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挑眉,他似乎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
見那冰冷冷的表情似乎有了些變化,她輕輕的拉起那雙暖暖的大掌,撒嬌似的說:「何況……看到你,我一點兒也不覺得不安。」
本來這麼說只是想讓他以為她只是個單純的女孩,可那似真似假的告白,說出口時她自己也微微一驚,抬起頭,卻發現那雙深邃的眸子正凝視著自己。
空氣中瀰漫著詭異的曖昧,她感到一絲心慌。
「對不起,我好像失態了……」彷彿這才驚覺自己無意中洩露了什麼,她羞窘得想收回手。
臉紅……不完全是偽裝。
然而嚴寒卻反握住了她的手,黑瞳中閃過興味,「妳倒是第一個不怕我的人。」
「怕你?為什麼?」她無辜的眨眨眼,將天真的女孩扮演得無懈可擊。
因為他的不茍言笑嗎?還是他的冷血無情?
可是她從來就不怕他的,不管是真實的她,或是這個她所偽裝的小香。
他並非喜怒無常的暴君,只要別惹惱了他,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而她自詡為聰明人,不會笨到無故去觸怒他。
她還覺得那些怕他的人奇怪呢!
「沒什麼。」他微笑,不打算告訴她自己心中所想。
是不希望她像其它人一樣怕他嗎?他的心思,自己也不明白。
那是月影未來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她怔怔的瞧著,感覺自個兒的臉燒燙了起來。
她該不會……真的對他動了心吧?
陰暗的囚室裡,月影未來身軀疼痛著,思緒卻飄忽紛雜,過去與現在的一切,重迭而混亂。
怕他?不,她一直都不怕他的,即使是現在。
她只恨他!當然,更恨自己的愚昧。
她怎麼會以為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是特別的?她怎麼會以為三年的時間,能夠改變一個冷血如他的男人?
伏在冰涼的石地上,她咬唇倔強的不肯喊出聲,任由生著刺的鞭子一下下落在身上,血花飛濺四處。
她感覺不到囚室裡的冰冷黑暗,聽不見憤怒的野野宮鷹那張不斷開闔的嘴究竟說了些什麼,當然更沒心情搭理他。
她只想著嚴寒,想著那個親手將她推入地獄的男人。
當她清醒後,人便已經在這裡了。她想起昏迷前,嚴寒眼中的冰冷神情。
她愛他愛到願意放棄一切,甚至忘了替哥哥報仇,他卻狠得下心將她交給野野宮鷹?
不公平,她不甘心,不甘心她愛得比他多。
野野宮鷹氣極的拂袖離去,她既不喊疼也不討饒的態度似乎激怒了他。
無所謂,她根本就不在乎下回他打算用什麼方法對付她,對她而言,有什麼會比嚴寒的無情更令她心寒的?
背上傳來的火辣疼痛感還比不上對他的恨意來得強烈。
「妳還真好強。」
低低的歎息聲傳入她耳中,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嗓音,不用抬頭,她也知道這個不知何時進來的男人是誰。
就算是當年哥哥的死,她也不曾像恨這個男人一般恨過野野宮鷹。
該說什麼?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野野宮鷹說,妳從頭到尾都不吭一聲。」見她沒反應,嚴寒也不以為意,自顧自的說。
「所以呢?你現在是來想辦法讓我出聲的嗎?恭喜你達到目的了。」她諷刺。
故意別過頭不看他,他仍走進了她的視線範圍中。
「知道嗎?我還以為過了這麼多年,妳已經放棄復仇的念頭了。」他蹲下身,伸手碰觸她的臉。
月影未來欲躲開,他卻不給她有逃避的機會,硬是扣住了她的下顎。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她不情願的如此揣測。
「妳大概不曉得,月影家有不少人巴不得妳快些死。」關於這點,他實在很遺憾。
「早該想到了。」她喃喃自語著。
原來是被自己人給出賣了。她忽然覺得這三年來的偽裝像個笑話,明知月影家的人多痛恨她的存在、多麼處心積慮想將她鬥垮,好明正言順的立個新族長,她居然還沒想到要防備。
那確實是她的疏忽。
「的確。」他同意。她很聰明,卻太年輕、太青澀,不瞭解有些人會不擇手段到什麼地步。
「那麼,你娶我是為了就近監視我,還是耍我?」想到他娶她是別有目的,她就無法忍受。
雖然她同樣沒對他吐實,但至少她是全心全意的愛著他的。
「我不會為了這種理由去娶一個我沒興趣的女人。」他搖搖頭,「妳應該瞭解我的,不是嗎?」
「我從來就不瞭解你。」她澀澀的道。她不瞭解一個人為何可以如此無情、冷血,眼也不眨地親自將自己的妻子推上刑台。
「小香,我給過妳機會的,在這之前,我一直都替妳保守這個秘密。」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梭巡著,當游移至那血跡斑斑的背時,臉色一沉,「妳是我最不想傷害的人,是妳逼我不得不這麼做的。」
「所以是我自己太蠢,蠢到去挑戰你的底線,妄想毀了對你而言最重要的獵物對吧?」她自嘲著。
相處三年,他的所作所為她都看在眼裡,對於鷹幫,他絕對不是忠心耿耿的屬下,鬥垮野野宮鷹,掌握實權才是他的最終目標。
她知道他就快成功了,挑這個敏感時機想向警方告發,她承認自己是故意的。
「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什麼事都瞞不過妳。」他歎了口氣,輕觸著她的發,「只是妳既然知道我的打算,就不該在這個時候測試我,我怎麼可能會任由妳破壞我布了多年的局?」
測試?她一凜。
他知道了?看出她的用意了?她知道要背著他搞小花樣並不容易,卻沒想到他也看穿她從未跟任何人提起的秘密。
像是看出了她的震驚,他自顧自的繼續說著,「不是嗎?三年來妳不露痕跡的收集各種關於鷹幫的犯罪證據,連我也被蒙在鼓裡,明知妳進入鷹幫是不懷好意,卻也抓不到妳的把柄,不然,我早就阻止妳了。只是妳讓人公佈證據的方法也太粗糙了點,用了我們家的電話和對方聯絡,留了個讓人能夠追查到妳身上的線索。我一直在想,聰明如妳,不可能會犯下這種錯的。」
的確。她抿唇不語。
「我最後終於明白,妳並不是過於粗心而疏忽了這點,妳根本是故意的,故意讓人發現這整件事是妳策畫的。」
沒錯,她承認。到如今復仇只是個幌子,那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因為妳想測試我,不是嗎?妳真正的用意不在復仇,而是想逼我作出抉擇—在妳、在鷹幫之間。妳想知道在我心中,究竟是妳重要,還是鷹幫重要,我猜的沒錯吧?」
對,他完全猜對了。她無話可說。
「我真的很為難,小香。」他低歎,看著這些年從女孩蛻變成小女人的她,他的新婚妻子,「為什麼妳一定要我選擇呢?我喜歡妳,希望能留妳在我身邊一輩子,可是妳卻逼我不得不把妳交出去。」
「總之是我輸了,沒什麼好說的。」她賭輸了,就這麼簡單。
是她太過自信、高傲,以為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夠多夠重,能夠讓他為了保護她而犧牲財富及權勢,卻忘了他的冷血與無情。
他喜歡她,卻不願為她放棄那一切。
月影未來是靠著一股毅力撐著,但和他說話耗費太多心力,她漸漸感到疲倦。
「他們怎麼對妳的?」見到那張小臉越來越蒼白,嚴寒皺起了眉。
他不喜歡見到這樣有氣無力的她,不喜歡她恨恨瞧著他的模樣。
雖然……這些在他決定交出她時就該想到了,但親眼見到後還是感到不悅。
「這不都拜你所賜嗎?」她冷笑,對他的關心並不領情。
嚴寒不答話,握住了那雙因失血而冰冷的小手,怒氣迅速在胸中滋生蔓延,連他自己也感到訝異。
這些不是早預料到了?為什麼真的見到她受傷難過的樣子,他還是會感到生氣?
「你少在那裡假惺惺。」見他露出一副像是擔心的模樣,她心裡就有氣,卻無力甩開他的手。「如果不是你……」
「不對,如果不是妳硬逼我作出抉擇,今天還是可以安安穩穩當妳的嚴夫人。」他反駁她的指控,卻像是在說服自己。
他一面說著,一面伸手去拉她的衣服。
「你做什麼?別碰我!」她嚇了一跳,虛弱的閃躲著。
「別動。」他沉聲道,手上的動作卻輕柔得像是怕碰疼了她。
「你……」她還想抗議,卻在背上衣服被掀起時,疼得倒抽了口氣。
那原本白嫩無瑕的肌膚如今慘不忍睹,一條條青紫交錯的鞭痕令人怵目驚心,更有多處還淌著血的傷口看起來血肉模糊。
嚴寒咬緊牙,心頭微微一抽,他知道她一向怕痛,然而這麼大的痛楚她竟都忍下了。
這些痛苦她本可不必承受的,她不該測試他、挑戰他……今天她所受的苦,他記下了,來日他絕對會要野野宮鷹付出更大的代價。
「滾開……」月影未來氣若游絲的道,痛恨讓他瞧見自己現在的模樣。只是,那雙向來不帶溫度的眸子中,為何帶著她讀不懂的複雜情緒?
「妳真的很倔強。」都傷成這樣了,在他面前竟還如此倨傲。
雖然知道自己的妻子並非表面上那般嬌弱,但此刻他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堅強,那副嬌小的身軀裡,究竟藏了多少勇氣?
「不關你的事。」他的同情她可一點兒也不希罕。
嚴寒沒再說什麼,只是將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遮蓋住她的身子,並小心翼翼的沒碰著她的傷口。
忽然間,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嚴寒,你在做什麼?快放我下來!」月影未來又羞又怒,被他扛在肩上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