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是被押著走的路耕竹死命的瞪著正優閒坐在她對面的維陰斯,靈巧的大眼眸露出憤恨的光芒。
就一個信誓旦旦絕不想再見到她的男人而言,他的改變還不是普通的急遽根本是徹底的過分。先別說是硬擄她上馬車這一項,單單是船一靠岸,立即在眾目睽睽之下摟著她狂吻就已經跌破所有人的眼鏡,據說還有人敲鑼打鼓四處宣告這個消息。最糟糕的是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塞進馬車車廂,連喊救命的時間也沒有。
她不懂。過去三個星期以來他們倆一直處在對立狀態,連招呼都不曾打過,為何他會突然改變心意不許她離開?
她繼續瞪著他,期待能瞪出答案來。維陰斯一點也不以為意,反而以一對迷人的綠眼瞄她。
「這麼想念我嗎?」
狹窄的空間使她無處可躲,一雙長腿也不知該往哪裡擺。
「哼。」她轉頭不理他,才不會讓他知道她有多想念他。
「幹嘛不理我?」顯然他的厚顏無恥是可以上排行榜的,瞧他笑的。
「把腿伸過來,我不會介意。」說著他便要拉她,她適時躲過。
「我介意。」怎麼會有這種惡棍!
「那真是太可惜了。」他聳聳肩,不怎麼介意她的拒絕。
他是怎麼啦?這要是在以前他早就撲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將她摟進懷裡,她暗想。
結果就在她思考的同時他果真付諸行動,將她自對面擄過來,讓她坐在大腿上,並將臉埋入她的臻首旁,疲倦的喘息。
「我討厭和你吵架。」他在她的耳旁低喃,溫熱的氣息順著她的臉部曲線慢慢流入她的頸窩,也流進她的心底。
「你不是跟我吵架,而是侮辱我。」她永遠也忘不了他說要鞭打她那一幕。
「侮辱你?」他的意見和她完全不同。「你本來就是我的小廝,抗令本就該罰。所以那不叫侮辱,而是教訓,別搞錯你的地位了,我親愛的小廝。」況且她也沒真的挨到鞭子,他不是適時阻止了嗎?
「既然如此你何不讓我滾,眼不見為淨?」又把她當做小廝,她到底算什麼?!
「你又想吵架嗎?」他生氣的放開她,冷冷的看著她的倔臉。「很好,我奉陪到底。」她大概以為可以予取予求。他雖想念她的身體,但沒打算讓她攻佔他的心,更不想容忍一個歇斯底里的女人。
接下來是一段難堪的沉默。他們倆不約而同的望向窗外,各懷心事的看向倫敦的街景。
十七世紀的倫敦基本上和現代倫敦並無太大不同。一樣的沉靜,天空也總是灰灰的,一副隨時會下雨的模樣。唯一改變的是街上行走的交通工具由現代動力換成馬匹,當然這是指整體印象而言。
馬車繼續往前奔馳,直達一棟外表富麗堂皇的紅磚建築前才倏然停止。維陰斯抿緊嘴唇先行跳下車,一點也不管身後的路耕竹,擺明了還在生氣。
他有什麼好氣的?
心情也不甚愉快的路耕竹跟著跳下車,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決定跟他莎喲娜啦。
「你的家在這個方向,不要迷路了。」維陰斯沒辦法只好捉住她,一張俊臉陰鬱得跟倫敦沒兩樣。
「我的家在二十世紀,不在這邊。」她更正他的話,未料竟惹來更多不快。
「不准再說這些我聽不懂的話!」他大吼,邊吼邊將她推進紅色建築中,動作極端粗魯。「你若不想被視為神經病,最好別說這些顛三倒四的話,我沒空理你。」最近他老作夢,夢中的一切都和她有關,有時還會夢見一個和他有著相同面孔的男人與她調笑。原本他以為那是他,可是在夢中他可以察覺到那人並非他,而是另一個男人……一個有著和他同樣面孔的男人,亦是耕竹真正迷戀的男人。
他不知道這其中的關聯,只知道他的心在燃燒,那是嫉妒的人欲。對她來說他有可能只是一個替代品,這點教他難以忍受。她要她的身體只為他燃燒,心中的影像只剩他一個人。嫉妒是愛情的專利,他只想緊緊握住這項專利,即使那不過是一個影子,一樣不容許它存在。
其實他很害怕,因為那影子似乎正在設法將她拉回她的世界。儘管他對她的說法嗤之以鼻,卻隱約感到不安。萬一她真的是不屬於這個年代的人呢,他該怎麼辦?眼睜睜的看著她從他的眼前消失嗎?不!他不認為自己做得到。
她會消失嗎?
另一方面路耕竹氣瘋了。他才是神經病呢,她不過是陳述事實罷了。而且,誰要他理?她只想他放了她。雖然她會難過、會哭泣,但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渡過情關。
只是,他好怪。為什麼突然對著她大吼,又突然瞪著她?他看她的方式彷彿她會隨時消失不見一樣,專注得可怕。
「不要離開我。」他突然摟住她棲息於她的頭頂輕喃,嚇了她一跳。
「我……我又沒說要離開。」她也回抱住他,賴在他懷裡傾聽他的心跳。真是敗給他了,這個男人!有時強硬得教人想咬上一口,有時又莫名其妙的脆弱,仿若一個得不到溫暖的孩子,時時刻刻需要人疼。
就在此時,一個尷尬的咳嗽聲響起。維陰斯不疾不徐地放開了她,對著聲音的主人大皺其眉。
「別告訴我你布了眼線跟蹤我,我拒絕聽。」維陰新傭懶的回答,優閒的態度如同他不曾離開倫敦,不曾離開過上流杜會。
「我沒這個膽。」金髮年輕人微微一笑,右手搭上維陰斯的肩熱絡地打招呼。「歡迎回來,維陰斯。倫敦少了你安靜很多。」
「別擔心,喬治。」維陰斯同樣回給他一個微笑,意有所指。「我又回來了,可以確定的是今年倫敦的社交季必定會十分精采,你說是嗎?」他彈了一下手指,命令僕人把酒端進來。
「我記得今年的社交季應該已經開始了才對。」他輕輕燉了一口酒,繼續他們之間的交談。「我沒記錯吧?」
「沒有,你的記性一向很好。」喬治露齒一笑,早已習慣他的態度。「這位是……」寒暄了老半天他終於將臉轉向路耕竹。其實他早就注意到她,只是維陰斯向來不怎麼喜歡別人注意他的東西,或是人。
「我的小廝。」維陰斯毫不在意的接口,無視於路耕竹猛然漲紅的臉。「回你的房間去,我和這位爵爺還有話要說,你一個下人不宜在場。」才剛踏入大門喬治就在這兒等他,必定有話對他說。
下人?她差點被這兩個字氣昏。但她不是白癡,分得出輕重。這位叫喬治的金髮男子,必定有急事找維陰斯。
她不悅的轉身找管家問房間去,留些私密空間給久別重逢的兩個男子。
「原來傳說是真的。」喬治失笑,涼涼的揶揄他。「我還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什麼時候開始你變得喜歡男人,女人不再對你的味了嗎?」來此的路上即聽到傳言,剛聽到的時候他還哈哈大笑呢。唉!
「最近。」維陰斯回答,懶得解釋他和路耕竹的開系,打算讓旁人誤會到底。
「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麼白哲的東方人。」喬治無心地說,隨後又連忙住嘴,差點忘了維陰斯強烈的獨佔性格。
「你怎麼知道她是東方人?」維陰斯果然不爽,眼珠子鬱鬱地盯著他。「她也有可能是吉普賽人。」他口氣不佳的自欺欺人。在他的心底,他寧願相信她是吉普賽人,而不是什麼該死的東方人。
「他本來就是……」算了,他這個朋友變不正常了。以前何時曾聽說過他喜歡男人,還為他的出身氣得七竅生煙?「我不跟你爭,反正他準是東方人沒錯。」正事才要緊。「亞瑟已經知道你回來的消息,你最好多注意點,別讓他捉到你的小辮子。」
「我知道他想做什麼。」維陰斯的臉色更陰鬱了,終於讓他等到這一天。「他嫌兩年前害我害得不夠,兩年後一併將利息算上。」他會落得家破人亡,亞瑟功不可沒。
「你既然知道就不該太招搖。」喬治就事論事。「你知道一直有風聲傳言你就是惡名昭彰的魯德爾船長。你是嗎,維陰斯?」拜託千萬不是。
「我不否認。」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況且他們是最好的朋友。
「那你就應該更加謹慎,我不希望看見我的朋友被吊死。」絞刑是處死海盜的唯一方式,既已成事實,唯一的辦法只有謹慎,他一點也不願意看見維陰斯的脖子被掛在絞繩上。
「放心,我沒那麼容易死。」否則也不會活到現在。「謠言終究是謠言,除非有人指認,否則誰也不會相信我跟魯德爾是同一個人。」尤其是那票死忠派仕女,打死地們也不可能相信她們心目中最迷人的爵爺會跟海盜扯上邊。
「萬一有人認得出你呢?到時你怎麼辦?」凡事不能太自信。
「這裡是倫敦,誰能認得出我?」維陰斯倒沒他這麼擔心。有時候看似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才是最安全的避風港。
「好吧,隨便你了。」喬治投降。從小到大他都是這副死德行,根本不聽旁人的意見。
「今天晚上有哪些宴會?」維陰斯突然來上這麼一句,差點嚇壞喬治。
「赫提家舉辦的家宴是今晚最大的宴會。」他該不會是想自投羅網吧?
「那麼說,亞瑟也會出席囉?」以他政壇大紅人的身份,泰半會出席。
「沒錯。」喬治澀澀地說,明白他最愛玩危險遊戲。
「你等著看好戲吧。」維陰斯極有自信的說道。亞瑟一定料想不到他竟敢回來,並出現在公眾場合。
勾起一個與撒旦無異的嘴角線條,他陰慘慘地笑了,確定敵人將不會太樂意見到他。
※※※
入夜的倫敦燈火輝煌,跟白天的冷清大不相同。
趕著赴宴的少女,手裡緊握住扇子,笑吟吟的搖個不停。由中國絲綢所製成的絲扇配合著各式各樣的花邊,所有影像皆在飄渺間。高聳人云端的天花板佈滿長達十呎的蠟燭,匯聚的光芒足以照亮漆黑的夜。這是倫敦的夜,一個充滿夢幻、香氣和煙草香的世界。
看著一波波裙浪,路耕竹心中五味雜陳。身處於衣香鬢影中,要說不羨慕,根本不可能。她明白以她的身材而言,要像正晃動於她眼前的淑女那樣將胸部高高墊起是有些勉強。但她也有虛榮心啊,就算她只有32B好了,好歹也擠擠看嘛。
她心理十分不平衡,但最不平衡的並不是她難以和人相較的胸圍,而是維陰斯這只愛炫耀的孔雀。穿著一身正式禮服的維陰斯看起來就好像童話中走出來的王子,在酒紅色天鵝絨的襯托之下,將他的迷人風采表露無遺。金色的大排釘顯得無比催燦,經由燭光的折射,照炫每一個人的眼睛。
這是屬於他的夜晚,他的復仇之夜。雖然她並不知道其中的緣由及細節,但可以清楚的察覺到他的復仇大計將由現在開始。她所不明白的是,他幹嘛堅持帶她出來,只為了向其它人炫耀他有一位長相跟人家不一樣的小廝嗎?
「是魯德爾爵爺!」
她想起他們剛進門時所引起的騷動。每一個在場的仕女全都一副快昏倒的模樣,個個雙手緊握住心口輕聲歎息,甚至還有人尖叫。
這真是太誇張了,他若是生在二十世紀,名氣鐵定大過李奧納多。她曾奉令保護過的某位知名男星都沒他的人氣,什麼跟什麼嘛!
還沒能來得及生悶氣的路耕竹很快地發現到自己正被一台看起來很淑女、實則像材狼的女性同胞團團圍住,差點呼吸不到空氣。
「這個小蘿蔔頭是誰啊?」眾淑女一致開炮,目光凶狠的注視著她。
「我的小廝。」
老掉牙的回答聽在諸位戀他成癡的待嫁少女耳裡,卻別具他意。她們早有耳聞他改變了「性」趣,沒想到是真的。
「什麼時候開始魯德爾爵爺也學人家跑船的養起小廝來了?這不像是你的作風哦。」其中一位少女大膽的揣測道,維陰斯則露出一個無謂的笑容。
「怎麼做才算是我的作風呢,艾咪?」灰綠色的眼睛飄向那個名叫艾咪的女孩,引起她一陣臉紅。「或許邀你跳支舞你會覺得好些?」
艾咪立刻把握住機會點頭,幾乎引起眾怒。
「站到牆角邊去,沒看見我和小姐要跳舞了嗎?」他側身對路耕竹下令,彷彿他們之間純粹只是僱主關係。
路耕竹雖然知道這其中的重要性,但她還是很不爽。既然不方便,為何不乾脆放她自由或是給她一天假,硬要她跟來做什麼?
她恨恨地注視著他令人銷魂的眼神和他嘴角揚起的方式,試著從其中分辨他和魯維陰的不同。既然他不許她一個人在家,她只好自行找樂子,以免無聊死。
打定主意後,她挑了個好位置靠橋而立以方便觀察。正和維陰斯跳舞的女孩看起來異常的快樂,咯咯笑到快要瘋癲的樣子教人不禁為她捏把冷汗,她很懷疑照她那種笑法,今晚結束後恐怕再也合不上嘴巴,瞧她笑的!
她酸溜溜的想,五味雜陳的盯著笑容滿面的維陰斯。魯維陰從不這麼笑的!他總是懶懶的、淡淡的、似笑非笑的揚起嘴角,就像是吞隱了全世界的秘密,優雅而神秘。還有,他也從未像維陰斯那般粗魯,他總是動作輕盈,儼然是一頭獵豹地無聲無息,甚至連戲龍的行禮也做得那般優閒而迷人,完完全全符合他的貴族身份……
霎時,時間彷彿靜止了。隨著音樂的結束,維陰斯如同她記憶中那般行禮如斯,優雅戲謹的動作和嘴角傲揚的方式和魯維陰完全相同,重重的推拉著時間之門,將分割的記憶完全融合。在這剎那,魯維陰彷彿從時空的裂縫悄然而入,滲進她的感情深處。她的眼睛開始迷濛,下意識的將他們重疊……
她在看誰,是不是他夢中的男人?
維陰斯的眼睛憤怒的瞇起,斜斜地倪向已然進入神遊狀態的路耕竹。他雖然正和別人跳著舞,但眼睛始終未曾離開過她。這樣的專注連他自己也覺得可笑,卻無力控制越趨在意的情緒。此刻她雖看著他,但他知道她正透過他的軀體,窺探另一個靈魂,那個靈魂試圖橫互在他們之間,他則拒絕他的走近。他發現這再也不是佔不佔有的問題,無形的刺必須趁早拔掉,看不見的危機最容易傷害脆弱的信任。
他不知道他的情緒正清清楚楚地反映在他臉上,這給了在一旁觀察許久的亞瑟一次難得的機會。
原來一切並非空穴來風,魯德爾是真的十分在意他的小廝。
亞瑟.雪爾夫,官拜陸軍少將,統治全國第二大軍區,是克倫威爾的得力助手,亦是當年陷害維陰斯的仇人。鮮少有人知道位高權重的雪爾夫少將其實也是貴族出身,並且歷代皆為王室所倚重。他是個私生子,是蒙契爾伯爵和女僕交溝下的產物。只不過後來蒙契爾伯爵的元配未曾留下任何一位繼承人,在基於現實的考量下,蒙契爾伯爵迫不得已才讓他認祖歸宗,不久後即傳出蒙契爾伯爵意外身亡的消息,這其中的緣由不難揣測。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亞瑟並未照著他的計畫繼承爵位,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殺出個程咬金來,那人便是維陰斯.魯德爾——蒙契爾伯爵的外甥。
亞瑟.雪爾夫冷凝著正全力施展魅力的維陰斯,由他嘴角的揚起方式到舉手投足問的淡雅氣質無一不恨。他正是所謂的天之驕子,上帝的寵兒。無論是外表或是氣度皆在凡人之上,活脫脫是上天所創最完美的典範。他本身已經夠富有了,身為魯德爾家族的繼承人,他不僅可以繼承到大批的土地和巨大的家產,還能夠得到最高的尊重和禮遇。魯德爾歷年以來皆是忠誠的保皇黨,這點深得王室的心,也因此使魯德爾家族成為王室最信任的夥伴。
但那都過去了,現在他才是勝利者,亞瑟得意的冥想。
生得一張其實不惹人討厭的臉的亞瑟,酣起一雙稍嫌狹小的藍眼,陰毒的注視著正在交換舞伴的維陰斯,試圖從其中分解出慌張的因子。他不得不說維陰斯頗有幾分膽量,在他還沒打算放過他的時候即敢回來,並且還敢明目張膽的出席宴會,他就這麼不怕死?
冷顫間,他笑了。既然維陰斯這麼想玩危險的遊戲,他就陪他玩!他既然有辦法害他一次,當然還有第二次、第三次。他要玩幾次都行,只要他一天不除,他的日子便過得不安心,當然也就沒有快樂可言。
他該從哪邊下手呢?就他身旁的小廝好了。早有傳言維陰斯改變了性向,特別眷戀他的小廝。
他先看看站在一旁無聊到打盹的路耕竹,再看看表面上笑得很開心,其實眼睛老嫖向她的維陰斯,決定她就是他的弱點。他不能指責維陰斯為何突然改變興趣,畢竟能擁有那麼迷人的小廝可不是人人有的機會。
維陰斯究竟打哪弄來這麼一號人物?很明顯的,他是個東方人,怎麼會跟維陰斯搭上線,當他的小廝?
亞瑟決定要弄清楚這件事,順便探探維陰斯的耐性是否還是跟過去一樣。佔有慾極強的維陰斯從來就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到手的玩具從不許別人窺視,強烈的保護欲反而成為他的致命吸引力之一,使得一大票仕女趨之若驚,唯恐成不了他心中的寶貝。
但他最感興趣的遊戲便是搶走維陰斯的寶貝,而且他的寶貝正要命的吸引著他。
「覺得無聊嗎?」他悄悄的走近正大打呵欠的路耕竹,後者正抬起一雙烏溜的大眼好奇的注視他。
「你是魯德爾的小廝,對不對?」真完美的肌膚,既不像一般英國婦女那般慘白,又不似吉普賽人的黑,而是像最高級的象牙,散發出乳白的光滑,教人忍不住想偷摸一下。
這人是誰,幹嘛跑來跟她說話?
路耕竹謹慎的觀察他的動作,身為警察的直覺告訴她此人絕非善類。雖然他長得還算英俊,但她還是討厭他。這種厭惡感是立即的,是不容懷疑的,她曾在總局裡看過不少國際級罪犯的檔案,資料顯示有這類面孔的人一般乃屬心狠手辣之輩,她還是小心為妙。
她故意不說話,閉起嘴來當啞巴。
「你不會說話嗎?不可能吧?」亞瑟大失所望。如果他是一個啞巴,那麼便會失去利用價值,唯一有用的地方只剩在床上。
她還是不說話,瞠大眼睛直視正朝他們走來的維陰斯,決定將狀況交由他處理。
「我的小廝會不會說話輪不到你來管吧,雪爾夫。」維陰斯擱下女伴不管,穿過偌大的舞池朝他倆走來,一路上腳步輕盈,優雅得像只懶懶的黑豹,算計著前方的獵物。
「我一點都不知道你的興趣變了,開始注意起發育不良的男孩來。」維陰斯再加一句,主動挑起戰火。
「就跟你一樣而已,魯德爾。」亞瑟倒是鎮靜,見招拆招。「誰要你擁有這麼迷人的小廝呢?哪一天你若是玩膩了,別忘了把他讓給我,我可以出雙倍價錢。」明顯的侮辱使得在座的人全部倒抽一口氣,這等於公開宣佈維陰斯的癖好。
「恕難從命。我勸你自己出海去找一個,或許會比較有希望也說不定。」維陰斯立即反擊,沒注意到自己在無心之間透露出更多訊息。
「原來你的小廝是在海上找來的。」亞瑟終於逮到他的小尾巴,笑得好不得意。「我聽說海盜中也有個姓魯德爾的,你會不會剛好就是他?」他陰陰地睥睨,眼裡噴出粹毒,等著維陰斯露餡兒。
「或許是哦。」維陰新懶洋洋地回答,微側的面頰突然轉向早就停格看熱鬧的與會人士,用最無辜的語氣問所有人:「你們說有可能嗎?過去兩年我一直待在法國,這事眾所皆知,不是嗎?」
眾人一致點頭,就他們得到的訊息他的確一直待在法國沒錯。
「我突然覺得我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維陰斯遺憾的說,決定見好就收,以免給對手製造進攻的機會。「走了,強尼。」他像在叫小狗一樣命令她離開,差點氣壞她。「恐怕我們不太適合再繼續待下去,雪爾夫少將似乎對你的身份頗有意見。」
事實上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有意見,因為大家都是貴族,最講究的便是排場和地位。在他們的觀念裡,小廝只是個下人,根本沒有踏入宴會的資格。只不過維陰斯太受歡迎,主人才不說話罷了。
他一向就是個放蕩不羈的人,從不管他人的眼光和批評。當然,這又是他無可抵擋的魅力之一,全倫敦的人都深知他這一點,卻沒有人敢得罪他,至少兩年前的狀況是如此。
但他不在乎,反正他今晚的目也已經達成。他該擔心的是小鬼的臉色,她看起來快氣瘋了,顯然他的不當育論已嚴重刺傷她的心。
不過,他也不怕。他知道該怎麼應付一個負氣的女人,這種經驗他有一籮筐。
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起離開擾人的宴會,果然一上馬車路耕竹就立刻發飆。
「讓我去和馬車伕一起坐,反正我是一個發育不良的小廝,沒資格和你坐在一起。」什麼說辭嘛,真不知道是誰整天纏著她要個不停,居然還敢批評她發育不良。
「這我恐怕無法答應,我特別喜歡和發育不良的小廝擠在一塊。」厚顏無恥的手臂一如以往的伸了過來,連同他那邪肆的眼神。
「我知道我發育不良,無法像裡面的淑女那樣擠出迷人的胸部。」她遽吼邊躲,才不打算又讓他莫名其妙地拐去。
「我不在乎你能不能擠出胸部,我比較在乎你是否能讓我快樂。」這回他捉到她了,緊緊圈住她的身體將她鎖在雙臂與胸膛之間,半認真半玩笑地斜魄著她。「如果哪一天你也變得像她們一樣成為只會傻笑的女人,那才是最恐怖的事,我一點也不希望看見你變成她們那副德行。」他已經受夠表面上淑女、私底下淫蕩的貴族婦女,貞潔對她們來說只限於婚前,婚後則再也沒有忠實可言。
「真的?」儘管很感動,但基於女性的虛榮心,她仍然期待有朝一日能穿服,抖動著層層的下擺,做出撫媚的動作。比如說,眨眨眼。
「你這個動作最好只針對我,千萬別睄錯方向。」他想起亞瑟淫逸的眼神,肚子就有怒氣。真不知道這小鬼是施什麼魔法,好像全英國的男人都對她極感興趣,後是亞瑟,天曉得她的身份還是個「男」的。
「我才不會。」她保證。長久以來,她的眼光一直是追隨著他的,甚至在犯的時候。
「你的眼睛在看誰?」維陰斯突然收緊手臂狠狠的詢問,凶殘的目光搞得一頭霧水。
「是你啊。」她不明白他究竟在說什麼。
「不,你不是在看我,你是在看另一個影子。」那不是屬於「他」的眼神,他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根本沒有所謂的另一個影子,她的眼中一直只有他。
「你不會知道……只有我知道。」他喃喃自語,黯沉的眼神看起來是那麼的絕望,一點都不像她所認識的維陰斯。她的腰快被折斷了,維陰斯不知節制的臂力像是一根繩索困住她的腰,故她無法掙扎,也無從掙扎起。
「看著我,只是看著我。」修長有力的五指撐起她的下顎,強迫她分享璀璨如冰玉的光芒,那其中正閃爍著繁星般的訊息,她似乎能看得見諸神的影子,催促她一起墜入慾望的深淵。
「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原先的綠眼又逐漸轉灰,在這瞬間他的影像變得更清晰,慢慢從魯維陰的影子分離出來,形成一個獨立的個體。
「是你,我看見的是你。」在他的霸道要求之下,迷網了多時的靈魂似乎也從根深柢固的寞然中破繭而出,擺脫魯維陰的影子,飛向更真實的身軀。
「真的是我嗎,小鬼?」酥癢的氣息瀰漫於她的頸項,喚醒她身上每一個敏感的細胞。「我不相信。」輕嚼的貝齒劃過她頸際間的每一吋肌膚,抵弄她身體深處最原始的狂潮。
「是真的!」她辯解,不明白他那顆腦袋到底在固執些什麼。只知道他就像在解數學題,一定要得到正確解答為止那般不可理喻。
「說服我。」抬起一雙迷濛的眼脾,他要求道。原始的渴望像是急於找到出路的迷霧,穿梭在綠色的叢林一般,急切的竄進他灰綠色的思維之中。
「要……怎麼說……服你?」要命,在他的撩撥下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該如何說服他?
「你知道。」他邪邪一笑,用寬大到足以包容她的巨掌緩緩捧住她的粉臀,輕輕的搓揉暗示她其實他好打發得很。
這色情的傢伙!
「這裡是馬車!」她掙扎,不過效果不大。緊箝住她的巨掌正展開另一波更激烈的攻堅,逼得她完全無法反擊。
「你盡量動好了,越動我越興奮。」猛然膨脹的突起說明他不是開玩笑,她這才想起他根本哪裡都行,標準的縱慾派。
「放開我,你這只愛炫耀的孔雀!」她臉紅脖子粗的抗議,忘不了剛剛在宴會上的感覺,他似乎玩得很樂嘛,還會在乎她?
「啊,吃醋了?」他玩得更起勁;十分滿意她突然高張的自尊心。「你知道嗎?我也很火大。」亞瑟充滿淫思的眼神似乎還閃爍在他眼前,聲明要跟他搶小廝。「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是個麻煩精,專門勾引每一個見到你的男人。」
「我哪裡有!」路耕竹比他更火大,她怎麼知道這個年頭的男人淨喜歡潔淨的小男孩,她是個「女人」耶,他們都瞎了嗎?「我的一片忠誠日月可鑒,你不要隨便污襪人。」她根本連開口都沒有過,如何談得上勾引?!
「你說得好聽。」他哼道,挑明的表情像一個要不到糖果的孩子,倔強的扣住她的身體,不許她移開。
「你到底想怎樣?」她無可奈何的說,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幼兒園老師,只不過她的學生個頭比她大多了。
「說服我。」他再度耍賴,低啞的聲音滿是屬於男性才有的誘惑,炫魅得超乎想像之外。「一個女人說服男人最好的方式就在於彼此的心跳之間。」低調的大提琴倏地轉至她的耳際嘶吟,將路耕竹心跳的音符跳躍出樂譜之外。「當然還有體溫。」溫熱的大手和她忽而趨冷的小手恰成強烈的對比,在情慾的沖刷之下,她渾身發抖,靈魂似乎也將跟著出竅。「你會不懂嗎,我親愛的小廝?我還以為你是最瞭解我的人。」
不,她不瞭解。他的過去就像是謎,少了他的引導她如何能走得出迷宮?但她知道自己正走入另一座迷宮情感的迷宮。這座迷宮充滿了迷思的色彩,時而光亮、時而黯淡,往往決定於其主人的情緒。現在迷宮的主人決定以情慾來夾攻她,她已然失去方向,心中的羅盤也在原地搖晃,按著旋轉、旋轉,轉出她的意念之外。
她不知道該如何響應他嘴裡的探索,語言早已經失去功用。她只能捧著他的後腦勺將馨香自嘴裡傳送至他的心中,加速彼此已然躍出外層空間的心跳,且奔慾望的源頭。
「你說服我了,但是還不夠。」維陰斯氣喘吁吁地說。
一陣熱吻下來,他們幾乎快用掉馬車內的大半氧氣。路耕竹立刻又覺得頭暈,整個人癱在維陰斯的懷中。
「你最好再用力說服我一點,否則我不會輕易饒過你。」在威脅她的同時,他的大手早已兵臨城下滲入她的襯衫之內,三兩下就拆下礙事的布條,解開她的鈕扣掀露出她胸前的一大片春光,她立刻明白他想幹嘛。
「這裡是馬車內,我們若在這裡做愛,馬車伕會聽見!」她試著敲醒他的理智,但很遺憾的宣告無效。
「讓他去聽好了,他的生活正欠缺刺激。」
模糊的聲音自她胸際傳來,較癢的呼吸灑在她的豐嫩之間,用心呵護她的方式讓她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豐滿的人。
「可是在別人眼裡我是你的小廝!」兩個大男人在馬車裡胡搞,傳出去不把人嚇昏才怪。
「所以你才應該喊得更大聲,我正缺名聲。」他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名聲,正解開她長褲的大手也證實了他的說法。
「你別這樣。」天哪,她會羞死。她雖然是二十世紀的人,但他的膽大妄為早已超越想像,她從沒想過竟有人敢在一輛疾馳的馬車內做愛。
「抓緊!」他笑笑地穩住直往另一邊傾斜的路耕竹,他們身下的車輪正相當給面子的越過一段石子路,顛簸得十分厲害。「我可以向你保證這段石子路將會持續到我們回家為止,你最好抓緊我,一刻也不要鬆手。」話雖如此,高手如他根本不把這小小的顛錄放在眼裡,一手置於她的腰側穩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另一手俐落的拉掉她的長褲,她立刻像赤裸的嬰兒般無助。他則乘機解開束縛已久的褲頭,釋放他的慾望。
她的頭暈眩得更厲害了,古代的馬車跑起來就像現代的雲霄飛車,除了抱緊他以外別無他法。她的身體隨著馬車震動的韻律不斷的起伏,剛好給面對面抱著她的維陰斯一個最好的機會。他輕輕提起她,讓她的雙腿自然分開圈住他早有準備的身體,跟隨著馬車的震動形成最佳的刺激。
她立刻覺得慾火中燒,緩行如斯的灼熱正輕佻的抵進她的幽谷之中,汲取她泉湧的芳香。
「不……」她必須咬緊牙關才不致喊出聲。
「告訴我,現在你看見的人是誰?」他再次逼問,不只以他的自然慾望,更以他的手指幫他打開誠實之門,天知道他有多在乎她的回答。
「你,我看見的人是你。」她回答,心中迷惑不已,為何他一定要這麼問?
「那麼,我是誰?」他半是苦澀、半是甜蜜的問,眼中洶湧的感情漾著一波波的綠光,教人情願隨他墜入湖底。
「維陰斯。」她低聲呢濃,身體則拚命的迎接他的挺進。
「再叫一次。」他再次要求,又往前更挺進一些。
「維陰斯……」
按著是一陣猛烈的衝刺彌補言語上的空白。
路耕付以為她會因這白熱化的喜樂而昏死過去,事實上她的確昏了過去,只不過她身下的維陰斯不許她這麼快就自天堂落下,強拉著她攀升至更遙遠的九重天,將她體內的憂喜榮辱完全釋放。
「喊出你的感覺,耕竹。」他誘導她,愛極了她毫無拘束的解放。
越升越高超越了九重天的路耕竹終於完全解放,在維陰斯猛烈的衝刺和鼓勵下,緊緊抓住他的身子做為支撐,高聲的喊出她的慾望。
坐在前座駕車的馬車伕被這一聲尖叫嚇到差點摔下馬車去,隔天他的主人和其小廝在馬車上亂搞的消息立刻傳遍整個杜交界,成為當季最熱門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