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只交代離開數日。」
這個消息是五天前得知,當場把朝陽一頭熱情澆成落湯雞。從那時起,她就一直委靡到現在。
「我的格格啊,你在碩王府沒神經就算了,現在可是出來辦正事耶,請你拿出點精神行不行?」宛兒跟在朝陽後面大不悅的吟念著,再過幾天就是碩王爺四十大壽的日子,凡碩家兒女都須配戴自己的屬命玉珮,而她的玉珮竟然還在鳳青貝勒手上,真不像話!
「我不是在走了嗎?」朝陽有氣無力的道。唉,鳳青什麼時候才回來?她好想他,為什麼他不晚一點走呢?至少讓她跟他說聲對不起,自己也不必一顆心總懸在半空中。
「你那叫走嗎?簡直跟爬一樣。」
「人家現在正為情所困,當然做什麼事都不起勁……」朝陽憂憂哀哀的道,撫著自己的臉,很心痛自己。
宛兒倒抽一口氣,高拔音的叫道:「格格,請你別在睿王府做出奇怪的舉動行不行?你是個尊貴的格格,怎麼可以像個花癡一樣?」
朝陽斜睨了她一眼,聳聳肩苦惱的道:「宛兒,我發現你實在很會念,這樣不行的,繼續下去你一定會未老先衰!唉,走吧!」朝陽為她惋惜的歎了一口氣。
宛兒頓時處於抽搐狀態,一把火就要冒上來,可是因為正堂到了,所以她只得沉怒的道:「你以為這是誰害的?」
「不是我。」朝陽任性的撇清自己,提膝跨進睿王府的正堂。
正堂裡的睿福晉一見到朝陽,立刻欣喜的迎了上來,「朝陽今天怎麼有空來呢?再不久就是你阿瑪四十大壽,你應該忙著準備壽禮啊?」
朝陽香甜一笑,不疾不徐的道:「福晉放心,朝陽前些日子就已經將壽禮準備妥當了,今日來,只是為了跟鳳青拿回我寄放在他那裡的玉珮。」
「可是鳳青還沒回府……要不你到他房裡找吧,他放在哪裡你應該知道吧?」她想朝陽前一陣子常在鳳青的房裡進出應該清楚才是。
「我知道他放在哪裡。」朝陽點頭道,自從那次夜襲後,鳳青就把它收在床頭的木盒裡。他說那是定情物所以不還她,當時很氣覺得他很霸道,不過現在卻覺得很甜蜜,如果不是為了阿瑪,她還真不願意拿回來。
「那你去吧,我身子有點累,不陪你了。」睿福晉和悅的道。
「福晉你休息吧,我跟宛兒去就行了。」朝陽體恤的道,對睿福晉曲了禮後與宛兒離開了。
來到鳳青的房裡,朝陽很快找到玉珮,但同時意外發現了夾層中的白羅紈及白玉珮,它們被細心用金線綁在一起,雍容華貴的放在紅綢緞上,「看得出他很珍惜它們。」朝陽若有所思的道,萬分小心的取出它們。
一重山,兩重山,
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菊花開,菊花殘,
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閒。
「格格,這羅紈上面繡的什麼意思?」看著幾行秀麗的字被一針一線繡在白羅紈上,一旁的宛兒忍不住好奇的問。
「這上面是說:遠望過去,一重山後又是一重山,路途是那麼的遙遠,更有一片淒寒的煙水阻隔,不知何時才能和你相見,我對你的相思就像是鮮紅的楓葉一樣,在風中飄灑著血淚。菊花開了又謝了,只見塞雁歸來,而你卻還沒有回來,只好辜負簾外的良辰美景了。」朝陽悠悠然的解釋,自己此刻的心境又何嘗不是如此?
「格格,你知道這羅紈是誰繡的嗎?」宛兒問,其實也猜出了個譜。
「應該是凡芷為解相思之苦,繡給遠在他鄉的鳳青。」朝陽正在回答宛兒時,一陣交談聲及腳步聲突然自走廊上傳來。
她本能的豎起耳朵聆聽,這一聽她可嚇呆了,「糟了,是鳳青,他回來!」
心慌之下,她急忙把白玉珮收回木盒,至於白羅紈則因金線和她的玉珮纏在一起,怎麼解也解不開,情急之下她只好拉著宛兒往屏風後面躲,否則如果被鳳青知道她偷窺他的東西,一定會很生氣而且看不起她。讓他愛都來不及了,怎麼可以再讓他貶低自己的人格?絕對不行!千萬叮嚀宛兒保持絕對的安靜後,朝陽自己也屏氣凝神的等鳳青進來。
「海棠,我尚有公務急需處理,沒空料理你的事,你回房吧!」鳳青口氣略微火爆,風塵僕僕趕回京城已經夠累了,現在還遇上老與他糾纏不清的女人,實在很難面帶微笑。
海棠冷哼一聲,諷刺的笑道:「我可不敢指望你有時間理我,我只是想在死心之前,關心一下你跟朝陽的感情,是不是……依然你儂我儂?」她的語調令人發涼,尤其是最後一句。
他神情凝重的瞥了海棠一眼,不帶感情的道:「我跟她的事不用你管,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咦?難道你們還沒決裂嗎?我以為我跟她說的話,暗示的已經夠多了。」
她的話立刻讓鳳青聯想起五天前朝陽奇怪的反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跟朝陽說了什麼?」他的目光冷得令人發顫。
海棠聳聳肩半調子的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跟她聊了一下凡芷的事,比較比較你愛誰比較用心,不過只要見過凡芷跟你在一起的人,一看就知道你對待她的方式,就跟以前對待凡芷一樣……」
「住口!」鳳青憤然的吼她。
海棠才不在乎他有多凶,她今天來的目的可不單純,她要把他心裡頭想的全部掏出來,笑了笑她又道:「鳳青,我向來善於察言觀色,這點你應該很清楚,你猜我在你眼中看到了什麼?我看到了一副朝陽的軀殼配上凡芷的靈魂,你不把朝陽當『人』,你看的是你精心塑造出來的『凡芷』。唉,可憐的小妮子,竟然還信誓旦日的說愛你,被利用了都還不知道。」她冷哼。
「你到底想怎麼樣?」鳳青繃緊著全身肌肉,狂猛的呼吸聲頃間充斥在空氣中,他的憤怒已經快爆裂了。
「不想怎麼樣,只是替你把心裡話說出來。怎麼樣?我察的言、觀的色,全部正確吧?」
鳳青目光已經快殺了她,一觸及到他的內心世界,他就變得失控,他大聲的吼道:「你說得對,現在你可以滾了吧!」
瞬間,他的話宛如青天霹靂一般,把朝陽狠狠打人無底深淵。
怎麼會這樣?朝陽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她動不了!可悲如她,她何止是凡芷的替身?她根本就是凡芷。應時手中的玉珮及白羅紈自她手尖溜落下去,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後玉珮斷碎成三塊。
「誰?」鳳青巨掌一揮掃開屏風,霎時他看到了朝陽,可是他更看見了地上的東西。
「你竟敢摔碎它‥」他像一頭兇猛的野獸,犀利的眼眸瞬間盯死地,「混帳東西!」絲毫不留情的,他忿恨的甩了她兩巴掌,力道強到將她打倒在地上。
乍見如此殘酷的鳳青貝勒,宛兒嚇得縮在地上,全身抖個不停,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朝陽感覺到血腥味在口中滲透,她想把它吐出來,可是臉頰麻到她張不開嘴。如果說刺痛她的是迴盪在腦海中的對話,那麼殺死她的就是這兩巴掌。
因為愛人所以希望被愛,對愛的渴望不是她的奢求,只是……當渴望成了絕望時,她又剩下什麼?
沒有,什麼也沒有,因為她從來沒由他身上得到什麼!靜寂默然的,她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沒有哭、沒有表情,只是拉著宛兒猶如行屍走肉般的走過鳳青、走過海棠,走出房間、走出他們的視線。
鳳青思緒凌亂的看著半闔的房門,沒多說什麼只是撿起地上的碎玉與白羅紈。朝……陽!三塊碎玉意外的在他掌中拼出「朝陽」兩字,他頓時猶如遭電擊一般,戰慄踉蹌了數步。「怎麼會?」他口齒不清的呢喃,腦子裡剩下的只是她離去時悲苦的身影。
此時,海棠乾笑出聲,「現在才發現玉珮不是凡芷的呀?我看你真被鬼魅迷昏了頭,青色跟白色都分不清,現在可好了,打跑了你的未婚妻,這下子要『你儂我儂』可難嘍!哈……哈……」她幸災樂禍的仰笑離開。
她的報復成功了,早在朝陽踏進睿王府的那一刻起,她就鎖定了朝陽的動向,原本她只是想跟朝陽搬弄一些是非,離間朝陽與鳳青的感情,沒想到鳳青竟會選在這個時候回府,理所當然她只好順應時運,來個大毀滅!
*****
天色已經很晚了,自從朝陽從睿王府回來後,她就一直沉寂的坐在窗前,幽暗的房裡沒有點上燭火,惟一的光線就是窗外的月光。
「格格,你不要這樣……我看得好難過……」沒離開過半步的宛兒,終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安,哭了起來。
格格以前是很開朗的,不管受了什麼打擊,也一定會在哭過之後振作起來,可是現在她就像死了一樣,動也不動的坐在那裡。宛兒知道她現在心裡一定很苦很苦,她那麼愛鳳青貝勒,沒想到得到的回應,竟然是如此殘酷的打擊。
朝陽的臉腫了,宛兒想拿水幫她敷,可是朝陽只是微弱的回拒,還說如果可以她不想要這張臉。宛兒聽得好害怕,怕她會做出什麼傻事。「格格,你為什麼不哭呢?至少哭出來會好過一點。」宛兒道。
「沒事的,你別難過。我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恥……今天以前我竟然還妄想用愛來感動鳳青讓他愛上我,天真的以為只要我努力一點,總有一天我會取代凡芷在他心中的地位,但是事實證明我在癡人說夢,今天鳳青可以為了凡芷打我,但他又會為我打誰?沒有,因為我就只是這一副空軀殼罷了,我不可能代替凡芷,也不可能讓他把愛轉移到我身上。」
「你不是癡人說夢,是貝勒爺不好,辜負了你的感情,你不要把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的身上,你沒有錯啊!」宛兒雙肩聳動,涕淚縱橫,濕了又濕的手絹,早已沾滿她的淚水。
「真的嗎?」她緩緩起了身,走到桌前點燃了燭火,「可是愛上他就是我的錯,我貪婪的迷戀他的懷抱,讓自己不斷的作著夢,而現在夢醒了,因為是夢,所以負傷的只有我一個。」
「這樣對你來說太不公平,如果不是他纏著要娶你,你又怎麼會愛上他,是他的錯,全是他的錯!受傷害的不應該是你是他!」宛兒吼了起來,激動得抓著朝陽的手臂,她不要朝陽怪自己,格格沒有錯,真的沒有錯!
朝陽移開注視她的視線,凝望窗外的黑夜,「宛兒,你知道絕望是什麼感覺嗎?它就像這夜幕,除了黑暗還是黑暗,我想哭,可是哭不出來,我是如此的絕望痛心……」
「格格……」宛兒再也泣不成聲,斗大的淚珠一顆接一顆的滾出眼眶,「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要你拿回玉珮,也不會發生今天這件事。」
「早一點認清事實何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有機會讓我抽身。」朝陽溫婉的道,心裡已經有了決定——她要離開他!離開這個無法愛她的男人,自私如她,虛幻的婚姻她不要。
「抽身?」宛兒止住了淚水,「你的意思是離開他,放棄對他的感情?」
「如果能說放棄,我就不會這樣的倍受煎熬了,離開這條路是要走的,只是我多帶了一份感情。」朝陽無怨恨的道,十分珍惜這份「愛」,而這就是她要的。
「可是格格你要走去哪裡?你沒有地方可以去啊……」宛兒緊張的道。
朝陽幽然一笑,「去哪裡都行,就算死了也無所謂。」
宛兒頓時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格格……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猛揪緊朝陽,慌亂的道:「格格你不可以尋短見,千萬不可以!」
「傻瓜,尋死是需要很大勇氣的,我不會尋死的。」她笑著移開宛兒的手,優雅的走到床邊坐下,不知怎麼的,她的笑令宛兒感到毛骨悚然……
*****
歌玄一進鳳青的房間,眉頭便挑得半高,「兄弟,你別告訴我你正在藉酒消愁。」
鳳青笑了兩聲,揚著嘴角嘲弄道:「我就是在藉酒消愁,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怎麼喝也醉不了。」
「那我可真來對了時候,兩個為情所困的可憐蟲,正好互相慰藉。」他灑脫一笑,自動自發坐下來斟杯喝酒。
「你怎麼看得出我為情所困?」鳳青挺好奇的問。
「我們做朋友不是三天兩天的事情,你這副墮落的德行不是為了女色,難道會是為大清帝國的政務?見鬼的才有可能!」歌玄半調侃的道,一把扇子悠悠的扇著。
「說得好,想我鳳青貝勒金戈戰馬奔馳於沙場上,衝鋒陷陣面對數十萬大軍,也沒今天來的懦弱。」鳳青嫌惡的看著自己的一雙手,他怎麼能忍心下得了手?她是如此的嬌弱,如何能承受得起自己的蠻力?
歌玄敏銳的察覺出他的自責,以扇子點了點他的手心道:「你到底用這雙手對你的寶貝格格做了什麼事?」
「我打了她,狠狠的打了她。」鳳青沉吼著,明顯的愧疚不言而喻。
歌玄玩味的吹了一聲口哨,戲謔的笑道:「不管誰對誰錯,我勸你還是趕快去跟她道歉,以我縱橫情海的經驗告訴我,女人這個時候是非常不可理喻的,輕者哭鬧一場,重者難保不會自殺。」他可一點也不危言聳聽,常碰到嘛!
「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現在事情已經複雜到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決。」鳳青愁悶的道,歷歷在目的淒涼身影令他心痛如絞,他知道令朝陽淒涼的除了那兩巴掌,更包括他的虛情假意。
「聽你的口氣好像還有內情?」歌玄問。
「內情就是我不愛她,對她一點感情也沒有。」
「嘖嘖嘖,鳳青啊鳳青,原來你比我想像中還無情,你可以人前人後恩愛的對她,心底卻徹底沒付出過,看來我這個『狠男人』得讓你做了。」在他看來,自己可比鳳青有人性多了,至少他對女人都會事先聲明是逢場作戲,除了……那麼一次,而且那麼一次,現在正陷他於水深火熱之中。換了個口氣,歌玄尖銳的反問:「你既然說你對她沒感情,那你又何必在這裡藉酒消愁?唉,鳳青,感情不是你說了就算的!」他語重心長的道。
他的話讓鳳青一陣驚愕,盯著酒瓶,半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瞥了一眼悶重的空氣,歌玄理了理衣著起身,「快下雨了,我得回府了,原本是來訴苦的,竟然變成我在開導你,真是吃力不討好。」他邊走邊抱怨著,方欲開門之際,一個僕役搶先推門進來。
「貝勒爺,不好了,出事了!」僕役慌張的道。
「出了什麼事?」鳳青緊張的追問,一個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朝陽格格失蹤了,碩王爺現在憤怒的上……」僕役話都還沒講完,已見鳳青迅即離開了房間,「門興師問罪……」
別人沒瞧見,歌玄可看得清清楚楚。鳳青這種反應也太大了吧?做事向來處變不驚,穩如泰山的他,竟然會沒聽人把話說完,不由分說的就往外跑?「沒感情?愚昧!」歌玄咕噥了一句,揚長而去。
*****
「碩王爺……」鳳青神色慌然的走進正堂。
「鳳青你來得正好,我問你,你到底對朝陽做了什麼事?」碩王爺雷霆萬鈞的一陣吼聲,瞬間響蕩於整個正堂。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他管不得碩王爺現在究竟有多氣,他只要知道朝陽的下落。
「怎麼樣?失蹤了,怎麼樣?鳳青,我把女兒交給你,是相信你能照顧她,現在你非但沒盡到半點責任,還連帶傷害她,我真是看走了眼!」碩王爺氣憤難平的對他叫罵。
「碩王爺,今天這件事錯在我,他日我一定親自登門請罪,當務之急,是趕快找到朝陽才是。」鳳青務實的道。
「是啊,王爺,你趕快讓貝勒爺去找格格。」宛兒憂心的接口,朝陽那句話在腦海揮之不去。
碩王爺的火氣剎那間軟化了下來,但仍沒好氣的說:「今天這件事,我改天再跟你算,你最好祈禱朝陽平安無事,否則我惟你是問。」
鳳青得了碩王爺的應諾,立刻轉身詢問宛兒,「可是你發現格格失蹤?」
「是啊,自我們回府後,格格就一直呆坐在房裡,直到天黑才把我支開,晚些時候,我想格格整晚沒吃東西,於是熱了些飯菜到她房裡,怎麼知道門一開就不見人影了。」
「府裡可曾找過?」
「找過了,格格說她要離開你,就算死了也沒關係,貝勒爺,我求求你快點去找,再晚就來不及了。」宛兒道及此,眼淚已禁不住掉了下來。
離開我?不,我不可能讓你離開我。他寒著臉色對宛兒道:「你放心,我會把她平安的找回來,現在告訴我,從你被支開到現在,已經過了幾個時辰?」
「大約三個時辰了,碩王府早先已經遣人出去找了。」
「備馬!」他轉身對僕役叫道,刻不容緩舉步離開。朝陽不會騎馬,所以三個時辰的腳程不可能走得太遠,只是她會往哪裡去?
雷聲隆隆四起,不久雨水便一滴滴的掉下來,傾盆大雨隨之而到。
鳳青冒雨出府,他只能放手一搏,假設朝陽是個膽小的女人,只敢往她去過的地方走,但是天不從人願,他找了五六處帶她去過的名勝,就是找不到她的人影。
「罷了,再找最後一個地方,如果再找不到,只好『私事公辦』了!」語畢,調馬往碧水湖奔去。
*****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菊花開,菊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閒。」碧水湖畔的朝陽,此刻正緩緩把腳伸入水中,一陣椎心的寒意,倏然由腳底竄人心臟,等寒意過了之後,她又向前移開第二步,一步一步的,她讓自己走人湖中。
冰冷湖水已經高及她的胸口,但是仍澆不息她心中的狂浪,它們一波一波的衝擊著她的心,幾乎令她窒息。她想,那或許就是她的淚水,她一直哭不出來的淚水。
不知道這世界上有沒有人可以幫她換臉?幫她換一張她不那麼痛恨、那麼妒嫉的一張瞼,她是碩王府的朝陽,不是慶親王府的凡芷,沒有理由要她背負凡芷帶不開人間的感情,她不是凡芷的影子。
湖水冷得朝陽頻頻顫抖,她又往前走了一兩步。她不是想死,因為死的勇氣她沒有,她只是在想像死後的情景,想像鳳青會不會為她傷心難過?
不、他不會的,他或許會傷心、會難過,但傷心的是他失去了她這個會走會跳的傀儡,而不是她的靈魂,因為他看不見它們。
突然間,一陣馬蹄聲傳來,朝陽還來不及回頭,已經聽到有人涉水。
「朝陽,你站在那裡別動,如果你敢動一下,我會要你好看!」
傳來的是熟悉而盛怒的聲音,她連忙轉回頭,果然一眼就迎上了鳳青冒火灼人的雙眸。
「站住,你不要過來!」朝陽對他喊道,不自覺拉開了兩步距離。
「你在說什麼傻話?我不過去,難道要我眼睜睜看你自盡?」鳳青怒火攻心的道,憂懼的不安在找到她時全然瓦解,但取而代之的是壓抑不了的憤怒。
「我不是要自盡,我只是……」
「你給我閉嘴!不是要自盡,難道要洗澡?」他兇惡的打斷她,絲毫不理會她的話,愈發急速向她走來。
朝陽見狀本能就想往後退,但一個閃神,猝然被湖中的石頭絆倒,整個人踉蹌的跌入湖中,鳳青眼明手快一把撈起她,把她扣在懷中,「你在挑戰我的話嗎?」他的眼睛已經快噴出火了。
朝陽噤若寒蟬的看著他,他的樣子讓她想起了他打她時的模樣,不由得心生畏懼,怯怕得低下頭。
鳳青沒有遺漏她眼中傳達的訊息,歉疚的心理霎時讓他冷靜了許多,索性一言不發的把她帶上岸。突然間,一聲巨大的雷電突然打下來,石破天驚的雷聲,嚇跑了鳳青的坐騎。
「找地方躲雨吧,等雨小一點再步行回去。」莫可奈何之下,他壓低嗓門道。
依言,拉著她往近區的一處山腳走去,他們在那裡找到了一個小山洞,鳳青利用裡面現成的乾枝枯葉,很快生起火御寒。
「把衣服脫下烤火,再穿著會受寒的。」他對坐得遠遠的朝陽道。
「不用了,我不會受寒的。」朝陽低言,但是她的身子卻微微顫抖。
鳳青知道她在鬧情緒,把自己的衣服處理好後,光著上身向她走近,「你不脫,我可要幫你脫了。」
「不要,我求你不要管我,我愛怎麼糟蹋身體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她縮著身體道,下意識的拉緊自己的衣服,她不要他的虛情假意,那只會讓她覺得悲哀。
鳳青歎了口氣,在她面前蹲下,「朝陽,我今天動手打你,你有理由生氣,可是你犯不著跟自己過不去,乖,聽話,快把衣服脫了。」
他伸手想替她解扣子,卻被她一手推開,「我就是要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你心疼了是不是?」朝陽含恨的道。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當然會心疼你啊!」鳳青曲解了她的意思,好聲好氣的哄著她。
「為什麼你到現在還不肯說實話呢?」她萬般哀憐的看著他,尖銳的語氣緩化了下來,「你心疼的不是我,而是你眼中的凡芷。鳳青,我求求你不要再傷害我了,如果可以,請你離我愈遠愈好,我不想見到你。」
鳳青頓時臉色沉為鐵青,憤然起身,「我不懂,為什麼你們要求的永遠那麼多?我對你好這就夠了,何必一定要掏空我的心來為難我?」
「我沒有為難你,也不要你掏心,對於你的感情我已經看透了,我只是想離開你,擺脫凡芷的影子。」
鳳青瞇起了凝重的眼,冷冷道:「我不會讓你離開我,這一輩子你都是屬於我的。」他在對她示威,要她打消這可笑的念頭。
「我不屬於你,你從來沒擁有過我,今天你或許找到我了,可是不代表明天我就不會跑掉,取消婚約吧,這對我們彼此都好。」朝陽冷淡的道,但是她的心在哭泣。
「你以為我會放手讓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嗎?」鳳青的眼神瞬間變得冷硬,開始向她走近。
朝陽知道他想幹什麼,立即花容失色的往後縮,「鳳青,不要,別讓我恨你,就算現在你得到了我,也留不住我的心,總有一天我還是會離開你!」
鳳青狠狠笑開了嘴,逼近她的步伐絲毫沒有放緩,「我們何不試試看?」語畢倏然撲向她,將她壓倒在地上。
朝陽恐懼得推著他,奈何他的身體是如此龐大,幾番抵抗淨是徒勞無功的掙扎。她的雙手被鳳青舉過頭頂,以左手牢牢固定住,而她的衣裙也在混亂中被褪去,她羞愧得想縮起身子,卻怎麼動也動不了。
「朝陽不要抗拒我,你的身子本來該屬於我、接受我。」他俯身吻上了她的唇,朝陽絲毫沒有反抗或閃躲的餘地,只能任他狂野的吸吮著唇中的溫潤與氣息。
她感覺到他的手,大膽的在她身上游移,引誘她屈服在他熟練的挑逗下,這樣的親暱她並不陌生,但是鳳青說過這只是前戲,那麼後戲呢?
一種莫名的懼惶開始箝制住她,他放開了她的手,支起身子瀏覽她的裸體,旋而單手覆住了她一邊的乳房,摩挲撫弄著,朝陽緊咬住自己的唇辦,避免自己呻吟出聲,這般銷魂的快感已經快將她吞沒。
鳳青再度俯身吻她,但這次只短暫在她唇上逗留一下子,便開始炙熱的親吻她的頸項、她的鎖骨,仍至於她的胸脯。
朝陽再也無法思考,腦中的一切完全停止,只能失了神似的感受他在自己身上施的魔法,癡迷的回應他的熱情、他火熱的身軀以及他眼中撲朔迷離的情感。
當他再回到她面前時,朝陽伸手扶住他的臉,她想看清楚那份情感到底是什麼?一時間她彷彿看到了疼惜、憐恤、渴望,但是卻看不到愛,頓時的領悟,頃間將她拉回現實。
天啊?她在幹什麼?她不能再讓自己陷入絕境。奮力一推,她猛然推開他,抓起手邊的衣物就往外跑。
鳳青見狀敏捷的追上去,在她沒跑出山洞前就抓住了她,同時再度將她制伏於身軀下。
「你不應該逼我的……」他沙啞提醒她,一陣近乎蹂躪的索吻後,他狂暴的佔有她,撕裂的疼痛霍然穿人朝陽的全身,她本能的推他、槌打他,卻怎麼也阻止不了他一波又一波的慾望。
痛苦幾乎要殺了她,淚水再也禁不住奪眶而出,她透過淚眼,看見他在上方。鳳青的頭向後仰,雙眼緊閉,表情是痛不欲生的模樣,她一面注視他,終於哽咽出聲,她希望被安慰、被呵護,她不要這樣殘酷的對待!發出一聲可憐的啜泣,她伸手環住鳳青的臂膀。
激情過後,鳳青以心疼的溫柔將她攬入懷中,吻著她的淚痕呢喃,「對不起」
朝陽無聲的流著淚,她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他的胸膛不是她能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