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自稱專業人士的高級知識份子在山谷外徘徊,終年不散的濃霧瀰漫整座山林,伸手難見五指,阻隔世俗的窺探。
一行人有地質學家、上壤分析師、攀巖高手、野外求生權威,以及該坐在辦公室吹冷氣的電腦工程師、建築師,總共大約二、三十名。
其中以天翼財團的執行秘書長竇輕涯最為顯目,氣宇軒昂、英挺有神,斯文的金框眼鏡下是一雙銳利的眼。
經過多年交涉,天翼集團仍未順利買下這座山谷,他們最初是打算在谷裡蓋大型遊樂場和飯店,爭取國外觀光客,打造國際形象,吸引更多外來客來此消費。
但周休二日制度的改變,讓國人普遍重視休閒娛樂,腦筋轉得快的生意人便動起兼具養生、休閒的度假飯店主意。
由於紫蝶幽谷的神秘和日漸傳開的名氣,讓不少商人將目標鎖定這裡,多次以走後門的方式,企圖賄賂官員,期望奪得先機佔據這塊土地。
但那些官員無一敢答應,大把大把的鈔票送到眼前又推了回去,要他們自行想辦法和谷中的地主商討,他們無能為力。
一來是沒幾人能順利地進入谷中,二來是民間保育團體的大聲疾呼,不許政客、財團玷污這塊聖地,因此紫蝶幽谷才得以保持最原始的風貌。
「不可能是水貨,我直接由研究中心帶來的精密儀器怎麼會出錯?剛剛在山腳下測試的結果十分良好啊!」奇怪,螢幕上除了空白,什麼都沒有。
「會不會山路顛簸震壞了,你這玩意兒也太不耐用,還沒派上用場就先陣亡。」枉費他們當它是寶的費力扛上山。
急得滿頭大汗的工程師專心地想找出儀器短路的地方,但始終不見故障處。「它有耐震、耐壓、耐水三種功能,絕不會受到損害。」
「那探測畫面呢?你不要告訴我得戴上立體眼鏡才看得見。」
「我哪曉得,上次來也是這樣,我們那一組被上頭罵得快成豬頭了。」現在儀器居然又失靈,他等著挨刮了。
「是嗎?這麼邪門……」難怪附近的原住民沒一個願意帶路,老說聖地不可冒犯。
也許真有那麼一回事,連指南針都靜止不動,沒有一絲反應。
「什麼事這麼邪門,你們找到入谷的路了嗎?」霧是濃了些,但總有辦法應付。
笑容極淡的竇輕涯趨前一問,眼底精光一閃而過,自信滿滿地不信鄉野傳奇,為達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不管會傷害多少人。
「啊!秘書長,你沒在後方休息呀!」以身體遮住螢幕,一群高科技人員心虛地怕他得知真相。
「我是來工作而不是來度假,把你們的發現告訴我吧!」他好帶人入谷觀測地形,與「地主」商量買賣事宜。
「呃,這個……我們……發現呀……」好難喔!他們拿什麼交差?
「有問題?」
不只是有問題,而且是大有問題。「不是儀器出了毛病,也非我們無能,這裡的磁場真的非常怪異,怪到儀器無法正常運作。」
「無法正常運作?」思付了一會,竇輕涯提出疑問,「有沒有辦法解決目前一籌莫展的情況。」
「以目前的情況看來,除了靠有經驗的嚮導帶我們硬闖之外,別無他法。」他們的能力有限。
「是這樣嗎?」扶著下顎思考,他眼中射出詭異的陰芒。
像一位守候著獵物的嗜血獵者,山不就他,他就山,在沉吟片刻後,他立即命人轉動大型風扇,企圖將濃霧吹散,好順利成行。
可是二十幾台大風扇吹得越猛,霧氣就顯得更沉濃,由原先的一百公尺遠逐漸栘向他們,似有生命地欲將他們吞沒。
此計不成再生第二計,他吩咐工程師向山谷潑汽油,明知縱火燒山罪不可恕仍一意孤行,不聽勸阻地點燃手上的火把,強行攻山。
但一陣冰冷的風吹過,凍著他持火把的手臂,燃燒的火焰居然凍結成冰,連帶他的手也凍傷了。
此時,眾人的神情由躍躍欲試轉為驚慌,臉色蒼白的唸唸有詞,直呼不可思議的往後退。
信佛的開始默念阿彌陀佛保平安,信基督的紛紛取出十字架放在胸前以防萬一,無神論的則先想到家中的老少,生怕見下到他們最後一面。
不論用什麼方式攻谷都無功而返,信心在一再挫敗後逐漸瓦解,敬畏鬼神的心態油然而生,令人不得不信邪。
「哈……蝶姨,他們的表情好好笑呀!像見鬼似地一臉慘白,不敢大口呼吸。」活該,自作孽不可活。
「別取笑他們,要是你在他們的環境中成長,面臨今天這樣的情況,相信你也會手足無措。」人總是畏懼未知的事物。
「我才不會呢!我叫胡大膽,天不怕,地不怕……啊!毛毛蟲。」好……好可怕,差點就爬上她的腳。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怎會見到小姐的徒子徒孫就嚇得臉都白了。」翠羽故意消遣她的以指挑開爬行的毛蟲。
「人家本來不怕嘛!是它們一下子繁殖太多,我才會嚇著的。」好噁心,美麗的蝴蝶怎麼會是這醜東西蛻變而來的呢?
生物界的奧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完全轉變形態無一處相似,美與醜全在一種生物身上呈現。
「別逗她了,小翠,咱們還有幾壇蜜釀沒釀完,該去將蜜採齊了。」那些凡夫俗子不勞她費心。
「是,小姐。」翠羽恭敬的曲膝,姿態翩然宛如出塵的林間魅仙。
她的故鄉在蓬萊仙島,三百年前因一時貪玩而誤人人間,被路過的稚童當一般雀鳥加以網捕,差點成為一家子的盤中飧。
所幸精氣已退漸凝仙氣的紫蝶救了她,並傳授她自保之道,於是回不了仙鄉的她決定跟隨救命恩人繼續修行,以婢女的身份回報解圍之情。
她們選擇了一座小島落腳,紫蝶幽谷自此才逐漸形成,慢慢築成仙魔不涉足的世外桃源,供同道中人聚此靈修。
「蝶姨、翠羽姑姑,你們撒手不管了嗎?萬一他們糊里糊塗闖進谷呢?!」她可不想有人到家裡搗亂,她一個調皮鬼就夠了。
紫蝶在濃霧中灑下金粉,朝她微微一笑。「光是這片就夠他們忙了,咱們忙自己的事吧!」
「可是那群不安好心的人一定不肯善罷甘休,下次拿出炸彈炸山要如何處理?」她不信這群人會知難而退。
人真的很奇怪,有錢還要更有錢,非要將其他物種趕盡殺絕,把綠色換上灰色的鋼筋水泥,不讓地球有活命的機會。
雖然她體內有著人類的基因,但她非常不齒這種急功好利的做法,每一種生物都有其可愛處,沒有人有權剝奪其生存空間。
當然嘍!毛毛蟲一點也不可愛,可她容忍它們,因為它們是美麗蝴蝶的前身。
靈目一頓,紫蝶的笑容不變。「天地萬物自有生存守則,逾越了那條界線就不用我們煩心,天道自會顯現。」
「是嗎?」老天若長眼,就不會任憑種族相互殘殺。
這孩子,又在胡思亂想了。「翩翩,別在心裡評判老天的作為,因果輪迴是業報,誰也逃不開。」
「蝶姨,你好神喔!居然知道我在想什麼。」好厲害,不愧是快成仙的人。
一想到分離在即,她心情立即低落了幾分,蝶姨對她而言如同母親一般,她實在捨不得她離開。
可她還是得強打起精神給予祝福,位列仙班是天大的喜事,可遇不可求,沒有千年的修為難以入仙冊,這是每一位修道中人的夢想。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何況只是成仙又不是死了,哪天說不定還能再聚首。
樂天、不鑽牛角尖是胡翩翩最惹人憐惜的特點,前一刻愁眉苦臉的感傷人事無常,後一秒鐘又自我安慰的揚起大笑臉,憂愁從來不曾在她臉上停留太久。
「咦,蝶姨,我們的忘憂河怎麼浮了具死屍,會不會弄髒乾淨的河水。」可別發臭了,她不喝屍水。
掬蜜輕飲的紫蝶小睇了一眼,眉頭皺起。「死了嗎?」
她沒有人類的好奇心,基於悲天憫人的心態,她輕唸咒語阻止河的流動,無形的水波化為支撐的手,將河中的男子托住,以免流向谷中的深湖。
不過她還是靠近觀察一下,不希望太多人為了尋他而來,擾亂清幽的日子。
「好像死透了,一動也不動的卡在石頭縫中,我看他一定是不知死活的登山客,得意忘形的失足墜谷。」鼻子微皺的胡翩翩不喜歡死人,認為他死錯地點。
「八成是上游流下來,咱們谷底地勢較低,一些礙眼的垃圾全往這邊聚集。」不再施捨幸福給人們的青鳥只想自掃門前雪,對漂浮的「屍體」毫無興趣。
載浮載沉的男子面朝下,令人無從窺見其長相,看似斷氣地一動也不動,任憑河水運載,透過濕透的衣裳可見他不錯的體格,肌理分明十分精瘦。
在河畔飲水的鳥獸都當他死了,不經心的瞥了一眼又低頭喝水,視若無睹。
谷中三百年的寧靜不曾被破壞,她們希望維持下去,不要有任何變動,人類的世界和她們是分開的。
「啊!是我看錯了還是真有其事,他的手指似乎動了一下。」是眼花吧?人死哪能復生。
胡翩翩的驚呼引起紫蝶的注意,水靈眼眸收了收地投以關注,視線落於浸泡河裡的修長手指。
突地,紫蝶變回原形,振翅一舞,越過河道在半空中繞了幾圈,揚起一道白濤,藉以輕觸溺水者的脈搏,粼粼光芒由她週身散發而出。
細微的脈動猶存,口鼻並未完全被水覆蓋,顯露於外的皮膚透明而蒼白,氣若游絲。
想著千年之劫即將到來,避免橫生枝節的她打算任其自生自滅,人命各有定數不可插手。
但瞧見他懷中露出一角與蝴蝶有關的集冊,她心知他必是愛蝶成狂的癡者,否則也不會臨死仍緊抱不放,這勾起她的惻隱之心,一時不忍的伸手拉起他。
「啊!蝴蝶,好美的紫蝶,我上了天堂!感謝上帝的恩賜,我最愛的蝴蝶……美麗的……紫色夢幻……好幸福……」
突然醒來的韓青森幸福地微笑著,隨即墜落黑暗中,與蝴蝶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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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頭好痛,身體也痛得快散了,四肢像是被火車輾過一般,沒一樣黏合著,幾乎要投奔自由拋棄主人。
痛,是唯一的感覺。
沉睡的瞳孔感受到光的熱力,正掙扎著脫開黑色簾幕一窺這個世界,不願孤獨地留在黑暗裡,面對全然的黑。
四周變得好安靜,只有他一人被遺忘了,耳邊傳來幾不可聞的鳥雀交談聲。
雖然渾身痛得要命,莫名地,韓青森覺得自己被一股溫暖的風包圍,胸口漲滿暖意的直想笑,不急著把眼睛張開,他微微掀開一條眼縫,打量身處的環境。
雕樑繡屏,紗幃輕放,微送稻香的穗結流蘇,老舊的花台擺上一盆丁香,有著歲月痕跡的梳妝台上立了面古老的花紋銅鏡,色彩略暗卻清雅,看得出主人對它的偏愛。
入目的古色古香令他大為驚奇,彷彿置身古裝劇的場景中,只是屋內的擺設更為真實,連他身下躺的木床都價值連城,是用罕見的千年紅檜雕成的古床。
天哪!他不是在作夢吧?怎麼會出現在古代?
該不會他也學人流行的回到過去,如小說橋段一樣荒誕無稽,隨便出場車禍人便平空消失,然後在某個已滅亡的朝代中出現……
啊!車禍?!
記億中的畫面如跑馬燈的浮現腦海,他記得助理遞給他一罐飲料,他因沉迷於集冊裡的蝴蝶身影而忘了手中有什麼,一翻書就打翻了飲料。
為了怕弄髒心愛的集冊,他趕忙欲取面紙擦拭,結果不小心拉到車門的開關,此時車子突然一斜,大弧度的轉彎,他整個人便像失去地心引力的被往外拋。
騰空的飄浮感只在一剎那,他知道自己正在被往下掉……
噗通一聲,他看見美麗的紫蝶來迎接他。
「喝!我的書呢?沒被偷吧?!」
猛地驚坐而起,四肢傳來的痛楚幾乎讓他哀叫出聲,微微的暈眩過後他大口喘氣,扶著頭不敢動作太大,他緩慢的移動僵直的腳。
看了身上的傷他大為不解。他不是應該死了嗎?為什麼死人還有痛感?
他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公公駝著背,無人的環境讓他深感不安,韓青森一小步一小步的離開「紅眠床」,靠著牆跨出門檻,走出紙糊的房門。
真的很有古意,放眼望去儘是紅樓夢中賈府的庭景,假山流泉,水榭高閣,紅瓦覆蓋的房舍相互連接,看不見現代化的建築。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死了沒有?為何眼前的一切如時空錯置。
咦,那個提著花籃的身影是個婢女沒錯,湖綠色的衫裙符合古人的打扮,頭上的小髻還插了兩朵可愛的小花,搖曳生姿的嬌俏模樣分明是個古人嘛!
不過他的視線很快被不遠處另一道曼妙的背影所吸引,雖然看不見她的容顏,但是心口的悸動驟起,失去控制地想親近對方。
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就像是瞧見令他著迷的蝴蝶舞姿,他不由自主地提足向前,全然不管發出抗議的四肢有多難受。
「呃,請問這是什麼朝代,我……小生可否借問姑娘芳名?」
噗哧一聲,文謅謅的對白逗人發噱,許久沒遇見如此可愛人類的紫蝶一本正經的回道:「中華民國,至少目前為止它尚未更改國號。」
「嗄?!」他沒聽錯吧!他在民國?
「你不覺得我這身衣服很熟悉嗎?是時尚雜誌上的春裝。」背著他,她輕笑地將花瓣搗成泥,預備將它們釀成玫瑰露。
嗯,的確是二十一紀的新裝,那他剛才不就鬧了個笑話。
微怔了一下,厚臉皮的韓青森立即發揮他無厘頭的天份,面無窘色地當沒發生剛才的窘事,重新問候光是背影就美得令人心動的女子。
「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我是死人不懂禮節,等我熟知你們這邊的規矩之後,我絕對不會再如此糊塗了,會安安份份的用你們這邊的交談模式進行溝通。」他一如往常地以童子軍禮保證。
「我們這邊?」他的話再度引起她的輕顫,笑聲如絲緞般細柔流瀉。「你還沒死。」
「我沒死?」難怪他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兩百多根骨頭重新組合過似。
「人要死不容易,你的命十分堅韌,短期內閻王爺不會收你的魂。」他的面相相當長壽,一生無庸無碌不愁吃喝。
遊蕩人間數百年,命理之術稍微涉獵,她能由長相和掌紋看出對方一世起伏、享多少福份、受幾番災劫,以及功過相抵能有幾年壽命。
但何時富貴、何時落魄,她只能算出大概年份,無法精準地確定是何月何日,以及在什麼地方發跡或衰敗。
「真的?」他笑得嘴都闔不攏,差點手舞足蹈地抱著她大跳踢踏舞。
「騙你對我有何益處?生或死你自己理應明白,用不著藉由他人來肯定。」活人才有實體,不若魂魄用飄的。
說得也對。「可是你為什麼住在這麼古怪的地方?活像古人搬到現代。」
他又看到穿著古裝的婢女走過低廊,足下繡花鞋的繡上精湛。
「先人傳下的祖產我住得習慣,你認為古怪,我覺得愜意,各花入各眼,色濃色淡都是深情。」她對老宅子有所偏愛。
指尖一挑,紫蝶將花瓣上的小瓢蟲挑起,輕輕放在一旁的丹桂葉上,輕碰它觸角的舉動,似在警告它不許頑皮,快快回到母親身邊。
黑白斑點交錯的小東西彷彿明瞭她的意思,頭一點,揚翅一飛,沒入陽光的餘溫,朝東邊飛去,它的家是佈滿野漿果的灌木林,成熟果實的香味會指引它回家的方向。
弱肉強食是自然界不變的定律,但如非必要她絕不殺生,讓生生不息的生命永遠流傳。
這也是修行的一種,由內心控制殺戮的慾望,不叫心魔毀了靈修。
「啊!是先人的產業呀!」他笑得有幾分傻氣。「很清幽,很雅致,別有一番懷古的幽思,住起來舒適又風雅,連我這肚裡沒什麼墨水的人都想吟詩詠贊。」
「你……呵……很有趣的性情,你的人生一定過得很快活。」輕搖螓首,她掩唇輕笑。
能把話說得如此婉轉又不得罪人,率真中帶著灑脫,讓人不免感到心情愉悅。
除了愛調皮搗蛋的翩翩外,他的秉善天性算是人類中少見的了,不浮誇、不躁進,沒有時下年輕人的憤世和驕矜,純粹表現出人性中善的一面。
這孩子很討人喜歡,可惜她就要羽化登仙了,不然他肯定是最佳的開心果,讓紫蝶幽谷更為熱鬧。
「還不錯啦!沒什麼煩惱……啊!差點忘了一件事,你叫什麼名字?」反正順順的活了二十七個年頭,他對生命沒有多餘的期許。
如果他有一園子的蝴蝶就更美滿了,每天與蝴蝶一起肯定像活在天堂,連作夢都會笑醒。
「紫蝶。」
「喔,紫蝶……」像被雷劈中,他忽然跳起來的往她一比,舌頭略微打結,「紫……紫色的蝴蝶?!」
哈!是他最愛的蝴蝶品種耶!他可以看上千遍也不厭倦。
「字面解釋是這個意思,你不討厭蝴蝶吧?」滿谷的蝶兒成千上萬隻,對於不喜歡蝴蝶彩姿的人而言,肯定是一大災難。
「才不會呢,相反地,我愛死所有的蝴蝶,不管是小粉蝶、紫斑蝶、藍尾鳳蝶,只要是蝴蝶我都愛。」它們是他生命中的最愛。
原本他預估三十歲以前存到一筆錢,接著開始減輕工作量,去學習培育蝴蝶的方法,瞭解它們的生活習性和飲食習慣,他要盡量充實這方面的知識,好為日後的打算鋪路。
四十歲以後,他要慢慢淡出螢光幕前,只做配樂和創作方面的工作,將棒子傳給新起之秀,然後利用空閒找一片好山好水進行規畫,在蝴蝶最喜愛的環境中打造一座蝴蝶王國。
到了五十歲,他要過著悠哉的半退休生活,與蝴蝶為伍地共度晚年生活,當個快樂的賞蝶族。
會心一笑的紫蝶為他的激越:心生寵溺之意。「我瞭解了,你是蝶癡。」
為蝶癡狂,為蝶葬送青春終不悔。
「沒錯、沒錯,我是蝶癡。」好想看她長什麼樣,她為什麼不回頭?「對了,是你救了我嗎?」
「應該是吧!我將你從河裡撈起來。」是那本書救了他。
「那你有沒有看到一隻紫色的大鳳蝶,差不多有一個小孩子大小。」他比了大約的寬度。
「沒有。」她回答得極快。
臉上微露失望的表情,但韓青森旋即揚起可愛的天真笑容。「救命之恩無以回報,我以身相許好了。」
「啊?」她驚訝得掉了下巴,無法相信這麼八股的話會出自一名男子口中。
以身相許應是女子報恩的方式之一,而且是古人才會演出的戲碼。
「你不要跟我客氣,儘管使喚我,不論是砍柴、挑水、上山和打老虎我都成,出得廳堂,入得廚房,上了床是活龍一條,包管你滿意得捨不得退貨,一用再用的當傳家寶……」他滔滔不絕的介紹自己的耐用、功能,保固期限五十年。
「來一道紅燒獅子頭吧!」她當場出題考試。
大話說盡的韓青森突然一頓,隨即接續道:「給我一本食譜,我馬上做出滿漢全席讓你品嚐。」
「食譜?」書房架子上似乎擺了幾本。
「萬丈高樓平地起,大師傅也要磨上幾年才有真工夫,只要讓我摸索個幾天,料理界的食神非我莫屬。」他拍胸脯的立下宏願。
「原來你跟我一樣蹩腳呀!只會畫餅充飢,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你多久沒照鏡子了?」食神,她還蘇乞兒呢!伸手要飯。
突起的嘲弄聲近在耳邊,他回過頭一看,「你是誰?」
「我是你救命恩人撫養長大的小孤女,叫聲姑奶奶來聽。」他那令人噴飯的言語簡直幼稚到了極點,他是不是智障呀?
「姑奶奶?」無意識的一喃,他心裡想著背影佳人有那麼老嗎?養得出二十出頭的女孩?
「乖孩子,姑奶奶疼你,給你一根棒棒糖。」哎!可惜了那張好皮相,沒想到他真是白癡。
「翩翩,不許胡鬧。」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巧笑倩兮的回過身,紫蝶輕輕往胡翩翩頭頂一叩,溫柔得流露長者對晚輩的寵愛,絕色容顏完全躍入韓青森眼中。
一瞬間,愛神的箭射入他心窩,為之傻眼地張大嘴巴,表情很呆地像在傻笑,心花朵朵開墜入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