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鮮黃色的計程車,以驚人的速度向山上奔馳,車內後座坐著一名艷光四色的都會女子。
「這種人渣,有什麼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等我見到人,非得把他碎屍萬段,然後讓他曝屍山野,以洩我心頭之恨。我就不相信以我跆拳道六段的功夫,會撂不倒一個壯漢。你說對不對,運將大哥?」雷家安用著與姣美的容貌十分不相稱的狠毒口吻,詢問計程車司機的意見。
「小姐……有話好好說,也許,可、可能是什麼誤會。」可憐的司機,完全不知道這個美女受了什麼傷害,只是從山腳下一路聽著她的威脅加恫嚇,他很害怕再刺激她,連他也要慘遭不幸。
「沒什麼好說的,拳頭就是我要說的話。」雷家安一邊比著自己細嫩的小拳頭,一邊表演橫眉豎眼。
其實,這只是她的虛張聲勢,根本沒有什麼該死的人渣,而且,她連跆拳道和柔道都分不清。自從五年前的一個深夜,她獨自一人搭車回家,半路被司機拿刀恐嚇搶劫之後,她就沒敢再搭計程車。
這座山,她已經獨自開車繞了三趟,還是找不到地址上的那間房子。眼見太陽就要下山,入夜之後更危險,她不得不將車停在山腳下的村鎮,硬著頭皮請計程車載她上山。
她,雷家安,今年二十八歲,貝爾國際藝術企劃總監,專辦大型藝文活動。她來此的目的,是為了尋找一位從法國回來的琉璃藝術大師,參與一所藝術博覽館開幕活動。
「小、小姐……到了,你從這個石階往上爬,就、就看得到,千萬別、別衝動。」司機不敢回頭,就著後視鏡通知雷家安。
「再說吧!多謝,零錢不用找了。」她那細緻的臉龐硬是要擠出凶狠的表情。
雷家安下車後,用三七步站著,直到那抹黃色的車影彎過山背,她才伸手抵住一棵參天古木,捂著胸口喘氣,一雙銀色細跟高跟鞋,抖得幾乎要扭斷。
「呼……嚇死我了……」
她順順氣後,抬頭一瞧,只見十幾層高低不等的長長石階,完全看不見房子,難怪她來來回回幾趟,老是找不到。
小心踩著高跟鞋,爬上最後一階,終於看到前方一棟白色木屋,以及一座與木屋相連,由藍色鐵皮搭蓋的小型工廠。
「應該就是這裡了……」她走向前敲門,等了三分鐘。
再敲,用力地敲,又等了五分鐘。
「不會吧……難道今天有衰神跟著我?」她疲累、飢餓,加上剛才坐車緊張得渾身發顫,此時發現她要找的人有可能根本不在時,不禁讓她沮喪地生出一種想隨便找棵樹上吊的衝動。
她支起下巴,煩惱著……這會兒要怎麼下山
「找誰?」
驀地,背後響起一個沉穩、溫潤的男聲,此刻在她聽來猶如天籟。
她驚喜萬分地轉身,看見的是一道如天使降臨的白光,罩在一個身形修長,丰神俊美的男人四周。
黑色合身西裝外套,直筒水磨牛仔褲,白襯衫外露,一雙復古皮靴,隨興灑脫,寬闊的肩膀將衣領撐開,露出十分性感的鎖骨和胸線,一手插在長褲的後口袋裡,另一手勾著汽車鑰匙。如果不是身處於這半山腰間,她會誤以為他是個時尚模特兒。
「婁先生?」她突然有些不確定。
雷家安曾在四年前的法國「藝術雜誌」上看過他的採訪報導,那時,他的作品「龍的傳人」剛被收藏於「巴黎現代藝術館」。
採訪可能是在他的工作室裡進行,報導裡的照片,他包著藍白相間的手染頭巾,下巴短鬚橫生,身上著灰白得分不清的工作服,一臉睏倦。所以眼前如此淨白儒雅的男人,令她兩眼一亮,卻也頓生疑惑。
「我是。」婁南軒用著清澈有神的眼眸望著雷家安,特別注意到她身上的五彩繽紛——
柔細的烏黑長髮,尾端鬈成美麗的波浪,蓬鬆地垂至肩旁,精雕細琢的彩妝將她原本細緻的五官突顯得更成熟明亮,蘋果綠的小背心外罩著一件以淺紫、粉紅、靛藍的毛線織成的斜紋披肩,底下的牛仔褲以金線、銀線繡成幾何圖形,踩著銀色細跟高跟鞋,色彩豐富卻有獨特的美感,一個用色十分大膽,令人驚艷的女人。
在充滿綠意的山林間,她像一個誤闖的精靈,豐富了單調的空間色彩。
婁南軒微瞇起眼,心中浮現問號。他回到台灣三個月,為了專心創作,暫時住在這租來的山中小屋,根本沒人知道。
雷家安沒漏掉婁南軒打量自己時眼中流露出的欣賞,一抹嬌媚的淺笑自她唇角緩緩綻放。
愛情發生與否決定在男女初見的一小時四十五分鐘內。在這段時間內的所有動作表情,都將影響彼此接下來的觀感與決定。她自然懂得如何展現自己的迷人風采,而這個男人,很對味。
「我是貝爾國際藝術企劃總監,雷家安。」她簡單地自我介紹,黝黑閃亮的眼眸直直盯著眼前的男人不放。
意外地,婁南軒沒什麼反應。
「我在上個星期曾傳真邀請您參加藝博館的首展與開幕儀式,記得嗎?」她提醒他並伸出纖纖小手,向前致意。據婁南軒在法國的經紀人表示,他有個怪癖,從不接電話,有什麼事只能用傳真或電子郵件聯絡,等待他的回音。
婁南軒在聽完雷家安的簡短自我介紹,臉部線條倏地冷垮下來,放著一隻右手晾在半空中的雷家安,視若無睹,走入木屋。
她感到錯愕,難道剛才她接收到的訊息有誤?明明在前一刻讀到他眼底的打量與欣賞,怎麼結果是這樣的反應?
她愣了兩秒,立刻跟進。對她沒興趣不要緊,她此行的主要目的是邀請他參展。
見過太多性格怪異的藝術家,雷家安早已練就一身刀槍不入的好功夫,這樣被當成隱形人,小Case啦!工作重要。
「婁先生,可以給我幾分鐘向您解說這次藝博館首展的企劃文案嗎?」她跟在婁南軒身後,亦步亦趨。
他恍若未聞,從廚房櫥櫃裡拿出咖啡豆,倒入磨豆機內,然後將磨好的咖啡粉壓入摩卡壺的粉槽裡。
她見他絲毫沒打算理會她,決定直接說明。「婁先生,這次藝博館的開幕首展,以玻璃藝術為主題,台灣近幾年……」
她說沒兩句,他便掉頭看向她。
他的眼神並非凌厲,而是一種會讓人十分沮喪的漠視,彷彿眼前是一株毫不起眼的小草,她的話,毫無養分。
「我們也邀請國際間知名的玻璃……」她舔了舔唇,維持笑容繼續說。
這會兒,他皺起眉了。不耐煩,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彷彿她再多說一句話,他就會把她丟進磨豆機裡,磨成粉後,灑進洗水槽,沖掉。
「當然您的作品相當令人期待,我們將安排做為主展,而這次主展的空間規劃……」
他逼近她,唇線緊抿,高大的身影從天罩下,給人很大的壓力。
她很白目,似乎也不怎麼怕死,儘管人已經後退到背部抵住冰箱,她還沒放棄。「特別以您作品中蘊含的中華文化為題……」
他手臂一揚,貼上她臉側的冰箱門,瞇起眼,冷冷的盯著她。
她的話同時打住。
如果一個人的眼神可以將人急凍後再敲碎,她現在已經成了屍塊,散在地板上。看來,今天時機不對。臉這麼臭,搞不好,他剛被第一百個女人甩掉。
雷家安在心裡惡劣地想像,藉此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她就算稱不上人見人愛,但也不曾在表示好感之後得到如此冷漠的回應,她覺得他似乎很討厭她。這樣想,讓她覺得受傷。
見雷家安終於識相地閉上嘴巴,婁南軒轉身走回流理台。
不久,摩卡壺裡傳來陣陣濃醇的香氣,他倒出咖啡,水量剛好,就只有一杯,當然,這杯不會是給她的。
她斟酌著該無視於他的厭惡繼續解說,還是打道回府,改天再來?「婁先生……真的很希望能跟您合作……」她氣虛地做最後的努力。
他走回客廳角落,在傳真機前停了下來,從旁邊的一疊紙中抽出一張,遞給雷家安。
紙上兩個斗大、又黑又粗的字,她見過,就是他傳給公司的回答——
拒絕
然後,他就坐進柔軟的沙發,端著那杯香得令雷家安發狂的咖啡,再也沒有看她一眼。
雷家安站在婁南軒背後,瞇起美眸,用兩道足以融化玻璃的燙人視線,想燒穿他的腦袋。
他遞那張紙給她時,眼中擺明著「看完你就可以滾了」。
他連話都不屑跟她說。
好歹「貝爾國際」這四個字在業界是響叮噹的,多少藝術家排隊等待排進他們的檔期,這傢伙太囂張了。
她走在街上,短短一百公尺的距離,起碼也會招來五次的回頭率,他居然「不屑」?!
不過,人家也是揚名國際,更是台灣之光……雷家安十分「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地想。
她站著,腦中不斷思索,遇到這種不說話、完全沒反應的人,她該用什麼方法挑起他的興趣。
婁南軒則悠閒地倚著椅背,啜飲咖啡,像絲毫沒感覺客廳裡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橘紅色的夕陽餘暉漸漸染上天際。
將近十分鐘,她沒發出任何聲響,一句話也沒說,動也不動地站著。
婁南軒含著杯緣的嘴角微微上揚。
他以為像她打扮如此「張揚」,話多得像麻雀一樣的女人,早該按捺不住被漠視而暴怒,沒想到她的耐性,還不錯。
婁南軒的態度當然惹惱了雷家安,但是可別指望她會縮到角落,百般委屈地哭泣,相反的,她暗下決定,此趟若不成功,她就不回去!
最後,她大跨兩步,坐到他正對面的椅子上,將名片推到他面前,然後,死盯著他,直到婁南軒忍不住好奇她的安靜,將視線從遠山移向她,她眼中閃過一抹淺得不易發覺的笑意。
「打擾您了,我先回去。」說完,她立刻起身。這招叫做「以退為進」。見到他眼中浮現詫異,她更加得意。
婁南軒仍坐著,看著她推開木門,瀟灑離開。他有些疑惑,就這樣……結束了?
在他還一頭霧水時,木門再度被推開,雷家安走回門口。
從她身側,滲入金橙色的夕陽,她的半邊臉頰沐浴在柔和飽和的色彩中,形成一道令人驚歎的美麗風景。
剎那間,因為她的出現,婁南軒的心頭湧上一種十分奇異,像是期待的感受。
也許,因為她的美麗,也許,因為她不像過去接觸過的藝術掮客那麼令人倒胃口,打著藝術的名號,實際上滿腦子想著的是如何利用他人的創作謀利。
她的乾脆,讓他覺得特別。
「我忘了,我沒開車上來。」她尷尬地笑。真糗,想耍酷,結果……
這女人,是來搞笑的嗎?他差點沒打翻手裡的杯子。
他比比後頭的傳真機。「電話在後面,你可以叫計程車。」
他總算開口說話。
「不要……」聽到「計程車」三個字,她的臉色立刻刷白,聲音含著顫音,楚楚可憐。
「那就算了。」他的表情,沒有一點打算幫她想辦法的意思。
「我以前被計程車搶過,很怕,而且,現在天都暗了,你能載我下山嗎?」
「抱歉。」他想也沒想就拒絕。
他收回先前對她生出的那一點點好感。這種想要製造機會接近他,或是乘機再遊說的伎倆,他領教得夠多了,不會再因一時的心軟,為自己帶來麻煩。
雷家安沒想到他竟如此沒風度,什麼法國琉璃大師,根本就是從未開化的第三世界回來的。她看看傳真機,再看看他,最後吸足一口氣,說:「沒關係,我走路下山。」
「慢走,不送。」他沒把她的話當真,只當她虛張聲勢,博取同情。從山上開車到平地,最快也要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壓根兒不信她穿著那雙高跟鞋有辦法走到山下。
雷家安氣得差點咬碎兩顆臼齒。「再、見!」那轉身的氣勢,猶如荊軻刺秦王臨行前的壯烈激昂,她眼中冒著怒火,姿態是驕傲的,讓人幾乎要相信她的決心。
他不自覺地伸手拿起擱在桌面上的名片,細細端詳。「雷家安……」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自他的唇角揚起。
相較於一開始的滿口官腔與吹捧,他反倒欣賞她剛剛表現出的骨氣,如果,不是作戲的話……
十五分鐘過去,出乎婁南軒預料,雷家安並沒有再出現。
他走出屋外,想看看她是不是坐在外面,蹺著二郎腿,料定他會回心轉意。
天色已暗,他亮起簷前的燈。
沒有。
「這女人該不會真的想走下山」他皺起濃眉,開始有點擔心。
他在木屋四周尋了一遍,都不見雷家安的身影,最後,他進屋匆匆抓起掛在門邊的車鑰匙,追了出去。
車子開了快十分鐘,才看見前方一抹艷麗的身影,手拎著一雙銀色高跟鞋,另一手拿著掌上型的小手電筒,發出微弱的光線照路。
他緩下車速,按下車窗,跟在她身旁,她仍目視前方,加快腳步。
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竟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有需要這麼倔嗎?
「雷家安。」他喚她。
她終於停了下來,怒視他。「你是想來看看我有沒有本事走完全程,還是終於良心發現想載我下山?」
他相信,她絕對有毅力走完全程,如果沒被人拖進樹林裡的話。
「上不上車?」他莫名地冒火。
雷家安一聽,下巴揚起,從車後繞到車頭邊,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十分能屈能伸。
「去哪裡?」
「往山下開吧!我會告訴你怎麼走。」她不客氣地指揮。雖然一雙腳又痛又麻,她還是不忘擺出優雅的坐姿,以免有示弱的意味。
車子往山下行駛,兩人都不說話,像是誰先開口誰就輸了般莫名地堅持沉默,車內流漫著與氣氛不符的輕柔鋼琴樂曲。
「啊……等等,停一下!」她突然大叫。
他停下車,見她匆匆打開車門往後跑,從路邊拾了幾顆手掌大的石塊,以及樹枝,在地上堆成堆,然後拍拍手,拂去泥土,又上車。
「可以走了。」
「那是什麼?」他踩下油門,繼續前進。
「路標。」她看來十分得意。「這樣我明天上山就不會再迷路了。」
「你還來?」
「當然!」她語氣堅定。
他想,是不是該趁現在把她扔下車,以免明天又來煩他。想是這麼想,但腳下的油門仍踩著沒放。
「要不是今天下午在這座山裡繞了三次都找不到,我才不會搭計程車來,還那麼可憐自己走下山。」她順便抱怨,想挖出他一點內疚。
「找不到路,你可以回去。」他下顎冒出青筋,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感恩?他不是已經追出來載她了嗎?
她的嘴角小小地抖了一下,彷彿他說了一個冷笑話。她的性格若是這麼容易退卻,能坐上「總監」這個位置嗎?
「怎麼不說你乾脆答應,省得我再多跑一趟。」她斜睇他一眼。
他不冷不熱地笑。「你看過我的作品辦展嗎?」這個問題擺明用來質疑她的智商。
兩人恢復沉默,一種無聲的較勁在彼此間拉鋸。
雷家安很想再揶揄他幾句,但是,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只會延緩她達到目的的時間。一道突兀的手機鈴聲打破車內緊窒的氣氛,解救了她不敢還擊的孬樣。
公司打來的電話。
「喂,」她接起電話。「喔,找到了……嗯,怎麼樣啊?」說到一半,她瞄了他一眼,回到電話上。「難搞。」
他大約猜得到她和對方正在討論自己,笑意不小心從喉間竄了出來——她罵人倒是挺光明磊落的。
「我暫時不回台北。多久?」她又看看他,他表情漠然,直視前方。「大概要長期抗戰。對了,山上手機的訊號不大好,我會定時跟公司聯絡,不是什麼重大事件的話,你們就自己決定。」
這是宣戰——告訴婁南軒,別想她會這麼容易打消念頭。
她沒看見,他的臉部線條由僵直緩緩轉為柔和。
這個女人,很有意思,如果不要堆出那麼多商業的虛偽表情,會更好一點。
結束通話後,她輕咬著下唇低低地笑。
他挑挑眉,默不作聲。
雷家安看了看他,心情突然轉好,愈笑愈燦爛。
長得帥但話多的男人顯得流里流氣,長得平凡又木訥的男人則感覺缺乏自信,婁南軒雖然擺出拒人千里的冷漠,卻十分對她的眼。對於接下來的「長期抗戰」她開始產生期待,也許工作之餘還能擦出什麼意外的火花。
「不好奇我笑什麼?」她問。
「就算我不問,我想你也很難忍得住。」
他的回答令她發笑,果然忍不住告訴他。「剛才,我部屬建議我用苦肉計,再不然就用美人計,你覺得哪一種比較容易成功?」
他瞟她一眼。「他有沒有建議你直接放棄回台北?」
她回瞄他一眼,甜甜一笑。「抱歉,那兩個字我忘了怎麼寫。」
他不置可否,嘴角似笑非笑地動了一下。
她也笑。
笑得陰險狡詐,笑得各懷鬼胎。
第一回合交手,雙方均無退讓的意思,打成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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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婁南軒徹夜未眠,整晚待在工作室裡。
有些感覺,他想抓下來,他的腦中充滿鮮艷的色彩,過去,他的作品很少出現兩個以上的顏色,此時,他有了一些不一樣的靈感。
畫完最後一筆,他鬆鬆已低俯整晚的肩頭,從一疊凌亂的手稿中,一張一張瀏覽,終於滿意地走往屋裡,為自己煮杯咖啡。
天色早已亮透,時間是早上九點。
他聽見屋外有說話的聲音,一股莫名的衝動驅使他走出門外。
原來是住在附近的果農。
「喲,婁桑,剛剛收的梨子,你粗看看。」
他沒有推辭,笑著收了下來。
「上次你送偶那個盤子啊!厚,金好用,偶老婆現在水果都切粉漂亮晃在盤子裡,粗起來特別甜。」由於婁南軒聽不懂台語,果農用著蹩腳的國語跟他說。
他揚起親切的笑容,彷彿從雲端流洩而下的金黃色陽光,耀眼燦爛。
果農抓抓頸子,有點羞澀,心想,怎麼男人笑起來也口以這麼美。
如果雷家安看見他此時的笑,恐怕兩顆眼珠子會直接掉落地面,以為見鬼了。
果農離開後,他的視線下意識地望向階梯後方。
好一會兒,他才自嘲,神經病,難不成還等著那個女人來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