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鳶側坐在馬背上,棠靖翾環著她,很禮貌性的接觸,保持著距離;雖然軟玉溫香在懷,他還是很努力地克制著自己,不像從前那樣放任自己對舞鳶做出親暱的舉動。
縱然有些難熬……不,是十分難熬,可他尊重舞鳶。
可是此時的舞鳶竟突發綺思,放縱地想像:如果自己將臉頰貼在他那寬闊厚實的胸膛上,是否感受得到他血液奔騰的熱度和倉促狂亂的心跳?
像前兩回那種由身體深處傳來的燥熱感覺,炙熱繚繞……
舞鳶倏地雙頰火燙,羞赧於自己竟有這樣的心思。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把這些念頭全甩出去。
石頭路上突然的一個小凸起,讓馬步頓了一下,舞鳶毫無反應能力地身子往前一趴,棠靖翾機警地一手放掉韁繩,穩健的臂膀立刻摟住她的纖腰,緊緊護住她。
「喂,」舞鳶陡地大喊一聲,不知自己心裡有鬼或是太過敏感,她掙扎反抗地要逃離他的懷抱。
「我沒什麼別的意思,只是怕你摔了,你別那麼緊張行不行?」棠靖翾有些錯愕,又覺得冤枉。
「我還沒糟糕到那種程度,你不願意我碰你,我不會強迫你,更何況……」他唇角一掀,調侃的微笑:「我喜歡你。」舞鳶雖然明白自己是反應過度,但她仍然懷疑地咕噥著:「喜歡我,才不更要碰我?」棠靖翾仰首大笑。
「沒錯,喜歡才更要碰,可是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會懂得尊重,你懂嗎?」舞鳶的柳眉顰蹙,眼珠子靈黠地轉著轉著,有點懂,又有點不懂……
可是不知怎地,卻相信起他的話來,她轉頭對他嫣然一笑,「欸,原來你還滿君子的。」舞鳶單純而心無城府地將臉蛋微微昂起,那雙明燦如星的嫵媚雙眸迷眩著棠靖翾的感官,她清麗無瑕的美麗臉龐燃起他的慾念……他心中一蕩,拉著韁繩的手心冒汗,幾乎就要俯下頭去吻住她小巧甜美的紅唇。
這實在太過諷刺,剛才他才講出冠冕堂皇的話,現在卻又即刻後悔,不想做君子了。
他刻意直視前方,啞聲道:「你這是在誘惑我?」舞鳶嚇了一跳,臉一紅,意識到自己舉動的失態,立刻又把頭重重垂下,壓住悸動,遮掩心緒。
兩人之間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怪異,不一會兒,棠靖翾忽地一拉韁繩,讓馬兒停了下來。
舞鳶訝異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停下馬來。而原本一人騎著馬跟在他們身後的荷葉也停下來,不解地看著他們倆。
「你先走吧,到這兒你應該知道回去的路了。我有點事要跟你們家小姐說。」棠靖翾對荷葉道。
荷葉遲疑地看向舞鳶,而儘管覺得有些不妥,不知怎地,舞鳶卻輕點頭,荷葉只得先離開。
「你有什麼話想同我說?」舞鳶望向棠靖翾.方才趕路時,她已經覺得自己讓他環住的姿勢極曖昧;現在停了下來,在他懷中的她更覺不自在了。
她身上自然的少女體香誘惑著他,她嬌俏的模樣引人遐想,雖然他想當個君子,不過那實在太困難了。
棠靖翾突然使勁摟住她的柳腰,她自然往他身上偎去。
舞鳶一驚,「你做什麼?」他身上有種獨特的男性氣息,和安胥的不同……更陽剛,似乎帶著危險。
「做什麼都行,就是不做君子。」說完,他狠狠地吻住她微張的朱唇,深深地吸吮。
她還來不及有反抗的念頭,就已覺得一陣暈眩,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他讓她的身子緊緊貼著自己,輾轉吻著她豐潤的朱唇。她的唇如此地甜美,他實在不捨放開,但是……再這樣下去,他們倆可能都會喘不過氣了。
他的唇自她唇上移開,愛憐地看著她酡紅的雙頰,卻又忍不住轉移陣地吻向她的頸項。她的肌膚是如此的柔嫩,每一寸都在在誘惑著他的理智……他真想馬上要了她,但是他們才相識多久,而且他該尊重她的……
對了,尊重!他忽然一震,坐直了身子,在她腰際的手也鬆了些。
這一刻,舞鳶的理智也全回來了,她的臉更紅了。她在做什麼他像個登徒子般三番兩次侵犯她,她非但不反抗,還任他為所欲為……她又急又羞,反射性地手一抬,就想給他一個巴掌。
棠靖翾眼明手快地握住她的手,什麼也沒說,只是定定的看著她晶亮的眸子。
教他這麼一瞧,她的氣勢突然弱了下來,她別開視線,掙開他的手,因此未能瞧見他眼底浮現的溫柔和嘴角邊淡淡的笑意。
他突然抬手,輕輕撥弄了下她微亂的髮絲,又忽地在她頰上輕輕一吻。
舞鳶又愣住了,根本不知該做何反應。
「走吧,我們該趕回你家了。」他一踢馬腹,策馬前進。
這一路,兩人沒再說話,直到回到舞鳶家。
棠靖翾將她小心抱下馬背,舞鳶抬起頭來看他,心中亂糟糟的,她覺得自己好像應該說點什麼,但喉嚨卻好像梗住了,說不出話來。
「快進去吧,你的家人都擔心著。」他朝她一笑,眼神顯得十分溫柔,「你放心,我會再來找你。」舞鳶倚門而立,望著他的馬絕塵而去,心中的感覺愈來愈奇怪,奇怪到她完全解釋不出來。
她忽然發現,自己腦子裡一直縈繞著他最後的那句話,我會再來找你……彷彿從這一刻起,她就不自由主地期盼著了。
「小姐,你們怎麼這麼久才到?」早到了一會兒的荷葉納悶地問。
想起方纔的情景,舞鳶頓時有些羞赧,她搖搖頭,沒說什麼。
荷葉莫名地看著她,然後走去敲門。
「舞鳶、荷葉,你們終於回來了!」大門倏地被打開,驚醒了正想得出神的舞鳶,只見很多人爭先恐後地迎出門來,姊姊舞羚,爹娘……甚至連殷闐、安胥都在。
「你們怎麼會在這兒?」舞鳶回過神來,訝異地指著殷闐和安胥。
「還說呢!」華嫽又放心又生氣,然而女兒既然安全回到家,就可以開始罵人了。
「不曉得你把家裡搞得天翻地覆了嗎?所有人都急死了,還報告到樓蘭王那兒去呢!」
「這麼嚴重?」舞鳶邊隨著眾人走進大廳,邊回道。
「我嚇死了呀!你跟荷葉就這麼衝出門去……」舞羚自己接口,是她去報告的。
「你們就這麼在外頭待了整晚?」
「上回來過的那個商人救了我們。」荷葉簡單解釋道,她有更急切的問題要問。抓著舞羚的手臂,她期盼地問:「博介回來了沒有?」一時之間,眾人面面相覷,整個氣氛都凝肅了下來。
就在這時,荷葉看見大廳外的另一名長工,昨天是他跟博介,還有另一名長工共三個人上沙漠去的。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
長工的面色憔悴,衣衫髒污,沾染著一塊一塊的血跡,鮮紅的血色,乾涸的凝塊,他正欲言又止地望著荷葉。
什麼都不用說了。荷葉哇地一聲哭倒在地。
「荷葉……」舞鳶蹲在她身邊,淚水不由自主地也滴了下來。
沒想到她們兩人折騰了一夜,卻仍沒能換回博介一條命。
「荷葉,別傷心了,先回房裡去吧。」華嫽低歎一聲,喚來女僕,命她扶荷葉下去。
整個大廳,籠罩在一種無奈而悲憤的氛圍之中,陡地,大王子殷闐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忿忿地怒吼:「難道我們樓蘭就注定要夾在匈奴與漢室之間苟延殘喘以前受匈奴殘忍的劫掠,現在來了漢人,卻一樣不把我們當人看,我們為何還要忍受下去?」
「殷闐!」歸耆沉穩的聲音鎮住了殷闐的激動,「別莽撞。」殷闐緩緩坐回了位子,然而臉上的狂怒不平之氣未曾稍減。
「如果可能,誰會想要隸屬匈奴或是漢室?只是我們國小力薄,無能為力啊!」歸耆歎了口氣。
「殷闐,你年輕氣盛,別壞了大事,國家的事交給你父親處理就好。」殷闐沉默不語,然而他桀驁不馴的表情,說明了他心裡的不甘。
大廳中,又恢復一種無可奈何的沉悶死寂。
舞鳶輕輕走過去,坐在安胥的身邊。安胥雖然不像他哥哥那樣激烈衝動,可是他那張白皙俊秀的臉龐也寫滿了憤慨。這是國家民族的悲哀。
舞鳶一介女子,從小被教育的是如何持家、相夫教子,她少女的心靈中在意的也跟荷葉一樣,不過是男女私情罷了,這些國家民族的委屈她從來沒想過,她所能想像的自己未來的身份,只是安胥的妻,其他的她似乎完全想像不到。
可是這時,舞鳶忽然有種深刻的感覺,身為樓蘭人,她也許脫離不了樓蘭的未來,只怕也是她的未來。
殷闐失蹤了!一個午後,風低回地吹著,郁勃而悲,殷闐帶著四名隨從出城去,便再也沒有回來。
四名隨從,一名身亡,三個生還者都說在路上遇見漢人的商隊,雙方一言不合,爭執倏起,混亂砍殺中各自保命,從此不見殷闐下落。
樓蘭王於是派出大批士兵搜索沙漠,就算殷闐無法活著回來,他們也總得看見他的屍身。
另一方面,在舞鳶家裡,「早知殷闐這孩子莽撞,沒想到還真闖了禍。」歸耆不由得歎氣。
「這個年紀,年少氣盛,我得提醒王兄把安胥看好一點才行。」華嫽有些憂心,「情況已經夠亂了,他可不要學他哥哥才好。」舞鳶在一旁忽然迸出一句話:「娘放心吧,安胥的個性跟殷闐差遠了。」她再瞭解安胥不過。
「你懂什麼?」華嫽心煩,微斥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