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三年不斷搜尋,嚴降昊終於得到澄雨的消息——那日,她被送往南部的私人醫院,與高燒並發的腦膜炎戰鬥了一個多月後醒來,調養半年後出院,接著改名,以新名字申請護照飛往東京,現在與妹妹住在北海道。
於是,他來了。
為了索回他的愛情。
她住的地方極好找,就在富良野車站附近。
他按了門鈴,然後聽到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門嘩的一下拉開,閃出一個高挑的身子,男生似的三分頭,但卻有女生的瓜子臉。
嚴降昊知道她是翔青,他的異母妹妹。
他沒有因為一時激動而喚她。
他知道翔青一直以為自己是「方澄風」,她過得愉快而平淡——以仇恨為生存目標的痛苦他已嘗過,他不要翔青重蹈他的覆轍;再者,嚴、方三代的恩怨已難算清,德叔一直勸他夠了,前兩代已賠上太多,第三代的他們該是無罪的,誰也沒做錯……
翔青對他說了一句日文,大概是問找誰之類的。
他向她一笑,用中文回答:「我找澄雨。」
她「咦」的一聲。「你是誰?」
「方先生派我來的。」嚴降昊知道方氏夫妻目前在香港做生意。
「她啊,」翔青男孩子氣的抓抓頸子,然後指著遠邊的花田。「大概在那邊散步吧。」
一路上,花香越來越濃。
整個北海道一進入七月就像鋪上了色毯,薰衣草、向日葵、鳶尾……一塊塊的花田漫漫的往天邊延伸,無邊無盡,景色美得動人心魄,但嚴降昊卻無心欣賞,他只想見到心懸三年的少女。
行了一段,他終於見到縈繞思緒中的影子。
她背對著他站在花田中,手反握在身後,姿態極為愜意。
仍舊是穿著她最喜歡的淡藍色衣裳,風有些大,她的裙擺在紫色的花海中擺動,及肩的直髮輕輕翻飛。
他到她身邊。「澄雨。」
乍聞人聲,她側過頭來,表情有著初見陌生人的防衛。「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雖然早就知道她因高燒而喪失記憶,但在看到她波瀾不興的的平靜模樣,嚴降昊還是覺得自己被重擊了。剛開始時,她恨他;後來,她又愛上他;這是第一次,她用毫無感情的眼神看他。
「你不記得我了?」
澄雨看著他,淡淡的暮色中眸光澄澈如昔,語氣遺世而恬靜:「我、我記得你嗎?」
嚴降昊笑笑,一派大方地說:「不該。」
他給她的全是不好的回憶,忘了也好,他已找到她了,此後,他要在她的記憶中重新上色。
「不覺得我面熟?」
澄雨看著他,然後好抱歉似的一笑。「對不起。」
她是真的不記得了,她只記得自己大病了一場,醒來後忘了很多事,偶爾會想起一些片斷,但總是一閃即逝。
這個人曾經扮演著她生命中的哪一個角色呢?
他給人的感覺雖然有些冷酷高傲,但表情卻是溫柔的。
「能替我介紹一家餐廳嗎?」他看了看轉為淺橘色的天際。「我從中午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
「好呀」
澄雨領著他步出了花田。
彎曲的小徑中傳送著薰衣草的香味,她與他斷斷續續的聊著。
驀然,她的手掌被他握住了,她沒有拒絕,也沒有想甩開的衝動,只覺得非常熟悉。
她想,她應該曾經認識他的,在多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