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個很老很老的老先生叫你過去,他說他腳扭傷了,走不動。」
一臉心虛的徐嘉嘉丟下這幾句話後,便低下頭,匆匆走開,連頭也不回,好像後頭有什麼在追她,不走快一點不行似的。
雖然她氣焰囂張的仗勢欺人,可也只是虛張聲勢而已,真要她做出傷天害理的事,還是十分掙扎。
所以她不敢逗留太久,畏首畏尾地怕人瞧見。
「很老很老的老先生……」那就是阿祖呀!
當過杜家管家的老秦是秦萬里的爺爺,以輩分來論,九十多歲的老秦是秦亞弓姊弟的曾外公外婆,不過姊弟倆向來習慣喚他一聲阿祖。
親人受傷,一定是焦急萬分,可是通報的人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徐嘉嘉,可信度大大打了折扣——她不可能好心地來告知此事。
至少不會找上她。阿祖知道她手無縛雞之力,肯定搬不動他。
只是明知有詐,還是不得不走這一趟,萬一徐嘉嘉說的是真的呢!
偏偏這時候她找不到人商量,因為祖父不知吃錯什麼上吐下瀉,好友們也腹痛如絞,直跑廁所,一大早莫西雷便開車送他們下山醫治。
金水嬸和良心伯仔……唉!需要他們的時候永遠不在。一個孫子生病,請假回去照顧,一個去山裡摘箭筍,不過午不會回來。
本來她也該跟著去醫院,但車子的座位有限,只好作罷。
「你果然很大膽,敢一個人來。」
一道帶著妒意的冷誚揚起,眉頭一顰的秦亞弓輕揚清眸,水璨璨的眼似在說:早知道沒好事,不出所料。
「阿祖呢?你沒為難他吧!」沒見到人,肯定是安全無虞。
「不擔心自己的處境倒先掛念起別人。放心,他沒事,有事的是你。」那位老當益壯的阿祖正舒服地躺在沙發上,享受她的髮型師替他做的精油按摩。
「我可以合理懷疑那些人吃壞肚子是你動的手腳嗎?」既然目標是她,當然要先遣走其他人。
孫維莉微怔一下,沒料到她反應敏銳的將事情串聯。「是我又怎樣?你比我想像中聰明。」
「不然哩!你以為A大的門檻很低,只要有錢就能賣到一張入場券,而我家剛好又小有資產?」懷疑成立。
「你少用話拖延時間。下山一趟來回至少要五、六個鐘頭,沒人幫得了你。」把她身邊的人全調走,是計劃的第一步。
秦亞弓嬌媚地仰頭輕笑,「我需要別人幫忙嗎?一個非常有趣的笑話。」
「是我就會。」太高傲的人就該受點教訓。
她一彈指,樹林裡走出兩名體格壯碩的男人,他們是孫維莉一個月高薪五十萬聘請的保鏢。
「殺人棄屍?」她微微斂了斂眸色,不太喜歡對方體格所帶來的壓力。
兩座山走近秦亞弓,但沒有以武力脅迫,只是一步步逼她走到新築的圍欄邊,圍欄下方是陡峭的山坡地,上半邊是草地,漸往下移是河床。
枯水期的溪水流量不大,處處可見突出水面的沙堆和巨石,若從上頭一路往下滑,易造成重大傷害,甚至是死亡。
「以我目前在演藝圈的地位,我不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為了她自毀前程?沒必要。
「我該因你的話感到高興嗎?」秦亞弓的語氣帶了點挑釁意味,足以令平靜的湖面起波瀾。
果不其然,風靡全國的大明星倏地沉下一雙美瞳。「你只要乖乖答應我一件事,我保證不會有人受到傷害。」
「我媽說我從來就不是乖小孩。」乖巧的是她雙胞胎弟弟亞弦。
「我不管你乖不乖,照我的話去做。我要你和雷痞分手,離他越遠越好。」離開她視線的範圍。
「你忘了說『否則』。」她提醒著。
加上「否則」兩個字才更有威脅性,令人心生恐懼。
「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敢動你,要讓一個人消失的方法有很多。」如果她不識相,她會見識到一個女人為了扞衛愛情而多瘋狂。
「他不愛你。」就算沒有她,強求的愛情也不長久。
秦亞弓突然冒出一句話,心態扭曲的孫維莉先是不解,繼而了悟地心口一抽。「他愛我。」
「你有什麼地方值得他愛?」自欺欺人。
「我……」孫維莉忽然說不出話來,想不起自己引以為傲的優點。
她喜歡莫西雷,或許也有愛的成分吧!但還沒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周旋在她身邊的男人不比他差,也樂於滿足她被追求的虛榮。
然而真應了那句「不甘心」,莫西雷是第一個因愛上別人而甩了她的男人,讓她顏面大失,也傷了她的自尊。
自他以後,她的感情路一直不順遂,男人一個換過一個,心靈也越來越空虛,感覺世界末日快要到來,她需要救贖。
而莫西雷在電視上大談他心愛的大小姐,她越看越刺眼,彷彿心裡有根刺紮著,讓她不舒服到極點。
她過得這麼不快樂,他憑什麼笑得那麼開心?不甘心和妒恨的魔被養大了,她決定以前女友的身份跳出來宣佈兩人復合。
她以為他會回到她身邊,用行動平息這場流言,但他什麼也不做,照樣談他的大小姐。
所以她花了很多心思找出大小姐,爆料給各大媒體,讓嗜血的記者去圍剿秦亞弓,破壞兩人的感情,她才能坐收漁利。
可惜……
「人最大的可悲是不知錯在哪裡一錯再錯。」愛一個人沒錯,錯在執迷不悟,不懂強摘的瓜不甜的道理。
「可悲?!你竟敢同情我……」孫維莉的驕傲受傷了,她冷著眼朝秦亞弓靠近。「離開他,聽到沒?」
「辦不到。」她的心動了一下,知道這是事實。
也許就如她自己說過的,初見面的那一剎那她就愛上他,可是被寵壞的她不願承認,一逕任性又驕縱地接受他對她的好。
一直到他把話講開,她才感覺到有一層紗被拿開,眼前豁然一片開朗,她看見他的真心,也瞧見自己為他而跳動的心。
一點一滴,慢慢地累積,他們用了六年的時間堆積感情。
「真有趣,我正期待你說出這句話。」她低聲發笑,卻笑聲空洞。
驚覺她神色不對的秦亞弓靠著圍欄,雙手緊抓橫在最上頭的木頭。「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呵……我最大的後悔就是沒生下孩子。」小小的胚胎。
要不是當初顧慮太多,孩子也有五歲了。
「不是他的。」她駁道。
孫維莉箝握她雙肩,指尖嵌入肉裡,沁出血絲,似在逼問地說:「你怎能確定不是他的?我才是跟他有過關係的人,我說是他就是他的。」沒有人能比當事人更清楚肚裡胎兒的父親是誰。
「我相信他。」她目光澄淨地說。
「你……你相信他?!哈哈……啊~你憑什麼信他不信我?你是不是女人——」
秦亞弓一句「我相信他」重重打擊了孫維莉,她難以置信地搖著頭,身形微晃地後退幾步,不願接受她說實話卻沒人肯信。
其實是不是莫西雷的孩子,還真是一道難解的謎題。同時和她發生關係的男人不只他一人,在受孕前數日,她至少和五個人上過床。
孫維莉鬆開箝制她的手大笑,秦亞弓趁機遠離危險。
豈料大笑過後的孫維莉突然歇斯底里地嘶吼,兩手對空揮舞。她一想到莫西雷的無情對待,便興起傷害某人的念頭,演技精湛的她故意假裝踢到石頭,身體很自然的往前撲倒……
這時候,怕被撞到的秦亞弓反射性地踮起腳尖,背靠向圍欄,將全身的重量壓靠在橫木上。
陡地,傳來木頭的斷裂聲,輕盈的身子隨著碎木往後跌落。
「咦?!沒掉下去?」真命大。
危急之際,秦亞弓抓住釘在泥土裡的木椿,她雙手攀著椿木,身體騰空,兩腳踩著濕滑的草地,無法施力往上爬。
「拉……拉我上去。」她心裡很驚慌,卻裝得若無其事,倔強地不肯示弱。
孫維莉戲演得真,往下眺望,故作緊張地大喊,「哎呀!她跌下去了,快找人來幫忙。你們兩個還愣著幹麼,快去叫人啊!」
不知情的保鏢正想上前查看,她連忙揮揮手,連拉帶推地驅趕,一副事態緊急的模樣,似要回民宿找別的遊客伸出援手。
連回頭看一眼也沒,她嘴角噙著得意的笑,走了,留下風吹過後,圍欄斷木上明顯鋸過,只有表皮相連的整齊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