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而溫馨的燈光下,一桌的家常好菜,冒著團團白煙、散發著無形的香味,她極喜歡那樣的感覺。
父母親在她讀國中時就離婚了,她跟著母親到日本,投靠當時在千葉縣經營服飾店的小阿姨家,而妹妹明澄則歸父親撫養,不到兩年,由台灣傳來父親因車禍意外身亡的消息,明澄才又回來母親這邊。
在林明暖完成大學學業後,一家人連同一直未婚的小阿姨遷回台灣居住,當時,綿綿已經兩歲。她大二那一年未婚懷孕,堅決要生下孩子,家人給她的是默默的支持和關懷,沒有一絲責難。
目前,母親並未和她同住,而是住進三義山區裡的一間佛寺,雖然沒剃度,但一切生活全依照寺裡作息,誠心往佛法的路上修行。
而這三十多坪的公寓,小巧溫馨,便是小阿姨、明澄,還有綿綿和她的家了。
一個家,是她從以前就渴望不已的「東西」,這個溫暖安定的大光環,雖然沒有男主人,她也一直都十分珍惜,一直想將那唯一的缺角彌補起來,若不為她自己,也該為綿綿著想,但這條路似乎越走越窄,只不過,她依然渴望。
「媽咪,我還要湯。」綿綿捧著印有小熊維尼圖樣的碗,細緻的五官愉悅舒展,她真的很興奮,而且胃口大開,把一大豌白米飯吃光光。
「碗給媽咪。」林明暖伸手接過她的碗。
通常,她會讓孩子自己動手,但今天這道冬瓜海鮮盅並非裝在容器裡,而是把海鮮材料丟進半截冬瓜中,直接放進大鍋裡蒸熟,底滿深的,好料沉在裡面,綿綿手不夠長,還是由她盛湯比較安心。
「媽咪,我要干貝絲,還要兩顆鴿子蛋。」潤嫩的手指比出兩根。
「好,媽咪知道,來,小心燙。」她把碗放回女兒桌前。
「謝謝媽咪!」拿起湯匙正要進攻,綿綿瞄了眼坐在右手邊的父親,快樂地嚷著:「爸比,我再幫你盛碗飯。」
呵呵呵,她連盛三大碗白飯,爸比都吃光光耶!媽咪坐在左邊,爸比坐在右邊,她真高興、真HAPPY,如果今天澄澄小阿姨和姨婆也圍在一起吃飯的話,那她最最喜歡的人就都在一塊兒了,不過她不貪心的,能這個樣子已經很棒囉!
但她還來不及跳下椅子,林明暖已經出聲制止--
「綿綿坐下,乖乖喝湯,你再亂動亂跳,湯要灑出來了。」
喔地一聲,屁股只好聽話地黏在椅子上,她喝著湯,清亮的大眼睛來回偷覷著兩個大人。
「還要飯是不?把碗給我。」林明暖看向對面的男人,把手伸了出去。她原本還擔心今晚煮得太多了,畢竟只有她和綿綿兩個吃飯,而這個男人倒是替她解決了所有困擾。
她對自己的廚藝還算滿意,除了做些西式小點心、義大利面等等,普通的中式家常菜更是難不倒她,看他這樣捧場,把她煮的東西掃得幾要精光,連電鍋裡的白飯都快見底,她心裡暖呼呼的,只是,對他的態度還是有些保留,不像女兒那樣,喜悅和依戀佈滿整張小臉兒。
神崗徹乖乖把碗遞去,卻是說:「我想喝湯。」
「喔……」不小心又被他好看的眼睛小電了一下,唉。
「我要干貝絲,還要兩顆鴿子蛋。」他說,目光更加深邃,瞧得林明暖不由得低下臉容。
「爸比學我!」綿綿模糊地嚷著,兩邊嫩頰微凸,各塞著一顆鴿子蛋。
神崗徹側過峻臉,衝著女兒微笑,並不覺得綿綿的舉動有何不妥,倒是林明暖馬上開口糾正--
「媽咪教過你,要說話之前得先把食物吃進肚子裡,不可以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這樣沒禮貌也不衛生,還有啊,如果噎到了怎麼辦?」她聲音很輕、很溫和,柔柔軟軟的,卻別有一股威勢,挺像她在工作時的樣子。「別再含著,還不嚼一嚼吞下去?」
「嗯。」綿綿用力點頭,乖乖照做,還主動張開嘴巴讓母親檢查。
神崗徹定定地望著她們母女倆,一抹認知刷過心頭,驀然間有所體會--
他果然不是個好爸爸,在他眼裡,女兒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看不到錯處。或許在心靈層面上,他根本還不覺得自己是個父親,暖暖是他的女人,綿綿也是他的女人,只是愛的方式不同罷了……看來,他真需要多加學習。
忽然,一碗滿是好料的湯端正地放在他面前,他回過神來,見她就站在身邊,他唇角忍不住往上勾勃,自然地衝著她笑。
林明暖又被電個正著,可就算紅著臉,也要盡到糾正的責任--
「你也一樣啦。喝湯就喝湯,不要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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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他似乎沒辦法再回到對街那寬闊又陰鬱的空間。
跟這方滿室溫馨的鵝黃燈光相比,神崗徹無法強迫自己丟開這一切,回到原來的清寂氛圍中,何況,他半點也不想勉強自己,又何況,還有綿綿用力地、用力地巴著他不放。
在日本,親子共浴是十分尋常的家庭活動,甚至是一種傳統,但他從來就不曾體驗過。
可是現在呵,浴缸裡已蓄著滿滿的熱水,他全身脫個精光,只在腰間圍著一條浴巾,而綿綿也脫得光溜溜,小小的身體綿白柔軟,但她「豪放」得很,興奮得不得了,這是她頭一次和爸比一塊兒洗澎澎呢。
「媽咪,快一點啦,洗澡囉!」她叫著、跳著,硬是要把林明暖拉進浴室。「爸比和我們一起洗,我們三個圍圈圈,媽咪幫綿綿擦背,綿綿幫爸比擦背,爸比幫媽咪擦背,然後一起泡熱水澡,耶!」好興奮、好興奮喔!
林明暖有些窘迫,雙眸一抬,卻見神崗徹但笑不語。
那抹笑從剛才吃飯開始就沒褪下,他雙臂抱胸倚在浴室門邊等待,不知覺間,她腦海中閃過剛遇上他的那些日子,他同樣是這個姿勢,斜倚在重型機車上,在大學校門口堵人,眼神教她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隔了這些年隔了這些年,那對眼魅力不減,而她的反應依然相同,沒什麼長進,唉。
強迫自己別去看他裸露的健壯胸肌,她調整著綿頭上的趴趴熊發帽,好脾氣地對著女兒解釋--
「我們家的浴室不夠寬,浴缸也不夠大,三個人擠不進去啦。你和爸比先洗,媽咪等一會兒再洗。」跟著,把女兒推向神崗徹,輕聲叮嚀--
「綿綿洗完澡後,你要記得檢查她身上的泡沫有沒有沖乾淨,特別是腋下、脖子和耳朵,還有腳底也要看看乾不乾淨,泡澡不要泡太久,皮膚會皺皺的,如果水不夠燙就再加熱水進去,加熱水的時候要小心一點,不要讓綿綿靠近,還有……還有等一下泡完澡,要趕緊用大浴巾把身體擦乾--」
「是我還是綿綿?」他突然迸出話。
「什麼?」她張著口,心咚地一震。因為他抱胸的雙臂改而叉在腰間,胸膛雖不平滑,彈痕和刀傷都有,卻肌理分明,充滿男性魅力。
「哪一個要用大浴巾擦乾?」
這也算問題嗎?!
「你們兩個都要擦乾啦!」她聲音不由得提高。
綿綿仰著小臉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不由得唉唉地歎氣--
「媽咪今天怪怪的耶!」
「是你爸比怪,不是我。」她皺皺秀氣的鼻子,把注意力盡量保持在男人的頸部以上,清清喉嚨問:「……你真的可以吧?」她有些擔心,畢竟他第一次和孩子一塊兒泡澡,而綿綿雖然乖巧,卻絕對不是個安靜的孩子,整個晚上這麼興奮,不知等一會兒要怎麼鬧?
神崗徹將女兒拉了過來,塞進他身後滿足霧氣的溫暖空間,自己則挺直身軀立在林明暖面前。
那張性格無比的臉龐對著她俯下,兩人鼻尖幾乎要相觸了,他啞聲一吐--
「若真擔心,你也一起來……我幫你擦背。」
林明暖口乾舌燥地吞嚥了下,雙頰泛紅,她瞪了他一眼,忍不住結巴--
「我、我才不擔心。」
她轉頭走了,決定讓他們父女倆去鬧個天翻地覆,就算把浴室拆了,她也不想理了。
胸口發漲,是急湧出來的情感,神崗徹下意識抬手摀住,彷彿怕它會流失似的。她還不知道,她給他的這一切啊,已成為他心底最深沉的美好。
「爸比,快進來,白白的煙一直往外跑囉。」綿綿已經拖來兩張小椅凳,把沐浴乳和洗澡用的海棉都準備好了。
「好。」終於轉過身,他關上浴室門。看女兒小臉紅通通,笑得那樣開心,他也跟著笑,沒有什麼理由,就是想笑。
「爸比坐這裡,綿綿用媽咪的薰衣草沐浴乳幫你擦背,媽咪說這個味道她最喜歡,擦完背後,全身都會香噴噴的。」
神崗徹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高大的身軀一縮,乖乖坐在女兒指定的小板凳上,把寬闊的背貢獻出來。
「爸比,這些是怎麼回事?」圓潤的指頭好奇地戳著他身上的傷疤,她知道不只背上有,爸比的胸前也有,大腿也有,她全都看見啦。
「和人打架受傷的。」他靜靜地說。此時,溫度適中的水嘩啦啦地從肩頭淋下,感覺女兒正拿著海棉用力地搓著他的背,滑滑軟軟的,薰衣草的香味散發滿室。
「爸比--」她尾音上揚,「你以前很愛跟人家打架嗎?」又搓又擦,好多好多的泡沫呵,她擠出一大朵悄悄放在他左肩,又擠出一大朵放在他右肩,好像蛋糕上的奶油,簡直把他當玩具在玩。
神崗徹微微笑著。「是啊,可是現在不會了。」
年少時血氣方剛,在道上混,靠的是狠勁和拳頭,爭地盤、搶生意、鞏固地位,那樣的日子離他又遠又近,如今他的「神崗組」表面上雖已解散,卻是以「神崗株式會社」的名稱繼續經營,觸角廣伸,不再局限於特定行業,既然不能脫離黑道,那就讓一切在檯面上合法化吧。
一小朵泡沫從身後飛跳到他手背上,白綿綿的,如此細緻純潔,是他永遠達不到的境界。
忽然,女兒的笑聲響亮亮地旋繞--
「爸比不打架,以後就不會再受傷了。」
「嗯……」
「爸比,如果以後有人讓你很生氣、很生氣、很生氣,你不要和他打架啦,可以用別的方法呀。有一次李誠偉故意跑過來把我撞倒,還拉我的頭髮,我也是好生氣、好生氣、好生氣,可是綿綿沒有把他撞回去,也沒有拉他的頭髮,我把校工伯伯養的大黃和小黃拉的臭臭用塑膠袋包起來,偷偷倒在李誠偉的書包裡,還抹了一點點黏在他的椅子上,呵呵呵……」
神崗徹不由得挑起濃眉,微偏過頭來。「你沒有報告老師?」
「有啊!我不跟他打架,就是為了要報告老師啊,而且我哭得很賣力喔,老師罰他下課不准出去玩。」
他頓了頓,似乎在考慮該做怎樣的反應,一會兒才說--
「這樣很好。」在他的觀念中,真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要他來教孩子,實在是太為難了。
「呵呵呵……」
「你告訴媽咪了嗎?」
「唔……沒有耶……媽咪要是知道綿綿去挖狗屎,一定會暈倒。」
他嘴角也滲出笑意,隱約覺得女兒的個性像他多些,只要心裡痛快,什麼事都敢幹。
「別讓媽咪知道。」他叮嚀著。
「嗯。」好用力地點頭,她舀起水把泡沫嘩啦啦地沖掉,終於露出一大片紅通通又乾淨得不得了的背。她滿意地看著,忽然想到--
「爸比,綿綿幫你洗頭髮!」她連自己的頭髮都還不太會洗,不是水灌進耳朵,就是泡沫流進眼裡,要不就是沒把頭髮沖乾淨。
「好。」他沒半點遲疑,完全任女兒宰割。
「呵呵呵……爸比,你好好喔。」而且真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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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綿綿「洗」完澡出來,外頭置衣架上除了綿綿的衣物外,還放著一整套全新的男性睡衣,連內褲都準備了,正是他的SIZE。
抱女兒進房躺好,柔軟的感情像岩漿一樣咕嚕咕咯地冒個不停,他長年的渴望,壓在心底的冥想,所追求的就是這溫馨而簡單的感覺嗎?
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他的一個家,安全而完整地收納在他的羽翼下,他夠強壯了嗎?能做得到嗎?
客廳傳來一聲鐘響,神崗徹瞄了眼床邊矮櫃上的鬧鐘,晚上十點半。
「爸比……你明天還會在嗎?」綿綿模糊地喃著,眼皮都快蓋下了,卻還苦苦強撐。
他略微遲疑,終究還是點點頭。「把眼睛閉起來。」
「嗯……」她聽話地合上眼睫,仍忍不住問:「爸比,明天我們帶媽咪一起去園遊會……好不好?」小臉在枕頭上蹭了蹭,迷迷糊糊不知又說了什麼,沒等到回答,已經沉入夢鄉。
他靜望著那張圓潤的臉蛋,雙目微斂,傾身親了親她的額頭和臉頰。
再次檢查棉被是否妥貼地蓋住她的小小身軀,他起身,關掉房裡的大燈,剛轉過身,門口不知何時立著一抹纖細身影,靜靜凝望。
他走了過去,輕輕帶上房門,兩人就杵在那扇門前,你看著我,我望著你,靜默了片刻。
說實話,林明暖心裡有些泛酸,女兒是她生的、她養的,跟她在一塊兒的時間不知比他多出幾百、幾千倍,可是他今晚一出現,綿綿就跟無尾熊一樣,從頭到尾黏著他不放,連睡前念故事的專利也被他奪去,真的挺嘔的。
不過,她不曉得神崗徹根本沒念故事,而是直接說故事給綿綿聽,以二十世紀末到二十一世紀初的日本關東為背景,將黑道勢力的變遷和型態演化一則一則當成床邊故事,他今晚才剛起了頭,打算往後再繼續。關於這一點,還是不要讓她知道比較好。
「睡衣很合身,穿起來很舒服。」他率先打破沉默,唇邊有著笑意,「內褲的質料很好,穿起來也很舒服。」
林明暖搞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還對他生氣,上一次在東京算是「不歡而散」吧?可是八木對她說的那些話,這些日子一直在她腦中翻騰反覆,她心疼他,也氣惱他,兩種感情交相錯雜,竟不知要如何面對他。
「是便宜貨,我在夜市買的,睡衣一套一百,內褲一打九十九,人家載了一卡車出來叫賣,機會難得,不買可惜,才不是特地為你買的。」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
她小嘴又嘟起來了,每回她鬧脾氣,都是這個模樣。
神崗徹在內心輕歎,目瞳柔和。他的暖暖呵,就算兩人在冷戰,只要他使使壞、裝裝假,她馬上會真情流露,例如--
「坐下來好嗎?」說著,他自顧自地往沙發走去,腳步微滯。
「你……你怎麼了?」她跟了過去,口氣已變得不太一樣,壓抑著關切情懷。
坐進沙發,他眉心淡淡地皺折,右手有意無意地撫著曾經中槍的膝蓋,對著她無所謂地牽了牽唇。「沒事。」
「你、你--沒事才怪啦。」
她傾過上半身,小小頭顱靠得這樣近,柔雅的氣息瞬間鑽進他鼻中。她專注地察看他的腿,根本沒注意到男人眼底那抹奸計得逞的光芒。
「這樣會痛嗎?」她輕捺著他的膝蓋,見他搖頭,她稱稍加重力道,「那這樣呢?痛嗎?」
他濃眉淡蹙,下顎微繃,卻說:「不會痛,我沒事。」這句話倒是千真萬確,只是他以前有太多忍痛的「前科」了,林明暖根本想不到他會「不痛裝痛」,聽他這麼說,她心又絞了起來。
「你坐著別動,我去拿熱毛巾。」丟下話,她站起來咚咚咚地跑開,進房間取了幾條乾淨的毛巾,又到浴室裡盛了一大盆熱水,忙來忙去,五分鐘後又回到他身旁。
神崗徹挺聽話的,果真靜坐著不動,那纖細美好的人兒就半跪在他腳邊,小手已將他右邊的睡衣褲管捲得老高,露出整個膝蓋和半截大腿。
毛巾浸在熱水裡,她試著擰乾,手都燙得泛紅了。
「不用了,真的不會痛,別碰熱水。」他最終目的是要她溫柔以對,要看她的醉人笑容,而不是看著她為他吃苦。
她拍開他的手,垂著頸項,一句話也不說,輕柔地將折疊好的熱毛巾敷在他的傷處,然後用保鮮膜裹上幾圈,持續讓它發熱。
「暖暖……」
聽見這聲輕喚,她沒有理睬,替他大腿上的另一處槍傷做了相同的處理,她雙手從他大腿開始按摩,力道恰到好處,有模有樣的推拿著,一直來到小腿,在他健壯的腿肚上來回揉捏。
不知她何時學來的推拿技巧,他右腿肌理在那雙巧手下舒展開來,十分舒暢,但他心裡卻不太舒暢了。
「暖暖?」他又喚,見她還是低垂著頭,再也忍不住了,他坐直身軀,一手扳起她的小臉,跟著卻重重地歎息--
「不要哭。暖暖……」
她吸吸鼻子。「我沒辦法,看到那些傷痕……我、我心裡難過……」從那一刻槍聲響起,兩人的命運開始糾纏,喜怒哀樂,分不清彼此。
「我真的不痛,我是說真的。」
「你還說!你還說!」嚷著,淚珠又滾了下來。
簡直是弄巧成拙、作繭自縛。神崗徹苦笑,不再辯解了,他忽然俯下臉吻住她的紅唇,雙臂抱住那具柔軟身軀,趁她張口輕呼時,舌尖已探進一片絲絨裡。
「唔……」她同樣渴望著他的擁抱,有好長一段日子,兩人關係一直處於低潮,她的心也跟著浮沉,害怕彼此之間會越離越遠,她和他又走回各自的世界。
可是現在,她掌心感受到他節奏明快的心跳,唇齒間儘是他的氣息,強而有力的臂膀將她牢牢鎖緊,一切的一切是如此熟悉,她輕合眼睫,芳心悸動,回應著他的唇舌,熱烈地纏綿。
「別再和我冷戰了,好不?」他吮著她可愛的耳垂,低啞地噴氣。
渾身發熱,林明暖卻輕輕顫抖了,喉間忍不住逸出細碎呻吟,藕臂一抬,主動環住他的頸項,胸前的堅挺緊密地抵住他。
「暖暖……暖暖……」情與欲交織,他不停喚著,聲音沙嗄得不可思議。
忽然間,他將她攔腰抱高,站了起來。
「阿徹?」林明暖的小臉紅得像熟透的番茄,攬住他的頸項,輕輕喘息著:「你、你的腳啦……」
他低沉地笑,唇貼在她頰邊,呼吸和她一樣紊亂,有點顧左右而言他地說:「在這裡很有可能被偷窺,還有,沙發太窄了,我比較喜歡大床……暖暖……」他輕喚,撩撥著彼此,「我們到房裡?」
雖是問句,卻根本沒有詢問的意味,他不等她的回答,橫抱著女性溫暖無比的身軀,筆直往裡邊的臥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