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她轉了幾趟公車才到家。她心想如果母親在家的話,看看她也好。
她走上了老式公寓的五樓,這段狹小的樓梯孕育著她的成長,而她卻因為男人而脫離了那種支離破碎的過去,然而,那已遠離她的殘缺,卻又再度找上她。
她用微顫的手按著那發黃的門鈴,「啾、啾」的鳥叫聲,聽來好陌生。
「誰啊?」是媽媽的聲音,她竟然在家。
鐵鋁門打開的那一剎那,她可以感受到母親的驚喜,母親眼眶中瞬間凝聚著淚,她們彼此都愣了一會,母親才拉著她進門。
她痛苦地撲進母親的懷裡。她沒有淚,在回台北時她已告訴自己,她的淚早已流乾,倒是從未在她面前流過淚的母親唏啦嘩啦地痛哭流涕。
「我不該讓你吃那麼多苦的,都怪我。」母親悔恨地說。
依萱的心絞痛著,她靠在母親的肩上不願抬頭,她需要這個依靠。
「回家吧,家可以讓你療傷的,過一陣子什麼都會忘記的。」母親頻安慰著她。
「您都知道了嗎?」
「嗯,潘氏的人來找過我,他們逼我說出你們的落腳處,我不想徒增你的麻煩,所以我要欣欣不要告訴你。」母親去沖了杯咖啡。
「媽,我想好好睡一覺。」依萱喝了咖啡,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她像小時候玩連連看的遊戲一樣,慢慢連,細細連,連出了一個醜陋的魔鬼,而她不要屈服在魔鬼的惡勢力下。
她終於又一次打起精神,她相信自己可以像上次一樣找到祐明。
她回到了原來的公寓。她很清楚潘氏馬上會知道她已經回來了,而她就是要讓她們知道。
房子裡的一切沒變,只是沾染了厚厚的灰塵;她拉開厚重的窗簾,她想看看飛翔的鳥兒。
一會兒,門鈴響起,是欣欣和沈姐——她今生今世都感激的好朋友。
「看到你真好,我又多了一個聊天的對象了。」欣欣一見面就熱情地抱住依萱。
「還說呢,人家沒回來你還不是打到台南去。」沈姐又鬧她。
「你自己也是無聊愛說話啊,就愛說我。」欣欣吐著舌頭說。
「你們兩個還是愛鬥嘴。」依萱瞅著她們;她們一到,她的心情又輕鬆了起來。
欣欣從皮包裡拿出一包東西塞給依萱。
「這是我跟沈姐的一點心意,不准說不,也不准掉眼淚,我們都不吃這一套。」欣欣先發制人地說。
「對、對,彆扭扭捏捏的,太俗套了。」沈姐接著說,接著一溜煙躲進廁所裡了,她不習慣太溫馨的氣氛。
依萱使盡了力握住欣欣的手,調適了一會說:「我想吃牛排,特辣的黑胡椒牛排。」
「好,說走就走。女人,別躲在裡面偷哭了!」欣欣對著廁所喊。
「誰在偷哭了?鬼扯蛋!」沈姐罵著欣欣,舉起手要打她。
「耶耶耶,現在可不能打我。」欣欣叫著。
沈姐跟依萱互望了一眼,不解地看著欣欣。
「人家……。」欣欣不好意思地指著肚子。
「有了啊?!」沈姐叫著。
欣欣笑著點點頭說:「兩個多月了。」
「哇!恭禧你!」依萱高興地拉著沈姐轉圈。
依萱很高興也很悲哀,因在她與祐明未來的計劃中,也有孩子的加入,而現在祐明卻是生是死都還未知。她強忍著傷痛,不願破壞這愉快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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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凌晨了,正彥才拖著滿身酒氣回到潘宅,他答應老夫人要等祐明回來後,再搬回他的新家。
潘玲趕快扶他上床,幫他脫衣換鞋,沒有一絲不悅,她只希望她的無限包容,可以喚回他的心。
她想下樓端杯水,駭然發現潘夫人自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只開一盞小夜燈。
「媽,你還不睡嗎?」潘玲關心地問。
「那個小狐狸精回來了。」潘夫人面無表情地說。
「是嗎?什麼時候?」
「怎麼?你很高興嗎?」潘夫人的口氣冷得很。
「媽,我跟您講過好幾次了,感情的事不能勉強的,何況您們的婚姻早就出問題了,並不是因為依萱嘛。」潘玲勸著母親,坐在母親旁的小沙發上。
「你的意思是在怪我嘍?」潘夫人加重了語氣。
潘玲很無奈地望著風采不再的母親。她深愛著丈夫,但卻把自己變成了刺蝟,隨時為感情備戰。
「媽,我怎麼會怪您呢?我只是希望您不要再捆綁自己了,不然您不快樂,大家也不快樂。」潘玲開導地說。
「不,我不甘心,你父親如此無情,我也無須有義,他是我的丈夫,我有權利去照顧他。」潘夫人寒著臉說。
「您打算怎麼做呢?」潘玲不再多說地問。
「明天去訂機票,我要帶他去溫哥華。」潘夫人停頓了一會說。
「媽,您瘋了!爸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坐飛機?您別折磨他了。」潘玲反對。
潘夫人想想也是,就不再堅持地說:「那等他狀況好一點,我們就過去,我想奶奶會樂於見到我們的。」
潘玲長長地歎了口氣,搖搖頭就端著水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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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彥睡晚了,急著梳洗換衣服。
「昨晚喝多了?」潘玲已換好衣服等他。
「就是蘇董嘛,拉著我不放,如果不是為了那批出問題的玩具,我也懶得應付他。」正彥明明白白地表示他是為了工作。
「我瞭解。」潘玲賢淑地說。結婚後她的改變很多,她不希望她的婚姻跟父母親一樣。
「走吧。」正彥打好領帶說。
正彥晚上難得沒應酬,可以共乘一部車。
「依萱回來了。」潘玲淡淡地說,偷瞄著正彥的反應。「喔。」正彥面不改色地回答,掩飾得很好。
潘玲看他毫無反應的樣子,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掉了下來。其實有點罪惡感的,她曾希望父親就帶著依萱遠走他鄉共築愛巢。而現在,正彥的冷淡讓她已不再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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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萱整理著大房子,電話聲突然響起,她放下拖把,隨手拿起客廳的無線電話。
「喂,依萱嗎?」
「是,阿迪嗎?」依萱聽得出那熟悉的聲音。
電話那頭停了幾秒,說:「是,好久不見了。」
「什麼事嗎?消息這麼靈通?馬上就知道我回來了。」依萱暗示地說。
「沒事,跟以前一樣,只是問問好。」
「那我也跟以前回答一樣,我很好。」
「剛回來,需要幫忙的話告訴我或——我哥哥。」
「謝謝你。」依萱還是不願多說,只要跟潘氏有牽扯的,她碰都不想碰。
掛上電話後,仍繼續清理。她什麼都不願去想,她要在短時間內恢復面對曲折萬難的命運,她要掌握自己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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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萱打著一封封的求職信,她挑了幾間大型的、跟玩具有關的公司,毛遂自薦地寄自傳履歷過去。
她要去懂得祐明懂的事。
就在她專心打著電腦時,電話又響起,是欣欣。
「告訴你一件頗有問題的事。」欣欣又要危言聳聽了。「小姐又有什麼事你認為有問題呢?」
「潘氏的姑爺,我的學長——正彥,請我吃飯。」欣欣拉長著音調說。
「那沒什麼稀奇,前天他弟弟也打電話給我。」依萱也學欣欣的語氣。
「他弟弟?阿迪嗎?你有沒有搞錯,阿迪怎麼會知道你這支電話號碼?你太糊塗了吧。」欣欣頂她。
依萱的心一動,欣欣的話倒提醒了她。
「是吧,我有問他啊。」
「小姐,阿迪是同性戀耶,他對你可沒興趣啊。」欣欣再次點醒她。
「那,會是誰?」依萱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當然是正彥。」
「你那麼肯定?」
「我不跟你多說,反正是他。我是要告訴你,要你一起跟我去赴約。」
「沒有必要吧?」依萱停下打電腦的手。
「確實有必要。你想找祐明,又不知道他在哪裡,人海茫茫哪裡找啊?」
「你要我問正彥?」
「終於開竅了,我就是要你親自問他,除了他,沒有人會告訴你了。」欣欣恐嚇地說。
「這樣好嗎?」依萱遲疑著。
「這也許不是很好,但卻是目前唯一的方法。」欣欣斬釘截鐵地說。她不想把正彥一直在打聽依萱下落的事告訴依萱,她很清楚,正彥會約她吃飯,當然是為了依萱。
「好吧,只有這樣了。」依萱猶豫了一會,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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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欣欣和依萱出現在東方快車時,早到的正彥感到非常意外。他連忙站起身,招呼她們坐下。
依萱瘦了很多,未施脂粉的臉上多了幾分歷盡滄桑的惆悵。失去愛情的光環圍繞,她顯得鬱鬱寡歡。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想不到可以見到你。」正彥難掩他樂於看到依萱的心情。
「久違了。」依萱淡笑打著招呼。
服務生送來MENU,依萱沒有胃口,只點了咖啡。
「我想你要找的應該不是我,我乾脆把你想問的人帶過來,免得浪費時間猜謎語。」欣欣打開天窗說亮話。
正彥尷尬地笑著,他並沒有心理準備會見到依萱。
「阿迪最近好嗎?」依萱打破沉默地問。
「喔,阿迪啊,阿迪已去英國好一陣子了,短期間內不會回來。」正彥很自然地回答。他已不打自招,原來常常打電話給依萱的不是阿迪,而是他自己。
依萱同情地望著正彥,他的偽裝真的太辛苦了,她默然地喝著咖啡,不想去揭穿那個善意的謊言。
「我認為大家都是好朋友,也無需拐彎抹角地說些虛偽的話。其實,依萱有事想請你幫忙。」欣欣一字一句,很清楚地說。
「要我幫忙,我當然義無反顧。」正彥並未聯想到依萱想講他幫的是什麼忙。
「那就好。」欣欣還是吃她愛吃的牛排大餐。
「那請你告訴我祐明現在在哪裡?他傷得很重嗎?」依萱情緒突然失控地說。
正彥一下子傻了眼,他的眉糾成一線,淡淡的魚尾紋也因震驚而明顯地浮現。
他放下刀叉,雙手撐住額頭,兩隻手指拚命地在太陽穴上,一臉痛苦的表情讓氣氛陷入膠著。
「這就是你要我幫的忙?」他困惑地望著依萱。
依萱知道這對正彥而言太殘忍,但她仍勇敢、堅毅地點頭。
「正彥,我想你一定知道的。」欣欣說。
「如果我不告訴你們呢?你們還想重演一年前的救人行動嗎?這太可笑了吧。」正彥苦笑地說。
「正彥,我求你。」依萱柔弱地懇求他。
「正彥,幫幫忙嘛。」欣欣也求著情。
「恕難奉告!」正彥起身離開,憤怒地丟下這句話。
欣欣聳聳肩,和依萱互望了一眼。她們對正彥的反應並不意外,這也是她們預料中的結果。
要找祐明,除了要潘氏的人幫忙外,在他們嚴密的控制下,要見到他可說是困難重重,尤其他已有一次逃脫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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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上回找不到祐明還嚴重,依萱的情緒幾乎是悲觀到了極點;更可憐的是,她經常不吃不喝地守在潘宅外。
她要自己堅強,但消極的心緒像個惡魔般啃噬著她,使她面對未來的勇氣時好時壞地左右她。
她用很多的時間祈禱,這是她目前所能做的事。
被正彥拒絕後,她更茫然了。突然她心一驚,突來的門鈴聲令她回到現實。
從窺視孔看出去,她很意外,找她的是周秘書。
周秘書行色匆匆地掩上門。他還看看窺視孔,確定有沒有被跟蹤。
他又走向大窗,看看有無可疑的人。
看他小心的樣子,依萱才知道她一直低估了潘夫人對他們的「關心」。
依萱請他坐下,禮貌地奉上茶。她並不確定他是站在哪一邊的人。
他喝了口水說:「我本想打電話,但我想想,也許你的電話也被監聽。」
「沒那麼嚴重吧」依萱也把音量壓得很低。
「總是要預防啊,潘夫人這次可是卯上你了。」周秘書表情很嚴肅地說。
「我也不願意啊,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面對她了。」依萱鎮定地說。
「我只見到老闆一眼,我感覺得到他要我通知你。其實潘夫人很狡猾,她認為你不會想到老闆還是會被安置在家裡,所以自那晚從台南回來後,他就在潘宅了。」周秘書小聲地說,也許是擔心這屋裡有針孔攝影機或竊聽器,因而他選在角落裡坐著。
「他傷勢嚴重嗎?」這是依萱迫不及待想知道的事。如果知道他很好,而命運又非拆散他們不可,她會選擇自我療傷的。
「因為潘氏非常保密,我無法判斷老闆的傷嚴不嚴重,我只能告訴你這麼一點。」周秘書無奈地說。
「不管怎樣,我還是要謝謝你,讓我知道他人在哪裡,我已心滿意足了,至少我不用像大海撈針一樣摸索。」依萱向他點頭致謝。
「還有一點很重要。潘小姐交代我訂購飛往加拿大的機票,我猜想也許她們要等老闆情況穩定後,帶他到溫哥華的家。」周秘書提醒地說。
依萱先是一愣,才恍惚地道謝。
周秘書起身告辭,依萱送他至電梯口,就在他轉頭向她揮手時,電梯門一開,冷不防地跟來看依萱的沈姐撞個滿懷。
沈姐拿在手上的泡麵、零食灑了一地。
「趕死啊!冒失鬼!」沈姐凶巴巴地罵他。
「對不起,對不起!」周秘書猛道歉,趕快撿起地上的東西。
把東西交還沈姐時,他們的眼光不經意地碰觸,沈姐被電到了。
「算了,算了,下次小心點。」沈姐緩下口氣說。
「是,我會小心的,兩位小姐再見。」周秘書邊說話邊走向電梯,要命的快速電梯,他又狼狽地被電梯門夾了一下。
依萱和沈姐笑著進了門。
「那個人是誰啊?莽莽撞撞的。」沈姐不屑地說。
「是祐明的秘書。」依萱瞅著她的表情回答。
「祐明的秘書?他找你做什麼?又來威脅你嗎?」沈姐的俠女情懷又出現了。
「不是啦。」依萱說,簡短地把周秘書的話說了一遍。「那你的動作要快,真到了加拿大,你們兩個就準備痛苦一輩子。」沈姐同情地說。
「我真的不知怎麼辦啊,她們防著我。」依萱情緒紊亂地嚷。
「沈姐想了一會才說:「只有找那個正彥了。就是阿迪的哥哥,欣欣常跟我提起。」
「我們找過他了,他不願幫忙。」依萱幽幽地說。
「再找他,我想他會幫忙的。」沈姐自信地說,她早聽欣欣談過他暗戀依萱的事了。
依萱雖然極不願意找正彥,但只要有希望,她只好再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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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欣欣的聯繫,正彥答應再見依萱,但他要求在依萱的公寓見面,他說這樣說話較方便。
約好見面的那一天,依萱渾身不對勁,她怕自己應付不了,她真的不知道正彥一直愛著她。
她左右擺動著身體,希望自己放鬆心情,這一切都是為了祐明,又何況正彥是個正人君子,沒什麼好擔心的。
正彥準時到依萱的住處,很公式化的寒暄後,兩個人一直靜默著,誰都不願先開口。
「潘玲最近好嗎?」依萱耐不住性子問。
「我想你不會是想跟我談她吧?」正彥直視著她,眼裡浮著一層柔情。
「好,既然這樣,我就不多說廢話了。正彥,我還是跟上次一樣的請求,求你幫我,我已經知道祐明就在潘宅,但我要見他,需要你的協助。」依萱委婉地說。
「依萱,你知道嗎?我可以照顧你,給你安定的生活,我一直愛著你的,我朝思暮想的都是你。」正彥說出了埋藏心中多年的秘密。
依萱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他已娶了潘玲,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呢?她的胃開始翻攪,她幾乎不認識他了。
「我知道你在想著潘玲,我對不起她,我們的婚姻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我不該昧著良心娶她。」正彥慚愧又悔恨地說。
「你先告訴我祐明的傷吧。」依萱不想對他的表白有任何的反應,那不是她的目的。
「他的年紀大你這麼多,難道我真的比不上他?」正彥抓著依萱的手問。
依萱甩開他的手,眼中的怒意直逼正彥。
「如果你不想回答我的問題,那請便,你侮辱了我跟祐明。」依萱怒斥。
「請你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做給你看的,我不會輸給那個老頭子,何況他現在行動不便。」正彥說著,一步步靠近依萱。
「你走!你滾出去!」依萱大聲叫著。
「不,我不走,我要你答應跟我走!」正彥瘋了似地把依萱逼進了牆角。
「你要做什麼?!」她驚慌地問。
依萱看著獸性大發的正彥,打著他、推著他,哭喊著要他走開。
一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大花瓶,玻璃碎片灑了一地。
她的哭鬧更激怒了正彥,他抓住她,俯下臉強吻著她,她掙扎著,正彥竟要剝開她的衣服,她放聲尖叫,使盡全身力量掙脫出一隻手,狠狠地往他的嘴巴摑下兩巴掌,並往他的下體一踢。
「啪、啪」響亮的巴掌聲及下體的劇痛,打醒了正彥。他定定地看著她,她慘白的臉上有著苦苦哀求,她求他放過她。
他突然失控地放聲大叫,撲在依萱的身上,痛苦地吶喊著:
「為什麼?為什麼命運要如此對我?我受不了潘玲那種雍容華貴的壓力,我只要個像你一樣的女人陪我!」
依萱心軟地讓他發洩心中的情緒。她吃過的苦太多,她可以體恤他的,誰教命運把他們圈在一起呢?
依萱推開他,讓他坐下,倒了一杯熱茶給他。
剛才的事像一場短暫的噩夢,讓彼此都嚇了一跳。依萱調整著心情說:
「其實,你很愛潘玲的,只是你逃避著這份愛。你害怕旁人取笑你,你不願背上貪圖她財富的黑鍋;而偏偏你跟她又真的是奉父母之命而交往的。」依萱分析著他的感受,也許是她跟祐明的苦讓她思想成熟了很多。
正彥苦笑著,不認同地搖頭。窗邊飛來了幾隻小鳥,他失神地望著它們。
「你仔細想想吧,你跟潘玲是有愛的。至於對我,可能是我剛好是你欣賞的那一型,而我又一直拒絕你,讓你產生想得到的慾望吧。」依萱不避諱地說。
「你改變了很多,分析得很透徹。」正彥說著,整個人靠進沙發裡。
「吃太多苦了吧。吃苦會讓人成長的,尤其是女人。」依萱也看著那幾隻啾啾的鳥兒。
正彥望著癡情的依萱,他知道他無法取代祐明。他緩緩地吐了口氣。
「那場車禍傷了我岳父左半部神經,雖然不是很嚴重,但仍需復健一陣子才可能完全復元。顏面神經也受了傷,暫時無法說話。」正彥詳細說著祐明的情形。
「要多久才會康復呢?」依萱焦急地問。
「這很難說。醫生說因人而異,但我想,沒有你,他要完全復元很難。」正彥坦白地說,他終於瞭解依萱對愛的執著,如果他早知道,就不會做出剛才的傻事了。
「如果你願意幫忙,他就有希望。」依萱熱切地望著正彥。她再見不到祐明,真要熬不下去了。
「我只能做到這裡,他們已準備到加拿大養病了。」正彥攤攤手說。
依萱懇求著他,她激動地跪在地上。
「起來,你這是幹什麼?」正彥趕緊扶她。
「不,除非你答應幫我!」依萱固執地說。
「唉!你這是何苦呢?」正彥別過頭。
「你是我目前唯一的希望。」依萱還是求著他。
「我怎麼幫你呢?我也沒辦法把他弄出來啊。」
「不會太麻煩的,你只要照著我的話做就可以了。」依萱打起精神說。
「起來吧。」正彥要扶起依萱。
「你答應幫我了嗎?」依萱眼中燃起希望。
正彥為難地揪著眉,思考一會才開口:
「是你感動了我。我還是要告訴你,我真的愛過你。」正彥扶起了依萱。
「謝謝你。」依萱主動地抱住正彥。
陽光失去了刺眼的光芒,日落的空中籠罩著一片微風輕飄的舒爽,窗樓上的鳥兒展翅一飛,它們隨著大批的鳥群飛向天空,依萱抬起頭,跟著正彥望向看得見夕陽的天空。
他們更進一步瞭解了對方,糾葛多年的感情終於明朗了。
???
「你的臉怎麼啦?誰打你?」潘玲望著正彥臉頰上清楚的五指印問。
「沒什麼。」正彥想要敷衍過去。
潘玲拉住他,眼睛水亮地看著他,她的凝視彷彿可以看穿他心靈深處。
「真的沒什麼?」潘玲癡情地問,她倒希望正彥能找個藉口打發她,就像他經常晚歸的千百個理由。
「真的沒什麼。」正彥認真地說,用肯定的眼神回望他「沒什麼就好。」潘玲微笑地說。
正彥望著潘玲。她永遠是那麼明艷動人,而為什麼就是激不起他心中的一絲漣漪呢?
真的是壓力使他逃避對她的愛嗎?還是她太完美了,讓他不敢去愛她?
從酒櫃裡拿出一瓶酒,就這樣拿著酒瓶猛灌,辛辣的酒精麻醉著他,他揪著眉,決定好好地思考他的愛。
潘玲把水龍頭的水開著,噙著淚;她看得出來正彥臉上的手印是女人的手,可是她又能怎麼樣呢?又吵又鬧嗎?
她曾發誓要有一個美滿的婚姻,也許連這個誓言也無法遵守了吧?
???
依萱去看母親,她不知道這次獨自去找祐明會不會有危險,她已做了最壞的打算,也許這是最後一面。
不知是歲月的無情還是太孤獨的關係,母親看起來老了好多好多,跟昔日精明能幹的感覺完全不同。
母親已不再東奔西跑,目前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依萱能幸福,不然她將遺憾終身。
「媽,您不找個老伴陪您嗎?」依萱關心地問。
「算了吧,兜了一圈,我還是喜歡一個人,也許注定要孤獨的,年輕時不懂得珍惜,現在也只能認命了。」
「媽,您不是那麼悲觀的。」
「好了,媽年紀大了,還是你的事要緊,找到那位潘先生了嗎?」
依萱本想轉移話題,但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快了。」
「真的啊?他老婆想開了嗎?」
「大概是吧。」依萱心虛地回答。
她們愉快聊著,依萱一直望著母親,她想多看她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