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害我哭?」她深吸了一口氣,胸口陣陣抽緊,有窒息的感覺。
「對不起。」官有炫黯然神傷的凝視著她痛苦的表情,她的痛也打入他心底。
天可明監,他的感觸跟她一樣深濃,他的心重重的悸動著,他很想伸手拭去她的淚,但他不能,他只能說對不起。
「你是不是想重新追求我?」韓邦潔吸吸鼻子,把淚意逼回去,她知道在他面前掉淚的她像傻瓜一樣,所以她不要。
但是,她的內心深處卻是那麼渴望著他的答案是肯定的,她想自己會毫不遲疑的原諒他當年對她的背叛,面對他,她就是如此的無可救藥。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初戀最難忘吧,更何況他還是她至今唯一的男人,她怎麼能忘?
「不是,我有女朋友了。」他的謊言說得天衣無縫,他真是佩服自己可以面不改色的當面傷害她。
韓邦潔的心狠狠一痛,但她努力壓抑下來對他扮了個鬼臉。「哈,被我騙到了厚?我剛剛是開玩笑的,我想問的是,把我載來這裡,你到底想怎麼樣?重溫舊夢哦?免了吧,我可不想。」
她越是開朗的對著他笑,他的心就越痛,他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強顏歡笑的面孔。「我想補償你,也希望你給我機會。」
她的心臟狂跳,血液一下子全湧進腦子裡。
他這是什麼意思?她耳根子發熱,等他說下去。
官有炫注視著她,條理分明的說道:「我認為,你不是自私得無法祝福伯父找到幸福,你只是一時無法接受後母跟你年齡相仿而已,所以,你需要一點空間讓你適應伯父即將再婚的事實,而我剛好有個空間可以提供給你。」
他心焦的擔心著,她會拒絕嗎?他真的很希望她能接受他的提議,他真的很想為她做點什麼。
「有個空間提供給我?」韓邦潔錯愕不已。
原來他所謂的補償是指這個,她想太多了,以為他有別的意思。人,真的不要自作多情啊,真是難堪。
「我有間公寓可以讓你住一段時間。」見她沒有斷然拒絕,他進一步說明。「沒有人會打擾你,直到你調適好心情為止,你都可以住在那裡。」她聽著,沒說話,聽起來很不錯,她發現自己不太排斥他的提議。
他實在太瞭解她了,知道她縱然可以給予再婚的父親祝福,但一開始就要她跟他們一起生活,那是一件多麼彆扭的事,她萬萬做不到。
暫住在他的公寓裡,剛好可以給她和父親一個緩衝期,夾在新婚妻子和女兒中間的父親應該是無法好好享受新婚的生活吧,如果她不在,他們也會自在許多……
唉,如果她是個經濟獨立自主的女人該有多好,那她就可以自己租間套房住,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可惜,她現在連工作都還沒找到,還是個伸手牌呢,而她也不想再花父親的錢了,不知道這種排斥感是哪來的,反正從現在開始,她不想再用父親的錢就對了。
「我爸恐怕不會答應。」她看了官有炫一眼,咕噥一聲。
「尤其對象是你。」
當時她並沒有告訴父親,他們是怎麼分手的,可是那陣子她天天淚濕枕頭,還消瘦了許多,再遲頓的人也看得出端倪,恐怕在她父親心中,官有炫是害他女兒傷心的兇手,對他沒好感。"
「伯父那邊,由我來說服他。」他樂當中間人,只要是能為她做的,他都願意。
韓邦潔不可思議的嘖嘖兩聲。「你還真不怕死。」
真不知他是哪來的自信,說不定他連客廳都還沒踏進去就會被她父親轟出來了。
他笑了。「這麼說,你同意了?」
「你公寓裡有床嗎?」她冷不防的問,隨即看著他,不置可否的說道:「那個,我今晚就想過去住,因為,我不想回家……所以,待會你打電話給我爸,你把這件事告訴他。」
她任性的把難題一古腦的丟給他,他自找的,是他自己說要去說服她爸的,她可沒逼他哦。
官有炫的俊顏不見任何一絲為難,篤定的微笑道:「公寓裡什麼都有,我會打給伯父,吃完東西我們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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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邦潔很好奇官有炫跟她父親說了些什麼,在名為「御景花園」的大廈地下停車場裡,他拿著手機到車外去講,擺明了不給她聽。
沒多久,他打開車門,長腿一跨坐進駕駛座,接著把手機遞給她。
「我已經跟伯父說清楚了,明天伯父去授課時,你再回去拿行李。現在伯父要跟你講話。」
她蹙起了眉心,用眼神怪罪他幹嘛把手機轉給她,她就是不想跟她爸解釋才推給他的啊。官有炫假裝沒看見她抗拒的表情,催促著,「伯父在等你,快點接電話吧。」
她無奈的接過手機。「爸——」
她這樣算是逃家了,是吧?唉,她可真丟臉,青春期都沒這麼叛逆,沒想到大學畢業了才來逃家,她一直想證明自己已經長大了,但行為卻完全沒說服力啊!
「小潔,你真的想清楚了,要暫時住在有炫那裡?」韓士鈞沉重地問。
她咬住下唇,心裡五味雜陳。「嗯,我想清楚了……」好奇怪,才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她就覺得和父親的距離拉遠了,而和官有炫數年失聯的距離……反而莫名的拉近了。
「唉……」韓士鈞深吸了口氣。
「好吧,爸爸相信你,相信你已經會判斷什麼是你要的,但爸爸希望你知道,你永遠是爸爸的女兒,沒有人可以取代你和你媽媽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她的眼眶一熱,想哭。「爸……」再多的言語也無法表達她此刻的心情,不如不說吧,一聲輕喚已經代表了千言萬語。
「小潔,家裡的大門永遠為你而開,還有,不要讓爸爸找不到你,有時間就回來看看爸爸。」
「爸,你不反對我的決定嗎?」她下意識的看了官有炫一眼。「你不擔心——『他』?」
真是奇怪,官有炫到底對父親說了什麼?為什麼他好像一點也不擔心?她越來越想知道了。
「爸爸相信你,也相信有炫。」韓士鈞暗有玄機地說:「有時候,事情可能不是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試著用你的心去體會,或許可以解開你心裡多年的死結,看到美好的一面。」
「爸,我不懂你的意思。」韓邦潔糊塗了,不知道她父親在這個非常時候跟她說這些人生大道理做什麼,這跟他再婚一點關係都沒有吧?+
「沒什麼,爸爸只是隨便說說。」韓上鈞連忙打住,他叮嚀道:「有任何需要就打給爸爸,爸爸——」他欲言又止,不過終於還是說道:「小潔,爸爸對你感到很抱歉,只考慮到自己,都沒考慮到你的心情,對不起。」
「唉,我也對不起,我……好幼稚。」她歎了口氣。
「我想我們都要一段時間來調適吧,我掛電話了,爸,保重。」她掛了電話,心底是無數個歎息。
對她父親而言,這樣的安排是最好的吧,她不在,他們可以安心的準備婚禮,不必擔心她的感覺,而她也可以把自己關在官有炫的公寓裡,住個天荒地老,好好適應她即將有個小後母的事實……
「我們上去吧。」官有炫的聲音喚回她的神志,她點點頭,下了車,這才看到旁邊車位裡停的幾乎都是百萬名車。
這是怎麼回事?這裡是有錢人的集中營哦?
「公寓在八樓。」他按了電梯,在按鈕之前,先刷一張識別卡。「有錢人好像都喜歡八這種吉祥數字哦。」韓邦潔有感而發,因為那些車牌不是六就是八,而他的公寓也剛好買在八樓。
「我買八樓是因為視野很好,可以看見對面的運動公園,早晨起來,喝一杯咖啡,看著運動的男女老少,心情會很好。」
官有炫微微一笑,電梯到了,兩個人走進去,電梯口有株綠色盆栽。她覺得他的話怪怪的,可是又說不出來哪裡怪,反正就是怪怪的。
電梯門又開了,他走出電梯,她跟著他。
他拿出磁卡開門,她則好奇的張望著氣派的門廊,跟她想像的公寓不一樣,電梯口出來沒有長長的走道,也沒有別的住戶。
他看出她的疑惑,笑道:「這裡的住戶很重視隱私權,每一戶都有專用電梯和出入口,所以不會遇到同棟的其他住戶。「
她瞪大眼睛。「這樣不是很沒人情味嗎?」
她跟父親住的公寓有五十坪,有個可以喝下午茶或養寵物的前陽台,還有個可曬衣服的寬敞後陽台,三個房間,兩套衛浴設備,父女倆住綽綽有餘,而同一層還有其他六戶人家,大家都是十幾年的老鄰居了。
小時候,她跟父親出去旅行時,父親就會拜託鄰居替他們注意門戶,而鄰居出遠門時,他們也會主動替他們看家,這種感覺就像有個可以信任的親人住在一起,很好啊。
「現在有很多人不需要人情味。」他只點到為止,沒說得很明。他的潔兒還是很單純,不知道現在的社會已經轉型了,很多不倫戀在發生,不只政治人物和明星,各式各樣奇奇怪怪的辦公室戀情也天天上演,隱私遂變得格外重要。
「不需要人情味?」韓邦潔還真是無法理解。
官有炫淡淡一笑,推開大門,一盞漂亮的水晶吊燈霎時落入她眼簾,雖然夜已深沉,仍可憑藉著客廳裡的大片落地窗想像白晝時對面公園的綠意盎然。他的公寓流露著簡約的男人味,沉穩的黑檀木茶几搭配大器的米白色沙發,另一頭是餐廳,白色的餐桌、四張灰色的餐椅,餐桌上方有個水滴狀的吊燈,後方是陳列杯盤的玻璃櫥櫃。
她好奇的四處瞟看,但為了證明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她只莊重的點點頭,得體的稱讚道:「你的房子弄得很漂亮。」
官有炫努力捺下大笑的衝動。
流露著孩子氣的她很可愛,這樣故做老練的她很有趣,他就知道跟她在一起不會無聊,他一直都知道。
「你累了吧,我帶你到房間。」
他打開一扇門,她又忘了要裝成熟,連忙探頭進去看。
這個房間很簡單,她喜歡那白色的床架,她房裡原本也想換一個,但因為太懶而作罷,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
她也喜歡那海軍藍的窗簾和牆上的幾副木框裝飾畫,以及房裡飄散的淡淡木頭香味。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房間給她一種可以安心的感覺,就像是她自己的房間似的。
她的表情落入官有炫眼底,她讓他清楚的知道,她喜歡這個房間,他的嘴角因而浮起了笑意。雖然不是刻意為她打造的,但或許不知不覺間,他在設計這間公寓時加入了她這個女主人的影子,所以她才會一眼就喜歡吧?
「房裡有獨立的浴室,浴室有一套新的盥洗用具,你可以先穿浴袍睡。」他說道。
她對他揮揮手。「好了,我自己會看著辦,你可以回去了。」
她要洗個澡,然後睡個好覺,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明天再說吧,明天她要去找份工作,正式向獨立邁進。
「我好像忘了告訴你,我暫時也住在這裡。」他狀若無事地說,仍是一副不疾不徐的神色。
「你也住這裡?」韓邦潔火速轉過頭來瞠瞪著他。「你為什麼也住這裡,你不是應該住在你家嗎?」
他家在天母,是棟無敵霹靂超級大豪宅,住了很多人,有哪些親友她已忘了,她覺得那裡很氣派很講究,但說真的,她並不喜歡,大概是因為房子太大了,少了點溫馨吧。
「我會暫時住這裡是有原因的。」官有炫對她露出一個牲畜無害的笑容。「不過我保證絕對不是為了你,所以你大可以安心住下來。」雖然不是為了她,但有他在,她大概明天就會跑了,那不是他樂見的,他得找個強而有力的理由留住她。
「我才不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你當然不是為了我,不過你在這裡,我會不自在,所以我看我還是走比較好。」他攔住她的去路,腦子飛快的轉著。
「其實告訴你也無妨。」他以退為進地說:「我在等我女朋友從美國過來,因為她不習慣跟我家人相處,所以她會暫時住在這裡,如果你很介意跟我們住在一起,那我就送你回家。」
韓邦潔愣住了。原來是為了他的女朋友啊……
她的心情頓時五味雜陳,她很想叫自己想開點,不要在意,可是根本沒那麼容易。
如果她堅持要走,那就表示她很在意他們吧?
好吧,三人行就三人行,就試試她的心可以剛強到什麼地步,說不定親眼看見他和女友卿卿我我之後,她就會死心了,從此破除她心底的官有炫魔咒。
「你出去吧,我要洗澡了。」她關上了房門。
被她關在門外的官有炫鬆了口氣,唇角泛起微笑。
他得打電話叫人送些新鮮食材過來,他一個人時沒關係,可以隨便吃,還有司機任他差遣買外食,可是現在潔兒也住在這裡,痛恨烹飪的她,想來這幾年她的手藝也不可能有什麼長進,所以照顧她的胃是他的責任。
想到他們將有一段日子可以住在一起,他感謝起今晚約他在西餐廳見面的大學同學。
雖然他再也無法帶給她幸福,然而他會盡所有的力量來令她開心,這也是他目前唯一可以為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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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邦潔懶洋洋的醒來,因為睡太飽了,感覺不太舒服。
沒錯,不是只有睡不飽才會不舒服,睡得太飽同樣會不舒服,以前她不知道,現在她可知道了。
她在官有炫的公寓裡窩了兩天,公寓裡很靜,沒人打擾她,而他很忙,她根本見不到他,所以還滿失落的,這跟她想像中的同居生活差很多。
她原本以為,住在一起,朝夕碰面,免不了會一再勾起過去的回憶,看到對方時,也會有種名為「往事」的感覺浮上心頭來,但事實上,並沒有。
這樣也好,她覺得自己變厲害了,竟然跟能官有炫住在一起,這事說給誰聽,都不會有人相信的……
她伸了伸懶腰,遊魂似的晃進浴室刷牙洗臉之後走出房間,不能再懶懶散散了,今天她要找工作,她要開始賺錢,至少靠自己的能力買份結婚禮物送給她爸爸,當人家女兒的,這點誠意總要有才對……
「早——」一走出房間就有人跟她打招呼,看到閒適坐在沙發裡看報的官有炫,他意態悠閒瀟灑,但她嚇到了,心臟怦怦跳,立刻在意起自己的儀容來。
「你怎麼還沒出去?」她洩氣的看著一大早就萬分英挺帥氣的他,早知道她就梳個頭髮再出來,身為人類,頂著鳥窩能看嗎?
「想到我也該盡盡屋主之誼,所以今天特地晚點出門,留下來陪你吃早餐。」他看著晨起的她微微一笑,擱下報紙起身,心中盈溢著滿足感。
為了不給她壓力,所以這兩天他都在裝忙,讓自己盡量只有在睡覺時間才出現,希望這會令她安心的留下來。
想必他的計劃奏效了,剛剛她出走房間的模樣很放鬆,好像真的把這裡當家了,這是好的開始。
「不用了,你去忙吧,不必管我的死活,我可以自生自滅。」
韓邦潔胡亂的揮著手,胡言亂語著。
啊,她真的好想死啊,為什麼她要穿這件胸口有兩隻綿蘭的T恤出來?一點女人味都沒有。
「反正我都等了,也餓了,一起吃頓早餐無妨吧?」官有炫又是迷人的一笑,她頓時心跳加快。再推辭就顯得小家子氣了,吃就吃,一起吃頓早餐又不會怎麼樣,她要放輕鬆點。
「好吧。」她往餐廳走去。
他的冰箱食物很多,而且很方便,只要熱一熱或微波一下就能吃,很適合他這個遠離廚房的君子,也很適合手不巧的她,這兩天她都在冰箱自取熟食,對他的幫傭手藝推崇備至。
正當她熱門熟路的要去冰箱裡拿食物熱來吃時,瞥見餐桌上整整擺著一小鍋白粥和六盤小菜,還有兩副精緻的餐具。
她驀然一愣。
早餐吃清粥小菜是她那教授老爸的習慣,數十年如一日,不而不改,而她也跟著養成了這老年人般的習慣。
官有炫知道她這習慣,以前到她家裡接她去約會時,也曾順道吃過她父親親手做的清粥小菜。
「嘗嘗味道,手藝當然不如伯父,但我想應該不至於太難入口。」官有炫拉開餐椅坐下來,俊容微笑不減。
「這是你做的?」她更驚訝了。他會做菜?他這出入皆有司機接送的富家少爺怎麼會做菜?她真的是太驚訝了。
「既然要盡屋主之誼,當然要拿出誠意。」他好看的眉目潛藏著笑意,玩笑般的說道:「這些都是我做的沒錯,只是彫蟲小技,你真的不需太崇拜我。」
「我是怕待會要吃止瀉藥好嗎?」她也坐了下來,心情卻不由得一片好好好,笑意染上了她的眼。
拜託,韓邦潔,這樣跟他面對面坐著吃他親手為你做的早餐真的有那麼好嗎?瞧你,笑得嘴都闔不攏了,快點閉上吧。
「今天要做什麼?」官有炫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嘴角那抹甜俏的笑意,一切都值得了,他看得入迷。
「找工作啊,我想快點賺錢,買結婚禮物給我爸。」
「現在失業率很高,大學生像螞蟻一樣多,要找份理想工作不容易。」他涼涼的說。
「我知道,如果真的找不到適合的,我會先打工。」難不成在他眼裡,她是那種眼高手低的草莓族嗎?她會證明她不是給他看的。
「與其打工,不如到我公司來上班吧。」他懶洋洋的看著她,沒太積極、沒在需要她的那種表情。
「你公司?」韓邦潔又是一愣。她不知道他開了自己的公司,是家裡資助的嗎?
「我公司剛好缺一名助理。」他的神情淡得不能再淡,就怕她看出破綻。
「工作內容不會太難,類似秘書,怎麼樣?有興趣嗎?如果沒把握就算了,那份工作換了不少人,沒人做得久,我想你大概也不行。」官有炫在心裡笑開來,對她,用激將法最有效了,他等著坐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