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怨自艾地歎了一聲,才要認命地起身,卻發現身上多了一件西裝外套。
「咦?」誰的?
她狐疑地拉下蓋在身上的西裝外套,細細的眉攏起,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身上為什麼會有這件西裝外套。
難道是朱大哥回來了?
「你醒了?」
低啞且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頭上響起,她不由分說地彈跳而起,瞪大眼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裡的時文毓。
「時先生?」她瞠目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他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時文毓的左手擱在沙發椅背上,右手支著俊臉,他斂下濃密長睫,掩去黑眸裡的疲憊,襯衫領口敞開,露出他結實的胸膛……這一幕說有多曖昧就有多噯昧……
「時先生……」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見昝育凰緊張兮兮地睞著他,他驀然勾笑,笑彎了唇。
「你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別逗了!看這情形,傻子也知道根本不可能發生什麼事,不過……她好像想歪了,是生性單純還是假裝的?
依他看,前者的可能性居多。
「難道說,我和你……」不會吧?為什麼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承認自己是貪睡了一點,一旦睡著之後,不管是地震還是火災都吵下醒她,但是……不至於自己被侵犯了還不知道吧?
而且,她只覺得自己睡得很香甜、很滿足,身體並沒有覺得不舒服。
「你認為我是那種人?」他傭懶地問。
她把他瞧扁了……他不會飢不擇食到這種地步,對一個連在睡夢中都不安穩的女人下手。
「我……」對了!仔細想想,她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他也是……不!他有一點點邁遢:但是她相信自己絕對沒有誘人犯罪的本事,而且他……應該不是那種人才對。「你在逗我?」
如果是這樣子的話,感覺上就合理多了。
可是,她跟他不熟耶,在這種情況下逗她,會不會怪了一點?
「算你還有點腦袋。」不會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表示她還不算太笨。「我昨天就來了,你不會忘了吧?」
「啊……」她用力拍手。「對了!剛好齡槿要走,你就來了。那你……昨天晚上一直待在這裡?」
「可不是嗎?有人趴在我的腿上睡、不讓我走,你說我有什麼辦法?」他指了指自己的腿;都麻了,腿刺痛得讓他不敢移動。
「我?」
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
就算她睡著了、睡傻了,也不可能死抱著男人的大腿不放吧?
「開玩笑的。」見她羞紅了臉,他惡意地笑著。「我昨天晚上本來就是要來告訴你,朱立欽要我住在這裡,也算是和你作伴:我原本以為我要是住進這裡,你大概會怕我在半夜變成狼人,但是經過昨晚的測試,應該是我害怕你會在半夜變身,然後把我給吃了。」
她緊抓住他的大腿,這是真的。
如果不是確定她真的已經睡著了,他幾乎要以為她想挑逗他……況且,她昨天晚上邊哭邊睡,笑容還在,卻淚濕了臉,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在哭什麼?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在靜寂的夜裡聽來,隱忍著悲傷又斷斷續續的低泣聲才教人心疼,教他剛被挑起的慾念在剎那問消失殆盡,繼而勾起他似有若無的罪惡感……
「我沒有、我沒有!」她急急忙忙地說著。
「開玩笑的。」他盯著她粉嫩的臉龐。
這不是一張很漂亮的臉,卻有著一雙相當有神的大眼、極為誘人的唇辦,以及教他百看不厭的微笑。
「嗄?」她跌坐在沙發上。「不要嚇我……」
就是說嘛!她怎麼可能會厚顏無恥地做出那種事?就算是睡傻了,她也絕對不可能做出那麼不要臉的事。
「那麼……關於我要在這裡住下的事,你覺得怎樣?」可以和她住在一塊兒,他保證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那些股票;但是依目前的情況看來,或許他應該離開這裡,免得在不知不覺中,因為私人情緒搞砸了工作。
當然,這種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但是誰能保證永遠不會發生?
可是他又何必想這麼多?決定權在她身上,只要她說不妥,他會馬上就走,他只要等著她決定便可。
「好啊!」她二話不說地答應了。
時文毓將驚愕藏於眸底,微蹙起眉。「為什麼?」她應該會拒絕才對,沒道理答應得這麼爽快。
「為什麼?」咦?他為什麼要這麼問?「你剛才不是說了,是朱大哥要你搬來陪我的嗎?既然是朱大哥做的決定,這裡又是朱大哥的房子,我當然沒意見,而且我覺得有人作伴很好啊!」
這麼大的房子,一到晚上就安靜得快要讓她抓狂,有個人可以陪她,她當然很樂意。
「你不覺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你放心!我不會吃了你。」話落,她笑得有點靦腆,見他不說話,她有點不知所措。「玩笑開過頭了嗎?」
畢竟他和她不是挺熟的,對於她的幽默感,他似乎挺不認同,但是她盡力了。
時文毓睇著她半晌,突地勾唇微笑。「恰到好處。」
她鬆了一口氣,又堆起滿臉的笑意。「我去準備早餐。」太好了!今天不用一個人吃飯了。他盯著她雀躍的背影,不解白天和黑夜的她,差別為何會恁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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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房間裡,只有電腦螢光幕發出的亮光。
微微的亮光照在時文毓聚精會神的臉龐上,只見他專注地盯著電腦螢光幕,嘴裡更是不斷地低喃著。
「沒有負債、沒有人虧空公款,而且各部門的運作都算是相當正常……」既然如此,朱立欽為什麼執意要他偷回昝育凰手中的股票?
他沉吟了半晌之後,快速地敲打著鍵盤,讓電腦螢光幕迅速轉換畫面。
是!他是駭客,利用朱立欽自家的電腦闖進六合生化集團的中央電腦系統,不是想竊取商業機密,而是要調查朱立欽為何如此執著於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犯罪之前,都應該有動機吧?
他的動機到底是什麼?
闖入中央電腦的資料庫裡,時文毓想要找出十幾年前,六合究竟是遇上什麼樣的危機,昝誠揚又是怎麼幫了老董事長;以及事隔十幾年後,朱立欽為何會挑在這當頭執意找出昝育凰。
他快速地查閱著,卻發覺電腦裡頭只記載著今年各項重大事件,不禁頹然地將電腦關機。
是他的腦子出問題,才會想用這種方法找出答案。
嘖!他是哪根筋不對勁了?若是以往,他會立即找出委託人想要的東西,而不是逆向操作地尋找委託人的動機……晉育凰現在不在這棟房子裡,如果他夠正常的話,他應該要到她的房裡搜查,而不是溜進朱立欽上鎖的書房裡。
委託者的動機,他根本不需要知道,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找出那些股票,但他卻在這裡浪費時間。
不悅地攏起濃眉,他傭懶地靠著椅背,連他都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
雖然大姐老是不承認他第一繼承人的身份,更不喜歡他從事這種工作,但是這已經成為他最大的樂趣,要他怎麼戒得了?
不打算戒,更沒想過要戒,但是他現在卻破戲了。
他在搞什麼啊?他居然開始同情她了,甚至想要拒絕朱立欽的委託。
不管朱立欽打算拿回股份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還是不滿當年老董事長將價值不菲的股票送人;既然接受了他的委託,他就得完成任務,不許讓不該存在的情緒影響他的判斷……
這不該是他會犯下的錯誤,更是他不曾犯過的錯誤,但是現在他正猶豫著該不該放任自己一錯再錯。
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倘若她笨得不知人間險惡,又能怪得了誰呢?
況且,是她父親在臨終前沒將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哪天那些價值不菲的股票真的落入朱立欽的手中,也只能怪造化弄人。
反正她那麼樂天知足,甚至還打算要還朱立欽替她還債的錢……簡直是蠢到不行!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笨的人?
說她樂天知足是假話,說她天真愚蠢才是實話。
不知道朱立欽處心積慮地想要拿回股份,她還笨笨地感謝他……再天真善良也該有個限度,一旦超過了限度,他只有愚蠢二字可以送給她。
嘖!他老想著她幹嘛?
她是個不知道自己有九位數身價、像只勤勞蜜蜂般拚命工作的笨女人;沒有半點壞心眼,玩不起陰險的手段,沒有心機的她還是努力工作好了,至少可以平安地過完這一生。
但她這幾天老是嚷著要兼大夜班……目前她已經破了自己的最高記錄,已經可以撐到十點半才人睡,但那又如何?
是他不願意罷了,要不然像她這麼沒有警覺性的女人……驀地,他想起了這幾日她老是在客廳裡睡著,雖然不再大膽地趴在他的腿上,但是窩在沙發上低泣的她,就是讓他覺得不舒服極了。
不知道是不是情竇初開的她看上了他,要不然她為何老是邀他在客廳聊天,卻自顧自的說個沒完沒了,還毫無防備地在他面前睡著?說是要進行特訓,但也沒必要巴著他不放吧?日久生情,他一點也不意外,更何況他有著一張相當吸引人的臉,改天她要是對他投懷送抱,他也不會太意外,只是……他無福消受,更不想和她扯上關係;畢竟他和她相處的目的,是想早日找到那份連她也不知道下落的股票罷了。
何況,他也瞧不上她……
正想著,卻突地聽見外頭傳來極細微的聲音,他看了一眼時鐘,暗咒一聲,站起身走到書房外,還沒來得及鎖門,就見到昝育凰在樓下看著他。
「時大哥,你怎麼會從朱大哥的書房裡跑出來?」她偏著頭,不解地凝睇著他。
時文毓勾起一抹心虛的笑,不動聲色地脫下手套,放進口袋裡。「朱先生交代了我一些事情,你別忘了,我是他的法律顧問。」
他怎會一直想著她?把正事給忘了便罷,居然還忘了她要回來的時間。
昝育凰笑彎了眼。「對了!我都忘了你是個律師呢。」
可不是嗎?頭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做過自我介紹了,但是她卻老是忘記,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會忘了。
「怎麼會忘了呢?」他的笑容不變,緩步走下樓。
「因為不像啊!」她回答得理所當然,忙著將手上的兩袋東西往廚房放。
時文毓微攏起眉,不是因為她老是不聽勸,又從大賣場裡帶回便宜的食材,更不是氣她老是替幫傭的邱嬸分擔家事,而是不滿她剛才說的話。
「要不要我拿律師執照給你瞧?」他也跟著走進廚房。
想要當風門的繼承人,不比別人優秀是沒有資格的,律師執照只是他諸多證照的其中一張。
她把食材一一放進冰箱後,回頭笑看著他。「我又不是不相信,只是覺得你給人的感覺不像律師嘛……」她又動手整理著,「一般的律師不都是不苟言笑嗎?但是你不一樣,你給人的感覺很隨和、很好相處。」但是卻很客套、很有距離戚……如果她將這些話說出口,他大概會生氣吧?
時文毓微瞇魅眸,盯著她的背影,壓根兒不信她能看穿他。「要不然……你覺得我應該像什麼?」
「像什麼?」她習慣性地偏著頭,突地站起、轉身,唇冷不防地刷過他的臉。
她突地瞪大眼,腦海裡一片空白,不懂他為什麼靠得這麼近……
「痛死我了……」愣了一會兒,時文毓才不悅地罵著。
「嘎?」痛?她沒有拿什麼東西刮到他吧?他為什麼會痛?
時文毓攏起濃眉、瞇起魅眸,仔細地端詳她的瞼,不一會兒便找到了弄痛他的「凶器」,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好歹你也是個女人,嘴唇都裂成這樣了,難道你不認為你應該要抹點護唇膏嗎?」她發白的唇上滿是裂紋,而且已經結了硬痂,刷過他的瞼,感覺就像是被磨鈍的刀片刮到。
不是很痛,但是教他驚訝!
「我……」她偷偷抿了抿唇。「一條護唇膏很貴的,再便宜也要四五十塊,我買不下手……」
天曉得四五十塊錢,就可以讓她撐過兩餐,她當然捨不得。
「四五十塊……」他抿緊了唇。
她居然為了省下四五十塊,放任自個兒的唇辦裂成這樣……難道她一點都不覺得痛嗎?他光是這樣看著,都忍不住替她覺得痛了;要是找出那些股票,她可知道自己會在一瞬間擁有億萬身價?
屆時,一條四五十塊的護唇膏又如何?想買幾百條上千元的都不成問題。
「我每個月賺的錢,幾乎都拿去繳利息了,怎麼可能有多餘的錢買護唇膏?」
「可是朱立欽不是給了你一筆錢,還替你還清了債務嗎?」別再告訴他,她要努力賺錢還朱立欽的狗屁話,那種蠢話他不想聽,她近乎白癡的善良,他也不想明白。
「那不是我的錢,我不能用,那些債務也沒道理要他替我還;等我存夠錢了,我會把錢還給他,至於他放在我戶頭裡的錢,我絕不可能動用。」這是她僅剩的骨氣。
「你……」他氣什麼?反正又不關他的事……「好!你要這麼想,我也無話可說:但是我記得,朱立欽也給了你每個月的基本生活費,你為什麼不用?」
能不能別蠢到這種地步?
天上掉下來的錢,她為什麼不用?她不偷不搶就有人自動送錢給她,況且那是朱立欽特地用來討奸她的錢,更是為了掩飾自個兒惡行而送給她的錢,她為什麼不用?
「那不是我的錢。」她不懂他為什麼會發火。「我身體健壯,可以工作養活自己,為什麼要別人救濟我?與其拿錢救濟我,倒不如去幫助一些比我更需要這些錢的人:而且朱大哥讓我住在這裡,又不跟我收租金,已經對我仁至義盡了,有些事我當然要自己去做……你為什麼生氣了?」
「我生氣?」他不禁失笑。
壓根兒不關他的事,他有什麼好生氣的?他只是瞧不慣她故作清高的姿態罷了!倘若她真的要還錢,她知道自己得工作幾十年,才還得完那些錢嗎?
說不定做到死她也還不完,虧地還敢說大話。
「我已經計畫好了,過一陣子我就要去上大夜班了,多兼一份差,就是多一份薪水:屆時我的手頭就會比較寬裕,那時候我再去買護唇膏。」別生氣嘛!她只是隨口說說,她真的有替自己的未來打算。
「等到那時候……」他勾唇冷笑。
要不是她的底細早就被他摸清楚了,他一定會以為她是個城府極深的女人,刻意說這一番話激起他的罪惡感,讓他覺得內疚。
他不會內疚的,是她自己蠢,要怪誰呢?
「不提這些了,我要準備晚餐了。」她偏著頭睇向冷笑的他,倒也沒多想什麼,只想趕緊準備晚餐,因為她已經餓了。「我跟你講,我今天從店裡拿回來的蔬菜都很便宜,我拿了好幾把,這些才五十塊哩!我同事還偷偷替我打了折扣,又便宜了一點,還有啊!你知道嗎?我們店裡的蘿蔔正在拍賣,三條十塊錢,好吃又便宜……」
時文毓恨恨地瞪著愉快地準備食材的她,抿緊唇,臉色陰沉地往客廳走去。
沒聽見!他什麼都沒聽見。
她以為她這麼說,他就會愧疚嗎?不會的!他根本不痛不癢。
工作時,不能有個人情緒,一旦接下委任,除非他死了,否則絕對不能反悔,況且他已經收了報酬,沒有機會回頭了。
不管她怎麼說,他都沒聽到,更不會因此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