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酒吧吧檯的燈光下出現了一張削瘦灰敗的臉龐,通常這就意味著麻煩,他就要放棄手裡喝著正好的啤酒、身邊談得起興的朋友,去盡老闆的責任。
遠遠的打量著來客一身泥漿、動作蹣跚的緩緩坐下,張開嘴說了什麼,令老練的酒保皺起眉頭。
「沈彬,不去看看?」身邊的熟客立刻推搡他沉重的身體:「去吧去吧!小韓正向你求援呢!」
再回頭,酒保韓繹緯遞過來的眼神已經是不滿了。
思考著怎麼才能保全新衣不蹭到泥漿,沈彬不情願的蹭了過去,然後想當然的看到了來客的尊容。
站在他身後。只一眨眼,彷彿心有靈犀般,慢慢轉過來的側臉像是電影中美人初現的鏡頭。
先是高高的顴骨,然後是上翹的眼眉,唇色淡淡,挺直的鼻樑邊有一處污跡。
濕漉的發下一臉狼狽的男人看著他,驚訝的張開了嘴。
「……」
「什麼?」沈彬努力的想聽清他說什麼。男人驟然閉眼,昏倒在他懷裡。
「喂!你怎麼了?」用力搖了搖不省人事的男人,他求助的看向吧檯裡的韓繹緯。
「他昏過去了。」韓繹緯挑高眉端。一進門他就看出來男人臉色極差,昏倒不在意料之外。
「我知道,問題是現在怎麼辦?」
韓繹緯擦著酒杯:「路見不平要拔刀相助嘛!何況他是倒在你身上?去,抱到樓上包廂睡一會兒,不醒你就報警處理。」
「為什麼是我啊?」
「他倒在你身上啊!而且我也不想弄髒衣服。」理所當然的交待完,對交友不慎已有深刻體會的沈彬,認命的扛起人拐進了吧檯邊的小門。
「自作孽。」幸災樂禍的講了一句,吧檯邊的熟客紛紛報以微笑。一切重歸平靜,小插曲很快就被人們忘記在腦後。
把人扔在包廂的沙發上,男人就不安的扭動著醒來。眼神接觸的一瞬間,熟悉的聲音如同炸雷一樣在他耳邊響起:「沈彬?真的是你。」
「你是誰?」
「認不出嗎?難怪,我變了很多吧!」摸著泛青的下巴,男人苦笑:「我是白巖,你的律師。不記得了嗎?」
沈彬的表情瞬間石化,站起身來,在昏黃的燈光下注視著白巖許久才辨認出曾經意氣風發的俊容。
「記得,只是我以為不會見面了。」
尷尬結束於白巖的一陣猛咳。劇烈的動作讓沈彬以為他會從身體中央折斷掉,慌忙遞上水去。待他喝完止咳,話題轉到各自近況。平和的語氣像一對久未見面的朋友。
「沒想到你會來我店裡。」
「你的店嗎?看來混的不錯。」白巖靠在沙發上,即使虛弱,也帶著職業化的微笑。
「合夥開的,我是保鏢兼老闆,圖個溫飽。」
上下打量他一會兒,白巖笑笑:「我看不像。」
拿出煙來想抽幾口緩解壓力,看到白巖的面色又止住,記憶裡他從不抽煙。
「沒想到你會來這種地方。查我嗎?」他的店還算正當,不過臨近風化區,白巖這等正人君子不會光顧。
倚著靠背,手臂撐著扶手,白巖自嘲道:「我的確受托找你……沒想到真會找到。」
「什麼意思?」不會真的與他有關吧?賠件衣服就算了,他可不想把整個人賠進去。
「……」躲避的眼神,臉頰病態的緋紅,白巖的神情顯得難以啟齒。
「不想說就算了,我也很忙。」送他上來根本是個錯誤,他們之間能有什麼話好說的?
見他想離去,白巖慌張起來,連忙叫道:「等等,她……李清想見你啊!」
沈彬驚訝的回過身,頓了一下才出聲:「當初是你叫我別去見她的。」
「這我清楚。」白巖扶額:「可是現在不同了,就算我求你,跟我去見她好不好?」
沈默片刻,沈彬道:「抱歉,我沈彬從來沒有吃回頭草的習慣。」斷然拒絕了白巖的要求,才轉過身去,就聽到一聲巨響。
聞聲回頭,只見白巖摔下沙發,趴跪在茶几邊。抬起的唇角邊紅了一大塊,垂下血絲。想是急於起身,雙腿卻無力支撐所致。
「算我跪下求你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李清她對你從來沒有變過心啊!」白巖重重將頭抵在地毯上。雖然是意外跌倒,素來高傲的他卻是真的有屈膝相求的意思。沈彬極為意外,難道李清真的出了什麼事?
扶起他坐回沙發,又拿來冰塊捂在傷處。
「李清出事了嗎?」
嘴唇顫抖許久,白巖突然撲在沈彬的懷裡,好像天地間只有他可以訴說般痛哭起來。
「她就要死了,就要離開我了!沈彬!我留不住她了,再也留不住了。」哭倒在聽了消息立刻茫然失措的沈彬身上,他本能的依靠著同樣震驚悲傷的夥伴。
李清要死了?怎麼可能呢?那麼善良的女人!
視線不由的模糊起來,他回想起兩年前的往事,如此的不堪回首。
◎◎◎◎◎
沈彬曾是個刑事犯,一個險些喂槍子的刑事犯,當時的他被剃光頭鎖上鐐銬關在市監獄的最深處,罪名是謀殺,死者是他父親。
被捕時,他除了留給鄰居一張存折用來照料奶奶以外,什麼也沒帶就上了警車。鑒於他有數次打架鬥毆的不良前科,案子很快就到了法庭審理階段。白巖出現時,他一點也沒想到他是被人請來為自己辯護的。
白巖,出道兩三年就闖出了不小名堂的年輕律師,一家知名事務所的律師。沒人知道只辦經濟案件的他為何會插手一件證據確鑿、案犯供認不諱的刑事案。
行內人都明白,沈彬的案子只等著判就行,辯護是盡人事,白巖卻擺出要替他翻案的姿態。
到了相見時,沈彬只看見施以援手的是一個不比他大上多少卻高高在上的男子,清朗的眉目間透露的是年青和社會地位所賦予的自信,在旁人看來稱得上傲慢無禮。
隔著長長的木桌,囚衣和名牌西裝儼然區分開兩個世界。第一次見面的人壁壘分明,沒有燈罩的高能燈裸露在空氣中,照出兩張臉。一張落魄而玩世不恭,另一張有如沙場叫陣般肅穆。
律師白巖掠了掠精心梳理過的額發:「沈先生,難道你不打算和你的律師合作嗎?」
沈彬笑笑,同樣抓了把頭髮,帶下幾點頭屑:「我沒錢請律師。」
白巖打開面前的案卷:「自然有人替你付。」
「呵,是誰閒著扔錢玩?」沈彬叼著煙點上,縷縷青煙冉冉升起,引得白巖輕咳起來。
一旁的獄警立刻很沒面子的掏口袋。
「沈彬!你又拿我煙!」
「這個你不必關心。」冷眼瞧著沈彬的煙被沒收,白巖菲薄的唇瓣吐出了更為刻薄的話語:「只要記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恩人叫你上刀山下火海的時候推托的話,死了也會下十八層地獄。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拍賣人體器官也還得上債的。」
「哇哦∼」沈彬故做驚訝:「你一口氣能說這麼多話啊?」
「……」
「什麼?我聽不見。」在耳朵邊支起聽筒,他努力皺起眉頭。
「你的姓名。還有,我一小時收費六十……美元。」
當白巖結束初步確認離開,幾乎癱軟的沈彬嘀咕個不停:「天啊!這麼刻薄?不是我仇家派來的吧?……律師費怎麼還啊?」不過更重要的是:哪個笨蛋請了這麼貴的律師啊!
基於金錢和面子,初次見面時,沈彬對白巖的印象是:沒有好感。
記得那時,不光是白巖的同事,連沈彬本人都拿出看好戲的態度和他繞彎子。無論怎麼問他都一句老台詞:「老頭子太煩人,吵著問我要錢,隨便喂點藥就死了。」
不合作的態度連獄警都看出來,替他叫冤,說管槍斃鬼的命是白操心。白巖卻總是笑笑,依舊投身進去。
又是一場毫無結果的會面後,白巖突然高深莫測的對他一笑:「別以為你什麼都不說我就查不出。」
「哦,大律師想當偵探啦!」沈彬依然表現的不痛不癢。
「我沒有見過多少死刑犯像你這樣的。」
「現在見到了也不遲,這就叫什麼?對了,亡命之徒!」
「你不像。」整理著帶來的案卷,白巖遞去一個複雜的眼神:「我知道人不是你殺的。」
沈彬呆了一下,隨即冷笑:「去和刑警隊的大爺說,他們一定歡迎你和破案獎金過不去。」
「你真難纏……」白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起身要走前又回過身來:「忘了說,鑒於你的不合作態度,我提高了律師費,現在是每小時……一百二十美元,謝謝惠顧。」
意識到債務加倍,沈彬立刻跳了起來:「你搶劫啊?我告訴你!死人不管還債帳的。」
「有我辯護你死不了,努力還債吧!」已經悠然的置身於鐵窗之後,輕蔑的態度好像看透了他的所想。
沈彬眼皮猛跳幾下,突然推開要帶他回牢房的獄警,衝到鐵欄邊上大叫:「白巖!」
「沈彬,你幹什麼?快回來!」鐵欄兩邊的獄警都衝了過來壓制住他。
白巖停下腳步,隔著鐵欄,抬腕看時間:「沈先生,有事下次說吧!你今天的付費額度已經到時限了。」
頭被卡在鐵欄上,沈彬痛的齜牙咧嘴。「放手,我只讓他帶句話。喂!姓白的,我真的有話要說!」
白巖露出感興趣的神情,做了個手勢請獄警放開沈彬:「好,說吧!」
獄警鬆手,沈彬鬆了下撞痛的肩部,模樣狼狽不堪的走近鐵欄。
鼻子一酸,哽咽道:「不管是誰讓你來的,你都回去告訴他。我沈彬不值得他費心。這條命不必保了,欠他的情我下輩子再還。」
「喪氣話未必有人想聽。」隔著一副無框眼鏡,白巖避過他哀求的眼神:「不過我會帶到。」
從監獄的走廊上走過,皮鞋發出響亮的「踢踏」聲,應和著背後沈彬的連聲感謝。白巖沉靜的表情下不知藏著什麼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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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沈彬的案子,他投下的精力超過以往,凡是來打聽他何以如此執著的同事,全都被報以有禮而疏遠的微笑。只有引他進入律師這一行的羅寒偶爾同他交換下意見。
「沈彬還是老樣子?」處理了一天的資料,從市檔案館回來的羅寒脫掉了皺巴巴的外套。進佔白巖的地盤,一腳架在矮桌上,好不舒服的斜躺下。
「你的案子呢?」對著資料發呆,窩在辦公室一天的白巖同樣衣冠不整。
「年頭長的經濟案,資料找的我快瘋掉……你還管著沈彬呢?」
「我總覺得他在撒謊。」扒亂頭髮,他起身打開窗戶透氣。從七層商務樓看出去,正好是一處寬闊的綠地,視野極佳。
同樣堵在瓶頸,羅寒對白巖的心情很能體會。
「你這個案子嘛……不是我說,放棄較好吧!李清必竟是外行人,你想哄她很簡單。再說了,除了你以外還有誰會相信他不是兇手?」
「兇手!」
羅寒險些滑下椅子:「白巖,我們是律師,不是偵探!」
背抵著窗架,白巖側過臉,陽光勾出俊秀的輪廓,透出一絲堅毅:「我答應李清一定要救他。」
「做事總要講求實際吧?」
「羅寒,其實我也相信他沒有殺人。」風微揚起白巖的額發,低垂的眼眉若有所思。是他一貫胸有成竹的表現。
放棄了徒勞無功的資料研究,白巖開始了一場地毯式尋訪。從沈彬的出生開始,他打算摸清沈彬的人生脈絡。他覺得自己像課本裡描述的雕塑家一樣,面對一塊完美的大理石材,憑著直覺下手;很快就會發現堅硬的石材裡藏匿的男人是什麼模樣。
有趣的是如他料想和聽到的,越是發掘沈彬的人生,就越肯定自己的想法沒錯。
然而,究竟是先入為主的觀點誤導他?還是只有他查覺了真相?那時仍是一個迷團。
沈彬,一個前科纍纍、劣跡斑斑的少年犯,出生於注定不幸的家庭。父親本身也是監獄常客,自從沈彬的母親過世,更是一發不可收拾。而沈彬也沒有很好的頭腦從學業爭出一片天地,違背了年邁祖母的期望,高中休學離開了正道。
他弒父殺親似乎理所當然,何況他的父親本身也待兒子不好。直覺與現實,背道而馳。
他來到了沈彬家的老宅,一處市郊老鎮。遇到的鎮民卻與別處的人意見不同。他們沒有理所當然的視沈彬為洪水猛獸,反而對他的命運表示惋惜。只是仍無人說他是無辜的。
提著水果拜訪照顧著沈彬奶奶的老鄰居,連白巖都有些沮喪。開庭日不遠,實證卻遠在天邊。
「白律師,真不好意思,這麼熱的天也沒什麼好招待你的。」插著老式髮梳的婦女跨過門檻遞過一杯粗茶。
捧著有年頭的竹形紫砂杯,飲下一口,暑氣漸消。
「沈奶奶還好嗎?」
坐在門檻邊撿菜的婦人苦笑:「好什麼?孫子不在身邊,老人根本沒什麼精神。這天又熱……唉,小彬什麼時候判哪?能不能保出來看看?老人家不知有沒有運氣過完這個夏天,要是祖孫倆見不上一面的話……作孽啊!」
白巖低頭從公文包裡掏出一本存折遞上去:「這裡有點錢,阿姨你先給奶奶她買點什麼。」
婦人接過一看,不由低呼:「好大一筆錢!這……這我可不能收啊!」
「阿姨,這是沈彬給奶奶的。」
婦人打斷他的話頭:「白律師,我們兩家都做了幾十年的鄰居,知根知底。小彬能有多少錢我會不知道?何況他這幾年在外頭賺的錢,在抓進去前就全交給我了。你可別和我說謊啊!」
白巖一下紅了臉,侷促不安的在小凳上縮了縮身子:「我的委託人是沈彬的朋友。錢是托我轉交的,阿姨你可別不收,都是給老人家養身體的錢。」
「啊?那是小彬的哪個朋友?不是一般交情吧?」見他說的誠懇,婦人有些信了,八卦的打聽起內幕來。
「是沈彬在城裡認識的,叫李清,以前受過他不少好處,我也是她請來替沈彬辯護的。」
婦人聽了,眼角擠出幾滴眼淚來,念了聲佛,道:「老天保佑,小彬畢竟是好人,還是有好報的。」
又說了幾句,白巖試探道:「沈彬平時為人不錯吧!阿姨好像挺喜歡他的。」
婦人羞澀的笑笑:「可惜了一個好孩子,小彬從小對他奶奶孝順,就是沒什麼讀書的腦子。他爸進去十年,祖孫倆就過了十年太平日子。誰知人一出來就出事,命啊!」
「沈彬以前也有案底啊!」
「那孩子講義氣為朋友出頭唄!其實都是城裡管的多!孩子打架都不是省油的燈,砸塊磚就把人抓起來。我小時候啊……」婦人黝黑的臉浮上蠻狠:「也是鎮上出名的野丫頭,嫁了人不就好了?年紀大了自然會定性的。其實小彬人挺好,鄉里鄉親有什麼事都會幫把手,鎮上誰不知道他人厚道。」
恐怕就是為此進去不少次。想像沈彬在鎮上大俠似的拔刀相助,白巖忍不住輕笑起來。
「白律師啊!其實我也想請你替小彬好好說說,他爸不是好人,死了應該,不信你下十八層地獄看看,肯定關在那裡!」
那裡不對活人開放旅遊線吧?白巖暗自好笑。瞎混著帶過,話題逐漸進入了案發當日的情形。
聽著婦人煞有介事的講述,白巖緊鎖許久的眉頭漸漸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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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彬被帶到了會面室,依舊是白巖挾著公文包在等待,只不過連日的奔波使得他的膚色不復白晰,黑了許多。
「白律師。」經過上次,沈彬覺得自己再不好拿喬,變得老實起來。
不像先前那般咄咄逼人,白巖和顏悅色的遞上包煙。
「在這裡我不能抽。」小心的看看獄警,上回摸走他的煙後被罵的耳朵都起了繭子。
白巖不以為意,「今天來是替你辦保釋,等會兒你就可以出去。」
「什麼?」沈彬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連忙掏了掏:「你說保釋?是指我嗎?」他是現行殺人犯啊!居然可以保釋?
白巖看出他的疑惑:「殺人犯當然不行,包庇協從卻可以,以你的情況判不會超過一年的。」
「你別開玩笑了。」沈彬流出一身冷汗,難道……
「沈彬。」他歎了口氣:「你奶奶已經進了警察指定醫院了,你想讓老人家沒人照料?」
沈彬立刻站了起來,雙拳緊握:「你們抓了她?」
白巖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是,我查到充分的證據,有人證明兇手是你奶奶而不是你。」
彷彿全世界在眼前崩潰一樣,沈彬頹唐的跌坐在椅子上:「你為什麼要查出來?為什麼啊?」
「因為……有人不想你死。」白巖鬆了一口氣,走到沈彬身邊:「相信我,沒有一個祖母會忍心讓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替自己頂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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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巖在小鎮發現的是沈彬也遺漏的細節。
當他回到家,發現不堪忍受父親虐待的祖母下毒殺死了兒子時,第一個念頭就是毀屍滅跡。有過幾次與警察打交道的經歷,他不像祖母那樣無知的以為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不是犯罪。
打著只要父親的屍體不被發現就可以混過去,即使發現了也可以由他頂替罪行,年邁的祖母就不用受苦的主意。卻未料到少年時的前科使調查的矛頭一開始就指向了自己。
而製造自己是兇手的線索過程中,他一直沒有找到投毒的毒藥,問祖母也是不知道。只當是早被扔掉,所以他故意去買了一瓶劇毒農藥沾上自己的指紋扔在屋後。
事實卻是……沈家奶奶因為家中沒有投毒藥物,從鄰居家毒老鼠的瓶子裡偷了一點。
直到白巖犧牲了自己的名牌西服從鄰居家的舊碗櫥底下取出那只瓶子為止,沈奶奶模糊的指紋一直在上面。又取得了沈彬在鄰村購買農藥的時間與被害者死亡時間不符、屍體解剖後的致死成份與最初找到的毒藥成分不符的證據後。白巖完全從證據的角度上推翻了對沈彬的指控。而鄰居的證言更是形成了一系列強大的推理鏈來挽救沈彬岌岌可危的生命。
保釋後兩個月,沈家奶奶便在指定的監獄醫院裡過世。她在孫子的細心照料下,死時並不痛苦,去的很安詳,而沈彬則酌情輕判六個月,關押期抵過刑期開釋。
在同事的叫好聲中結束了案件的審理,白巖注視著被帶下去的沈彬,而對方也投來了同樣深思的目光,彼此都知道事情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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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介紹你的委託人嗎?」辦完頭七,沈彬打通了白巖名片上的電話。
「急著還錢?」雖說是救命恩人,譏誚的聲音還是聽著不太舒服。
沈彬明知電話那頭看不到,還是勉強擠出笑臉:「不是,先認一下債主,免得以後還錯錢!」抄下見面的地方,驚訝的發現位於舊時在城裡的住處附近。
不提白巖的個性,一身本事卻讓他佩服極了。不知能請動他的人是誰呢?他的朋友中有這樣能幹的嗎?
衣著樸素的像個才進城的鄉下人,沈彬靠在涼亭邊上等著白巖。然後一如初次相見,白巖衣冠楚楚的打扮和下九流的地段格格不入,姿態瀟灑的從出租車下來。走到他面前,引出了身後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