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傷勢復原了大半,所以就自作主張搬回柴房邊的小房間。這幾天都沒見到展翔,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不過也因此沒人盯著她喝那些苦不拉幾的玩意兒。
「穎心小姐,你的氣色看起來不錯耶。」鵑兒在小房間內陪著她,那日鵑兒親眼目睹小姐被夫人毒打的模樣,著實替她擔心了好多日。
「是啊!每天擦那種痛死人的藥膏、喝那種苦死人的藥汁,如果還不好,豈不是太不值得了!」穎心想起那些藥,仍舊心有餘悸。其實杜婆婆認為她尚未痊癒,仍需要上藥,她借口可以自行動手,然後趁杜婆婆不注意時將藥倒掉。
「哎呀!最重要的是有展翔少爺,就是因為有他,你才會恢復得這麼快,並且滿臉幸福的神色。」她早就看出穎心對展翔是情有獨鍾。
「你不要亂講啦!」穎心羞得滿面通紅。
「我哪有亂講!依我看你們倆再相配不過,也許再過不久,你就會成為展家的少夫人囉。」鵑兒喜上眉梢,似乎比穎心還興奮。「快快告訴我,你住在少爺房裡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麼天雷勾動地火的事?」
「不跟你說了!愈說愈離譜。」她故意掉頭不看鵑兒。
叩!叩!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響。「我去開。」鵑兒一馬當先搶在前頭,卻在見到來人時變了臉色。「是您,夫人!您怎麼會來這兒?」鵑兒戰戰兢兢地問。
「我不能來嗎?」冷漠權威的聲音讓鵑兒住了口。「我說現在的下人真好命,可以躲在房裡鬧嗑牙。」展夫人一雙利眼對準了穎心。
「我馬上去工作。」鵑兒連忙說道。
「我也是,我馬上去。」穎心趕緊下床,往門口方向走去。
「鵑兒先出去,我有話要和穎心大小姐談一談。」展夫人的眼沒離開過穎心,語氣冷淡地下命令。
「可是……」鵑兒好擔心夫人會對穎心不利。
「我說的話沒人理嗎?」展夫人利刃般的雙眼瞟向鵑兒。
「奴婢不敢,奴婢馬上就走。」鵑兒只好帶上門出去。
「你可真是尊貴啊!我的大小姐!」展夫人開始她的攻勢。
「夫人,我沒這個意思,真的!我會努力工作的。」如果能逃離夫人的視線,派什麼工作給她都無所謂。
「你別以為有展翔當你的靠山,我就拿你沒辦法!」
「我不敢,夫人!我真的不敢。」穎心低聲下氣地說著。
「我不管你敢不敢,」展夫人一把抓住穎心的頭髮,拉著她往牆壁撞去,撞得她頭昏眼花。「從今天開始,全莊的衣服都交給你洗,柴也交給你劈,三餐更是要你負責,如果旁人敢幫你的忙,我會要他好看!」說完,她將穎心扔在地上,然後像只驕傲的母雞走出小房,往她的大宅而去。
她早就料到會這樣,穎心揉了揉額上的腫塊,認命地去做夫人吩咐的事,幸好她沒逼著自己交出珍珠手鏈,否則免不了又是一陣拉扯,也免不了一身是傷。對穎心來說,這樣的日子才真實,她是應該面對現實的,如果對未來懷抱太大的奢望,那麼當希望落空的時候,心上的傷較起身上的傷來更不知要來重幾倍。
腦海中又浮現展翔的身影。當她還是個小女孩時,她便時常追逐著散發青春活力的展翔,而現在他是個成熟穩重的男人了,但是他們的距離卻如此遙遠,似乎她只能永遠追逐著心中的那個影像,永遠也無法拉近彼此的心……
完成了一日粗重的工作,穎心想到廚房找點吃的充充飢,但是卻沒半點可吃的剩飯剩菜,不必說,這一定是夫人的意思。
拖著疲累又飢餓的身子,她一步一步地踱回她的小房間,也不知是不是今天的溫度特別低,冷得她直打哆嗦。這個夜好長啊,長到穎心幾乎認為沒有天色大亮的時刻。但明天畢竟仍是會來,這樣的日子不知她還能拖過幾日?
幾乎是在剛入睡的時候,第一聲雞啼喚醒了她昏昏沉沉的腦子。穎心困難地下床,稍事梳洗後便開始她的工作。
首先要洗那堆積如山的衣裳,其實這些衣服根本不必天天洗,尤其在這麼寒冷的冬天,但是夫人的命令誰敢違抗?她認命地自井中汲起一桶又一桶的水,在冰寒徹骨的水中用力搓洗,她的一雙手早沒了知覺,只是身體的寒意卻是如何也不能忽略。
「穎心小姐,我來幫你。」小桂出現在她身旁,想替她分擔一些。
「謝謝你,可是你也知道夫人的脾氣,若是讓她知道你幫我,豈不是害慘了你?」穎心笑著拒絕她的好意。老實說,在展家仍有這麼多人關心她、愛護她,她已心滿意足了。
「夫人不會知道的,她還沒起床呢。」小桂仍然不死心。「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應付,知道你有心幫我,我真的很高興。」穎心輕推了小桂一下。「你還是去做自己的工作吧!別擔心我。」
「唉!歹命的小姐。」小桂歎口氣,走向左側的雞棚。
「小姐,我來幫你。」季萍靠近穎心,說著相同的話。
「又來了!」穎心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每個人都想來幫我。」心中感動的情緒不斷上升,穎心的雙眸浮上淡淡的淚光。
「夫人那樣待你,實在太過分了。」季萍義憤填膺地打抱不平。
「別這麼說,」穎心急忙摀住她的嘴,阻止她繼續發表長篇大論,然後附在她耳邊輕聲地說:「小心被別人聽了去,若上夫人好兒告一狀,你可吃不完兜著走。」
「哎呀!心中憤慨嘛!」季萍也附在她耳邊說道。
「好了,別理我,快走、快走。」穎心催促季萍快離開。展家人多口雜,即使大部分的人對夫人的所作所為皆頗感不滿,但仍有許多人是夫人的心腹,因此多防著點總是沒錯。
終於洗完那堆厚重衣服,穎心站起來舒一舒僵硬酸麻的身子,再將一件件衣服晾起來。雖然江南的氣候溫暖宜人,但冬天可也是冷得緊,她單薄的衣裳被水濺濕了一片,使寒氣更透進她的骨子裡。
「沈穎心,我姑媽叫你去幫她捶捶背。」展夫人的侄女林紅燕在穎心身後喊著。
「是,我馬上去。」她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似乎連一點喘息的機會也沒有,她忙得像個團團轉的陀螺。快手快腳地收拾好,她急急地跑至前廳。
「快一點!你是千金大小姐啊!請都請不動。」展夫人刻薄的話在看到穎心時響起。
「這年頭做丫頭的實在好命。」林紅燕在一旁搭腔。穎心沉默地走到展夫人身後,以她酸軟的手為展夫人按摩。
「重一點,你是在幫我搔癢啊!」展夫人似乎不甚滿意,穎心只好咬牙加重力道。「輕一點,你這死丫頭!打算把我的老骨頭拆了是不是?」展夫人大聲叫嚷著。
「夫人,我不敢。」穎心低聲說道。
「喲……這天下還有什麼事是你不敢做的?」展夫人的語氣中有著嘲諷。
「對不起,夫人!我真的不是存心讓您不舒服。」穎心囁嚅著道歉的話。
「算了吧!你下去,不要再來煩我。」展夫人高傲的揮了揮手,要穎心退下。
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穎心輕手輕腳地退去。「廚房有些髒了,年關將至,你就去好好刷洗一番。」在她即將退出大廳時,那如惡魔般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唉!除了認命之外,她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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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穎心小姐,穎心小姐……不好啦,不好啦……」鵑兒衝進穎心的房間,氣喘吁吁地喊。
「什麼事?」她虛弱地躺在床上,全身的骨頭彷彿要散了開來。
「展翔少爺和夫人在廳堂上吵架!」鵑兒將情報提供給穎心。
「為什麼?」這消息著實令人震驚。
「也不知道是誰去向少爺打小報告,把你被夫人虐待的事一五一十都說給少爺知道,於是少爺就和夫人吵了起來。」鵑兒停下來換口氣,又繼續說:「還講到什麼金錢的支援,夫人直罵少爺是不孝子,不肯挽救家裡的情況,少爺說這個家可不是他搞垮的,沒必要為此負責任。總之,吵得很凶就是了。」
「我去看看。」穎心支起虛軟的身子,打算前去瞧瞧實際情況。
「我看你還是不要去比較好。」鵑兒的眼神似乎有點古怪,看起來像是對她隱藏了什麼。
「為什麼?」穎心頗感懷疑。「你身體不舒服,還是躺著休息比較好。」她找了一個明顯過的事實當借口。
「我好得很,去看一下又不會要了我的命。」穎心輕描淡寫回道。
「會要了你的命的!」鵑兒著急地脫口而出。
「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穎心的表情及語氣滿是堅決。
「其實我也不太明白,但夫人說你是罪魁禍首,把一切錯誤都推在你頭上。」鵑兒拗不過她,只好將所知道的全說出來。
「我?我又做錯了什麼?」穎心真的是一頭霧水,母子倆吵架又干她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啊!」
突然間,那扇輕薄的木門被人用力一推,砰地一聲裂開來。展翔走進穎心的房間,臉上猶自散發著沸騰的怒氣。
「這該死的房間可以凍死人,這該死的門又擋不了半點風,而該死的你憔悴成什麼模樣!」一進門,展翔的怒氣就爆發開來,指著穎心破口大罵。一時之間穎心被他嚇壞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天啊!你的臉怎麼紅成這樣?誰教你這麼不愛惜自己!」展翔大跨步走到她身前。
一股怒氣也逐漸冒上穎心的心頭,這個傲慢的男人,他以為他自己是誰!「你為什麼一再地干涉我的生活?我高興怎麼樣過是我家的事,用不著你多費心。」生平第一次,她這麼沖地對人說話,嬸娘總是教導她要懂得忍耐,但連日來的忍耐已讓她瀕臨崩潰邊緣。
「你這不知好歹的女子!誰說不干我的事?我偏就要管。」展翔真快被她氣炸了,為了她,他和後母決裂,而她居然說她的事不需要他插手?
「算我求你好不好?你害得我還不夠慘嗎?你以為我這麼賣命工作是為了什麼?那是因為你對夫人出言不遜,而她把所有怒氣都轉移到我身上!如今你又再度和夫人吵架,你以為我有幾條命?」淚珠終於忍不住潸潸而下。「遠離我的生活吧,不要帶給我困擾。」
「不,我不答應。」展翔說得斬釘截鐵。
「不?你有什麼權利說不?我只是要你別管我!」有生以來,穎心首次對人大聲吼叫。
「從今天開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容許別人再欺負你、糟蹋你,我要你遠離痛苦、遠離寒冷、遠離勞碌。」展翔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再明白不過。
「你憑什麼?只要你一轉身,這些苦難又會再度降臨我身上,而且是加倍的。」她的語氣仍是忿忿不平。
「我為我的疏忽道歉,但是你放心,明天我就會帶你走。」說完,展翔頭也不回地走掉,留下穎心愣在當場,半晌說不出話來。
「展翔那小子決意到北方去,完全不肯解決家裡的困難。」展夫人恨恨地說道。
「擎天堡的威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怎麼會連這點錢也捨不得?」林紅燕問著姑媽。
「還不都是為了那小賤人,展翔惱我對她百般苛刻。哼,竟然這樣對待我!」
「沈穎心?」
「是啊!除了那小賤人還會有誰?」
「這也難怪,沈穎心長得還真不錯,展翔會為了地和您起衝突也是不難理解的。」林紅燕的口吻似乎有著濃重的酸味。
「這狐狸精也不知使了什麼妖法,更氣人的是,不知道哪個傢伙在展翔面前胡亂說話。」
「除了沈穎心還會有誰?」林紅燕揣測著。
「沒錯,一定是她!」憤怒之情幾乎燃紅了展夫人的雙眼。
「我們可要想辦法報復,不能讓她這麼囂張。」
「話是沒錯,但能怎麼做呢?」
「我有一條妙汁,可以對付沈穎心那小賤人,消一消姑媽您的心頭之恨。」
「可是明兒個展翔就要帶走小賤人,怎麼報復?」「您放心,我這個計謀再妙不過。」說著,林紅燕走近姑媽,在她耳旁低語。
「好計策,好計策!」展夫人陰騖地笑著,臉上有著凶狠的表情。兩個心思毒辣的女人正在為她們的汁謀暗暗得意,還發出一陣陣奸險的笑聲,彷彿她們已見到計策收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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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濃霧仍未散去,沈穎心努力摸索著廚房的方向,展開她一日的辛勤工作。冷不防地,她撞到一堵牆,摸了摸疼痛的鼻子,轉過身子繼續前行。
「你到哪兒去?」那堵牆開口說了話。
「是你!你嚇到我了。」穎心按住心跳加速的胸口,原來那堵牆是個人——展翔。
「我問你到哪兒去?」他再度堅持地問遭。
「我正要去工作。」說著轉身就走。
「該死!我昨天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昕懂?」展翔的怒氣上升。
「唉!我很感激你的好意,真的。但是我不能照你的話去做,請你體諒我的苦衷。」穎心無奈地望向他。展翔的頑固真是不可思議,她以前從不知道他是個如此好管閒事的人。
「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會帶你離開這裡,你永遠都不必擔心會受到我後母的責罰。」這個小丫頭當真聽不懂人話?
「我不能答應。」即使她內心是十分盼望這個夢想成真,但仍不能答應。
「為什麼?」他真的搞不清女人家的心思,為什麼他要帶她脫離苦海,卻遭到拒絕?
「因為你沒有權利帶我走,我也沒義務跟你走。」
「我當然有權利,你是我表妹,我應該照顧你。」
「我和你認真說來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和嬸娘投靠展家,或許你是念著你和嬸娘的血緣關係而照顧我,可是現在嬸娘已經過世了,我在展家只不過是個丫頭罷了。」
「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要帶你走。」展翔斬釘截鐵地說道。
「到底為什麼你要這麼多事?」和他說話似乎總能引發她的怒氣。
「我無法坐視你被虐待!」展翔的語氣也摻進了憤怒的因子。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展翔不能這麼對她。
「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決定施捨給你。」他的口氣愈來愈惡劣。
「天啊!我真不敢相信你,怎能這樣!」穎心簡直不知道要怎麼應付他。
「不論你是自願還是被迫,總之,你不能繼續留在這裡,現在就走吧!」展翔伸手去拉穎心,她卻將手藏在背後。
「不要鬧了!」他的怒氣已瀕臨決堤。
「是誰在鬧?明明是你不講理。」穎心控訴道。
「對!我這人什麼都講,就是不講理。」說完,他拖著穎心直往門口的馬車走去。
「放開我,放開我!」穎心真的被惹怒了,使出全身力氣對抗他,展翔一個不注意,竟被她掙了開去,不過在極短的時間內,他又重新將她抓住。
「你再反抗我就把你扛在肩上,你可以試試我敢不敢!」展翔對著她大吼。穎心終於安靜下來,她絕對相信他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扛著她走。
「我可以自己走,你不用拖著我。」唉!遇上這種蠻子,她最好認命點。聽她這麼說,展翔在心底鬆了一口氣,急急忙忙放開她,因為發自她身上、屬於少女特有的香味,令他心中一陣悸動。
兩人默默地走向馬車。穎心坐在敞舒適的馬車內,展翔則騎馬在前頭領路。這一隊人馬將近二十人,全是追隨展翔回家的手下,展家原有的僕傭他一個也沒帶走。值得慶幸的是鵑兒也跟著她一起,不論展翔要帶她到去哪裡,她也不再擔心了。
事實上,如果她對自己誠實的話,她就會明白,即使沒有鵑兒陪著,她仍然信任展翔。穎心真的不清楚他要帶她什麼地方去?不過到什麼地方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再也不必過著提心吊膽、深怕受罰的苦日子。
饒是馬車極為舒適,連著坐上三天也會令人痛苦地喊救命,而展翔騎在馬上的英姿讓穎心好生羨慕。她原先決定對他採取不理不睬的態度,好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但事實上這樣的做法根本困擾不到他,反倒是她快因為他倆之間的疏離而瘋狂。
「翔哥哥,你能不能過來一下?」她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
「什麼事?」展翔掉轉馬頭,皺著眉瞪著穎心,似乎覺得她很煩。
「我想問你,我可不可以騎馬?」她的聲音柔和,含著祈求的味兒。
「當然不可以。」展翔毫不考慮就拒絕了她。
「為什麼不可以?我看不出來你有任何理由拒絕。」她的聲音及表情有著濃濃的失望,更有一絲察覺不出的憤怒。
「因為我說不可以。」說完,他掉轉馬頭,不再和她囉唆下去。
「可惡,太可惡了!」穎心忍不住連聲咒罵,他怎能那麼專斷獨行?如果不反擊一下,她就不叫沈穎心!但說來容易做來難,要怎麼做才能報復展翔?也許她可以故意和他玩個捉迷藏,對了,就是這樣!穎心在馬車中籌劃一日,終於擬定好計劃,心想,至少也要讓展翔忙上一陣。
傍晚時刻,大隊人馬在一家簡陋的客店休憩,穎心喚來鵑兒,告知她的計劃。
「小姐,這樣是行不通的。」鵑兒真不敢相信穎心居然會計劃逃跑。
「為什麼不行?」她倒覺得萬無一失。
「我們要逃到哪兒去?現下展家已容不下我們,況且兩個單身女子在夜間外出是十分危險的事。」人前的沈穎心溫順又和氣,才不會想出這種餿主意,鵑兒不得不懷疑,是不是顛簸的馬車將她的神智弄糊塗了。
「你真以為我們逃得了?我只是氣翔哥哥不把我放在眼裡,好像我根本不存在的,所以打算讓他忙上一陣子,再讓他找到。」事實上能和展翔在一起是她夢寐以求的事,她怎會想遠離他?不過,她真的太生氣他的態度,因此決定以逃跑來喚起他的重視。
「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妥。」鵑兒仍未放棄勸說。
「不然我自己行動就好,不用你幫忙。」她已下定決心,絕不容許更改。
「好啦,好啦!你這人就是這樣,一固執起來就無法動搖。我還以為你溫柔又順從哩!真是看錯你了。」鵑兒終於屈服,但仍要要挖苦一下穎心才肯罷休。
「好鵑兒,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穎心樂得眉開眼笑。
「唉!我上輩子欠你的。」鵑兒歎了口氣,一臉無奈。
當天晚上,用過晚膳之後,穎心和鵑兒返回們的客房,等到大夥兒都熄火,主僕兩人便躡手躡腳地步向後院馬廄。
「小姐,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嗎?」店小二突然從轉角出來,嚇得她們差點尖叫出聲。
「沒事,沒事,我們只是睡不著,要到後院走走。」穎心在平息劇烈跳動的心臟後回答。
「這樣啊!那麼別逗留太久喔!這裡接近北方,治安不太好,所以不要走太遠。」店小二好心地勸告。
「謝謝小二哥,我們不會的。」穎心謝過店小二,和鵑兒走出陳舊的木門。
「小姐,剛才店小二說治安不太好,咱們還是回去吧!」鵑兒畏畏縮縮地望著四周。
「怕什麼,才不會那麼倒霉。」拉著鵑兒的手,穎心一步也不停地朝馬廄行去。
「唉!少爺一定會生氣的。」鵑兒猶不死心地想阻止。
「我就是要他生氣!」馬廄就在前方,日間所乘的馬車正停放在那兒,但穎心的目標是展翔的黑色駿馬,而不是馬車。
「我的老天!你不是要坐馬車,而是要騎馬!」鵑兒驚訝地呼喊出聲。
「馬車太吵了,不一會兒就會被發現。」雖然這是事實,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從未騎過馬,所以對這匹純黑色的馬兒有著無比的好奇心。
「可是你會騎馬嗎?」鵑兒好奇地問。
「不會。」
「不會?那你怎麼還敢騎?不怕摔斷脖子!」鵑兒的聲音充滿了不敢置信。
「騎了就會啦!這幾天我一直在觀察翔哥哥,他騎這馬一點也不費力。」她相信自己也可以辦得到。
「喔不!」鵑兒已幾近哀號邊緣,穎心小心翼翼地走近馬匹,輕聲細語地安撫它,並摸了摸它光亮的毛髮。
「你看,它是很溫和的。」穎心得意洋洋地說。
「可是你確定爬得上去?它是那麼高大。」鵑兒點出事實。
「嗯!這就有點費事。」穎心四處張望,終於發現不遠處有一塊大石頭。「那邊有塊石頭,我們可以拿來當墊腳石。」她的眼睛閃閃發亮,為即將到來的冒險行動興奮莫名。鵑兒卻因最後一絲希望落空而發出呻吟。穎心將馬兒牽至石頭邊,藉由石頭跨上了馬背,鵑兒也只好硬著頭皮攀上馬背,坐在穎心身後。
「太棒了,太棒了!」穎心歡呼出聲,輕扯馬韁,馬兒步履穩健地向東行去。
「好可怕!」鵑兒牢牢地抱住穎心,身旁不住倒退的樹木更增她的恐懼。
行了約莫一個時辰,從林中躍出數匹馬來,穎心急忙勒住馬,鵑兒則呆愣在當場。
「前方是何人?」其中一人粗聲問道。
兩個夜行的女子此刻才真正感到恐懼。
「大爺問話怎不回答?」另一人策馬向前查探究竟,一把由穎心手中奪過韁繩,黑馬頓時仰起前腳,主僕倆嚇得尖叫出聲。
「是娘兒們!」拉韁繩的人迅速安撫馬匹,就著月光審視穎心及鵑兒。這時十餘騎人馬都圍攏了過來,驚歎聲此起彼落。
「好標緻的姑娘!」「正好可以捉回去當壓寨夫人。」
「後頭這位就讓我們玩玩,首領,你說如何?」
「好極,好極!」一群人高聲談笑著,似乎正為他們獲得獵物而欣喜不已。
「麻煩讓我們過去,我們有要事在身。」穎心故作堅強地說。
「有什麼事比當我的夫人更要緊?我的美人兒!」首領靠近黑馬,把臉湊近穎心。
「請放尊重些。」穎心氣憤地別過頭去。
「唷!還是個辣味美人呢!」一群人登時哄堂大笑。「你來和大爺共乘吧!」說著,硬把穎心抱過去。
穎心敵不過首領的力氣,被強制坐在同一匹馬上。「放開我,你們這群土匪!」穎心尖聲大叫,並試圖掙脫箝制。
「你別白費力氣了,咱們走吧!」首領一聲令下,十餘騎人馬連同展翔的坐騎跟隨在後。
行上山後,一座山寨矗立在眼前,穎心心知脫逃的機會更加渺茫。此時天色已經微亮,淡淡的日光照射在穎心憂愁的臉龐上,別有一份動人的韻味。生活在荒山上的盜匪幾曾見過這般動人心魄、如出水芙蓉的美女?登時大夥兒瞧得目瞪口呆。
「我的老天,咱們撿到了一個仙女。」二當家首先驚呼出聲,眾人頗有同感。
「她是我的,你們別妄想。」首領出聲警告。這樣的天仙美女窮其一生也難覓得;沒想到竟自己送上門來,登時獨佔她的意念就更堅決了。
「不,她是我先發現的,應該屬於我。」三當家見了穎心的美貌就失了魂,也顧不得尊卑之分,和首領爭了起來。
「她是我們一起發現的,怎能說是你的!」四當家也不甘示弱。
「依我看,我們以比武來決勝負,贏的人就擁有這美人。」五當家提出合理的解決方式,山寨裡人人各有所長,不見得他不能取勝。
「這成什麼話!當初你們奉我為首,自然該聽我的話。」首領的聲音怒不可遏。此時天已大亮,明晃晃的日光下,穎心的皮膚如同白玉般,散發出透明光澤,她的神情飄忽而悠遠,玫瑰花瓣似的雙唇緊抿著,柳葉似的眉輕蹙著,而那一雙如寒星般的眼眸彷彿要滴出水來。見了她這般模樣,誰還會懂得謙讓?
眾人的爭吵聲愈來愈響,誰也不肯放棄擁有她的機會,就在此時,展翔的黑馬趁亂衝了出去,馬背上的鵑兒緊緊摟住馬頸,待眾人驚覺時,黑馬早已遠遠地奔馳而去了。在眾人的吆喝聲中,穎心的神智被喚被喚回,得知鵑兒脫離險境,她差點高興地大笑,接著想起自身的處境,不由寒意直冒心頭。
她已經不只一次暗罵自己的魯莽,但事到如今,談論這些都已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