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以白苦笑著搖頭,加快了步伐跟在後頭。
"喂,這裡的水深不深啊?"婉柔雀躍地問著。好想下去玩水喔!
看出了她的意圖,他淡淡地回道:"要淹死你綽綽有餘。"這算是警告。
婉柔吐吐舌,很快地就轉移目標,興奮地挨近他身畔。"怎麼釣?教我、快教我啦!"
丁以白微微一笑,將其中一枝釣竿丟給她,簡單地教她掛上釣餌。"釣魚最重要的是耐心,你──"他很懷疑地瞥了她一眼,"有嗎?"
"少用這種污辱人的眼光看我,我的耐心多到可以放在銀行生利息了。"她不服氣地反駁。
"嗯哼。"他揚眉不置可否地淡應著。
答案很快便見分曉,事實是勝於雄辯的,瞧瞧,不過才半個小時,那個小女人已經悶得發慌,開始打起瞌睡了。
討厭,都是天氣太好的關係,陽光溫溫和和的,有點涼又不會太涼的微風吹來,害她直想找周公叔叔聯絡感情。
這女人恐怕八輩子都不認識"耐心"二字長什麼樣子,標準三分鐘熱度的性子,居然還能睜眼說瞎話。
丁以白訝然失笑,瞧他看見了什麼?數步之遙的婉柔一根釣竿晃得高高的,釣餌離水面至少有三寸之遙,似乎在向魚兒們示威,這些水生動物想吃她的餌還得求她呢!就只差沒在上頭掛個牌子,寫上"願者上勾"四個字而已,多囂張啊!
幹嗎呀,她在學姜太公的釣魚哲學嗎?
昏昏欲睡的小女人恐怕早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他憐愛地笑笑,移近她身旁不動聲色地抽去她手中的魚竿,以最輕柔的舉止展臂將她攬靠在自己懷抱。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丁以白凝望懷中佳人的時刻遠超過注視水面上的浮標,直到察覺到手中傳來的震
動,他如夢初醒地急忙收竿,太大的動作震醒了好夢方酣的婉柔,她跟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地震了嗎?"
"震你個頭!"他好笑地回了句。
一個體積不小的不知名物體朝她迎面飛掠而來,她本能地驚叫,身子為了閃避而本能地往後仰,一時失去平衡就栽向地面,因為身處丁以白懷中,以致"禍及他人",連帶地將丁以白拖了下來。
"噢,痛死人……"聲音全卡在喉間,她愕愣地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咫尺之遙的俊爾容顏。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幹嗎……這樣看她?
"婉柔──"他低低輕喚,深邃如夜的黑眸幽沉的凝望她。
好一幕熟悉的畫面。小說寫了太多,這不就是男女主角欲纏綿擁吻的最佳時機嗎?通常這種氣氛最是浪漫得亂七八糟……
溫熱的氣息灑在她臉龐,染起淡淡的嫣紅。迷濛如醉的思緒已無法容下其他,婉柔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一定寫滿了邀請與期待,於是,當他輕幽的歎息響起時,她也準備好了要閉上眼──
"笨蛋!你怎麼這麼白癡,就算你想跌死,但我可不想,別拖我當陪葬。"
噢!好痛?嘴唇沒有感覺,反而是額頭被人敲了一記。
婉柔不悅地揉揉發疼的前額,氣惱地看著不解風情的男人拍著灰塵離開她身上,一口悶氣頓時不曉得該如何發洩。
夢幻是美好的,但現實卻是殘酷的。莫大姑娘總算清醒了,浪漫得一塌糊塗的小說就算騙死人也用不著負任何法律責任,她自己本身就是"欺騙社會"的人,怎會不瞭解這個道理呢?
"剛才那個害我跌得鼻青臉腫的始作俑者呢?"她氣咻咻地問道,要不是那個不知名的鬼東西,她才不會丟臉丟得這麼徹底。
丁以白忍著笑,指了指猶在地上作垂死掙扎的魚,他心知肚明,這條可憐的魚兒將會成為婉柔的出氣筒、他的替罪羔"魚"。
"就是你斗膽驚嚇本姑娘?!"她三兩步逼上前去,以茶壺姿態質問著,"什麼?解釋?不用了,反正你冒犯了我是事實……管你是不是故意……道歉?道歉就算啦?有本事你登報寫個道歉啟事,否則休想我原諒你!嘿,沒辦法了吧?!那好,你自己說,我該怎麼處置你?要我從輕發落?"她偏著頭狀似思考。"也行,就剁下你的頭來熬魚湯,再將身體切成三段,第一段清蒸,第二段紅燒,第三段火烤來吃,怎麼樣啊?很手下留情吧?什麼?要我饒命?呵呵,不但門都沒有,連地洞也沒有!活該,你三好加一好,敢得罪本姑娘,就休怪我無情。"
一旁的丁以白看著她自說自唱,笑得腸子都快打結。不曉得是不是受了她的影響,怎麼他覺得那條生命垂危的魚老兄似乎用著很哀怨的目光在控訴他的惡劣?
雖然如此,但他還是很用力地忍著笑,發揮他不恥下問的美德,"我能不能請問你,什麼叫'三好加一好'?"
婉柔像看智障兒似的瞪了他一眼,"四(死)好!"連這個也不知道,罵他白癡他還鬧脾氣呢!
他忍不住爆笑出聲。
婉柔不打算理會笑得像白癡的他,抓起了那條魚,"這條魚是你釣到的?"
"不然你以為有可能會是你嗎?"寫滿調侃的黑眸瞅住她,"你這哪是來釣魚,根本就是吊魚──的胃口,要像你這種釣法,別說魚了,連只小蝦米都撈不到。"
婉柔洩氣地垂下肩頭,"是不是一定要鼻子尖尖的,鬍子翹翹的才有'親和力'魚群看了才會比較有親切感,要上勾會快些?"
"我還順便來罐波爾茶咧!"丁以白大笑,"電視廣告看多了。"
她悶悶地噘著嘴,"它們不給面子,太沒成就感了,不好玩。還不如上餐廳去花個幾百塊,就有人送上一道道香噴噴的菜餚,也不用忙個半死,到最後連只蒼蠅螞蟻都沒釣到,勞心又傷神不說,還回過頭讓一條水生動物欺負。"
到底是誰欺負誰呀?虧她有臉說。
"你有忙個半死嗎?"丁以白很有耐性地聽完她的抱怨,然後極度困惑地提出疑問。
"你管人家!"她跺著腳嚷道,"不管啦,人家不玩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丁以白連連失笑:"好啦、好啦,就知道你沒多少耐性。"
"嘻。"管他怎麼說,反正她在他面前早就沒形象了。
收拾好釣具走了兩步,他突然又回過頭來說了句:"如果我剛才真的吻了你,我們之間會演變成怎樣,你想過嗎?"
婉柔當場傻住。
原來……他根本不是呆得什麼都不瞭解,他耍她啊?!
然而,她沒有多餘的心力發火,因為她所有的思緒,全讓他那句話所填滿。是啊,如果他當時真的衝動地吻了她,那麼他們之間還只是單純的朋友嗎?她有辦法在與他有了愛侶般的接觸後,再來告訴自己,她對他只有友誼?
不,她知道不再是了,從她打心底期待著他的親吻時就不再是了,丁以白在她心中的意義,早已不再單純──不管有沒有那個吻。
※※※
回來後的婉柔,腦海裡始終縈繞著丁以白最後丟下的那句話,不斷地問著自己,她願意接受這樣的關係嗎?如果是肯定的,那麼她的"完美主義"跑哪裡去了?丁以白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前看後看、就算是剖開來看,都絕對找不到一丁點如孟稼軒一般深情疑心的影子,她實在看不出來他對她哪裡深情了,她的完美主義向來是不齒這種淡到不用任何考驗就會自動瓦解的小戀情;但如果是否定的,為什麼她的感情又像擁有自主意識般地想背叛她,讓她無法掌控,好似在證明她無法看清的情感歸屬?
好矛盾。
丁以白什麼也沒對她表示過,如果他對她沒有那種感覺的話,那她不是在白作多情嗎?她才不咧!她老是在讓他看笑話,才不要再加上這一樁。
真是酸甜交織、悲喜難分呵!
聽說這種患得患失的症狀是標準陷入情網的戀愛心情,真的假的?有沒有醫學根據啊?千萬別"誤診"了才好。
重重歎息幾聲,她將目光落在桌前零散的稿紙上。不該再吃喝玩樂混日子了,正事要再不快點搞定,她就認命地等死吧!
收拾起迷亂的心情,她乖乖地坐回到書桌前,提起筆專注投入一字字地埋頭耕耘。
寫呀寫的,她頓了一下,咬著筆桿出神凝思,當腦海毫無預警地浮現一張英挺卓眾的容顏時,所有的悲歡心情全都跟著牽引了出來,她深深吸了口氣,毅然決然地再度下筆,灑落字裡行間的,不只是文句與標點符號的組合;串起的,不只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深情,更是緊扣她矛盾的幽幽迷思。
揮灑如行雲、穿梭如流水,有如浪潮般直湧上腦海的文思使得她振筆疾書,瀟灑揮墨,稿紙一張寫過一張。
全神貫注地融入故事情節中的她,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直到丁以白敲門喚她,她才抬起頭注意到窗外天色已然大白。
哇,一不小心,她居然又給它寫了一個晚上。
"婉柔,你醒了嗎?起床吃早餐了。"門外的丁以白還以為她睡過頭了呢!
打了個呵欠後,她才慢慢感覺到席捲而來的倦意。雖然說以往連夜寫稿對她而言是家常便飯,但是這陣子恢復了正常作息,習慣了當早睡早起的好寶寶,難怪一晚沒睡會讓她腰酸背痛。
收拾好一夜的心血結晶,她起身伸展筋骨,一邊捶著酸疼的頸子,一邊移動步伐開門。"嗨,早安。"
"早──咦,婉柔,你怎麼一副'氣息奄奄'的模樣?"他凝視她一臉的疲憊之色,關切地詢問。
她呵呵假笑著,"謝謝你的'金玉良言',反正我還'音容宛在'你就不用太為我擔心了。"
丁以白跟在她身後隨之下樓,"你該不會一夜沒睡吧?"
"乖孩子,你真聰明。"她丟了個很沒誠意的笑容給他,然後便專注地朝餐桌上的食物猛攻,"所以,你該不會介意待會讓我睡個好覺吧?"
他望著她狼吞虎嚥的吃相,好似已然習慣,笑笑地抽了張面紙給她,"昨晚當賊去啦?"
"謝謝你這麼瞧得起我。"她漫不經心地回道。
解決了最後一口三明治,順道搜刮了一杯奶茶,她心滿意足地往樓上走,"在我睡到爽以前,天塌下來都不要吵我。"
為這樣一個女孩動心,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丁以白望著消逝在樓梯間的身影,忍不住要悲歎自己的慘澹人生。
※※※*
連續七八天,婉柔總是將自己關在房中沒日沒夜地埋頭寫稿,除非必要,否則她就是將自己關在房中,看在不知情的丁以白眼中,逐漸地感到憂心,偏偏問她又問不出個所以然。
不得不承認,他是對婉柔動了頗深的感情,只要是關係到她的事,他的反應就莫名的強烈,憐也憐得深、痛也痛得沉;凡事只要沾到莫婉柔三個字,他就完全理智不了。
尤其近來,她只要聽到電話聲就嚇得彈跳數尺之遠,搖手又晃腦,緊張兮兮地直說:"如果找我,一概說我不在。"
她究竟在逃避什麼人?每回問她,她又總是心不在焉地拿千篇一律的"沒什麼"來搪塞他,還有,她就連吃飯時也會陷入沉思,可他卻無法透視她的想法,無從得知究竟是什麼事困擾著她,更無從得知老是將自己關在房中的她究竟在做些什麼。
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探手接起,多日經驗告訴他,如果他不接,就算電話響到燒壞,房內的婉柔也不會去接它。"喂,請問找哪位?"
"請問──莫婉柔小姐在嗎?"另一頭傳來優雅的嗓音,這是他第五次接到同樣的電話。
"我去看看。"他目光本能地投向樓梯,答得有所保留。心頭暗暗思忖著,婉柔要躲的就是這通電話嗎?"小姐貴姓?"
"莊。還有,麻煩轉告她,這種把戲我幼稚園就會玩了,請她別繼續'不在'下去,更希望她能給個令我滿意的結果。"
丁以白愕了一下,與婉柔"狼狽為奸"的他不禁感到一絲絲尷尬,"呃,好的。"
真是糗斃了!
輕敲了幾下房門,他朝裡頭喊道:"婉柔,有你的電話。"
"誰呀?"她隨口漫應道,手邊不忘以最快的速度揮動筆桿。嗯,不錯,第十章快結束了,這下對莊姐有得交代了。
"她說她姓莊。"
撞進腦子的一句話將她漫不經心的神態震得煙消雲散,她直起了身子,下意識裡加快揮筆的速度。
"她還要我告訴你,別再因為她而繼續'不在'。"
啊?!莊姐居然把她的底摸得清清楚楚,連她的小把戲都瞭如指掌。慘了、慘了,她這下鐵定會被剝皮!
收拾好稿紙,她連滾帶爬地以最快速度衝下樓去。
幹嗎?火燒屁股啊?她不是躲電話躲得勤嗎?跟在身後的丁以白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狀況。
拿起電話,她戰戰兢兢地叫了一聲:"莊……莊姐嗎?"
"難得啊!我們大作家真是個大忙人,今天'終於'在家了,我還以為我要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尋人去呢!"莊又華調侃地說著,擺明了就是在損人。
"哪裡,莊姐言重了,小女子何德何能,怎堪得了如此大禮。"
"少給我打哈哈,耍嘴皮子!你稿子究竟寫得怎麼樣了?"莊又華神色一正,直搗正題。
"是你自己先含沙射影,明褒暗貶的嘛,人家只好配合你呀!"
"沒關係,你再給我繼續顧左右而言他,我陪你耗。看你那本早八百年前就說要寫的稿子什麼時候才肯心甘情願地交出來。"
"哪有八百年前!那是……是……四個半月……前……的……事……"她愈說愈小聲,愈說愈心虛,"時間過得好快喔,真的歲月不留人……"說到最後,她只能敷衍地蠢笑以對。
"是啊,我以為你會說光陰似箭、歲月如梭。"要裝傻比白癡,她也不會輸給婉柔。
"呵……是啊,轉眼間我們都人老珠黃了……"
"莫、婉、柔!"她叫得很低、很柔、很輕,卻令婉柔忍不住寒毛豎起。
"好……好啦,莊姐,你別生氣,我又沒說不交。"
這才像句人話,莊又華滿意地稍稍緩和神情,"什麼時候?"
"後天,行了吧?"反正只剩一小段,不用兩個小時就能搞定。
"很好。還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不管你寫什麼死人骨頭,下個月中旬我一定要看到你另一本最新作品出現在我眼前。"
"下個月?"婉柔不敢置信地嚷叫出聲,"你有沒有搞錯,現在都快月底了。"
"不是白癡都知道。"
問題是,她腦子完全空空如也,沒有任何構思,一本《忘憂愛情海》就夠她嘔心瀝血了,如何在短時間擠出另一本十萬字的血淚史?
"你不如殺了我!"她哀鳴著。
"是的,我很樂意。"那是指,如果她不能如期交稿的話。
"莊姐,你怎麼這麼冷血,好歹我們也相識一場,你怎忍……"
"少用動之以情這一招。這是我們早就商議好的,絕不變動。怪只怪你這本《忘憂愛情海》拖了太久的時間,差點就成了'懸案'。別忘了你快活了近五個月,這就叫樂極生悲,也是你選擇先甘後苦的代價。"
果真是催稿閻羅。
婉柔苦著一張如喪考妣的小臉,滿心不平地道:"普天之下,也只有一種角色能讓你詮釋得絲絲入扣、發揮得這麼淋漓盡致!"
"哦?什麼?"想也知道不會是好話,不過莊又華還是很有修養地附和著詢問。
"逼良為娼的鴇母!"她哼道。
"是這樣嗎?"莊又華不以為意,反而學著印象中鴇母該有的尖銳嗓音喊道,"我說艷紅啊,接客羅!"
婉柔皺著秀眉,"這麼俗的爛妓女稱諱,我才不要。要嘛,我也要用我原來的'花名'當個掛紅牌的花魁,莫語可比艷紅有氣質多了,是不是啊,我的'莊嬤嬤'?"
"行啊,只要你的'接客'速度能快些。"
婉柔悶悶地低咒了幾聲:"我連我的妹妹都推'下海'了,你還要我怎樣?"
"不怎麼樣,我只是沒忘記你家那個美得不同凡響、簡直不像世間人的小妹罷了。"嘿,不愧是老奸巨滑的"莊嬤嬤",算盤打得多精哪!
"你說湘柔?"她訝異地低叫,"省省吧,她才十八歲。"等她大到可以提供一個轟轟烈烈的感情故事給她時,她早就不知道封筆到哪兒遊山玩水去了。
"世事哪有絕對,後生往往可畏,你沒聽說過嗎?"想了想,"再不然,以她飄逸絕俗、靈性出塵的美,已是絕世罕見,提供她的照片作為繪圖參考也不錯。"
"去你的,少打我們家湘柔的主意,我才不會讓她'出賣色相'。"連一株國家小幼苗也"覬覦",真是沒人性。
"隨你,反正你下個月給我如期'接客'就行了。"
"別這樣啦,你就不能──"
還沒來得及討價還價,她的司馬昭意圖便讓心照不宜的莊又華截去話尾:"不能。"
"沒有商量的餘地?"她猶作垂死的掙扎。
"在吃喝玩樂混日子的五個月中,你就該想到今天的下場。"
"半個月?"她的語調無比悲慘。
"是的,半個月。"
天啊,讓我死了吧!半個月要她到哪裡找靈感啊?
掛了電話,她愁眉苦臉地癱坐在椅子上,以至於無力的她不曾察覺到一旁神色陰鬱的丁以白。
認命地歎了口氣,她起身打算回房將最末的一小段稿子完成,其餘的到時再見機行事了,她向來篤信天無絕人之路──換句話說,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才一轉身,目光不期然與他陰沉難看的神情接個正著,她微微一愕,正欲開口詢問,他便像發了瘋似的緊緊抱住她,緊得讓她沒有任何掙扎的餘地。
他吃錯藥啦?婉柔舌頭打結,呆愣著。
"別離開我,婉柔,任何事,有我替你扛!"低抑的語調掩不住心湖的激動。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愕愣地張著嘴,小腦袋更是迷糊。
"以──"
來不及出口的疑問,遭突如其來的吻堵住,她傻了眼。
這……是……什麼……情形?她實在搞不清楚,他們到底是在演哪一齣戲啊?場景美、氣氛佳的浪漫時刻叫他吻她他不屑,現在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只打算以世界末日的心情挖出腦子裡最後一點墨汁去填滿稿紙,他又選在這個她最迷糊、最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刻,措手不及地上演曾令她數度期待盼望的甜蜜接觸……他存心耍她是不是?
不過,她卻沒辦法命令自己對他發火表達不滿,唇上溫熱而真實的觸感,比她所能想像的還要令她心魂震盪。海柔說的根本太小兒科了,完全不及她此刻感受到的千分之一,她感覺到自己幾乎要在他熾烈的熱吻之下融化,不知是世間萬物離她遠去,抑或她忘卻世間萬物,好似她生來就該依附他而存在……
她完全不需要思考,極自然地閉上了眼,雙臂緊緊環住他,全心全意地回應他,感受他所傳遞的狂熱情潮,甚至情願就這麼永無止盡地延續下去──
一碰上她的唇,他就再也無法掌控自己的情緒,心湖的狂濤震撼無法平復,付出的真切情感也無法否認,除了承認他愛她、他再也放不開她之外,他沒有第二個選擇。
她的過往,不論再如何不堪回首,那都已成歷史,計較也挽不回什麼,如果說他今日的情意只是淡如流水,那麼他會任它逝如雲煙,就當不曾有過這段短如朝露的情意,可是偏偏他不但動了情,而且投注得太認真,既回不了頭,也無力去後悔,那麼,與其矛盾掙扎,不如全然包容。他知道若生命中捨去了她,將會有多麼痛苦,於是他只能要求未來,他要他的未來有她攜手共度,更要她的未來只有他!
沒有人願意自甘作賤自己的,婉柔定有苦衷,否則這些天她不會躲電話躲得這麼勤,由那通電話聽來,他不難瞭解她是受了什麼樣的壓迫,難怪她近來心事重重,他早該想到的!
因為愛她,所以她的苦、她曾受過的折磨,都令他心痛難當,今後他所能做的,該是更加地疼惜她、珍視她。
丁以白緩緩離開她的唇,皺著眉凝望她嬌美酡紅的醉顏。為什麼他會覺得她的接吻技巧生澀得可以?她不是……
甩甩頭,他輕捧著她醉意嫣然的嬌容,輕柔地低語:"逝者已矣,來者可追,我們都別再回首過去,你只要記得,你未來的日子有我參與,這樣就夠了。"
婉柔猶處於茫然狀態回不了神,深深沉醉在他溫柔的瞳眸之中無法思考,只會傻傻地點頭。
這算是表白嗎?她思緒懵懵懂懂,一知半解。
他剛才說了什麼來著?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別回首過去?咦,這是她的座右銘兼人生哲學耶!他怎麼知道她是"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的人?不錯,好現象,他愈來愈瞭解她了。她忍不住露出微笑。
她看起來很感動。丁以白凝視她半晌,輕歎著擁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