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稚的清嫩嗓音平順的滑過每個人心頭,聽似無害其實字字含諷,暗藏玄機的透露著一絲不平靜,乾淨到沒一點點雜質的明亮雙瞳純真得叫人自慚形穢,不會有人懷疑這外表十二歲的男孩有著千年智慧。
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台灣的上空正籠罩著有史以來最刺骨的寒流,接近七度的低溫凍得行人不敢外出,滿街的蕭條景象讓商家大歎「等無人」,早早拉下鐵門歇業一天。
屋外下著濛濛細雨,依四季做變化的當鋪內部氣壓低迷,昏暗的天花板貼上由螢光貼紙組合而成的十二星座圖,一閃一閃的小星星像某人閃爍不定的眼,未審先慌的低下頭不敢見人。
原本是因人手不足才決定用「以物易物」的方式贖回愛情,多幾名夥伴好讓當鋪的營運更亨通,沒想到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引「狼」入室造成更大的業務損失。
這就叫千算萬算不如老天掐指一算嗎?
難!難!難!更要算起賬恐怕是一條條算不清的爛賬,拿在手裡嫌髒,擱在心裡生蟲,還真不知該往哪裡放。
「請問這賬簿上一橫一橫的是什麼意思!我不以為賠本的生意有人做。」愛情可以刪掉嗎?這是哪門子的生意手法。
「呃,這個是!……唔,我……找不到新冊子。所以……嘿嘿嘿!將就著用。」反正都那麼舊了嘛!不如廢物回收再重複使用。
「將就著用?!」笑得無邪的小男孩手指一比,成疊未使用的空白賬簿出現櫃檯上。「沒必要這麼省吧!每一筆交易都有明文記載,不是你用簽字筆畫線就能取消,它只會重疊不會還原。」
就是這狼爪子看來礙眼,擺了千百年不壞的紙張在她粗暴的對待下變得凌亂不堪,東一張西一張地掉得零零落落,頁碼和前後順序都搞混了。她還硬拚湊的用膠水一黏。
這不是一般的賬簿而是記錄典當者所典換之物,哪能隨意塗抹或更改,有憑為證才能取信於人。
「喔,是這樣呀!你早說嘛!」新手上路難免手忙腳亂,再給她五十年,她一定得心應手不出紕漏。
「我想我再說上一百遍也沒用,若有人搞破壞盡扯後腿,明天我的當鋪就該關門了。」看來是他請錯夥計了。
兩道懷恨的視線落在整理賬簿的老者背上,今天的一團混亂全該記在他頭上。
「喂!小鬼,你在隱射什麼?!你的意思是我吃裡扒外,挖自家的牆角養老鼠嘍!」胡翩翩絕對絕對不接受這種污蔑,她可是非常認真地「打工」。
不好意思喔!她還是一個學生,當然無法全天候待命,隨傳隨到更是不可能,為了拿獎學金,她可是日以繼夜的拚命挖空腦袋好裝知識,無時無刻不把《六法全書》當寶貝隨身攜帶。
雖然她的金主錢多多又「樂善好施」,包吃、包住、包睡還有豐盛的零用金,把她養得腦滿腸肥不思上進,但總沒人嫌錢多的道理,偶爾她還是會背著老闆偷接客人的典當賺取微薄酬勞,皆大歡喜的造福人群。
當鋪嘛!不一定是黑心肝、吃人不吐骨頭的事業,他們應該當大家的好鄰居融人社會,生意才能做得長長久久。
瞧,她做得多合群呀!絕不是貪污、收回扣、中飽私囊,人家服務業都有收小費的不成文規定,她酌量抽取佣金並不為過,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翩翩姐姐,你剛叫我什麼來著?」他笑得好像沾了糖蜜,濃膩得叫人起雞皮疙瘩。
試想一個千年老妖怪裝小的賣弄童真,那感覺更是超乎想像的恐怖。
胡翩翩打了個冷顫直搓手臂。「小……呃,老闆,稱謂不重要啦,有客上門才是我們服務的宗旨。」
她硬麼也要麼過去,船過水無痕。
簡單解釋就是粉飾太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裝聾作啞當沒這回事,大家一樣吃喝拉撒睡的一筆帶過。
「呵呵……買賣是成立了,那該收的典當品哪去了?」他可沒見到多出來的花卉。
嗯,好像少了什麼。
單是不經意的一掃,小男孩立即察覺一絲不對勁,密密麻麻的花苞中有一處顯得空曠了許多,地上留有花莖曾存在過的痕跡,而現在只剩下枯黃的落葉兩片,還有被踩過一腳的鞋印。
真是膽大包天呀!這種事居然隱瞞不說,真當他的當鋪是遊戲間,愛理不理的隨君所願。
「啊!我……哈哈哈……那個典當物不就留著讓你去收嘛!小孩子要多運動才長得大。」胡翩翩尷尬的笑笑,一副為了他好的表情。
小男孩神情一獰朝她撲近,眼露殘酷的低咆,「我本來就這麼大不需要再長大,凡事都要我去做何必有你?不如拿你的愛情來填補吧!」
他作勢要收取她的愛情,伸長的手指如吸盤直向她腦殼,惡寒的強大力量似一張無形的巨網,逼得她退無可退的慘白著臉,以雙手護頭的靠著牆不敢大聲呼叫,魔魅的黑暗幾乎要將她吞沒。
她真的嚇到了,第一次見識到當鋪主人的冷酷無情,毫不顧念相處快半年的情誼,說翻臉就翻臉地沒人情可講,反應不過來的她愣了片刻,才發現他並非在開玩笑。
怎麼辦、怎麼辦?她真愛上她家那個陰魂不散
的背後靈,要是愛情被抽走了變得不愛,她一定很
痛苦,她不要失去愛情啦!
誰呀!快來制止瘋子老闆的惡行,她沒簽合約
書不算數,他不可以強取豪奪她愛人的機會,他們
家阿涯會第一個瘋掉。
「住手,她闖下的禍由我負責。」
冷硬的男音闖進黑色風暴之中,鐵臂一撈將心
愛的女子救出,陰沉的雙眸燃燒著極度的不滿,如
箭射向適時收手的小男孩。
驚嚇過度的胡翩翩緊捉著來者的胸口,喉頭像
塞了團棉花久久不能開口,餘悸猶存的不敢相信看
來天真的孩子竟有如虎豹般狠心,那幽黑的瞳眸藏著比野獸更驚人的凶狠。
頭一抬,她望進一雙疼惜的黑眼,心中的驚慌才一古腦的爆發出來,眼眶濕潤的投入愛人的懷抱。
「阿涯,他好恐怖喲!我們都被他騙了。」抽抽噎噎的訴說,她的身體還微微發抖站不住腳。
「乖,別怕,他是和你鬧著玩。」輕拍著她的背,語氣溫柔的竇輕涯用狠厲的眼光警告當鋪主人。
任何人都不能傷害我的女人,包括你。
嘖!英雄救美,弟弟我可真羨慕。小男孩的神情恢復原先的俏皮模樣,拿著烤魷魚吃得津津有味。
「哎呀!虧你擁有半人半狼的特殊體質還這麼不禁嚇,我只是扮個鬼臉你就當真,你以為我有膽子得罪那只千年蝶精嗎?」不看僧面看佛面,他還有用到蝴蝶仙子的地方。
她比這頭小母狼有用多了。
「扮鬼臉?」難道是她自己嚇自己?
「大姐姐的心機不要那麼重嘛!我一個小孩子能對你怎樣?頂多偷掀裙子弄亂你的作業本,我的個頭還不到你的肩膀高呢!」他一臉你真膽小的取笑樣,就像個頑皮的小孩愛搗蛋。
「誰心機重?!你這小鬼少亂講話,小心爛舌頭。」有個愛她如命的靠山在,眼角還含著淚的胡翩翩氣呼呼地指著他的鼻頭罵。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視線越過她望向她身後那座山。「別忘了你的承諾,小孩子沒什麼耐性,隨時有可能把糖果討回來。」
暫時放了她一馬,但不表示就此作罷,她惹出的事端你必須要收拾。
我知道。竇輕涯一點頭的打算摟著他的小女人離開。「把資料送到我辦公室,我會抽空處理。」
「嗯!好,不過……」他眉彎眼筍的指指愛情花圃,口氣輕得像跳舞的精靈。「親愛的小母狼,你可別告訴我你不曉得那株燕尾草哪去了。」
「燕……燕尾草……」她真的笑不出來了,頭皮發麻的咬起小指頭。
「如何?」他會好生對待她。
想起剛才受驚的一幕,她口水一吞的將給別人死。「這件事你要問那個痞子,他比較清楚來龍去脈。」
遠在香港開演唱會的韓青森突然在台上跌一跤,表情錯愕的像受到詛咒,拍子捉不準的唱錯一小段歌詞,在合音的掩飾下裝酷唱完整首荒腔走調的歌曲。
☆☆☆
「主人,你是真的要奪取她的愛情嗎?」
「嘻、嘻!我有那麼狠心嗎?純粹逗著這群孩子們玩,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拿他們來開開心。」
「錯誤人人會犯別太苛求,我們的世界很寂寞,需要一點熱鬧的聲音。」他的說法很難取信於人。
「嘖!咱們阿童幾時也有了慈悲心,懂得替人求情?」已經不是人了又何必有人性。
小男孩的眼中浮動著幽暗的冷光,飄向更深層的無底黑洞。
「你要自己去取回燕尾草裡的愛情嗎?」童梓面無表情的問。
「有何不可,當是去度個假。」他笑得好開心,宛如收到新玩具的孩子興高采烈。
一旁的老叟憂光暗藏,不發一語的拂拭架上的灰塵。
☆☆☆
「可以和你談談嗎?」
剛踏出房間大門準備為新女友添購御寒衣物,卻見一道修長的身影立於面前,略微頓了一下的萊爾沒二話的一點頭,輕輕闔上門,怕吵醒好不容易哄睡的壞心腸女人。
他的貼心舉動看在另一個女人眼中十分吃味,心裡泛酸的痛恨他無意識的溫柔,認識他幾乎有一輩子長,可是從未見他對哪個人表示過關心,一視同仁的淡如白開水。
她知道她的行為違背道德規範,明知是不該動心的對象偏偏把心賠進去,陷入無可自拔的泥淖之中苟延殘喘,奢望將不可能的事化為奇跡,達成所願地讓心獲得滿足。
兩人足音輕盈的走向位於八樓的咖啡廳,由服務人員帶至偏僻的角落坐下,避免影迷發現,突增不必要的困擾。
坊間常流傳他們的關係非比尋常,表面上是經紀人和藝人,但私底下暗通款曲已久,只要有萊爾出現的場合,波莉·霍特必在不遠處相伴,而且自動的擔任起掃雷員,將他週遭朝他放電的女明星全部掃蕩一空。
儘管兩人不承認也不否認,外界卻仍傳言甚囂地將他們形容成一對金童玉女,毫不介意女大男小的七歲差距,在電影圈裡根本不在乎年齡的問題,差個二、三十歲的情侶比比皆是,好萊塢追求的是感覺而非相等條件。
不過大家暗地裡皆在揣測是波莉以強勢的手腕壓迫了向來低調的萊爾,他不喜歡多作解釋留人話柄,因此她才厚顏無恥的霸佔他身邊的位置,強悍得不准他人進駐。
由很多的跡象看來都是她在主導一切,明明只要兩句話就能推翻的事實她硬是不開口,態度曖昧地縱容媒體大肆渲染。
也許這就是她排除異己的計謀,先造成群眾的誤解再將他藏起來,就算她無法擁有他也會是他惟一親近的女人,這點至今未被打破,直到那個謎樣的日本艷姝出現。
「你想跟我談什麼,和工作有關的嗎?」他們之間的交集僅止於工作上,他對人的疏離不因她的身份而有所改變。』
他不信任人。
「一定要是工作上的事才能和你聊聊嗎?我不能以私人的名義與你把酒暢談?」她恨他的冷靜和漠然,讓她必須戴上面具才不致洩漏心底的秘密。
眉頭微攏,他清清喉嚨的喝口開水。「你知道我不能喝酒,淺酌還可以,超過半杯的量就不行了。」
他討厭酒的苦澀和辛辣,入喉非但不解愁反而平添無謂的是非,傷身又毫無助益,一上癮容易身敗名裂,無酒不歡的造成朋友的困擾,不知該勸酒或是同流合污。
幸好他朋友不多,而稱得上朋友的平日也鮮少來往,保持著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情,在閒暇時候互道有無不親不疏,雖有聯繫卻不深入彼此的世界。
「就算是我也不行嗎?灌醉你對我有什麼好處。除了幫你清洗吐得一身的穢物。」她倒想瞧瞧他大醉一場的模樣,算是為他盡心盡力的福利。
波莉半是埋怨半是數落的撫摸他的手,像是親人間的撫慰不帶兒女私情,一下點一下捏的好不親密,當他是私有物地流露一絲霸道的佔有慾。
可是她的指尖才剛碰觸他結實的肌肉時,他便不露痕跡的悄悄向後仰,移開到她所能接觸的範圍外,以不傷人的方式轉移話題,他對她的尊重來自她的專業,不想因其他因素而過度親近。.
「這部戲大概再七個工作天就能殺青,如無意外,我希望你能為我排一段空檔休息,一、兩個月內暫不接工作。」他要專心做一件事。
「這點不成問題,我明白你在拍完一部戲之後需要時間沉澱,我會盡量挪開宣傳期……」她表情突然一變地緊盯著他面部的變化。「你不會想利用這段時間和那個古怪的女人培養感情吧?」
一見他眼神略微波動,心下一沉的波莉有說不出的厭惡。
「古怪但有趣,你不覺得嗎?」他言談中盡顯露了對雪子的喜愛程度,還微露出籠溺的笑容。
很少有人能引起他的注意,一開始他也不喜歡她的貼近,比常人低的體溫令他聯想到他向來畏懼的冷血動物,尤其她纏蜷的姿態更像一條蛇,讓他避之惟恐不及的亟欲擺脫。
人是一種慣性生物吧!在拿她沒轍的情況下,他漸漸習慣她攀附的怪異動作,沒輪到他上場的時候會主動找尋她,擔心她不夠暖和的努力加衣,好讓她睡得更舒適。
他很被動,生活懶散,只要能維持正常生計他不汲汲於名利,外界的風風雨雨影響不到他,演戲不過是一種謀生的工具罷了。
從未想過會有人不是因他的附加價值所帶來的便利而接近他,單純的,只為取暖而已,無所求的以睡為本份,永遠不滿足似的瞇著眼睨人,誰吵了她安眠便是她的敵人。
很簡單的慾望,沒有強加的壓力,跟她在一起感覺很輕鬆,很想當她的搖籃哄她入睡,看她似醒非醒的無賴嬌態。
他身邊的人總是要求太多,付出太少,一味的索取他幾近乾枯的情感,不給他喘息的空間只知剝奪,希望他給予他已經失去的東西,威脅、勒索、恫嚇無所不用其極,他真的厭煩了。
惟獨她以嬌懶的姿態纏住他,既不要名也不要利,時睡時醒的埋怨天氣太冷,雪下得太厚,「木炭」的聲音太聒噪,他拍戲的時間過長,害她的「冬眠期」波折連連。
或許就是她不做作的坦率吸引了他,她想要什麼直截了當的開口不拖泥帶水,自信滿滿的以女王之姿睥睨她的臣子。
「我找你出來的主要原因就是她,以你現在的聲望實在不適合和那種女人來往,她會讓你的形象受損。」而且充滿不可預期的變數。
表情略微不悅的萊爾冷淡的瞄了她一眼。「你認為她是什麼樣的女人呢?」
以她的角度來看,天下沒有一個女人適合他,除了聖母瑪利亞。
「不要以為我在危言聳聽,像她那樣愛勾三塔四、行為不檢點的隨便對男人拋媚眼的女人,心機之深沉可不是你應付得了,及早送走她以免她算計到你頭上,這女人不簡單,她最擅長的本事是勾引男人。」
這些話若讓雪子聽見,相信她會連連稱道,媚態橫生的勾引幾個男人過來,當場驗證她噬魂的魅力。
「我同意。」
沒有贅言,他的回答令波莉為之傻眼,難得出現怔忡神色。
「你不反對我的說詞?」愕然結舌,滿腦子諫言忽成空白畫面,一時之間局勢逆轉的失去主控權。
「我明白你所做所言皆為了我的前途著想,這些年來承蒙你的照顧感激不盡,你的苦心和引導我一直感念在心。」他誠懇的說,言詞感性的勾出女性的淚光。
她的眼眶為之一紅,動容的忘了要說什麼。「自家人何必客氣,你也讓我的人生充實不少。」
他讓她瞭解一件事——人不可貌相,當機運來臨時,小權狐也會變大獅子,當初她沒有為他取錯藝名,萊爾就是萬獸之王。
自家人?他眼底閃過一抹淺淡的嘲諷。「大姐的為人處事嚴謹而認真,值得我多方學習。」
「你……」社會經驗豐富的波莉居然因為他的讚美而紅了雙頰,一副嬌羞的模樣。「幹嗎叫我大姐,我們也沒差幾歲。」
「這是對你專業的一種尊敬,你在這一行算是我的前輩,理當給予尊敬的稱謂。」他說得客套,無形中拉開兩人的距離。
尊敬她不代表他是溫馴的綿羊任人宰割,有些事他還是習慣自己做主不假他人之手。
例如——感情。
「看著你由羞澀的小男孩長成如今的屏幕英雄。我的心裡還真是感觸良多,一轉眼間你都能獨當一面了,不需要我跟前跟後的操心。」想來有些落寞,
他們都不再是孩子了。
尤其是他們都有個不快樂的童年,不管是正室的兒子或情婦的女兒,血脈相連的事實並未讓人好過些,體內的血液都帶著不屬於他們的原罪。
「人是會成長的,不可能永遠停留在做夢的年齡,我能有所學習全是你的功勞。」臉上飄忽一笑,誰也看不見他深沉的心藏著一頭巨獸。
「你越來越會說話了,吃多了紐西蘭的甜奶酪不成?!」他的話說得真叫人開心,不枉費她的一片用心。
被哄得飄飄然的波莉輕忽了他語氣中的誚意,笑靨初綻的像個為愛癡迷的小女人,完全沒發覺他話中有話的挑明她是逼使他成長的罪人。
「我的口舌遲鈍,不若你的伶俐,往後還有賴你的教導。」他的笑傳不到眼底,謙遜的表面下是漠離。
萊爾維持著表面的融洽,盡和她扯東扯西地兜不到主題,任由時間在一堆言不及義的廢言中流逝,波莉似提早收到聖誕禮物般興奮莫名,滔滔不絕的掉入他的陷阱裡猶不自知,還以為他突然開竅想和她談談心。
不管多精明幹練,一旦進入自我編織的旖旎夢境,精銳的才智也會退化到令人諷笑的程度,毫無自知之明的自我沉醉。
一直到他推開椅子準備離去之際,她才驀然清醒的望著他一口也沒占唇的咖啡,臉色微怔的有種想笑的衝動,在她以為仍掌握著他的時候,他卻以自己的方式飛出她的手掌心。
「是我太自信了嗎?」她自問。
頎長的身影背對著她離去,她竟開不了口叫他回頭,好像一頭成年雄獅巡視他的領土,卑微的她只能俯首低視他走過的土地。
他已令她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