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服務生輕快的招呼聲讓人心情愉快。
一早,咖啡廳才剛開門營業不久。
環顧一下四周,他好像是第一個客人。
「先生,請問要點什麼於」服務生送上菜單。
他沒看菜單,低頭看了看時間,還早。「一杯Espresso。」
狂潮怎麼會這麼早約他出來喝咖啡?不過無妨,不論她什麼時候想喝咖啡他都奉陪。
很快地,服務生送上他點的咖啡。「請慢用。」
鬼沒漫不經心地瞅了服務生一眼,「謝謝。」
老實說,這是他頭一遭跟女孩子約會,出門前還被鬼魅、鬼斧調侃了一番。
搞不好他們閒著沒事還會來湊熱鬧。
好俊美的男人,他……他是在對我笑嗎?服務生被鬼沒那一眼勾走了三魂七魄,傻愣愣地呆站在原地。
直到鬼沒端起杯子就口時才發現她的存在,「還有事?」
「呃……先生,你一個人啊?」服務生抓緊手中的托盤,鼓起勇氣開口跟眼前少見的俊美男子搭訕。
「嗯。」鬼沒不怎麼想搭理人。
地獄鬼眾已經在紐約待得太久了,原本他們只打算待上了兩個月,不料他卻在執行完任務的時候,接到了自天上掉下來的新娘,從此地獄鬼眾的所有計劃都被打亂了。
那一雙帶笑的桃花眼瞅得服務生心頭小鹿亂撞仍遲遲不肯離去,沒話找話說。
「先……生,怎麼這麼早來喝咖啡?」
她怎麼還在啊?「嗯。」他依舊是對人愛理不理的調調。
狂潮的傷已經痊癒了,他正好可以帶她四處走走。
算算,他也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沒回家,這一次正好順道帶狂潮回去正式介紹給家人認識。
「先生,要不要看看雜誌打發時間?」她還不死心。
這家咖啡廳的服務生都這麼長舌嗎?這一次他只搖了搖頭,連回答都懶。
鬼沒低頭看了看表,時間已經差不多了,狂潮怎麼還沒來?
昨天她還特地提醒他一定要準時赴約,怎麼她自個兒卻遲到了?
該不會是睡過頭了吧!
「先生,你在等人嗎?」
「你問夠了沒有?」他的耐性被磨光了,「來這兒喝個咖啡也需要身家調查嗎?」
他嘲諷的口氣猙獰如惡魔。
「呃,我不是……對不起。」服務生先是一陣錯愕,而後難堪地漲紅臉,道了歉便迅速離去。
他以身上的通訊器來聯絡凌狂潮,「狂潮,你現在在哪裡?」
「我就快到了,你呢?」凌狂潮的聲音立即自耳機上傳來。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咖啡廳裡啦!」才喝了幾口咖啡,就差點被女服務生煩死。
「你睡過頭了?」
「唔,你……有沒有……」她欲言又止。
鬼沒挑起眉,「有沒有什麼?」
她呆了半晌,難道史東納還沒出現?「呃,對了,咖啡廳裡還有其它客人嗎?」怎麼回事?史東納不是很想和鬼沒碰面的嗎?竟然還遲到了。
他莫名其妙地環顧了一下店內,還是只有他一個客人。「大概是太早了,沒什麼人,你問這個做什麼?」
「呃!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待會兒他知道她還約了聯邦調查局的史東納組長,會不會怪她多事啊?
他總覺得狂潮的態度有點不太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他?
算了,等會兒見到她再問清楚好了。
他回過神來,不經意地自眼角瞥見一道銀光映像在身旁的窗戶玻璃上,同時也響起玻璃碎裂的聲音。
銀光像道閃電似地嵌進他的左胸,鮮紅的血立即染紅了鬼沒身上的白襯衫,讓人怵目驚心。
「唔。」他悶哼了一聲。
咖啡廳外突然冒出為數眾多、全副武裝的警察,還有FBI的幹員,每一把槍都對準了咖啡廳裡的他,火力全開。
霎時,槍聲震天價響,一片槍林彈雨,其間並夾雜著櫃檯處服務生的尖叫。
事情的發生全在電光石火間。
在彼端只能聽見聲音卻看不到實際情形的凌狂潮心急如焚,「鬼沒,發生什麼事了?
你受傷了嗎?」咖啡廳那邊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剛剛透過耳機傳來的聲音是槍響嗎?
前頭開車的凌家司機有些莫名其妙地自後照鏡瞥了眼憂心忡忡的凌狂潮,納悶小姐怎會突然變得激動。
「開快一點!我要在最短的時間裡趕到咖啡廳去,聽到沒有?」凌狂潮心亂如麻地催促,她連一秒鐘也無法多等。
不明所以的司機只能奉命行事,「是。」
鬼沒左胸上的傷口像火燒般疼痛,鮮血仍不停地淌著,耳畔只聽得見子彈劃破空氣的尖銳聲響,鼻端儘是嗆鼻的煙硝味。
如此混亂的場面,一不小心就會命喪黃泉,他不希望狂潮涉險。「別來。」他咬牙低吼。
即使他中了槍,處境十分艱險,心中掛念的依舊是凌狂潮的安危。
司機將車子開到咖啡廳不遠處就被全副武裝的警察攔阻下來,沒有辦法再往前走。
「前頭發生槍戰,很危險,不能再往前走了。」
前方的陣仗讓位於前座的司機傻了眼。
槍聲連綿不斷,煙霧漫天。
「小姐……」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凌狂潮便打開車門衝出去了。
凌狂潮蒼白著臉,閃開攔阻的警察,往咖啡廳的方向沖。
她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裡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警察和FBI的幹員?FB……BI的幹員?她的心像是被打入冰窖之中,徹骨的寒意立即蔓延開來。
「不,不會的……咳咳咳……」她的全身起了一陣劇烈的顫抖。她拒絕去相信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
「小姐,前面很危險,你不能過去。」有名警察終於攔下她。
「咳咳咳……放開我!我非過去不可,咳咳……」凌狂潮發了瘋似地攻擊攔阻她的人。
鬼沒在那家咖啡廳裡等她,她要去見他。
他……他會沒事的,他會沒事的……她越過人牆,奮力地跑近她和鬼沒相約的咖啡廳,而後她瞧見了一個人——史東納。
「你……」她目睜欲裂地瞪著儼然是指揮者的史東納,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原來都是他的陰謀。
殘酷的事實像一把銳利的刀劃開她的心。「停止、停止!我要你停止聽見沒有?」
她激動地揪住史東納的衣襟,撕心裂肺地咆哮。
他無情地滅絕了她的希望,「冥王非死不可。」
「咳咳咳……你怎麼可以……騙我?」她可以感覺到全身的血液像冰一樣冷。
凌狂潮鬆開手,旋身就要衝向咖啡廳。
她要去找鬼沒。
辛苦追上來的凌家司機及時抓住她,緊緊的死也不放手。「小姐,你不能過去呀!」
凌狂潮的臉色慘白,「放手,讓我過去!」
在煙霧瀰漫中,她赫然瞧見鬼沒又中了兩槍,直挺挺地往後倒下去,身上穿的白色襯衫已被染成血紅色。
「不——」她不停地尖叫。
忽地,一陣爆炸的轟然巨響傳出,漫天的灰塵和如雨箭般急射而出的大小石塊交織成一片混亂。
鄰近咖啡廳的人都被爆炸的威力給彈飛出去。
而後,熊熊的大火立即將咖啡廳和鄰近的屋舍吞噬,紅色的火焰迅速地染紅了天空的一角。
凌狂潮發出聲嘶力竭的尖叫後,暈厥了過去,身體軟綿綿地倒在凌家司機的懷裡。
凌狂潮足足昏迷了三天才醒過來。
「小潮,感覺怎麼樣?」凌雲揚和凌狂浪異口同聲地問。
「爸、大哥,我怎麼……」她茫然地環顧四周的擺設。
這裡……是醫院?
渾渾噩噩的腦袋運作得有些緩慢,「我……我怎麼會在醫院?我生病了嗎?」她不解地望著父親和大哥。
凌狂浪的臉色有些凝重,「小潮,你……你昏倒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遠不要想起鬼沒已死的事實。
她覺得有些好笑,「我昏倒了?怎麼可能?」
自小到大,她一直是個健康寶寶,而且在所有人的細心保護下,她甚至不曾跌倒受傷過……忽地,左大腿上傳來一股細微的刺痛。
她記起在新娘休息室陽台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一定是因為我自新娘休息室跳下來摔傷的緣故吧!」
凌雲揚和凌狂浪面面相覷。
「婚禮呢?」她滿懷愧疚地問。
「取消了。」凌雲揚示意兒子去找醫生來。
凌狂浪點點頭,轉身離開病房。
「大哥要去哪裡?」凌狂潮瞥了一眼。
凌雲揚雖然滿懷疑問,卻沒有表現出來。
「去找醫生來幫你檢查一下,如果沒有大礙,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哦。」她覺得有些累,「爸,對不起,我從婚禮上逃走了。一開始是我不顧你和大哥的反對,堅決要嫁給詹姆士的,結果卻逃婚了,害你們和詹姆士出糗,詹姆士他現在一定很恨我。」
和鬼沒有關的事小潮全忘了嗎?凌雲揚狐疑地打量女兒的神情,「沒關係,你的幸福比什麼都重要,面子償不了多少錢也不能當飯吃,丟了就丟了吧,況且我一開始就不贊成你和詹姆士來往,記得嗎?」
她點點頭,「可是詹姆士他……」
「別管詹姆士,他不會再來糾纏你了。」凌雲揚一語帶過,無意多談。
如果小潮真的忘記鬼沒還有他們之間的事,雖然這樣的結果對鬼沒並不公平,但是請體諒他心疼女兒的私心,就讓她保持現狀吧。
「是嗎?」她似乎提不起興致弄清楚其中的緣由。「爸,我昏迷很久了嗎?」
為什麼她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嗯。」他含糊以對。
門一開,身著白袍的醫生走了進來,身後還跟了兩名護士。
「凌小姐,感覺如何?」醫生溫和地詢問。
「還好,只是覺得有點累,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來的感覺。」她似乎找不到可以貼切表達的形容詞。
醫生開始替她做一些簡單的檢查,「過幾天就會好了,到時候包準你還是一個活力十足的健康寶寶。」
凌狂浪已經事先知會過醫生,別讓凌狂潮知道自己失去某一些記憶了。
「嗯。」她淡淡地一笑。
「不過,為謹慎起見,還得再做一些檢查,忍耐一下嘍!凌小姐。」醫生輕鬆的語調讓人感覺十分舒服。
她欣然同意,「好。」
聞言,隨行的兩名護士立即推著她去做一連串複雜的檢查。
約莫一個小時後,做完檢查的她又被推回病房內。
凌雲揚和凌狂浪在醫生的示意下走出病房,反手關上門。
「所有的檢查結果指出,凌小姐各方面都很正常,至於她的失憶現象恐怕是心理因素造成,那個鬼沒先生的死帶給她極大的刺激,她不想接受事實,所以才會下意識地將那一部份記憶封鎖起來。」醫生看著手中的檢查報告說明。
凌雲揚關切地問:「那……我女兒失去的記憶會恢復嗎?」
逝者已矣,鬼沒的死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若小潮哪天恢復了記憶,換來的可能只有傷心欲絕,那麼就讓她徹徹底底地遺忘吧。
「這一點誰也不敢保證,也許明天、後天,任何時候她都有可能會恢復記憶,端看她自己的心了,一切順其自然吧!」醫生微微一笑,「凌小姐再留院觀察一天,明天要是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她就可以出院了。」
「謝謝。」凌狂浪頷首。
「不用客氣,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回到家當天,凌狂潮才發現自己竟然昏迷了近五個月。
距離她和詹姆士舉行婚禮的那一天已經過了快五個月,而她卻什麼感覺也沒有,不覺得自己睡了那麼久的時間,甚至也不覺得身體有比較虛弱。
她有些困惑,自飯店二樓的新娘休息室摔下來,真有那麼嚴重嗎?竟然會讓她昏迷將近五個月的時間。
生活一如往常,似乎什麼也沒變,她卻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好像全身都不對勁。
她經常發呆,腦中一片空白,心頭空蕩蕩地像被掏空似地,丟掉了某一個很重要的部份,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有時她會沒來由地想哭,眼淚就莫名其妙地掉下來,卻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心頭始終盤踞著無以名狀的哀戚,揮之不去。
多次腦海裡會突然浮掠過一棟鬼屋似的建築物,她不記得自己曾去過這麼一個地方,卻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或眼前會浮現一片鮮紅,沒有任何人、任何文字、任何可以辨別的記號,就只是一片令人心悸的鮮紅色,像血。
左大腿不時隱隱作痛,她仔細查看過,上頭並沒有傷口或者受傷的疤痕,只有一個淡紫色、約莫兩公分大小,看起來像是一把斧頭的……胎記?她怎麼不記得自己左大腿上有這麼一個胎記?
是她的記憶力在昏迷的五個月裡退化了嗎?
還有只戴一邊的華麗耳環和胸前精緻卻陌生,的項鏈墜子,耳環不都是一對的嗎?
為什麼她只戴了一個?
耳環和項鏈墜子……她依稀記得有一雙手輕柔地幫她戴上,耳根子彷彿還殘留著當時的熱度,幫她戴上耳環和項鏈的人是誰?
為什麼那記憶會讓她有種幸福的感覺?那雙手的主人是誰?而此刻,幸福好像離她很遠很遠,遠得讓她想不起來幸福的味道。
隨著那一棟鬼屋似的建築物在她腦海裡出現的次數逐漸增多,她也曾問過家中的傭人和女僕小璘,可惜他們全都一問三不知,要不就說是她昏迷期間夢見的,爸和大哥也一樣,她總覺得大家有事瞞著她。
她開始四處尋找,想要確定那棟鬼屋是不是真的存在,又為什麼會憑空出現在她的腦海裡?和她又有什麼關係?
「小姐,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他們已經出來一整天了。
凌狂潮每天都要司機開車載她四處閒逛,誰也不能阻止她,為的就是要找尋那一棟出現在她腦海裡的鬼屋。
三個月下來,他們幾乎找遍了紐約,還是找不到,難道它真的只有在她夢裡?忽地,她的腦海裡掠過一個地名——下東區。
沒錯,除了下東區沒去過而已。
是湊巧遺漏嗎?還是蓄意?
「我們還沒去過下東區,唔。」她輕蹙著黛眉,左大腿又突然抽痛了一下。「既然來到附近,順道過去瞧瞧吧。」
下東區?凌家司機的身體陡地顫動了一下,「協…小姐,我們今天已經找得差不多了,明天再繼續,好不好?」
先生和少爺千叮嚀萬交代,就是別讓小姐接近下東區呀。
小姐怎麼會突然想起下東區?這下可怎麼辦才好?
他的態度讓凌狂潮起了疑心,更讓她相信下東區非去不可。「我現在就要到下東區去。」
「小姐……」司機很為難。
她不為所動,「走吧!」
「小姐,明天……」他還在作垂死的掙扎。
凌狂潮的態度非常堅決,「如果你不載我去,那麼停車,我自己招輛出租車過去。」
他頹喪地垮下肩膀,豎起白旗投降,「好、好,我這就載你到下東區去。」他只能在心中祈禱,小姐看到那棟廢棄的徵信社建築物時,不要勾起任何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