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懷正伸出右手,正想推開義大利餐廳的玻璃門,門突然縮了進去,一張熟悉的笑顏立刻迎面而來。
「樓懷正,你也來吃飯?」這麼巧,她心情突然變得好好。
「呃……」是,也不是。
他躊躇著該怎麼說,說他是來探一探,看能不能跟她不期而遇?
前幾天趕工作,他幾乎沒離開過公司,期間收到一瓶綜合維他命,是她托人轉交的。早知道她登門來訪,他說什麼也會衝出來迎接,沒想到總機小姐就這樣讓她離開了,連通報也沒通報一聲。
害他好想念她,好想見她。
他開始以最快的速度清掉桌上的工作,並且很驚訝地發現,「沒時間」原來是個藉口,當你想見一個人的時候,永遠抽得出時間去找她。
「借過一下。」范可頤身後有一對情侶,正要離開。
見她提著包包,一臉吃飽喝足的模樣,他索性托著她的手肘,退到餐廳外的庭園佈景。
「肚子餓了就趕快進去吃啊!」她催促著。
「我……也不是很餓。」他踩著草皮,無意識地蹂躪著無辜的韓國草。
「剛吃完相親飯?」她開玩笑地問。
他嚇了一跳,她怎麼料事如神?
從他的反應,她知道自己猜對了。「那你還要進去用餐?」
「其實……」他有點彆扭。「我是想,」跟你……「喝杯咖啡。」
她忍不住瞅了他兩眼,看他不自在的神情、別開的眼神……天哪!他該不會是刻意找到這裡來的吧?
見他避開臉,她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沒錯,女人特靈的第六感告訴她,樓懷正對她有意思。
這讓她心兒飄飄的。她想抑下心中的喜悅,卻怎麼也壓不平上彎的唇角。
「我知道轉角那間咖啡店的味道還不錯,走吧!我們去聊聊。」
她爽朗的開口,轉頭率先往咖啡店走去,登時化解了他的尷尬。
二十分鐘後,他們已經置身在咖啡廳,聽著爵士樂,聞著咖啡香。
范可頤端詳了他好一會兒。「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常常在相親?」
「我是常常在相親。」
他秉持一貫的誠實原則回應,沒多想這樣會不會讓她不開心。
「有多常?」
「可以騰出時間外出吃飯的時候,就會安排。」
「哇!」她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叫你『相親迷』也不為過。」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那麼想見她,但他知道,這絕對不是他想談的話題。
「找老婆要緊。」看她一臉不苟同的神情,就知道她很有意見。「你又要跟我吵架了嗎?」
說「吵架」實在太抬舉他自己了,義大利餐廳的那次「吵架」,他可沒說上半句應戰的話。
范可頤想了想,說:「不是,我要來好好研究你。」
「研究什麼?」
「為什麼你對找老婆如此熱中,對婚姻卻這麼冷漠?」
看他疼愛心心的方式,她修正了對他的看法,他並非看輕女性,也在乎家庭,所以,他會開出那種「不人性化」的擇偶條件,應該是有原因的。
她很有興趣瞭解一下。
瞭解一下要幹嘛?腦中一個聲音問。你要毛遂自薦哦?
她紅著臉搖搖頭,揮掉這個不請自來,卻又讓她芳心暗悸的傻念頭。
「首先,我對婚姻不冷漠。」他喝了口黑咖啡。「其次,我已經三十歲,應該娶一個老婆了。」
理由只有這兩句話,現在就讓他們把這話題結束掉吧!
「哇!」她再次睜大眼睛看著他。
「怎樣?」他冷靜地回視。
「你的口氣好務實,好像在說『我應該買件衣服』,或者『消夜就吃清粥小菜吧』之類的話。」有夠稀鬆平常的。
真的是誰嫁給他誰不值!希望他在床上的表現,別也是這麼冷感才好。
她為這個想法紅了粉頰。
他透過鏡片看了她一眼。她為何堅持要談這個?
「以前人說『成家立業』,現在得『立業成家』,我自認有養家活口的能力,又處在適婚年齡,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家裡需要一個女人照料……」
「而且,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應該生兩男一女,延續樓家香火,告慰父母祖先在天之靈?」
她平常不是愛搶話講的人,只是他所說的話,真的會讓人直接聯想到這一串。
「對。」他簡潔的說完,咬了一口店家招待的香脆麵包條。
還「對」咧!「你是古代人嗎?」
「不是。」他答得一本正經。
她簡直絕倒。這個老實頭!
「說真的,這是你相親的真正理由嗎?」
怎麼會有人如此「格式化」?雖然聽他說了兩遍,她還是無法相信竟有人想這樣處理掉終身大事。
「沒錯。」他篤定極了。「還漏了一個,家裡有另一個女人會比較方便。」
她問得小心翼翼。「『哪方面』的方便?」
難道是為了「嘿咻」方便?
完了完了,她今天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直聯想到「那邊」去?
是賀爾蒙作祟嗎?還是他在眼前的緣故?剛才吃晚餐時,她可是好好的,邊吃飯邊看男性時尚雜誌,也沒對裡頭半裸的男模特兒想入非非啊!
樓懷正歎了一口氣,取下眼鏡,揉揉眉心。
既然她談定了這件事,他只好奉陪到底。
啊!電眼魔力又要出現了嗎?范可頤的心臟撲通撲通直跳。現在的她可招架不了百萬伏特的電擊啊!
眼鏡重新掛上去,電眼魔力消失,失落感反而悄悄在她心裡滋生。
「有個女人在家裡當緩衝,我跟心心才不會意見不合就鬧僵,而且她可以陪心心聊點女人方面的話題。」
「你跟心心的代溝很大?」
「非常大。」
「那你確定你娶了老婆,她跟心心就沒有代溝?」她攪了攪咖啡。
「女人跟女人比較好說話。」
這是什麼歪理?他沒見過女人因為意見不合打架嗎?
范可頤又好氣又好笑,懷疑一個頭腦精密,能寫出複雜程式、當上總工程師、腦中塞滿各種外星語般程式語言的大男人,竟然會用如此簡單的邏輯解決他最大的家庭困擾。
他從來都不覺得,他振振有詞得很荒謬嗎?
她決定不要太計較他是否踩中地雷區,改用好玩的角度,聽他的春秋大夢。
「那你又確定你跟你老婆無話不談?」
他思考了一下。「我是不希望她一直在我耳邊喋喋不休,但該講的事,她應該要告訴我。」
「所以,你的老婆要像收音機,開關切到ON時才准講話,平時不能多嘴?」
他神經再大條也聽得出她在揶揄他。
「我是以很科學、很有系統的角度在找老婆。」他沉下臉來。
她一語就戳破他的罩門。「請問你找幾次了?」
他的臉色更臭了,話也不回一句。她思忖,次數一定很可觀。
「好吧!」她實在很想知道,如果他不說,她自有方法讓他吐實。「如果相親十次可以換一枚印花,請問你現在總共有幾枚印花?」
「……七、八枚吧?」看到她驚訝想笑的表情,他真恨死自己的誠實了。
「這麼多?」她憋著笑,忍不住好奇。「都是你拒絕人家,還是人家拒絕你?」
他看她一眼,面子快要掛不住了。
他清了清喉嚨。「嗯……沒有再聯絡。」
那就是被拒絕了。唉!他的境遇真教人想為他一掬同情之淚。
「怎麼不去談戀愛?看哪個女人對你的眼,就出馬去把她追回來嘛!」她拍桌子鼓噪。「相親七、八十次,都夠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了。」
「麻煩!」他一臉強撐的不屑。
「麻煩?」她瞪大眼睛。「追人與被追,都是樂趣耶!」
「反正戀愛不都這樣?」他故意裝得一臉無趣樣。
她不禁咋舌。「你是受了什麼刺激,想法這麼偏激?」
他實在不想說,他……他根本沒有追求女人的經驗,當然也沒談過戀愛。
打從一進大學窄門,他就一頭栽進電腦世界,這一栽就是十年。
這十年,他相準時機開張創業、突破舊門檻、研發新技術、壯大公司陣容。
每天焚膏繼晷,寫程式、測試程式、解決程式Bug,如此週而復始的循環,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從床上睡醒,搔搔頭,有根神經扭了一下,他才突然發現,他已經錯過了戀愛的黃金時段。
在大學,他忘了修戀愛學分,去當兵,他錯過了「兵變忐忑期」。
一轉眼,他三十歲了,現在要他出馬送玫瑰花、獻巧克力、抱著泰迪熊在某間公寓樓下大聲呼喊「我愛你」,甚至爬到電線竿上去彈吉他唱情歌……
以上這些,他,都做不到了。
現在他只想低調的擁有一個女人,低調的組成一個家庭,那些騎白馬、揮大刀,救出公主的浪漫童話,就讓年輕小輩去盡情發揮好了,他讓賢。
「喂,在想什麼?」她推推他。
他回過神。「我不偏激,我只不過是採用比較有效率的方法來選老婆。」他辯解著。「而且我相信,大部分男人對結婚的要求都跟我差不多,差別只在於我把話說實了,沒有華麗的包裝,在你聽來很刺耳罷了。」
范可頤很認真地打量他。
從他過長、造型跑掉的頭髮,到他那副黑框復古兼變態的大眼鏡,到他跟上次款式一樣,只是顏色不同的Polo衫,到洗白牛仔褲,到舊舊的球鞋……她做出一個結論。
「你這副德行,就算再集一百枚印花,也還是單身漢一個。」
他白了她一眼。這句話很不中聽喔!
「要相親,幹嘛不把自己打點得好看一點?」她委實想不通。
還有,她能說什麼呢?
有的時候,女人明知直說的話通常是事實,但仍愛那麼一點華麗的包裝。
「我這樣不好嗎?」他低頭看看自己。「既整齊又清潔。」
「但是不帥。」她實話實說,雖然有點傷人。「女人喜歡穿著瀟灑風衣,或者西裝革履也不錯。」
「小姐,現在是夏天,除了『獻寶』的暴露狂,誰會穿風衣?」他合情合理地指出。「而且,我是總工程師,很忙,沒時間回家換套衣服再趕去吃相親飯。」
她哼笑兩聲。「再換幾套衣服也是一樣吧!」
「什麼意思?」
「我見過你幾次,你的衣服都大同小異,你真的有其他衣服嗎?比如麻質西裝?白色襯衫?我敢打賭,你連一件會讓女人流口水的黑色緊身背心都沒有。」
什麼?黑色緊身背心會讓女人流口水?他怎麼都不知道?
且慢,那不是重點——樓懷正有點惱怒了。「我沒時間去買那些東西。」
「所以我猜,你應該是看到一件自認不錯的上衣就買個一打,瞧見一雙可接受的球鞋就買上半打?」
他很不自在,擰緊了眉峰。
老天,她太喜歡他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就佯怒蹙眉的小動作了。
他故意粗聲粗氣。「衣服是女人的事,所以我才說家裡需要一個女人打理。」
「你打算用這副不修邊幅的模樣,吸引一個重視內在勝於外表的女人,娶她為妻,讓她把你改造成一個帥哥?」
聽到有人把他的心聲講出來,他更惱了。
「對!」賭氣意味十足。
「然後她就會得到一個畢生難忘的結婚禮物……」范可頤用力拍了一下手。「Surprise!一個舉世無雙的大帥哥突然出現,」
「你在笑我。」他危險地瞇起眼睛。
「對啊!我在笑你。」她笑吟吟的。「我非常確定,就算你再收集幾百枚印花,也找不到老婆。」
他早就說過,這個話題不適合當今晚的主菜!
他澀澀地開口。「謝謝你的烏鴉嘴。」
范可頤傾身向前,像說秘密般地壓低聲音。
「不如……讓我偷一點尊夫人未來的權利吧!」
「什麼意思?」
「讓我當你的造型顧問,把你改造成『相親一試OK』的超級幸運兒。」她興匆匆地毛遂自薦。
「我為什麼要讓你幫我改變造型?」他問得就像高高在上的面試人員。
她分析給他聽。「第一,你的確需要改變造型;第二,你迫切希望相親成功;第三,我得讓你看看我的真本事。」
「什麼真本事?」
「我要改變你對專業走秀模特兒的看法,我們可不是腦袋空空的女人。為了這份工作,我甚至去學做衣服,量身、打版、剪裁都難不倒我。」
跟理性的人說話,最好就用理性的思維跟他拚搏。
「再說,我瞭解時尚,知道什麼是經典款與基本款、什麼是過季就丟的流行款,你的荷包會大失血一、兩次,但我保證,只要你的身材不走樣,以後就不必再不太重的置裝費。」她努力推銷自己的才能。
「所以羅!請你見識見識我的真本事。把心心交給我訓練,想必你還是心有疑慮吧?」他只是被心心的夢想所感動,可沒肯定過她什麼。
她錯了!樓懷正默默地想。
他相信她說的她都能做到。從上回心心失蹤,到找到人,到她柔柔地打破他們兄妹開口就吵的僵局,他早已把她看作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會懸在心上的女人,不然他不會想與她「不期而遇」。
但是,她到底有多「特別」?
他還厘不清自己的感覺,只覺得跟她在一起很愉快,很想跟她更親密一點,很想……沒事也牽著她的手,享受手心貼手心、十指交纏的感覺。
「如何?願不願意把自己交給我打理?」范可頤躍躍欲試。
他不情不願地開口。「我的空閒時間不太多。」
這算是勉強答應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情像在天上飛,是因為偷到了一點「未來樓夫人專屬權利」的關係嗎?
「放心吧!」她笑出大白鯊式的笑容。「必要的時候,我會是個閃靈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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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幾天,他們相約在百貨公司,直奔范可頤早已選定的幾個點。
她先徐步瀏覽過那些點,樓懷正跟在她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既然你認為模特兒是那麼好的職業,幹嘛不繼續做下去?」
「因為要戰戰兢兢的過生活,我覺得很拘束。」她用指尖細搓布料,測試品質。
「戰戰兢兢?怎麼說?」
「為了重要的走秀與拍攝工作,要隨時小心翼翼地生活著,注意不能跌倒、不能有瘀青傷痕、要健康、不能感冒。」
「總可以休個假什麼的。」
「當然可以,但只要有工作就一定要回來。」
「不能請人替你?」
「在這個行業,如果能被人取代一次,就可以永遠都被取代了。」她意味深長地說。
這倒是跟工程師的處境有點類似,不保持領先,被人迎頭趕上,下場就是黯然離去。
他忽然眼一瞪。「這麼辛苦的工作,你居然鼓勵心心去做?」
「請問有哪個工作不辛苦?」她滑步到另一邊去看領帶。「我還記得,有一次前男友跟我分手……哦!這條限量領帶的花色與材質都是上上之選。」
她像撿到寶似的,把領帶往他的胸前一比,邊點頭稱許。
他不耐煩地壓下她的手。領帶不重要!
「然後呢?」他急著聽接下來的故事。
「先把領帶拿到櫃檯請小姐保管,要是被買走就不好了。」
她不只這麼說,也這麼做,他亦步亦趨的黏過去,有點氣急敗壞。
「我是問,那次你跟前男友分手,然後呢?」他特別加重最後一句的力道。
「噢……噢!」她像是這時才恍然大悟他要聽什麼。「那天晚上我好想大哭,但是為了重要的拍攝工作,我不但不能哭,還要很痛苦地強迫自己睡美容覺。」
一串微妙的酸氣泡泡,從體內升起,滑出他的喉間。
「你有『前男友』?」而且還是「有一次」,這代表可能有「很多次」!
心裡悶悶的,樓懷正忍不住拉了拉領口,想讓呼吸順暢些。
范可頤在心裡偷笑。他在乎,他超乎想像的在乎!
這代表他不只對她有意思,他連情緒都隨她波動了。雖然好開心,但她仍故作無事般地接著說。
「我二十五歲,不多不少也談過幾次戀愛。難道你沒有『前女友』?」她問得毫不在意,其實心裡多多少少有點介意。
沒有,他只有「前相親對像」!他想老實說,但是,男人說什麼也不能輸了面子。
「呃……當然有。」他也想讓她感受一下那種微妙的酸味。
哪知她卻突然轉過身去,細聲請售貨小姐再拿出幾款限量領帶,一一在他頸下比對。
她沒有吃醋!她毫不介意!她根本不在乎!
他有點不愉快了。
天知道范可頤是在暗地裡鬆了口氣。聽他的回答,就知道他是在逞強。她最不想知道的,就是他有個念念不忘的「前女友」,也幸好沒有!
她漾出淡淡的微笑。
「對了,你有沒有想過,這次『荷包大失血』可以『失』到什麼程度?」幾個點都瀏覽過了,她準備開始下手。
見她還是沒有反應,他不禁氣悶。「都可以。」
「那我就挑了喔!記得隨時掏出你的卡。」
她輕盈地遊走在偌大的空間裡,東拿一套、西拿一組,也許是她的態度很坦然,舉止之間又有股懾服人的氣魄,售貨小姐不但不加以阻止,還幫忙她拿衣服。
她朝樓懷正揮揮手。「定,去試衣問。」
他驚恐地看著那一堆小山似的衣服。
「走吧!這邊請。」她勾勾手,暗自竊笑。
呵!她願意用一百萬美金買他那個嚇到的表情。
樓懷正舉起僵硬的雙腿。好吧!為了追到老婆,他豁出去了。
他走進試衣間,才正要關上門,卻發現她後腳也跟著踩進來了。
「你要幹嘛?」
「看你更衣呀!」她一臉理所當然。
他瞪圓了眼睛。「你去外面等。」
「放心,這是貴賓試衣間,簾子前有沙發,還提供茶點,你可以在簾子後更衣,我不會看見任何『東西』。」
他皺了皺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老天!如果他繼續這麼Cute的小動作,她一定會常常故意惹他生氣。
「話說回來,在FashionShow的時候,為了趕時間,模特兒在後台幾乎都裸著身子等Dresser拿衣服幫忙換,男人的裸體我又不是沒看過!」
那她的裸體呢?也被很多人看到過嗎?真不爽!
他甩掉腦中醋勁大發的想法,急急地吼道:「你明知這樣,還讓心心去當專業走秀模特兒?」
「用健康的角度去看,這根本沒什麼,那時大家都在忙,誰有時間偷看誰?」又逮到他一個欲怒的神情。「去換衣服吧!每換一套就出來給我看看。」
她拿起一套上衣與長褲,示意他進去「自我了斷」。
接下來,對范可頤來說是無窮無盡的樂趣,但對樓懷正來說,卻是無窮無盡地折磨。
衣服穿上又脫下,脫下又穿上,這家買完換那家,那家買完又換另一家,沒有多久,就有專人把她為他搜刮的「戰利品」先行送到他車上。
換上一套輕便的休閒服,他看著鏡中的自己,簡直煥然一新,跟以前完全不一樣,大有乞丐與王子之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體格這麼好。
看來,定期強迫自己上健身房,不但確保健康,還有更棒的斬獲!心中嘖嘖稱奇,但表面上他卻努力的掩飾驚訝。
「還不賴吧?」她站在他面前,替他拉好領口。
他低下頭,聞到一陣香氣,她的粉頰與嫩唇就近在咫尺之間,記憶中那一小點緋紅的舌尖重回腦海,攪動他的思緒,他突然好想好想……—親芳澤。
想,就應該立刻去做,機不可失,這是他一貫的人生哲學。
她抬起頭來,原本想敦促他看看鏡中的自己,但氣氛突然變得親暱磨人,牽動了她敏感的神經。
她心口一酥,雙手拉著他的領口,支撐發軟的雙腿,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你知道嗎?像這樣四目相交,鼻尖碰鼻尖,黃金時間只有三秒。」
「什麼『黃金時間』?」
他摘下眼鏡,問得漫不經心,所有心魂全繫著她的吐氣呢喃。
他從來沒有這麼強烈的感覺,想吻一個人。
「接吻的黃金時間。」她被他眸中逐漸燃起的火焰蠱惑,傻傻地答。
「為什麼只有三秒?難道不能看久一點嗎?」他好喜歡在她的瞳眸裡找到自己的影子,那好像他佔滿了她全部的心思、全部的世界,令人滿足。
「因為看久了會尷尬啊!」在他黑眸裡的女人是她嗎?為什麼看起來特別容光煥發,卻又特別無助堪憐?
她發現自己的目光幾乎離不開他,他好像也是。
「我不覺得尷尬,看多久都行。」他的聲音愈壓愈低,幾乎到了耳語的地步。
「問題是我會……啊!」
一瞬間,她還來不及抽身而退,紅唇就被噙著了。
即便樓懷正是個木頭般的大男人,她仍無法抗拒他的誘惑。他抱著她的模樣,就像捧著上好的珍寶,有著被細細呵護的感覺,醺然欲醉。
她想要沉溺得更深一點……
「小姐,你男朋友試穿的成果如何?」售貨小姐在試衣問外輕聲問。
這一問,震醒了相濡以沫的兩個人。
范可頤尤其慌張,趕緊鬆開他的衣領,抖著聲音說:「這……這件是純棉的衣料。質料好的衣服,穿在身上看起來就很有質感。」
「的確如此。有需要服務時,請記得叫我。」
遠去的腳步聲,顯示售貨小姐又逛到別處了去。
「我還可以再吻你嗎?」樓懷正圈住她,小聲問。
「不可以。」她板起臉,心情亂紛紛。
她怎麼會跟他接吻?怎麼會?
雖說她對樓懷正有好感,但也不至於進展那麼快,縱使她在國外長大,但骨子裡還是個很保守的東方人啊!
還有,相親老是失敗的樓懷正,怎麼突然手腳變那麼快?他不是很木頭嗎?
「為什麼不行?」他一臉不平,吻她的感覺好好耶!
「這種事你要自己判斷,燈光美、氣氛佳,情緒到了就開始行動,哪有人兩眼瞪圓圓地問對方,又不是討債——嗚。」又被吻住了。
這一次,他直搗黃籠,逗弄她的小舌,在她的嘴裡掀起狂風巨浪。
她淪陷了,沉溺在他難得一見的萬縷柔情中。
看來,這個男人雖然做人超木頭,講話超老實、想法超理性,但是……
木頭男也會有突然變浪漫的時候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