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麗瑤和孫欣悅不禁驚叫一聲,「少華掉進荷花池裡了!」
方少良猛然回頭向池邊看去,還沒看情時,就見身邊影子一閃,曲醉雲已經衝到池邊,奮不顧身地跳了下去!
那荷花池其實並不大,水也不算很深,只是驀然栽進去,難保頭不會磕碰到哪裡。曲醉雲腳底下踩著淤泥,艱難地站立著,她緊緊扒著池邊,伸手一抄,將方少華攬進懷裡。
此時方少良也已奔到池邊,彎腰伸手,便將方少華接過未,但他立刻將方少華塞到旁邊快嚇傻的方麗瑤手中,再對曲醉雲伸出手,「抓住我,上來!」
曲醉雲抬頭看向他--那樣迫切的眼神,滿是焦慮和關心,此時的真情流露,應該是做不了假的,不由得心中一暖,伸出手讓他的大手握住,他單膝跪在池邊,一手穿過她的腋下,將她的身子向上一托,從淤泥中「撥」了出來。
方苑霞聽得呼喊也顧不得鬧小脾氣了,和聖藏影一起跑出屋子,看到眼前這景象,嚇得話都說不情了,「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雲弟救了少華。」方少良整眉看著曲醉雲那一身的髒污,「你這樣子回西府去,肯定要被姑媽責罵,先跟我去換衣服。」也不管她願不願意,答不答應,他丟下這院中的一堆人,便將她拖出了彩霞閣。
寒月居的丫鬟們今天都在,驟然看到方少良拖著揮身髒兮兮的曲醉雲回來,全都驚得直勾勾地看著兩人,說不出話來。
紅鶯年紀最大,反應也最快,連忙問道:「表少爺這是……要奴婢去西府幫表少爺拿換洗的衣物嗎?」
「去燒桶水讓她淨身,不要去西府拿衣服,會驚動姑媽,去我的衣箱裡找一套合適的給她穿就好,與熱水一併送到我房裡來。」
曲醉雲被方少良拖進屋內,極不情願地甩開手,「放開,老這麼拉拉扯扯的幹什麼?」
方少良本來一路都陰沉著臉,這時才又細細地看著她,忽然又忍不住笑,「你是周敦頤的擁護者吧?『出淤泥而不染,灌情漣而不妖。』那是周敦頤筆下的蓮花,可不是你。是個人掉進荷花池裡,都得弄成你這樣。」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幫她解下外面最髒的衣衫。
見狀,曲醉雲紅著臉,慌亂地推開他,「別動手動腳的。」
他柔柔說道:「雖然天氣轉暖了,但是那池子裡的水怎麼也是涼的,再加上這些陳年淤泥得有多髒?你不把衣服都換了,就算不生病也得臭死,乖,趕快脫了,你要是不好意思,我背過身不看你就是。」
曲醉雲怎麼敢信他的話,看了看旁邊還有一間內室,便急急說道:「你讓人把裕桶送到那裡去,我去裡屋洗,你別跟進來。」
方少良知道她害羞矜持,又提防自己,便點頭一笑,「好,隨你。」
寒月居的四個丫頭連番忙括,總算是準備好了一大桶的熱水,紅鶯找出一套月白色的衣服交給方少良,「上次大少爺說把能穿的衣服送給表少爺,奴婢都找得差不多了,只有這一套因為太新沒捨得,就留下了,不過尺寸應該還算合適……」說著她又吐吐舌頭,看了眼他。
他淡淡一笑,「你這摳門吝音的鬼丫頭,再新的衣服,我穿著也小了,還留著做什麼?但也好,命中注定她得穿我一套。」將紅鶯她們都打發走了,他敲了敲內屋的門板,「雲兒,衣服到了,是我給你送進去,還是你自己出來拿?」
內室的門悄悄開了一條縫,曲醉雲伸出一隻手臂,「給我。」
她應是已經脫了一半的衣物,最外面的外衣已經褪去,裡面雪白色的內衣袖口較短,此時伸手,袖子褪落一半,露出她皓拮如玉的一截小臂,光裸誘人,五指纖纖平伸在那裡,似是邀約一般,令方少良忍不住摸了一把她的手臂,被她氣得一手揮開,將衣服奪了過去,房門便又關上了。
片刻後,屋內傳來水聲,方少良知道是曲醉雲在沐裕,他雖然有些心猿意馬,但也不想在此時做個登徒子,便在屋中尋了本書,坐在一角默默去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水聲漸止,然後又過了片刻,門晰呀一聲地打開,曲醉雲長髮垂肩,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裡,尷尬地說:「頭髮也髒了,我只能把頭髮簡單梳洗一下,要干了之後才能盤頭,所以得在你這裡再多打擾一會兒。」
方少良微微瞇起眼,看著她,伸出食指勾了勾,「過來。」
他這動作,這語氣,這用詞,太過熟悉,反而讓曲醉雲怕得又退回門檻後面,她警戒地看著他,「我告訴你,丫鬢們都知道我來這裡,你別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
他起身,逼近,一步,兩步,然後伸手將她抓進懷裡,「哪兒來的膽子?不怕我,也不怕那池水掩死你?嗯?」
剛才她跳到池裡的那剎那,真的把他嚇到了。他甚至失了平日的冷靜頭腦,那一瞬間以為她跳進的不是半人高的荷花池,而是一個無底的深淵。是什麼讓她在危險面前可以毫不猶豫,義無反顧?這個小女人的身體裡藏著的那一份狠絕,是不是比他想像的還要難溯?
曲醉雲掙扎了一下,沒有掙脫出他禁錮的雙臂,無奈又生氣地說:「堂堂的大少爺,只會耍無賴!」
方少良笑了,「你怕人耍無賴,還是怕我要無賴?」看著她穿著自己的衣服,那種感覺真好,少年時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大小適中,散落下的頭髮讓她失了平日故作男兒英氣的那一面,她的柔媚,她從不自知,但他卻始終看在眼底,她的艷麗一日濃過一日。
旁人因為一直當她是男孩,所以對於她的纖細秀氣都只當作是男生女相,偏偏他一眼就看穿,刻意探尋,終究被他發現答案。有哪個男人能像她這樣有著嫵媚情撤的眼神,清瘦柔婉的身形,偶一凝眸沉思,都自有風情。若她是個男人,他也情願變成龍陽君,但他慶幸她不是男人,因為他想從她身上得到的實在是太多……
「以後再做危險的事情,一定要先問過我,知道嗎?」他摟緊她,在她耳畔以低啞聲嗓命令,帶著威逼的味道,霸道十足。
「憑什麼要問你?」被他這樣摟慣了,但是穿著他的衣服被他擁在懷中還是第一次,既暖昧,又……說不情道不明的感覺,讓曲醉雲的心跳有些亂。他的氣息彷彿從四面八方而來,將她圍困在當中,被他霸道的命令著,似乎不再是那麼討厭的一件事……
一瞬間有些失神,心跳亂了拍子,結果又被他偷了香,唇上拈滿了他的味道,依舊是極富侵略的進攻,深吻,卻沒有讓她室息,隱隱的似是聽到他喉問發出了一聲歎息。
驕傲的方大少爺也會歎息嗎?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到的?驀然察覺胸前一熱,她赫然清醒過來--自己換衣服時沒將裹胸重新穿好,竟然被他鑽了空!用力抓住他不規矩的手,她低低喘著氣,「求你……不要……」
她從不這樣低聲下氣地求他,但他今日逾矩太多,讓她慌了神,縱然沒做過,也知道他想做什麼,一個男人眼中的慾火一旦燒起,是女人攔得住的嗎?
他的手停在那兒,笑容淺淺卻帶著一股那魅,「好,我不做,但是你要做件事幫我滅了這把火。」
「什麼?」
「吻我。」
曲醉雲一膽錯愕後,腔紅得像天邊的火燒雲。要她主動吻他?那怎麼可能!
但方少良已經勾住她的腰,低聲威脅道:「你若不肯,今日可就出不了這間屋子了。」
床就在旁邊,他的暗示很明顯。她在心中歎了口氣,遇到這個魔鬼還能怎樣?四下無人,就先從他一次,反正已經被他佔了無數的便宜,也不差這次。再說,總不能真的在這裡鬧到人盡皆知吧?外面那幾個丫鬢搞不好有聽牆根兒的,自己主動了結這件事,總比他胡作非為易於掌控。
想到這裡,她下定決心地跪起腳尖,輕輕碰上他的唇。他大概也沒想到她真的肯,怔了一怔後,將身子又彎低些,意猶未盡地說:「不夠。」
她暗中罵他是個色狼,但又不得不學著他特她的那樣,在他唇上用了幾分力,但他依舊沒有回應。別無他法,只好再突破一層心結--伸出小舌撬開他的齒,戰戰兢兢地探了進去。
倏地,兩人的大腦都被熱血給沖湧上來,因她第一次這樣主動,帶著些許的青澀,卻美好得讓他難以停止,貪婪得恨不得再多素取一些。到後來,也分不清是誰主動的,只是吻得昏天暗地,久久無法分離,沐裕後的她,身休的清香,些微的熱氣,與他熱燙的呼吸攪在一起,竟化成了可以摧城破國的催情藥,讓兩人都迷失了本心。
本想淺嘗輒止,誰知竟是慾壑難填。直到發現情難自製的時候,幾乎已到了崩饋的邊緣。
曲醉雲只覺得身上一涼,蔽體的衣服不知何時被他扯落,背緊貼著的是床褥上的絲綢被子,半裸的她和衣襟散開的他,竟不知羞的糾纏在一起,這讓她陡然驚懼地找回理智,慌亂哀求道:「你忘了你答應過我的……」
是她錯了,不該放任自己的心,讓本以為是安撫的一吻,竟然演變成了這種局面。
方少良的呼吸也亂了,雙眼被情慾燒得紅熱,他知道,要得到這女人很簡單,眼前是最好的機會,但是他已經看到她的慌亂和抗拒,看到她眼中隱隱的淚光,他明白自己下不了手,畢竟他要的,是隱藏在她休內的那顆心。
輕輕幫她拉過衣服,覆住她的身子,他一臉歉然地說:「不是故意嚇你的……我只是……一時把持不住,忘了分寸。」
「你幾時有過分寸?」
她雙手輕顫著將衣服穿好,急欲站起,雙腿卻一軟,跌跌撞撞的下地,可又被他從後面抱住。「別為了今日之事誤會我,雲兒,我願意等你,只是如今你還不懂我的心……」
曲醉雲的心弦一動--他說他會等她?等她什麼?等她恢復女兒身?等娘點頭同意?
驀然間,她陷入一種絕望,不是因為前路漆黑一片,看不見光明,而是因為此時才發現自己方纔之所以會失控,是因為不知從何時起,自己竟然已對他……種下情根!
淚珠滾落,不為恨他,而是恨自己。明知道沒有動情的資格,為何還要陷入其中?怪他苦苦糾纏,霸道索取嗎?不……其實在此之前,在他登堂入室,強闖她心門時,她已暗自傾心。只是從不敢對人說,從不敢給自己妄想的機會。因為他是方家大少爺,是昂藏男兒,是方家最耀眼的現在和最光輝的未來。
而她,則是一道永遠失了光明的黑影,躲在角落中,括在一個她自己都不認識的軀殼裡。她是誰?從哪裡來?往哪裡去?
因此,貪慕他的眼神總會在與他四目交接的剎那就轉向旁邊,古樹也好,花卉也罷,總之,不能被人看破,不能被人懷疑。但他的神采飛揚,他的驕傲得意,乃至他的傭懶,他的冷情,皆成了埋在她心中的風景,獨自品味,甘之如怡。
誰曾想,他會是第一個看穿她的人,繼而如狡鷹撲兔,猛虎奪食,將她連人帶心的一起吞入喉,不問她可不可以、行不行、願不願意,便如此霸道地嚇住了她,嚇慌了她,也……嚇醒了她。
何去何從?是該由誰來決定?娘嗎?老天嗎?方少良?還是她自己?
窗外頓時傳未嘈雜的人聲,自思緒中驚醒的曲醉雲,聽見外頭的聖藏影在問:「你們大少爺呢?」
「大少爺和表少爺在屋內說話呢。」紅鶯回答,同時又叫了一聲「二小姐」。
她陡然一驚。怎麼會?聖藏影和方苑霞居然一起來了?
「快去擋住他們!」她急急地說。自己這衣衫不整、披頭散髮的樣子一旦被人看到,就算別人本來不懷疑,這下也要懷疑了。
但她的動作還是慢了些,聖藏影連門都不敲,推開門就進來了。「少良,我帶著二小姐來給醉雲道歉了。」
曲醉雲躲閃不及,簡直被兩人「抓」了個正著。
她又是羞窘又是害怕,一邊用手攏起涅流流的頭髮,一邊支支吾吾地說:「衣服髒了,我換了身大少爺的。」
聖藏影來回看著兩人的樣子,似笑非笑地說:「大少爺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倒是剛好。」
而方苑霞欲言又止,盯著她的眼神卻陰冷得嚇人。
曲醉雲只覺得自己被她用眼神把衣服都剝了個乾淨,心登時向下一墜--直覺告訴她,只怕有件她最害怕的事情即將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