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只有一匹馬兒,朱雀兒別無選擇,只能跟他共乘一騎。
一路上,她總覺得身後的男人似乎有意無意將她圈抱在懷裡,那過度親暱的接觸擾得她思緒紛亂,一顆芳心莫名地亂了節奏。
她不斷地告訴自己——別太多心了,他並不知道她是女兒身,不可能乘機佔她什麼便宜的,至於他的貼近……應該只是錯覺吧!
離開這片山林後,他們又奔馳了將近半個時辰,最後來到了一座依山傍水的宏偉山莊。
「這兒是……」朱雀兒驚訝地仰望著山莊的大門。
清亮的月光下,「皓月山莊」這四個大字清晰可辨,讓她心裡訝異極了。
雖說她從小生活在羿陽城,很少有出遠門的機會,這一年多來的運鏢工作也都是由她的師兄們負責的,但是儘管如此,她也曾聽過「皓月山莊」的名號。
聽說「皓月山莊」是在數十年前由一名江湖中德高望重的俠士所建立的,接下來的幾任莊主也都是樂善好施的好人,而現在的莊主齊青雲和夫人李雲蓉是一對恩愛的夫婦,近幾年相偕雲遊四海去了,將山莊交給獨生子齊皓磊打理。
她還聽說,這齊皓磊年輕俊美、瀟灑不凡,是許多女子暗暗傾心的對象……
等等!
「你該不會就是齊皓磊吧?!」她望著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問道。
「正是。」
齊皓磊微微一笑,那俊魅的笑容簡直能夠輕易地迷惑這世上任何一個女人的心口。就連朱雀兒的心也不爭氣地悄悄加快跳動了起來。
她咬了咬牙,努力揮開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緒,告訴自己別像個輕浮膚淺的女人,隨隨便便就對一個男人動心。
別忘了,他可是連續奪她所好的罪魁禍首呢!她該做的是向他討回公道,而不是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想不到,堂堂『皓月山莊』的少主人竟然是『魅影』?只怕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吧!」
齊皓磊唇邊的笑意加深,又用著莫測高深的目光望著她。
「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來吧!」
下了馬之後,他率先走了進去,朱雀兒見狀也立刻跟上,而在他們經過一段迴廊時,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你先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齊皓磊簡短地交代完之後,隨即轉身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朱雀兒猜想他應該是去將剛得手的火明珠收藏起來,而她的那些朱雀飾物應該也放在差不多的地方吧?
很好!這下子她已有了初步的方向,只要讓她逮著機會,她一定要去仔細地搜索,將她的幾樣東西通通奪回來。
正當她暗自沉吟之際,齊皓磊已去而復返。
「好了,跟我來吧!」
「嗯。」
朱雀兒點了點頭,繼續跟著齊皓磊的腳步,最後在他的示意下,推門進入一間寬敞別緻的房間裡。
原本朱雀兒以為他要帶她到客房住下,但是從眼前這間房的擺設看起來,又不像只是用來招待客人的廂房。
她想問個清楚,想不到才一轉身,高大的身影卻突然欺近。她愣了愣,反射性地往後退,卻因此被他高大的身軀困在牆角。
「怎……怎麼了?」
她抬起頭,望著近在眼前的俊臉,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一顆心因此忐忑不安地跳動不止。
「好了,這會兒你人在我的地盤,我可以好整以暇地審問你了。」
「什麼?」朱雀兒的表情驀地變得有些僵硬。
審問?他要審問什麼?又為什麼要審問她?
「你今晚為什麼會出現在王家?」齊皓磊問。
「因為我是個偷兒啊!既然要偷,當然要找有錢人下手,難不成要找貧窮的人家嗎?那王家是長雲城的首富,當然是下手的好對像呀!」朱雀兒回答得理直氣壯。這是她早就預設好約立場,因此答起來相當順暢流利。
「是這樣嗎?」
「當然啊!不然還有什麼可能?」她硬著頭皮反問。
「還有的可能性可多了,比方說……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齊皓磊嘴角一勾,揚起一抹看似無害的微笑,卻讓朱雀兒的心差點停止跳動。
她暗暗吸了口氣,努力緩下自己過快的心跳,就算心虛極了,她仍很努力地裝出一臉無辜的表情。
「怎麼會呢?我只是個普通人,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算命仙,怎麼知道你今天要去王家偷火明珠呢?」
「你怎麼知道我是去偷火明珠的?」齊皓磊挑眉,追問著。
「嗄?因……因為……剛才守衛一邊搜人,一邊有嚷嚷著啊!」守衛有嚷著他偷了火明珠嗎?唔……應該有吧?
她其實記不太清楚了,但是……管他的:就算當時守衛沒有那麼嚷嚷,此刻她也要堅稱有才行,反正他也拿不出什麼證據來反駁她。
「原來是這樣。」齊皓磊點了點頭,像是接受了這個答案。
就在朱雀兒暗自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他卻突然伸手勾起她的下巴,那雙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他的舉動和他的目光,讓朱雀兒在錯愕之餘,雙頰無法控制地發熱起來。幸好她早已用特殊顏料將自己的膚色塗深了許多,所以此刻就算是臉紅了,應該也不會太明顯吧!
真是的!男人像他這般生得如此俊美,實在是罪過!
她幾乎毫不懷疑,一定有許多女人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只消他像現在這樣專注地凝視著,對方整個人的心魂就要被他給吸走了……
咦?等等!
他可是接二連三搶走她東西的惡劣傢伙耶!她就算不氣得掄起粉拳狠狠地揍他一頓,至少也不該被他的「美色」迷昏了頭呀!
不過話說回來,他為什麼要這樣盯著她?難道他看出了什麼破綻嗎?
「怎……怎麼了?你在看什麼?」她忐忑地問。
「我在看你是不是真心想要跟著我學些本事?」
「當然是啊!」
「你不怕苦?」
「我才不怕。」
「你會乖乖聽話?遵照我的指示行動?」
「那當然,我絕對唯師父之命是從!」朱雀兒用著堅定的語氣答道,差點就要順便拍胸脯保證了。
「所以,就算我要你現在把衣服給脫了,你也會照辦嗎?」
「嗄?!」
朱雀兒瞪大了眼,一臉緊張地揪住自己的衣襟。
「為……為什麼要脫衣服?這跟學本事有什麼關係?」
「沒半點關係。」
「那……那幹麼要我脫?」朱雀兒防備地瞪著他,心裡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麼奇怪可怕的癖好?
嗚嗚……倘若這樣,那她豈不是羊入虎口了嗎?
「你剛才不是說,絕對唯師父之命是從嗎?」齊皓磊涼涼地用她剛才說過的話來回堵她。
「呃?可……可是……」
「還有什麼好可是的?不過就是脫個衣服罷了,拖拖拉拉、扭扭捏捏的做什麼?你不脫的話,我先脫了。」
齊皓磊當真動手褪去了外衣,露出裡頭那件雪白的中衣。
「脫……脫……脫衣服到底要做什麼啦?」朱雀兒氣結又心慌地問。
「脫衣服當然是要睡覺啊!夜已深了,難道你不睡嗎?如果不睡的話,幹麼要脫衣服?」齊皓磊用無法理解的眼光瞥了她一眼。
「啊……喔!」
原來只是睡覺呀!朱雀兒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咦?但是……還是不對呀!
「這兒是你的房間?」她問。
「沒錯。」
「那……我呢?我要睡哪裡?」他不是該找個空房間讓她住下嗎?
「就睡這裡呀!」齊皓磊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什麼?」朱雀兒愣了愣。「是……要我打地鋪嗎?」
「不,就睡同一張床。」
「嗄?這怎麼行?男女——」朱雀兒的話說到一半急忙打住。
「嗯?『男女』什麼?」齊皓磊故意追問。
這妮子,當真以為他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裝的嗎?呵,她右耳垂那特殊的胎記早已洩漏了一切。
他不僅知道她是女兒身,更知道她就是「朱雀鏢局」的朱雀兒,而他先前偷走三樣本欲送給她的禮物的佈局,就是為了等她這只雀兒自投羅網。
當然是「男女授受不親」!朱雀兒在心裡嚷著,但她怎麼能那麼說?
「那個……『男女』睡一張床,才纏綿悱惻嘛!男人和男人共擠一張床,這樣像話嗎?」她絞盡腦汁,硬是把話給轉了回來。
齊皓磊搖了搖頭,說道:「如何在睡夢中依舊提高警覺,也是相當重要的一課,你永遠也無法預測你的仇家會不會趁夜溜進你的房裡,打算趁你熟睡之際在你的脖子抹上一刀,對吧?」
朱雀兒聞言一怔,忍不住問:「你……有這樣的仇家嗎?」要不然,他的語氣為什麼像是在說一件早已習以為常的事情?
齊皓磊聳了聳肩,揚起一抹自嘲的微笑。
「沒錯,我的確是有想要取我性命的仇家。」這也是他堅持要她住在他房裡的原因,他可不希望「那個人」殺他不成,轉而找她下手洩恨。
她既然已如他所願地到了他的身邊,他自然就會竭盡所能地保護她的安全,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她分毫。
見他笑得不是很在意的模樣,朱雀兒的一顆心驀地傳來一陣細微的疼痛。
「必須連睡覺也提防著,這樣不是很辛苦嗎?」
從小在義父和師兄們的照顧保護之下長大的她,簡直不能想像那種必須時刻提高警覺的生活。
齊皓磊盯著她那眉心輕蹙的神情,眼底掠過一抹溫柔的光芒。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真是令為師的感動吶!」
「呃?我……我……我只是不希望才剛拜師沒兩天,師父就遭人刺殺,一命歸西。」朱雀兒嘴硬地反駁。
齊皓磊對她的「詛咒」不以為意,笑道:「放心吧!我不會比你還早死,我會一直保護你的。」就像當年許下的承諾一樣。他在心底補上這一句。
聽他這麼說,朱雀兒驀地一怔,心底隱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閃而過,但卻快得她來不及捕捉。
「好了!已經很晚,該睡了。」
「可是我……」朱雀兒仍躊躇著。
要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和一個男人同床共枕,這……這像話嗎?
「是誰說凡事要聽從師父的話?」
「是我說的……」
朱雀兒垮下了肩,忍不住心想,除了安全考量之外,他該不會怕她半夜不睡覺,偷偷翻箱倒櫃,所以才故意將她困在他房裡吧?
「動作快點,別拖拖拉拉的。」
「但是我……我習慣穿著衣服睡覺,如果不穿著衣服,我會睡不著,翻來覆去的會打擾到師父……」
「真是怪癖!好吧,既然這樣就甭脫了,直接去睡吧!」齊皓磊一副很好商量的模樣,也不逼她非要脫下外衣不可。
眼看無可避免與他同床共枕,朱雀兒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床,而一躺上柔軟的床榻,她整個人立刻盡可能地往牆邊縮去。
齊皓磊瞥了她的舉動一眼,看穿了她的緊張與防備,他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隨即也跟著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