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
「你把我抱上床的。」感覺身前箱制一鬆,她隨即像蛇般溜下床,背對著他指控他的惡行。
「真是抱歉。」他沒啥誠意地說。
事實上,是他覺得時間已經被自己拖得夠晚,怕她餓著,他才不再佯睡。
「你這夢遊的毛病,我看找大夫一併醫治了吧。」她始終背對著他,耳根子燒得發燙,簡直快沁出血來。
直到剛剛,兩人就那樣緊密相貼,他的熱氣還不住拂過她耳際,發癢又發麻,有幾度她直想乾脆推開他算了。
可要是害他傷得更重,時間一直拖延下去,她要怎麼回映春城。
「也好。」他笑道:「不過,還好你不是姑娘家,要不壞了你的情白,可要迎你為妻負責呢。」
梁歌雅心間一顫。
「是啊,我要是姑娘家,昨兒個就不會留下了。」他沒發現?真沒發現她是女兒身?
「歌雅。」
「幹嘛?」
「可不可以拉我一把?」
她回頭,瞧他連自己起身都不能,不由得朝他伸出手試著將他扶起,但也不知道是他太重,還是她力氣太小,這一拉扯,她竟往他懷裡跌,要死不死的,這當頭門打開了。
「唉,主子夢遊症又發作了?」持祿詫道。
怪了,主子向來不是貪戀女色之輩,怎麼到了就月城就成了登徒子?
很糟捏,這樣會害他覺得自已是助主子非禮梁姑娘的共犯。
「喂,你也退開一些,要是又把爺的傷給撞得出血怎麼辦?」旭拔已經大步上前,一把將梁歌雅扯開,毫不憐香惜玉。
正要探看主子有無再出血,卻接到他冷若冰霜的視線,他立刻就後悔了。原來真的是夢遊症再犯……是他狀祝外,他也終於明白,持祿那傢伙何以能在宮中生存至今,至少在這事情上,持祿比他還會察言觀色。
跌坐在地的、梁歌雅痛得哉牙例嘴,暗罵他們早不來晚不來,老挑這莫名其妙的時候來,讓人覺得難堪之餘,竟還被推開倒地。
正要爬起,一抹陰影逼近,抬眼便見是禍首朝她伸出手。
「不用了。」沒拉他的手,她逗自站起身。
她身上沒傷,不需要他這個傷員拉她一把,要是一個不小心又撞進他懷裡,她虧了清白還要遭人白眼,豈不是太倒霉。
「旭拔對你太無禮了,回頭……我會好好地罰他。」他笑道。
那笑看似溫謙,實則教人不寒而慄,旭拔當場垂下臉,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那反差大到梁歌雅不禁覺得好笑,擺了擺手。
「不用了,他沒有惡意,他只是……
忠心護主而已,如果你還罰他,那就沒天理了。」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算了,餓了,不如咱們先到樓下用膳?」他輕抹笑意,溫潤如玉,如謙謙君子。
原本要推辭,想趕緊去找大夫的她,偏偏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起未,她小臉紅了紅,咳了聲道:「好吧,待用過膳,我再幫你找大夫。」她用力壓住肚子,懷疑他們是否聽到她的腹鳴聲。
「那就有勞你了。」看她的羞態,總比她一開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要好上太多。
接下來,再加把勁就萬無一失了。
梁歌雅找來城裡聽說醫術最高明的大夫。
一看到傷口,那大夫嚇了一跳,之後開了藥方,又是外敷又是內服的。
「老夫從未見過如此奇待的傷,要是這三天份的藥帖吃完還是沒有起色,恐怕就……」大夫說到一半,對上旭拔那像是要殺人的眸光,硬是改了說詞。
「就……另請高明,老夫實在是才疏學淺,力有未逮。」
一番話說得委婉,但連梁歌雅都聽得出。
畢竟就她所見,那傷勢確實嚴重,可細究他臉上的表情,除了上藥時會痛得皺眉外,其餘時候他總是一臉的風淡雲輕,彷彿那傷不是在他身上。
一連三天,她都候在他身邊,餵他喝藥,但每到敷藥時,她總是恰巧不在場,也不知道他的傷勢如何,不過看他臉色不再慘白,她想大夫開的藥方多少還是有用的。
他能好轉,她也為他開心。今日不管他是誰,就算他不曾幫過她,就算他只是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她也希望他安好,是說……
「花公子……」她輕咳著。
「借月。」
「那不重要。」她再咳。
「染上風寒了?」
說著,溫熱的大手撫上她的額。顧不得可能扯痛他的傷,她驀地拉開,並溜下床,回頭瞪著他。
「誰染上風寒?!」
「你臉好紅,要不要找那大夫替你診治?」他一臉正經地問。
梁歌雅深吸口氣,板起臉耍凶狠。
「你為什麼跑進我房裡,睡到我床上?!」莫非是看她好欺負,越來越得寸進尺?!
簡直是逼人太甚!
「效……」花借月煞有其事地打量周圍,佯訝道:「歌雅,你怎麼把我帶進你房裡了……好大的力氣啊。」
她用力地閉了閉眼。
「你認為我有本事把你給搬過來?」雖然比起一般姑娘,她的個頭算是高姚,但往他身邊一站,身形懸殊,想也知道她根本搬不動他,甚至是把他給抱上床。
而他居然還能睜眼說瞎話!
花借月笑瞇眼,光明正大地上下打量她。
「說的也是。」他相當認同地點著頭,但旋即又皺起眉。
「可我怎會在這兒?」
「你的夢遊症又犯了,花公子!」她說得咬牙切齒。
在他房裡照顧他時,老是莫名其妙地爬到他床上去,己夠她覺得汗顏,好不容易昨晚旭拔接手,讓她可以回房休息,誰知道天一亮,背後硬是多了一個人!
他是鬼嗎?非得要貼在她身後?!
「啊……」他煞有其事地微蹚著眸。
「好像是呢。」
「什麼好像,根本就是!」她一字一句,說得再清楚不過。
瞧她明明惱著,卻又顧及他而忍著怒氣的模樣,他低低笑著。
他笑得慵邪,舉手投足間,噙著與生俱來的尊貴氣息和教人無法模視的魅力。
那笑意,足以讓人原諒他犯下的任何過錯,可惜梁歌雅正在氣頭上並不買賬,她甚至懷疑他的夢遊症是假的,否則為什麼就偏找上她?
她跟他,沒那麼熟!
「你生氣了?」他裝可憐問著。
梁歌雅張口想表達立場、想讓他滾回自己的房問去,偏偏就是無法撂下狠話。他身上有傷,而且他身上很冷……算了,就當是暖著一隻受傷的狗,這點事她還辦得到。
抹抹臉,她壓下怒氣問:「你身上的傷要不要再找大夫來看?」
花借月漫不經心地說:「不用。」三天了,傷勢依舊。
有時,他會想,自己到底還算不算活著?不過既然會痛……就當他是活著的吧,帶著不愈的痛楚懲罰他。
「已經比較好了嗎?」
「大概。」他隨口應著,緩緩地爬坐起身。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哪來的大概?」她瞪著他,卻見長髮披散的他懶懶靠在床柱上,那似笑非笑、無比愜意的神情,帶種天生的魔魅,讓她心頭顫著。
「大概有比較好。」
聞言,梁歌雅急急回神,不敢再看向他。
「那……那既然有比較好,如果你不想看大夫的話,還是可以讓旭拔他們按藥方去抓藥,多吃個幾帖總是妥當些。」
「你要去映春城了?」他知道,只要自己身子一好,她會馬上離開。如果可以,他也想用身上的傷賴定她,但這傷不宜讓太多人發現。
「昨兒個我聽掌拒說,就月城城北有馬市,我待會想去挑一匹馬。」
「我陪你一道去。」
「可是……」她想自個兒去。
「不礙事,我已經躺了三天,也該下床走動,否則骨頭都快要酥了。」要是真攔不住她的話,那他也只能陪她一道去,趕在地動之前,要她別靠近地動中心處。
而且,他也想去看看她說的千花洞到底是什麼景致。
梁歌雅興匆匆地想去馬市,卻忘了時節還在三伏,撥水節正在慶賀之中。
她沒看過撥水節,因為這在映春城並不時興,過去她形同被軟禁在鎮朝侯府,所以也沒機會見識,聽說撥水可以驅那避凶,所以百姓們玩得可瘋了。
當他們一行人才離開客錢,就被在街上撥水的百姓給困住,甚至被逼得節節效退,靠近不了城北。
「你過來些,你的身上不能拈到水。」瞧他走得慢吞吞,她不禁輕扯過他。
花借月笑瞇眼,享受著她的照護,藉著擁擠人潮,和她貼得極近,近到像是把她擁在胸前。
被他這樣貼覆著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梁歌雅實在是不願意習慣成自然,想要往前娜開一些,偏偏前頭的人潮困得她不得動彈。
很無奈的,她只能這樣被騷擾著。
挑在這時候出門,她實在有些後悔,別說去馬市,就連要回客棧都困難了。
唉,三天前她去找大夫時,明明街上的人潮就沒這麼多呀……她歎著氣,突然想到那天是過了晌午再去找大夫的。
她真該晚一點再出門的。
「歌雅,不如咱們到鋪子裡避一下吧?」
身後傳來他的聲音,她回頭看了眼,也不管到底是什麼鋪子,應了聲好,便被他拉著走。
他的手大而厚實,但在這天候裡,別說溫熱,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一股寒氣不斷從他掌心飄出。
很不尋常,怎麼想都覺得他的身體肯定出了狀祝。
可是……她看向他的背影,他卻在這時回頭,那回眸一笑柔魅生光。
心悸得厲害,她決定不再看他的臉,轉而盯著他的步伐。
他走起路來腳步穩定,怎麼也不像個體虛的人……這可真是怪了。
「歌雅,瞧瞧有什麼好貨色。」
她循聲望去,才發現是家玉鋪,加上有各種玉石首飾,戴的佩的,琳琅滿目,甚至還有許多玉石打造的文房四寶,就擱在架上供人欣賞,可惜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不看看?」
「不了,我沒興趣。」她說著,看向店舖外,只覺那人潮真是綿延不絕,恐怕真要等到晌午,才有辦法離開這兒。
「這釵很適合你。」
話落的瞬間,有東西插進她束起的發,她回頭看他一眼,隨手便將頭上的東西取下。
那是一支欽頭翠綠,穿洞串金穗,釵尾通白的玉釵。
她垂眼看了下,無聲歎了口氣。
「這種玉釵是給姑娘家佩戴的。」她將東西遞還給他,瞧也不瞧一眼。
「誰說的?」他說著便朝自己頭上答去。
他檀發烏亮,玉釵就戴在他束髮的束環邊,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不過襯著他那張俊魅玉容,倒也別有一番風情。
「好看嗎?」他笑問。
「不錯。」
「那我就買下了。」
重生後,他特地走了趟將日城那家兩人逛過的玉鋪,但卻怎麼也找不到當初送她的那支玉釵,細問之下才知道,那玉鋪是就月城一家玉鋪的分店,想找那玉釵恐怕得到就月城的總店一趟,如今果然被他找著了。
只可惜,這曾經牽繫兩人情意的玉釵,她絲毫沒感情。
但這樣也好,就讓他們從這一刻重新開始。
「請便。」她興致缺缺地擺擺手,走到鋪子外。
艷陽刺眼極了,倒教街上撥水的百姓玩得更盡興,男女老幼全都加入戰局,甚至有人攜家帶眷地玩鬧著,有些逛街的人被撥到,也不以為意,彼此揚笑說些吉祥話,感覺平和自在。
滿街人潮,蓬勃朝氣,令她微柔了目光。
「人還是不少。」
他的嗓音響在耳邊,她略微閃躲了下。
「是啊,恐怕要等到晌午,大伙玩累了,去用膳才會停休。」
「那還是先回客棧好了?」
「嗯……」
她正考慮著他的提議,眼角餘光卻瞥見有個娃兒踩到水掛滑倒,而後頭的人就要往他身上踩下,她不假思索地喊道:「等等,那兒有個娃兒!」
說的同時已經快步往前跑,但身旁有道身影更快,在那娃兒快被踩著時,一把將他抱起。
那娃兒跌得一身濕,又突然被人抱起,不禁哇哇大哭。
「別哭、別哭。」抱著他的不是別人,正是花借月,他有些手足無措地哄著娃兒。
梁歌雅幽幽睇著他的身影,突然瞥見一旁有人持著水構撥水,她想也沒想地跑上前,那水大部分都往她身上招呼過去,但她不夠高,擋得住他的身體,擋不住他的臉。
無預警被撥了一臉,他怔了下,可一會,他便咧嘴笑著,如春陽拂曉,似朗星咬月,純粹的愉悅。他像個大孩子般,還不斷甩著頭,扮著鬼臉逗那娃兒。
那娃兒本來還哭著,卻被他給逗笑,一雙小手撫上他的臉,他也沒抗拒,由娃兒又掐又捏的,甚至玩起他發上的玉釵。
這一幕竟教梁歌雅看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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