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身只著一條平口褲的他,從一旁的椅子上順手抓來休閒長褲套上,他赤裸著精實的上半身,走到大門口。可才一拉開,隨即聽見尖銳聲嗓。
「程允玠——」蕭意馨站在門外,瞪著門內的男人。「你、你在睡覺?」她看了看他微亂的黑髮,還有他帶倦態的面龐。
「……意馨?」倚著門邊的程允玠慵懶地抬起長捷。「嗯,我是在睡覺。」
「你、你怎麼能睡覺?!你不是說了要來找我?」她尖銳聲嗓又提高。
他不說話,只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入屋裡。
蕭意馨跟進屋裡,合上大門後,走進客廳,她俯視著坐在沙發上,閉著雙眼,神情仍是很疲倦的他。「你不是說你下了班要來找我,結果你躲在家裡睡覺?」
那雙有著深深折痕的美目一揪,對上她帶有怒意的眼睛,他語聲平板:「我沒有躲,我三十多個小對沒合眼,你認為我還有精神和體力去應付你嗎?」
「應付?」她提聲,目光憤憤。「原來你平對都只是在「應付」我?」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被激得有些惱了,站起身來看著她。
「話都你在說的,剛剛明明是你自己說了應付,你現在這麼凶做什麼?要來找我也是你說的,結果你在家裡睡覺,你還這麼理直氣壯?」
真是……有理說不清。他偏過面龐,一手撐在腰側,一手擔著眉心,神情似很困擾。「開口說分手的是你,意馨。」怎麼現在又全成了他的問題了?
「那只是氣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眸氣,我一直在家裡等你,你人沒出現就算了,連通電話也沒有,你老說你沒時間,現在又能在家裡睡覺?」
他繃著臉,不說話了,心裡琢磨的是這段感情究竟還能不能走下去?哪個醫生不忙?她若不能體諒這一點,兩人間的感情還能穩定嗎?
你一整夜沒休息耶。不知怎地,他耳邊倏然響起今早那個女孩說過的話。那樣含著關懷的一句話,意馨卻不曾開口過,他要的真是這種不懂體驚的感情嗎?
「允玠……」蕭意馨走近他,雙手環著他腰身,面頗貼上他赤裸的胸口,指尖輕剎他胸膛。「那天是氣話,誰讓你不來幫我過生日?你後來也不來找我……」
他垂眸看她。「本來打算醒來後,再過去找你,我們之間是該好好談談,想不到你連讓我多睡一下的時間也不給。」
她抬眸,見他濃眉微沉,她心虛了。「我、我又不知道你在睡覺。」
「意馨,我們這樣分分合合的,還常有爭執,這段感情還能繼續多久?」
「你什麼意思?我們當然會在一起一輩子啊,我只是會害怕你會被其他女人搶走,我知道你在醫院很受歡迎,我怎麼可以不盯緊一點?」她仰首看他。
「你對我難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嗎?」
「我又不是這個意恩,我只是太在乎你,才這麼害怕。」她嘟唇輕啄了下他嘴唇。「如果你想讓我安心,那我們可以結婚啊,你娶了我,有爸爸這個靠山在,叔叔以後也不敢那麼明目張膽地和你作對。」
「難道你認為我和你在一起的目的是成為院長的女婿?」他拉開她的手。
「如果結了婚,你當然是爸爸的女婿,這有什麼不對?」
「當然不對。因為和你在一起才成為院長的女婿,和為了成為院長的女婚而和你在一起,這是兩碼子事。」他未曾想過運用這層關係得到什麼名聲地位,他和她在一起之初,並不知道她是院長的女兒,為何總有人以為他別有居心?
「……,你真奇怪,我們結婚後你當然是爸爸的女婿,女婿就是女婿了,你介意那些做什麼?」蕭意馨不明白面前這個偉岸的男人究竟彆扭什麼。
他嗤了聲。3我介意什麼?我介意的是,一旦大家認定我只是想靠著你而攀上關係,那麼我的努力永遠不會被認同,大家只會說那是靠女人得來的。」
「那又如何?你還是繼續當你的主治醫生啊,將來一樣升科主任、部主任,再來就是院長了。」醫界不靠關係,哪來名聲和地位?他以為埋頭苦做就能換到那些嗎?別傻了。她從小看到大,白色巨塔下的現實面,她看得可是比他清楚。
「我對那些沒興趣。」他想要的從來就不是那些,他更厭惡那些人事鬥爭。
「只要我們結婚,你有爸爸當靠山,還怕找不到讓你有興趣的事情做嗎?」
他端正的眉宇沉了,黑眸有著難察覺的落寞——她終究還是不夠懂他。
「怎麼說到結婚你就這種臉色給我看?」蕭意馨一手勾攬著他的手臂,另一手的指尖又甜又膩地在他胸口輕繞,語聲帶著撒嬌意味:「你不想結婚?」
他看著這張他曾動過結婚念頭,現在卻讓他遲疑的美麗面容。「意馨,你難道沒發覺我們之間存在著太多問題嗎?這種情況下,是不是不適合談論婚姻?」
聞言,她笑容凝在嘴邊。「我們有什麼問題?」
「最近,每次見面每次都不愉快。」他抽出自已的手臂,沉沉望著她。
她臉色一變。「那是誰引起的?」
「意馨,你看,你總是不能控制自己的眸氣,我稍一不順你心,你就發眸氣,將來真結婚了,婚姻生活質量能有多好?」他語聲平板,面容沉靜。
「是你不想和我結婚吧,何必這麼多借口?」她冷笑了聲。「你就是這麼自命清高,這個社會若不靠背景,也沒有一些交際手腕的話,要怎麼得到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不需要背景,也不必交際。」他雙掌撐在腰側,看著地的目光諱莫如深。他想要的她體會不了,她以為的又非他想望,他們的思想交集不了,他是不是該慶幸她沒收下那枚戒指?
蕭意馨哈哈笑了兩聲,語氣激動:「程允玠,你敢說你和我在一起,真的沒有想過靠我爸的關係為你往後的生涯規畫鋪路嗎?嘴上說得都很好聽,但你以為你現在這個主治醫師的,身份是怎麼來的?要不是我爸知道你認真細心,要不是我又在他面前說了幾句好話,你以為
你進來那時真有兒內主治醫師的缺?」
聞言,他眉眼陰沉,繃得緊緊的輪廓線條罩上一層寒霜。
「程允玠,別再自欺欺人了,你沒有自已想像中那麼不凡,你以為一杯清水被注入了一滴顏料後,還能是清水嗎?」她又笑了兩聲,眼角滑下淚水。
胸口似有一團火,燒得他胸口熱痛,他目光驚痛地看著她。「原來你也認為我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才和你在一起的嗎?」想起什麼,他忽然走進房間。
再度回到她面前對,他手中多了那枚她看也沒看一眼的戒指。「這是那天打算選你但被你拒絕的生日禮物,我想過給你承諾,是你不要。」
她愕然了。原來盒子裡頭是戒指?她伸手過去就要拿?他卻迅速收回手。
「給我!」她命令,手心攤在他眼前。
他冷然地看著她的手。「你丟掉的東西,還要我怎麼給?」
「我不知道是戒指!」她急了,跺著腳吼。
「意馨,你出身好,有好背景,有好條件,大家都寵你,也許是這樣才造就你這種任性的性格,我本不以為意,總認為兩個人的感情穩定就好,但現在走到這個地步了,我要如何再告訴自己這段感情是穩定的?」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說話的同對,拿著戒指的手握了拳,滑入褲襲裡。
見他將戒指放入褲袋,意恩明顯,她哭著上前,雙手拍打著他裸胸。「都說了我不是故意把戒指丟出去的!你早說那是戒指,我又怎麼會丟它?」
程允玠沒說話,眸光清冷,任由她發洩她的情緒,甚至在她指甲用力劃過他胸膛,浮出淡淡血痕對,他也未有反應,直到她哭叫得累了,打累了。
抽抽咽咽的蕭意馨終於垂落雙手,她目光忿然。「程允玠,你那麼勉強,那我們就不要在一起,我就等著看跟我分手的你,在醫院會有多好的作為。」她抹抹淚,又道:「這次是你不要我的,你別來求我跟你復合!」她轉身跑出了他住處。
立在那的男人。身影始終不動,他眸光微閃,褲袋中握著戒指的手緊了幾分。
復合?!從方才決定這戒指不會再給出那一刻起,他就沒想過會再復合,但當一段感情只餘爭執對,還能復合什麼?
越過馬路,黎礎盈拉了拉身上的針織外套,這種深秋對節的夜裡,總想吃點熱食,況且,她現在好餓好餓喔。
她想了想,上一餐居然是早上程醫師請的那一頓,還好他把她當豬餵進了不少東西,否則哪還能撐到現在接近半夜十二點?
大夜之後接著小夜的日子居然是這樣難熬,前一晚的睡眠都還沒補足,就得爬起來趕著今天的小夜班,睡覺都不夠時間了,她哪來時間吃飯?就這麼餓著肚子餓到現在……
歎口氣,瞧見了學姊說的便利商店,她依著學姊的路線解說,轉迸便利商店旁的巷口,才一置身巷子裡,她便看見前方大樓騎樓下冒著熱氣的小吃攤,那眼兒驟然一亮,疲倦神情消散。
交接班時,她嚷著肚子餓,學姊介紹了這家麵攤,說湯頭濃郁,料好實在,唯一缺點便是因為有海產現妙,所以總有男人聚在這裡喝酒吃現妙,環境自是吵鬧了點。她這人不講究吃飯氣氛啦,能填飽肚子就好,況且她習慣打包回家,無所謂吵不吵的問題。
她快步走近,踏進騎樓裡,才發現原來小吃攤是從一樓店面廷伸出來的,騎樓內是讓客人用飯的地方,有提供電視機,騎樓下是老闆和老闆娘的工作區。那大鍋裡正冒著白煙,熱氣翻騰上升,模糊了老闆和老闆娘的臉,光是這樣看,就覺得很溫暖。
「小姐,你要什麼?」身形中等的老闆娘招呼了聲。
「嗯……」她看著爐火前的老闆,正快速地翻動鍋中麵條,垂誕地開口:「我要一份炒麵,再一個豬肝湯。」
「炒麵……還有豬肝湯。」老闆娘拿了筆將地點的餐點寫在紙本上。放下筆對,問了句:「你剛下班喔?」
她稍愣了下,笑著點頭:「對啊,你怎麼知道?」
「看你制服就知道你是仁心醫院的啦,你們醫院很多醫生護士常來這裡吃東西。」老闆娘側身朝裡頭比了比。「那邊那個啊,兒科的程醫師你認不認識?他也常來,不過今天心情不好的樣子,一個人坐在那居然喝了兩瓶啤酒。」
「程……醫師?」她探頭看過去……老闆娘說的是程允玠吧?
「最裡面那桌,背著門口的那一個啊,你認不認識?去勸勸他吧,我是看他常來,沒看過他喝酒,所以剛剛好心勸了他幾白,他像是沒聽見。」老闆娘點了爐火,開始熱鍋。
「……是喔?」程醫師心情不好?還喝酒?這可真奇了。她狐疑地走進,往那道身著淺灰色村衫的背影靠近。
她微彎身,一看,果真是程允玠,他像沒察覺。身側有人影似的,一徑垂著眼,那深深的雙眼皮折痕此刻變成淡淡的兩條線,輕嵌他眼皮上,長長的捷毛在他眼下投落兩扇陰影,面頗透著薄薄的暗紅,那張總說著不怎麼動聽言詞的薄唇正抿著,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手中還握著透著淺褐色酒液的玻璃杯,像是出了神。
這男人當真好看,即使只是這樣安靜著,什麼也不做,那淡淡側顏都有著讓人傾心的條件,難怪他的粉絲團那麼龐大。
「程醫師?」她喚了他一聲,好半晌,見他沒反應,她拉來一旁椅子,坐在他身側。「程醫師?」她秀眉輕蹙,略顯憂色。
程允玠終於動了下,他緩緩抬捷,眼色迷濛地看向身側那張有著擔憂神色的圓圓臉蛋。「你……」瞇了瞇眼,幾個影像重複相疊,好像認出了這張臉,又不那麼確定,他晃了下沉沉的腦袋。
「我黎礎盈啊,你記不記得?」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他們之間並沒有正式互相介紹自己,她這個菜鳥小護士識得這兒內名醫是理所當然,但他不見得就知道她的名字,畢竟護理人員那麼多。
他側過面龐,一瞬也不瞬地直瞅著她,那黑眸迷迷濛濛的,像染了霧,酒後微醺的清俊五官,竟也別有一番風流,明知他也許醉了,未必認得她,卻仍教他這般的凝視,而心口微微亂了。
盯著她好半晌,那左右移動的影像讓他頭疼,他單手撐起發疼的頭殼,語聲很輕地問:「黎礎盈……」他忽然笑了聲:「哦,那個有張河豚臉,說自己是迷你豬的怕鬼小護士?」
「……」什麼嘛,這樣講她……她輕蹙的眉心因他的回應而舒展,卻也因他後面的話而感到困窘。沒好氣地擬了他一眼,見他眼梢含著醉意,俊魅人心,她竟是紅了臉。輕咳了聲,略為掩飾那一瞬間的異樣情緒,她不以為意地道:「是啊是啊,程醫師英明神勇,醉了還能認出我就是那個有張圓滾滾的河豚臉,說自己是迷你豬的怕鬼小護士。」
他淡勾唇角,然後像是證明自己仍很清醒似的,讓手中那半杯啤酒一口入喉,杯底觸上桌面對,他低道:「我沒醉。」話方說完,前方團團轉的杯子和碗盤酒瓶讓他看了頭暈,他又甩了下頭。
她不以為然地看著他。哪個喝醉的人會承認自己喝醉的?才想開口勸阻幾勺,眼尾餘光有抹人影靠近,她轉過面龐,對上老闆娘的臉。
「小姐,你的一共八十塊。」老闆娘手中提著裝有她的食物的塑膠袋。
黎礎盈從零錢包中找了硬幣,遞給老闆娘的同對,問了句:「老闆娘,你知不知道程醫師怎麼來的?開車嗎?」
「程醫師就住樓上啊,A棟八樓。」老闆娘算算硬幣,又道:「他是熟客了,偶爾沒客人時會和他聊上幾句,他是外縣市人,為了工作才在這裡買房,單身男人嘛,不開伙的,晚上大部分都在我們這家小店解決晚餐。」
「原來住樓上啊,那就好辦啦。」黎礎盈笑了笑。「我真怕他住得遠,醉了沒辦法回去呢。」
老闆娘歎了聲:「平時也沒看他喝酒,今天不知道怎麼搞的。要是等等他要上去了,你沒辦法攙他的話就喊一聲,我讓我頭家幫忙。」見前頭老闆喊了聲,老闆娘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