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甲板上靠著欄杆而立的路耕竹無聊的注視著海面,黯然的天色籠罩於海水上方,船身亦跟隨著洶湧的浪潮搖晃,預告著暴風雨即將來臨。
真像她的心情。
自從大衛下船之後,她即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就連詳知內情的比爾也閃得遠遠的,以免被維陰斯莫名其妙的佔有慾掃到颱風尾,落個死無全屍。其它不瞭解的水手也是有多遠閃多遠,因為他們一向只喜歡女人的船長顯然忽地改變性向,開始喜歡起發育不良的小廝。為此,她幾乎沒人可以談心,比爾也警告過她最好別自找麻煩讓其它人知道她的真實性別。所以換句話說,她成了維陰斯的專用妓女,只不過她的外表仍維持在「正常」的男性表皮之下。
她好寂寞啊!為什麼大衛不在這裡?
「在想什麼?」
低低的男音響起,她以為是比爾。
「大衛。」她頭也不回的回答。「我在想大衛。」
大衛?
難得好心情的維陰斯因為這一句漫不經心的回話燃起心中積壓已久的熾熱,他是她的枕邊人,她卻想著另一個男人!一股酸意強烈地侵襲他的心智,揚起最暴烈的情緒,他猛然扣住她的雙手,將她整個人提起來,她立刻發現自己正面對著一對冰寒之至的綠寶石。
「你在想大衛?」他的微笑有如魔鬼,邪魅得詭異。「告訴我你想大衛的什麼地方?」他早想過她泰半和他有染,沒想到是真的。
「我只是想念他的陪伴!」她喊完後連忙襟聲,用可憐兮兮的聲音哀求他。「拜託,大伙都在看我們了,你能不能不要像這樣摟著我?」雖然他們早已習慣,但她仍然覺得困窘。
「不能。」他殘忍的否決,更進一步支起她的顎,要求她誠實。「除非你給我說清楚,否則我就在這裡要你。」他威脅道。
她知道他說得到做得到。他正是那種不管他人眼光的男人,也要求他看中的人跟他一樣不要臉。
「你不放手我就不講,大不了你把我扔進海裡好了。」說不定鯊魚都比他好對付些。
聞言,他迅速瞇起眼睛,似乎正在考慮該不該扔了她。
「說!」幾經考慮之後他將她拖至甲板後方獨立的屋簷底下,兩手撐住牆壁,將她緊緊包圍。「你最好能說出個像樣的解釋,大衛的性命全看你的表現。」他在她的肩邊說話,恨不得咬她一口。
「我只是覺得寂寞。」她誠實的開口,十分清楚他塞滿精液的腦子裡存在何種骯髒念頭。「沒有人肯陪我說話,就連比爾也不敢靠過來。」
「他最好是這麼做。」他在她的耳邊低喃,一顆焦慮的心也逐漸落下。
「你看,如此一來我還能跟誰說話……」由耳際傳來的陣陣酥麻刺激著她的神經,她都快忘了自己正面對一個不可理喻的惡棍,只感覺得到彼此的喘息聲。
此時,天際亦開始飄雨,暴風雨已然來臨。
「原來你覺得寂寞……」維陰斯的大手倏地伸進她的襯衫之中,快速解開她的束胸布條,撫揉她渾圓的酥胸。「為什麼不告訴我呢,小鬼?」
時而輕捏、時而緊拍的力道準確無誤的挑起她的感官,她的下半身開始潮濕,一如每一個熱情的夜。
「我可以教你一個度過寂寞的方法,你要不要聽?」他微微地側過刀削般的面容,以挺直的鼻樑撥弄她的臉頰。
「不……要。」她臉紅心跳的回答,不必問也知道答案是什麼。
「你的確不需要問,因為我正打算教你。」邪魅的臉孔轉眼間改為埋入她的粉胸,將她的襯衫高高拉起。霎時,一陣冷風侵人她毫無遮掩的肌膚,卻沒法冷卻她已被撩起的熱情。
「暴風雨來了。」她提醒他,過度嬌喘的聲音充滿了無力感。
「別擔心,比爾會處理。」他邪邪的一笑,不管她的抗議繼續他的挑逗工作,技巧滿分地拉下她的長褲。
「可是,你是船長。」她試著不去理會胸前的吸吭和身下的陣陣騷動。然而由乳峰傳來的酥癢卻引起她一陣顫動,她幾乎不能自己,也失去站立的能力。
「我知道我是船長,所以有責任照顧我虛弱的小廝。」他乾脆一把抱起她讓她背靠在牆壁上,導引她的雙腿環住他的腰,她則順勢摟住他的脖子。
他該不會是想在這裡……「現在正吹起暴風雨。」她再次提醒他,心慌意亂的看著他解開褲頭,展現出真熱絡。
「正是暴風雨。」他緩緩地挺進,將自己埋入她的體內,墊高她的粉臀享受她的包圍。而船,正危險的震動並且前後搖晃。
「你瞧,連暴風雨都為我們祝賀。」他在她耳際喃喃說話,下體則是跟隨船隻的搖晃自然擺動。猛烈的搖晃迫使他必須捉緊路耕竹的臀部才不至於滑出她的體內。
路耕竹幾乎因這自然的衝刺而尖叫出聲,隨著他的多次逼進和釋放她以為自己即將到達天堂,眼神亦開始迷濛,全身直冒冷汗。
「喊出你的慾望,耕竹。」只有在最親密時刻,他才會喊她的真名,其它時刻一律以小鬼代稱。「暴風雨會帶走你的羞怯,我想聽聽你興奮的聲音。」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堅持,和其它女人做愛時他從不管她們的感覺,為何會特別在乎她?
她真的喊了,而暴風雨也確實帶走她興奮的聲音,寧下的是彼此的體溫,緊緊相依捨不得離開互相的擁抱。
維陰斯發現自己竟該死的放不開她。即使高潮已過,天堂已不再,他仍不想離開她的身體。而她亦本能的圈緊他,像只無家可歸的小貓緊緊攀附著他。
在這一刻,他對她的一切感到好奇,卻不想費心去關心她。他要煩的事已經夠多了,回倫敦之後必須面對的事和怎麼復仇在在考驗他的耐心和智能,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考慮懷中人兒的事。但是,現實壓迫他不得不考慮,既然他會覺得她迷人,有何理由別人不這麼想,大衛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你的頭髮留長了,越來越有女人味。」也越危險。
「嗯。」她趴在他肩頭,臉頰斜靠著他的寬闊休息,享受他手指的逗弄。
「你不只皮膚細,連頭髮也一樣光滑柔軟。」他撫摸她赤裸的皮膚,幾乎看見羅伊爾港那一票人渣爭著要她的樣子,越想越不安。
「沒辦法,天生的。」她的腿好酸,好想放下來。
維陰斯立刻察覺到她的動作,用力撐住她的粉臀不讓她自由。
「到了羅伊爾港,你不許下船,聽見沒有?」加上她不可思議的柔軟,羅伊爾港不翻了才怪。
「為什麼?!」她連聲抗議,不讓她接近其它船員也就算了,現在竟還不許她下船,那是她唯一自由的時間啊。而且她老早就想看看羅伊爾港是不是真的如傳說中那般邪惡。
「我說不准就不准!這是船長的命令。」他才懶得解釋,是他的人就該聽他的。
路耕竹氣得想踢他,這才想起自己的雙腿還很不要臉的環著他的腰,他的男性象徵也還在她體內。
「放我下來!」她扭動身體掙扎,未料會激起體內男性的本能,使它再度復活。
「我一定會放你下去。」他承諾。「不過是在暴風雨吹襲過後!」
排山倒海的情慾狂潮再次侵襲肢體糾纏的兩人,在狂風暴雨的助長之下,撩起一波波激情的浪花,將他們倆包圍。
傳說中的邪惡之城,似乎也在頃刻間露出狡詐的笑容,邀請這對熱情的戀人。
※※※
羅伊爾港,外號邪惡之城,位於地中海域。它是所有罪惡的集散地,亦是買賣贓物的最佳地點。任何你想得到的貨物這裡都有賣,無論是中國的絲綢、印度的香料或非洲的象牙,只要你有錢、有需要,自然會有人負責想辦法弄到。
到過羅伊爾港無數次的維陰斯這次一反常態不做長時間逗留。以往他都會讓船靠岸幾天,好讓禁慾多時的船員們解解渴,自個兒順便樂一樂。不過,這次不一樣,他的女人正在船上等他,這使他興趣缺缺,只想趕快把正事辦完,雖然羅伊爾港的妓女們還是一樣浪蕩美麗,卻提不起他一點勁兒。
他一定是中邪了,他快樂的想。耕竹說穿了只是一個小鬼,胸部也不達以往女人的標準,他仍照愛不誤。
愛?
這個字眼重重教他愣了一下,也使他急於行走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居然會想起這個字眼,這就足以證明他的確中邪了。他不是一個會說愛的男子,目前的迷戀只是好奇而已,一定是的!他瞭解自己,也說服自己,把這個荒謬的念頭拋至腦後,趕快找到買主將霍金那批貨銷出去才是最要緊的事。
整個羅伊爾港說穿了只是一個島,只是這個島上聚集了世界上最危險的罪犯,到處充滿致命的危機。在這裡,貪婪是最常見的嘴臉,甚至連水都髒到不能喝,事實上他們也不需要。住在島上的,不是黑心的生意人,就是妓女和專門賺取水手的錢的酒館。有了美女和醇酒,誰還需要潔淨的水來提醒上帝的存在?儘管這兒的酒多半是私釀的產物,對於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水手而言,卻已足夠。
走在大街上的維陰斯對於酒艙內的私釀沒啥興趣,對於島上那一群趨之若驚的妓女更是置之不理。他的目標是島上最大的私梟哈克,他不但是羅伊爾島上最著名的買賣贓貨金主,同時也是島上最具勢力的人,只要是靠岸的船隻沒人敢不過門打聲招呼。
維陰斯自然也不例外。在他兩年的海盜生涯中往返過羅伊爾港無數次,哈克也確實幫了他不少忙,他能這麼快賺到足以讓他回倫敦復仇的錢,哈克功不可沒,不過他也從他身上撈到不少好處就是了。在羅伊爾島沒有所謂的道義,唯一存在的是利益。只要有利可圖,今天的救人即是明日的朋友,反之亦然。
只是,不知道哈克是否依然將他當做朋友?維陰斯十分清楚他近日的處境相當危險,他的特異作風已經使他成為海盜中人人欲伐的對象,再加上這陣子他剛洗劫了霍金的船,這更增加危險性。經過這接二連三的事件,他沒把握自己是否還是個受歡迎的客人,而哈克的表情也證實了這一點。
「維陰斯,衝動的男孩。」哈克蓄滿大鬍子的老臉上寫滿意外,似乎對於維陰斯的突然造訪充滿不解。「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敢到這兒來,你知道霍金到處放風聲要捉你嗎?」
「我好怕哦,你是不是想建議我應該躲起來?」維陰斯擠出嘲諷的笑容,伸腳拐了張椅子坐下。
「我不會。」哈克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也跟著坐下。維陰斯一直是他最喜愛的客戶,至今依然沒變。「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惹上霍金。」眾所皆知那人的復仇性格強烈,難纏得很。
「他先惹我的。」維陰斯冷冷的回答。「難道要我夾著尾巴求饒?這我可做不到!」他唯一後悔的是沒當場殺了他。
「呵、呵,你還是一樣沒變啊。」哈克搖頭大笑,彷彿又看見兩年前那位憤怒的年輕人。
「跟你一樣,狗改不了吃屎。」維陰斯也微笑,這回真切許多。
「說得好。」哈克先是讚許的微笑,而後話鋒一轉,口氣認真。「說實在的,這陣子你真該避避風頭,現在不只是霍金,我聽說克倫威爾也發出通緝令要捉你。」
「所以我才會來找你。」維陰斯順勢接口。「我打算洗手不幹,從良去。」
「洗手不幹?」哈克愣住了,怎麼也想不到他居然打這主意。「我沒聽錯吧?你是說你不幹海盜了?」這未免太浪費。
「你沒聽錯,我正是這個意思。」維陰斯淡然的回答。
「為什麼?」想到將失去一位好顧客,就覺得可惜。
「或許是因為厭倦,或許是覺得海盜遊戲已經不再有趣,誰知道呢?總之我不想再繼續這種海上生涯。」他隨便搪塞個理由,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除了比爾之外。
「我明白了。」哈克是個聰明人,深知進退之道。「我猜你來找我是因為手上的貨,是不是霍金的東西?」傳言那是霍金近半年來的戰利品,足以買下半個羅伊爾島。
「知我者莫若哈克,我確實是因為這事而來。」也只有他才有辦法吞下這麼一大批貨。
聞言哈克思考了半晌,最後才決定接受這筆生意。
「你想買多少?」
「二十萬鎊。」維陰斯回答。
「二十萬鎊!」哈克叫了起來。「你乾脆去搶好了,國王也不過值四十萬鎊。」雖然在他個人的觀念裡認為查理一世根本不值得這個價錢。「十萬鎊,要不要隨你。」他狠狠的殺價。
「十五萬鎊,這是底線。」維陰斯淡淡的揚起嘴角,不把他的叫囂當一回事。「我好像忘了告訴你那其中有一頂西班牙王冠的事。」他抬出最富價值的商品,等著哈克上鉤。
「西班牙王冠?」哈克果然上釣,心中的算盤撥弄得咯咯作響,眼珠子光燦不已。「好,成交。」他爽快答應,單單那頂王冠就不只十五萬鎊,難怪霍金會急於找到他。
「海女號呢?」他想起另一項值錢的商品。「海女號你賣不賣?反正你都要洗手不幹了,留著它也沒有用,不如交給我幫你賣個好價錢。」
「不賣。」維陰斯斷然拒絕,天有不測風雲,他不想萬一哪天需要逃命時找不到工具。「好吧。」哈克遺憾的說。海女號是艘性能優異的船,可惜了。「這是清單,我已經叫人搬到你的倉庫,你要不要前去清點一下?」
已經搬去倉庫了?這小子!
「你就這麼確定我一定會接受這筆交易?」哈克一面搖頭一面接下清單,起身和維陰斯一起出門點貨。
「那當然。」維陰斯拍拍他的肩,算是告別老友。「你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嘛!」他大笑,哈克也跟著大笑,兩人有說有笑地朝倉庫的方向走去。
門外陽光普照,混亂的聲音透過光線隱隱傳來。
這裡正是羅伊爾港,傳說中的邪惡之城。
※※※
這裡正是羅伊爾港,傳說中的邪惡之城。
走在街上的路耕竹東張西望,對於陌生的街景感到十分新奇。這兒的風景跟英國大大不同,典型的地中海式建築簡單而清涼,充分利用羅伊爾島的所在位置。呈拱型的門簷點綴在每一棟建築上,繫於其上的綵帶和門鈴隨著海風的吹拂飄蕩於空中,清脆而響亮,光彩而炫目。
這種寧靜的假象迷惑住她的眼睛。原來羅伊爾港不過如此嘛!她還以為是多危險的地方。
她安步當居地走著,不明白這麼一個平靜的小城為什麼會被稱之為「邪惡之城」,更不瞭解維陰斯為什麼不許她下船。她或許沒詠賢那麼倔強,卻也絕非那些動不動就昏倒的英國仕女。記憶中這個年代的英國女人最愛那一套,若不昏倒反而是一種羞愧,因此隨身攜帶嗅鹽,以防不時之需。
渾然不察危險的路耕竹還以為羅伊爾港只是個普通的港口小鎮,認為所有的傳言不過是誇大其詞。她邊走邊看繼續她的探險,一點也不曉得自己正成為人口販子的目標,還不要命的踏進一間酒館,想買杯水喝。
當她一腳踏進酒館,酒館裡的酒保和客人彷彿電影中的停格個個定住不動,全瞪著一雙大眼瞪她。
「小鬼,你要酒嗎?」過了一會兒酒保終於開口,人們也再度動了起來,不過目標依然放在她身上。
「不,我只要水。」儘管渾身不自在,她仍裝出一副勇敢的模樣以配合外表的性別。「請給我一杯水。」
三秒鐘的沉默後按著是一陣響徹天際的狂笑聲,甚至有人笑到流淚。
這是怎麼回事,她說了什麼笑話了嗎?
「小鬼,你不知道羅伊爾城裡沒有水只有酒嗎?你要找乾淨的水不如直接找上帝要去,或許上帝會因為你的虔誠祈禱而降下神跡。」這是個被上帝遺忘的地方,上哪兒去找純淨的水?
連水都沒有,這怎麼可能?
「既然如此,那抱歉打擾了。」路耕竹連忙道歉,決定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等等。」一個粗壯的聲音自酒館內其中一個桌位響起,叫住即將離去的路耕竹。
她一看見他那副壯碩到可媲美拳擊選手的體格立刻明白麻煩大了,她應該聽維陰斯的話留在船上的。
「你從哪裡來的,小鬼?」濁黃的眼睛散發出淫光,一看就知道是個變態的傢伙。
她不開口,怕給維陰斯惹麻煩。
「不敢講話,莫非你是潛逃的水手?」變態的傢伙猜測道。
原本等著看好戲的水手全都因這句話站了起來,因為這代表人人有份——如果誰比較幸運先捉住她的話。
「我不是!」她大聲否認,十分瞭解若承認的話會有什麼後果。
「我們不信。」為首的大變態露出一口黃板牙,證明了這個時代的口腔衛生保健有待加強。「你苦不能說出你的船長的名字,那麼依島上的規定,誰捉到你就有權帶走你。」
眾人一致點頭。
這是什麼爛規矩,又不是聖誕節抓火雞比賽。
「我要是不說呢?」她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目標也相準了。
「怕是由不得你!」大變態雙手一撲,像是在抓小雞般伸手就要捉她。
路耕竹毫不猶豫的回贈他一張板凳,順手抽出他掛在腰際的佩劍,較他個措手不及。
頃刻間口哨聲四起,原本等著捉她的大漢全都決定不捉了,個個抱胸看戲。
「臭小子,算你有種。」大變態踢掉橫在眼前的障礙,恨恨地看著她手中的劍。
「我不只有種,還很有膽量,你要不要試試看?」她虛張聲勢,真實已經怕得半死。她的力氣恐怕不及人家的一半,玩起來准輸。
「試呀!你怕什麼?」眾人一陣喧嘩,甚至有人免費把劍送到家,大變態直覺的接下它。
「小鬼,你死定了。」大變態得意的吐了一聲,一支長劍右手左手的換個不停,表情掙檸。
「誰死還不知道,大話別說得太早。」路耕竹強硬的回嘴,現場立刻又熱鬧起來。
「上啊,還猶豫什麼?」
一波接一波的口哨聲不絕於耳,傳遍整座羅伊爾城,刺破它寧靜的假象。
路耕竹知道她即將為她的任性付出代價,她除了打贏之外別無他法。她作夢也想不到在二十世紀的興趣竟會成為救命的工具,幸好她的劍術還不錯,只是對方看起來更強,她有辦法贏他嗎?
很快地,她發現沒有時間細想。這個時代的劍不僅是運動的工具,更是取人性命的利器。她反射性的格開對方一記致命的攻擊,圍著他繞圈。
她乾脆俐落的動作立刻引起滿堂彩和不斷的口哨聲,大變態的臉也立即轉紅。
「媽的!」他咒罵了一聲,漲得過火的臉色讓人誤以為他極有可能腦溢血。
在眾人的調侃之下他終於發狠了,握緊劍柄以她從未經歷過的強勁力道朝她直撲而來,路耕竹根本抵擋不住,被這力道震得手發麻,手中的劍也踩著飛出去。
此時一道銀光條然落下,她知道那是對方的劍,她完了。
「你對我的小廝有何意見可以直接告訴我,犯不著動刀動槍,更用不著使劍。」
維陰斯!
路耕竹張開眼睛看著救命恩人的臉,冰冷的綠暉正呈現出前所未見的殺意,如同雕像般的側臉滿聚地獄的寒光,陰冷得教人害怕。
在這瞬間她不確定自己是死在大變態的劍下好還是他的怒氣,他看起來快氣瘋了。
他的確快氣昏了,要不是她的長相太特殊、太惹人側目,酒棺的氣氛又太喧嘩,他根本不合注意到她。她居然敢違背他的命令私自下船?等會兒有她好受的!此刻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脫困。
「魯德爾?」眾人發出驚訝的聲音,眼睛的方向一致。
「你還敢踏上這兒來,你不知道你的腦袋現在很值錢嗎?」大變態首先發難。
「我的腦袋一向都很值錢。但想拿它去換錢,還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木事。」明顯侮辱的語調激起了對方的志氣,他雖沒本事,但一樣想拿賞金。
「我或許沒這本事,但兄弟們有。」他登高一呼,原本還涼涼看戲的水手們立即拔出腰際的劍,將他們倆包圍起來。
「殺了他!」大變態高喊。「霍金說過不論死活,只要能讓他看見魯德爾的頭就發賞金五萬鎊。」
五萬鎊?原來他只值這麼多,他還以為自己應該更值錢哩。
話才剛落下,霎時一陣混亂。在閃閃發亮、快速得教人眼花的銀光中,她只看見維陰斯的劍以超乎想像的速度劃出一道道銀色的弧度,漂亮的擊退敵人。
但多如過江之卿的水手就像踩不死的蟑螂一樣朝他們湧來,照這個情形打下去,他們得打到退潮才行。
一手忙著退敵、另一手忙著保護路耕竹的維陰斯決定采速戰速決的方式,他無法在必須保護她的情況下做出更有效的還擊,何況他的體力有限,他還要留點力氣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小鬼。
「趁著混亂的時候逃出去,懂嗎?」他在她耳邊低語。
「那你呢?」他該不會想當烈士吧。
「我會跟著離開,趁現在!」
不給她回答的機會,他輕喝一聲,銀色的長劍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形成一個半圓,劃開前方的包圍。
「走!」
在維陰斯怒吼的同時,路耕竹低下身體趁著大伙愣成一團的當頭火速離開,誰也沒注意到她。
她邊跑邊回頭凝望,果然不久後就看見維陰斯的身影,氣喘吁吁的跑來。
「快走!」他乾脆直接用拾的,後頭那一大票只認錢的傢伙可不好應付。
「開船!」他朝早已有準備的比爾大叫,三兩下便跳上海女號的甲板,指揮船隻。
「張帆!把所有帆打開,我們要盡快離開。」船滿帆時的速度最快,海女號是艘雙桅船隻,沒有理由逃不掉。
瞬間,張滿帆的海女號有如一隻傲游的飛鳥,在水面上快速滑行。路耕竹著迷於它的優越性能,根本不知道已經大禍臨頭。
「為什麼下船?」陰寒的聲音自她背後升起,冰綠色的眼睛滿是不悅。
「我……」她不曉得該怎麼解釋,她差點回不來是事實。
「為什麼違抗我的命令?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許下船的嗎?」
嚴厲的聲音一點也不像情人間該有的語氣,她也火了。沒錯,她是抗令下船,那又怎樣?她是人,不是物品,也會覺得好奇,他憑什麼依個人喜好決定她的去留?
「我只是好奇,沒想過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儘管明知是她的錯,她仍然選擇倔強地回嘴。
「好奇?」維陰斯氣絕,冰綠色的眼眸猛然轉灰。「只因為你的好奇,整船人差點被羅伊爾那群人渣踏平,而你居然如此理直氣壯?」恐怕他是太疼她了,她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小廝。
「我只是……」一時間她也找不出足以支撐她抗令的理由,在她日漸貪婪的心底,她希望他對她的感情不只是慾望那麼簡單,而是更多。
「反正……反正任何人都可以下船,為何唯獨我不行?我不服!」她死不肯認錯,昔日那個戰戰兢兢怕被拆穿真面目的小可憐正迅速脫離她的身體,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備受驕寵卻得不到真心的女人,在她日漸不安的情緒中發酵。
她明白自己是奢求了,但無法觸及靈魂的焦慮使她開始變得任性。她不願自己只是洩慾的工具,她希望能獲得更多真實的東西——愛情。
「你不服?」很明顯地,她皮癢欠揍,不好好修理一番總有一天會被她爬到頭頂上。「你憑什麼不服?你不過是我的小廝,你以為跟我上過床就能改變這一點?」最後這一句是貼在她耳根子說的,輕蔑的笑容教人無法忍受。
她咬緊牙根死瞪著他,拒絕相信她的耳朵。
「我不會再上你的床。」她擒著淚決定。她或許是一個因愛改變的大傻瓜,但絕不會無助到不顧自尊。
「是嗎?」他冷笑,綠眼啤視著她。她以為能用「性」做為工具要挾他?她可要大吃一驚。比起他的海上生涯,短短幾個禮拜禁慾算得了什麼。「既然你這麼有志氣,那我們就來公事公辦。」他直起身,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拖至甲板正中央,對著比爾大叫:「將鞭子拿來!這小鬼既然敢抗令,就該照規矩辦事。」
鞭子?聽到這兩個字的船員都傻眼了。強尼的身子這麼弱小,哪來的體力承受鞭打?何況,他捨得嗎?船長的嘴上不說,但愛護強尼的心天可明鑒,恐怕還是整個地中海域最出名的一對「戀人」,而且將一路傳回英國本土。他們敢打賭,倫敦那票仕女要是知道她們的偶像竟染上這種癖好,不一個個搶著昏倒才怪。
「船……船長。」他沒聽錯吧,維陰斯少爺竟要用皮鞭抽她?「強尼還小,他一定不是故意……」
「還小?」在他身下的嬌軀恐怕不曾贊同他的話。「我想她夠大了,至少她聽得懂英文,知道「命令」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大伙可不這麼想,強尼倔強的表情瞎子也看得出來。維陰斯也看出來了,膛大著一雙不下於她的眼,滿含怒氣的大聲喝令。
「比爾,給我狠狠的抽!」死到臨頭還敢嘴硬。不賞給她一頓鞭子看她以後還敢不敢抗令。」
「可是,船長……」比爾抗議,一點也不想當壞人。
「九尾鞭。」他冷冷的下令,無視於眾人凸爆的眼睛。
「船長!」大夥一起發出聲音要求他網開一面。九尾鞭即鞭打九下,是船長防止船員叛變的方法,之後還要被丟下海三次。
「打!」維陰斯毫無商量餘地的狂吼,顯然已經氣極。
比爾只得閉起眼睛執行命令,路耕竹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變過。她已經不在乎了,是她自己妄想,以為一切皆已不同,到頭來她的地位只是他的枕邊人,什麼也不是。
不,她忘了她還是他的小廝,絕對不許抗令,這就是她抗令的結果——挨鞭子。
她眼神空洞的凝視正前方,準備挨皮肉之痛。結果皮鞭劃破空氣的聲音是傳過來了,鞭子卻未如預期的拍下,反而靜止在半空中,僵持在維陰斯的手裡。
她抬頭凝視他憤恨卻不知如何自處的臉,總是多變的眼神積聚了更多的感情。有憤怒,有矛盾,有不捨。顯然他正和她一樣,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麼多感情,只能隨自已內心的憤怒任性行事。
「該死的你!」他恨恨的放掉手中的鞭子,由掌中涓滴而下的血絲就像是他的心情,糾結而矛盾。「倫敦一到你立刻給我滾下船,我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你!」
高大的身影憤然離去。看著他孤獨的背影,她知道一切都已結束。她生命中的短暫夢幻將隨著他這句無情的話語沉人海底。永遠……永遠……
接下來,便是長達三周的冷戰期。隨著彼此的刻意保持距離,航線卻相反地縮短,默默敲響離別的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