的感情深深的藏在了心裡。
對優曇的身體欠安,除了源義仲之外,最為心憂如焚的人,亦非他莫屬。
但即使是這樣深深的愛戀著公主,由於身為家臣的身份,始終也不敢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而他掩飾的太好,源義仲更不可能對他的心意有所查覺……
在慶祝優曇公主身體康復的同時,喜悅之外同時存於心間的還有隱隱的不安……公主的身體恢復了,而且也到了出嫁的年紀了吧……
一想到深愛的公主有可能會嫁到哪位貴族的家裡,從今往後再也無法見面的可能,籐堂俊平的心中無時無刻都受到如同火燒一般痛苦煎熬。
不出聲的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酒,在痛苦的心情煎熬之下,微有醉意的他終於再難掩飾心裡的願望,一雙眼睛一刻也不曾離開過那幃屏之後的朦朧身影,對其他人一點也不想理會,就連主君的源義仲叫了他好幾聲,他也沒有發覺。
「俊平!」源義仲見他好像是喝醉了一樣,對自己的呼喚沒有一點反應,不由得哈哈的嘲笑起他的酒量太淺薄。旁人這時也都喝了許多的酒,對他的異常沒有什麼人多加注意,就連源義仲也並沒有責怪他的不敬而只是吩咐近侍們將他攙扶下去休息。
此時,源優曇也因過於喧囂而略感不適,向兄長告退。
見到源優曇離去,籐堂俊平突然間難以抑制心中如波濤般不停翻湧的愛意,緊跟著她也離開了大殿。
在望著公主居處的方向長吁短歎,心中苦悶不堪的男人身後,形狀奇特的一團黑氣正在悄悄移近……
那黑色的氣狀物猛然間躍上了毫無所覺籐堂俊平的背部。接著他突然間擺脫了侍從的攙扶,向優曇居住的院落飛奔而去。
只要……只要再看一眼就好……再看她一眼,然後再將她忘掉!本來只是這樣的想法,卻在他奔跑的同時,近乎自虐的不斷的重複著,然後在不知不覺中竟然變成了:只要……只要得到她一次就好……
他飛快的奔跑著,穿越長長的迴廊、躍過小小的池塘、跳過高低不平的樹木,不斷的向前、再向前、向那有著他心愛公主的地方奔跑。
神宮硯道在板橋處被一個人撞倒,喃喃抱怨著從地上爬起的時候眼角的餘光似乎看見了一張嘲笑的臉孔。
驚訝的抬起頭來,奔跑遠去的人背後盤踞著形狀怪異的黑氣。
「啊……」立刻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然而正當他想追上去的時候,腳踝處卻傳來扭傷的酸痛。很快的,那個人繞過了一間房屋消失不見了。神宮硯道皺了皺眉頭,扶著板橋的欄杆站了起來。
天空被黑色的雲籠罩起來了,明亮而皎潔的月光消失不見了,四周沉寂的可怕,值守者完全不見蹤影,只剩下肉眼無法看見、耳朵也無法聽見的奇怪的燥動感席天幕地而來。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破!」在口中默訟九字真言,雙手捏起法印,當「破」的咒語在他舌尖綻出之時,常人無法看見的光芒在他雙手之間明亮起來。彷彿被一道光束所籠罩著,並且還不斷的擴散開來。被這光所照耀到的地方,散發出邪惡之氣的黑影紛紛悲鳴起來,無所遁形。
神宮硯道驚出了一身冷汗……數以千計的魔物盤距在附近,如果他們聚集起來,那將是自己也難以應付的十分可怕的力量。
雖然自己好像並非這些魔物的目標,而且它們看起來彷彿被其他事物吸引住注意力而沒有對常人進行攻擊的意圖,但是被光束所驚擾,而紛紛將注意力聚集過來。
「咒御前雲門以生……隱·天·衣!」為了不激怒這些可怕的魔物,神宮硯道念動連已身的「氣」也可以隱藏的咒語。
瞬間消失了身形,本來開始燥動不安的魔物們失去了目標之後慢慢的安靜下來,神宮硯道一面向那被魔物操縱者離去的方向擔憂的看了一眼,一面迅速的向源義仲所在的大殿走去。
不管那個人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也只有先通知源義仲再說了……
與此同時,留在神宮硯道加強過後的結界中的御苑光曉正在擔心著……
為優曇公主舉行的宴會已經持續了三天,這三天之中源義仲根本無暇來到,雖然不用看到那個傢伙讓御苑光曉自在了許多,然而……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距離「上次」,已經超過了三天!雖然是藉由自己的判斷而定下三天的期限,然而在三天之外崑崙之玉的效用還能持續多久,御苑光曉一點把握也沒有!
御苑光曉煩燥的站起身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房間內由於結界的原因呈現出相當寧和平靜的「氣場」,但絲毫無助於他那複雜的心情。
不自覺的向外看去……剛剛離去的神宮硯道雖然沒有明說,不過應該他也是察覺到了「時間」的期限而前去找源義仲了吧……懷著忍耐和怨念的複雜心情,御苑光曉再一次向外面望去。
現在正在這裡不停煩惱的御苑光曉,是能自由操縱自己身體的御苑光曉,這三天裡以生靈姿態出現的時間,越來越少,也令他更加不安憂慮,因此,也更強化了他對「借用崑崙之玉之力」的那種「不得不忍耐下去」的想法。
外面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長廊下懸掛的風燈將立於外面的人影映在了格子窗上,身材高大。御苑光曉以為是源義仲來了,咬咬嘴唇,低聲道:「是……義仲大人嗎?」
腳步聲停了下來,那人沒有回答,隨即漸漸遠去,看來並非是源義仲,御苑光曉愣了一下,這裡是源義仲禁止他人接近的地方,莫非是什麼人誤走進來嗎?
但是不安的感覺卻無法擺脫,慢慢的由心底而生,源義仲的離去,致使這三天來在這結界的外端聚集了相當數量的魔物,雖然由於結界的原因而使這些魔物無法接近自己,但是那龐大的數量仍使他驚心不已。
雖然因為崑崙之玉的緣故,這些魔物似乎都懶洋洋的並沒有攻擊人的意思,然而一旦崑崙之玉不再具備吸引他們的力量之時……
啊啊……現在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吧……在御苑光曉的心裡,苦笑的想著。
突然,一陣惡寒的感覺從體內升起……陰冷的冰濕感覺讓半邊身體都麻木掉……糟糕了!御苑光曉的心裡浮出不好的預感……
沒想到……沒想到這麼快……為什麼……為什麼……才剛剛三天不是嗎?為什麼山邪鬼恢復的這麼快!
在神智昏迷,摔倒在地面之前,御苑光曉只能拚命的想著……拜託……神宮……快發現我吧……
為了壓制住體內的山邪鬼,御苑光曉再一次用自己來封印,陷入了沉睡之中……
從地面站立起來,「御苑光曉」的臉上露出了疑惑、害怕的神情。
當那個「正常」的御苑光曉消失在自己身體中的剎那,取而代之的,便是另一個對正常的御苑光曉的存在一無所知的他。
看不到源義仲在身邊,他的臉上露出了惶急的神色。
「老師……」低低聲的叫喚著的聲音,在得不到回應之後略微有所加大,然而在被源義仲禁止有人接近的這裡……
明明知道應該老老實實的等待著的……然而彷彿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催促他什麼似的讓他煩燥不安。躊躇的看了看外面,又咬了咬嘴唇,終於受不了不能見到源義仲的不安感,而慢慢的向門口的方向移動著身體。
一旦有所動作之後,決心的力量就會加大,當他的手碰觸到紙拉門的時候,他已經毫無猶豫的用力的將其拉開。
結界的力量在一瞬間被釋放了。
耳邊掠過呼嘯著的一陣微風,本來房間內流動著的清爽乾淨的「氣場」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夏夜鬱熱潮濕的風包圍住了他,但是在那其中卻混雜著令人感覺惡劣的不好的「氣」。
並且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似的,慢慢的向他所在的方向聚攏了過來。
雖然「自我」的部分消失了不少,但是身為陰陽師的基本靈能力尚未完全消失。縱然不能靈活的加以運用,但僅存的一點靈視能力已足夠令他感覺到眼前的「危機」。
在眼前若隱若現的奇怪黑影讓他害怕的幾乎哭出來,向後退了兩步,背部抵住了紙隔扇,手腳發軟,都不聽使喚的顫抖起來。無力的滑坐在地,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東西」慢慢的移動著,圍攏來……
我……我會被吃掉……
然而在他害怕的閉上眼睛之後,長的足夠他被吃掉十次的時間內,想像中即將到來的可怕遭遇並沒有發生。
緩緩的睜開眼睛,目光所及之處,他能感覺到那些奇怪的黑影正用疑懼的目光——假使它們有目光的話——打量著他。不知何時它們的移動已經停止下來,即使是最接近他的東西距離「他」也尚有三步之遙。
他並不知道那是因為他體內的山邪鬼散發出來的巨大邪氣使那些魔物不敢靠近,縱使他的身體正毫無防備的散發出靈能者獨有的甘香氣息,引誘的魔物們蠢蠢欲動也好,是魔物們眼中上好的美味也罷,魔物天生畏懼未知強大者的本能仍然止住了它們捕食他的慾望。
雖然害怕的不得了,可是求生的慾望卻十分強烈,咬了咬下唇,「御苑光曉」猛然間跳了起來,向旁邊逃開。慌別之中無法辨別方向,他的身影沒入了茫茫的黑夜之中。
回到了秋好殿,優曇雖感疲倦,卻了無睡意,吩咐侍女們搬出了收藏的畫卷圖冊觀賞。室中點亮無數燭光,耀的滿室恍如白晝,三兩個頗具學識的侍女陪伴在她身邊,低聲的討論著每幅畫中的精妙情趣之處,其餘侍女談笑時低聲屏氣,室中來去則牽起拖地衣衫,唯恐拖曳之聲驚擾了她。
無疑,她是一個幸福的女子,也是一個美麗的女子。完全繼承了母親秋苜夫人那如同薄霧輕紗一般輕盈的柔美,也難怪會讓源義仲打從心底的疼愛著這個小他十歲的可愛妹妹。
自從公主的身體康復之後,眾人無不感到欣慰非常,對這位從小服侍長大的美麗公主更是打從心底的疼愛,看到久病體弱的她如今這般神采奕奕,公主的乳母更是不由得感動的老淚縱橫,一心祈求神明讓她能夠一直這樣幸福下去。
夜風送爽,蟲聲唧唧,侍女長在偶發了感慨之後,察覺到夜風轉涼,於是低聲吩咐侍女前去關窗。忽然卻聽到外面傳來了輕輕的響聲,像是葉碎枝斷的聲音,悉悉簌簌。
侍女長立了起來,吩咐了兩個正在點燈的侍女提了燈籠跟著她向外面走去,若是貓犬一類的小動物,若是不知好歹的叫了起來,驚嚇到公主,可就不好了。誰知剛剛將紙隔扇拉開一半,一個人影突然閃現出來,竟然就要向裡闖進來!
侍女們齊齊嚇的驚聲叫了起來。
源優曇聽到侍女們驚叫,抬頭輕聲問道:「出了什麼事?」聲音十分溫柔可愛。奇怪的是那個人一聽到這個聲音,就停止了動作,站在外面呆呆出神。
侍女長驚魂初定,這時定睛看去,卻是源義仲親信的部將籐堂俊平。
侍女長鬆了一口氣,但是卻生起氣來。雖然是平日十分熟悉的人,卻也不應該如此失禮。但是當她看見籐堂俊平那毫無表情的臉孔之時,不知為何,心中不由得竟隱隱覺得害怕起來。
顫聲問道:「俊平大人,可有什麼事麼?」這時她並未想到其他什麼,只在心中責怪他的無聲無息、太過失禮。
他並未答話,臉上表情越來越是陰鬱。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間抬腳就向裡走入,侍女長這時才覺出不對來,一邊驚叫道:「俊平大人!你要幹什麼!」一面上前抱住了他,意圖阻止他這可怕的舉動。
籐堂俊平被她所阻礙,低低吼了一聲,用力將她推了出去,並且抽出了佩帶在身邊的長刀。
見他手中執著明晃晃的凶器,一旁執燈的兩個侍女早已嚇的魂飛魄散,渾身癱軟的跌倒在地上,眼中淚水滾滾,一聲也不能出。只有侍女長又不顧一切的撲了上去,再度將他緊緊抱住,一面驚慌的大聲叫喚。她年紀已然十分老邁,雖然心中亦十分恐懼,但是心繫公主,卻也不計較個人的生死了,真是一個難得的忠僕。
籐堂俊平被魔物迷失了神智,見她又來阻礙,一刀便砍了下去,侍女長大聲慘叫,倒在了一邊。兩侍女見侍女長被殺,早嚇的昏死過去,籐堂俊平再無阻礙,推倒外間的幃屏,提著尚在滴血的長刀,就向裡間大步踏進。
裡面的侍女們聽到外面如此大的響動,早就亂成了一團,源優曇也嚇的面色灰敗,欲哭無淚,但眼見侍女長不在身邊,其餘人皆無主意,她的房間又建於水上,便是要逃更無處可逃,無奈之下乃自強打精神,戰戰兢兢的立了起來。她雖然是一纖弱女子,但環視餘人,無一人能如她這般振作,可見此女果然身份高貴,不同凡品。
籐堂俊平拖著血淋淋的長刀進入了內室,此時源優曇與侍女等已戰戰兢兢地避入寢台,與他之間僅有一掛幃幬相隔,但由於室中燈火太過明亮,紗制的幃幬根本無法遮住她們的身影,僅好過面面相對而已,籐堂俊平一眼就看到了她那驚慌的面容,源優曇等人也無可避免的看到了他那狂性大發、猶如惡鬼般的臉!
早有膽小的侍女忍受不住的啜泣出聲,源優曇也心亂如麻,雖然勉強鎮定著自己,但終究還是忍耐不住,悄然垂淚。
看到她淚水漣漣,籐堂俊平那狂性大發的臉上突然現出憂傷的表情來,本來步步逼進的腳步也停了下來,他長歎一聲,竟然就在原地盤膝坐了下去。
籐堂俊平實在是對源優曇愛戀深重!明明已經被魔物所操縱了理性,但是見了她慌亂淒楚的面容,心中絞痛難當,竟然就暫時的恢復了一些神智。他恍然回神過來,發現自己竟然置身於公主的寢室之中,並且身上染滿了血跡,心知在不知不覺就已經闖了大禍!
事已至此,無可挽回,籐堂俊平自知必死,心痛難當,只求能再見心愛的她一面。這時便低聲向正在寢台裡暗自垂淚,惶惶不安的源優曇說道:「臣僕冒犯尊上,實在罪無挽回,皆因多年愛慕,臨死前只求得見公主一面,唯願足矣!」
源優曇與他幼時常在一起嬉戲,後來年紀漸長,才漸漸迴避不再見面,其實心中也常自想念,但這種想念只是基於兄妹般的情份,與他心中那般熾烈的思慕大不相同。但看到他神色漸復如常,想起以往他待自己實在不錯,這時聽他意坦言誠,到底恐懼略減,加上生怕激怒了他,不敢拒絕,只能畏畏縮縮的向外膝行。只是不敢與他太過親近,離他遠遠的就停滯不前,籐堂俊平只得自行起身走近,源優曇大感尷尬,舉袖遮住面容,籐堂俊平從側面看去,見她面上猶帶淚痕,神情頹喪,於是心下著實悔恨不已。
源優曇猶自惶恐不安,籐堂俊平溫言安慰,藉機抓緊她的衣袖,輕輕扯動一下,吟詩道:「蘭草生墨野,朝暮露同嘗。望君生憐惜,片言又何妨?」語氣哀怨異常。
源優曇見他如此,不免頓生可憐之意,但對於他如此這般太過於明顯的輕薄心下卻又生厭,便佯裝不知,答詩道:「仰承君相訪,原非我相疏。交情本不薄,此心何枉傷?」頓了一頓,又輕聲道:「你我如此親密共語,不知尚有何求?」
籐堂俊平呆了一呆,他本來並無褻瀆優曇之意,皆因中了邪魔,才有如此失常之舉,此時源優曇就在他身邊,跟他說話,他心裡說不出的喜悅,更加別無所求了。但聞優曇此言,心裡又生一念,此時便低聲道:「我……」
源優曇不知他要說什麼,於是側耳細聽,忽然手上一熱,竟然被籐堂俊平緊緊的握住了!源優曇嚇的渾身顫抖個不停,失聲叫了起來,她不曉得籐堂俊平會不會有更進一步的失禮舉動,但自忖這次或許必遭非禮,不由得痛哭起來。她這一哭,那些個侍女更是悲痛難當,紛紛大聲號啕起來,整個房間之內頓時全部是女子哭泣之聲,好不淒慘。
籐堂俊平卻無失禮舉動,他只是牽著源優曇的手來到房間的一角,此處有具和琴,籐堂俊平與她枕著和琴,齊首並臥,卻無非禮行為。他側首看著她那姣美面容,輕輕的撫摩那光潔如玉、柔順幽香,如同瀑布般的秀髮。
源優曇此時已經驚無可驚,嚇無可嚇了,哭聲也止住了,只不斷的抽噎。
籐堂俊平又看了她片刻,默默坐了起來,突然間撕下袖子將她的眼睛蒙了起來,咬咬牙,不再看她,對她低聲說:「冒犯公主之處,公主不必憂心,今夜過後,這個世上再無我這個人了,也不會有人知道今夜發生過什麼事情……公主也速速將臣僕忘記吧……」他站立起來,拖著長刀向寢台方向走去。源優曇不知他要做些什麼,但聞他言下之意,似乎要離開,心下正是一喜,卻耳中卻連連聽得數聲慘叫,鼻端更聞到濃濃的剌鼻血腥氣味,她大概猜到發生了何事,大受刺激之下登時昏迷過去。
原來籐堂俊平唯恐今夜之事傳出去於源優曇名聲有損,於是將目睹此事的侍女全部殺死,他來到外間,將那兩名昏迷在地的侍女也殺了。這兩人雖然沒有親見自己與公主共處,但是見過自己的面容,只怕日後說了出去,讓他人胡亂猜想反而不好。
籐堂俊平就此離去,打算尋個無人之處自行結束生命。然而卻聽到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滿身的血腥,唯恐被人撞見,便退回了屋內,拉攏了紙門,只留一條細縫,向外看去。卻原來是驚慌間逃到此處的「御苑光曉」。
「御苑光曉」氣喘吁吁的停下了腳步喘息片刻,卻聞到不知從何處傳來極為濃烈的血腥氣味,他本不是好奇,偏偏因奔跑太久,這時竟然脫力,再也挪動不了半分。
籐堂俊平見只有他一人,卻又不肯離去,心中頓時殺念。他踢倒紙門,長刀便向「御苑光曉」砍去。「御苑光曉」聽到一聲巨響,本就嚇了一跳,這時見有人襲擊自己,大叫了一聲,向旁逃開,忽然腳下一滑,重重的跌倒在地,寒光一閃,長刀從身邊斜斜落下,砍在廊柱之上,木屑紛飛。
籐堂俊平一擊不中,長刀順勢向下,御苑光曉嚇的魂飛魄散,向前滾了出去,長刀在「御苑光曉」背上劃過!御苑光曉中了一刀,負傷向屋裡逃了進去,籐堂俊平追了過去,御苑光曉在侍女長的屍體上絆了一跤,跌倒在血泊之中,籐堂俊平獰笑著將長刀高高舉起,御苑光曉只怕自己這次在劫難逃,只在口中叫了一聲:「老師——!」
籐堂俊平正待補上一刀,忽然聽到一聲尖銳的破空之聲傳來,他回首一望,一支箭破空而來,正中他的右膝,他站立不穩,摔倒在地,抬頭望去,卻是源義仲與眾多侍從到了!
源義仲得到神宮硯道的通知,擔心妹妹優曇,所以匆匆結束了宴會向這邊趕來。總算及時趕到,救了御苑光曉一命。
籐堂俊平中箭之後,又見源義仲大步跑來,自覺無面目見到主君,於是將刀向腹中一插,淒然大叫道:「罪臣罪無可恕!」用力一切,大吼一聲,閉目死去。
「御苑光曉」勉力抬頭看到源義仲正向這裡跑來,心中歡喜,用微弱以極的聲音叫喚道:「我……我在這裡……」
源義仲跑了過來,低頭看到籐堂俊平那淒慘的死狀,又看到了御苑光曉,他將滿身是血的御苑光曉抱在了懷中,低聲而急切的叫著他:「光曉!」
「御苑光曉」一度有些昏迷過去,這時聽到源義仲的呼喚,於是將眼睛睜開,看到是他,露出一個微笑,顫聲道:「我、我還未死嗎?」源義仲看他血流的很多,此時燈光昏暗,無法詳查,也不知道他的傷勢如何,到底是否能活下去,心急如焚,只得抱緊了他,安慰道:「不會的,你不會死的。」
「御苑光曉」聽到此言,勉強笑了一下,眼中卻淚光盈盈,他此刻心情激盪,輕輕道:「老師……我不會死……不會死的……」隨著他的喃喃聲,頭也越垂越低,源義仲大驚,連忙將手指置於他的鼻端,卻發現還有微弱的氣息,原來只是昏迷,而不是死去。
其他的侍從們這時已經看到源優曇的房間入口處倒斃了的兩名侍女,不由得齊聲驚叫起來,源義仲雖然擔心御苑光曉,但是更掛心妹妹,將御苑光曉的身體交到一名侍從手中,急匆匆的衝了進去。
屋內幃屏傾倒,雜物凌亂不堪,地上滿是血跡,源義仲先是衝上了寢台,見裡面橫七豎八的倒斃了四五個侍女,卻沒有源優曇在內,他又退了出來。環掃室內,終於在室內一角看見優曇倒臥在地。
他撲了過去,心驚膽顫的將她一把抱起,她的手腳俱都冰涼,好在身體卻是溫暖的,源義仲將她面上布塊拿下,只見她緊皺著眉頭,眼中還在不斷的溢出淚水。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異常,也沒有何處受了傷的跡象。
「優曇!優曇!」源義仲雖然知道她沒死,但念及她不曉得受到多大的驚嚇,還不知道她醒過來之後會多麼害怕……
「哥哥……」在他的懷中,源優曇輕聲的呢喃了一聲,源義仲緊張的注視著她的眼睛,看她是否醒來。然而她只是呢喃了一聲,卻沒有醒來。
將她一把抱了起來,大踏步的向外面走去,這房間內滿是血腥,無論她是否醒來,都不適合。
神宮硯道姍姍來遲,他的腳扭傷,行走不便。他一眼便看到受了傷的御苑光曉,大驚失色的靠了過來:「御苑光曉!」
源義仲皺眉道:「還沒有死……硯道,他就托你照顧了,我……我還有優曇……」
神宮硯道知道他對這個妹妹的感情非同一般,也十分能體諒他的心情,加上也覺得由自己來照顧御苑光曉也許會更周到,於是就點頭道:「我知道。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