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麻煩!這種女人的屍體幹嘛要浪費時間處理?將她扔到野外去算是便宜她了,想想她快把所有人給害死,我們幹嘛善待她?"一名男僕不滿發著牢騷。
"沒錯!蛇蠍美人說的正是她這種女人。"另一名男僕有感而發。
兩人無奈的抬起她的屍體,猛然發覺她根本沒死,尚有微弱的呼吸,臉色呈現淡粉色。
"她沒死?!"首先發現的男僕驚叫。
"怎麼可能?她應是畏罪跟著自殺了,我看看,伸出手探探她的鼻息,果然沒死。
"沒死對吧?"男僕詢問探鼻息的男僕。
"是呵!還存活著。"對方點點頭,證實她沒死。
"那怎麼辦?該告訴大人嗎?"跟進來整理房間的女僕加入討論。
"嗯……大家都以為她死了,不知亞克斯大王知不知道她仍活著?"他們在想要不要留下她,留下她無疑是個大麻煩,但若亞克斯王知道她沒死,而他們又將她趕走,屆時亞克斯王上門要人,試問他們上哪兒找出人來?
"不如告訴大人好了,讓大人決定該怎麼做。"另一名女僕決定把煩人的事交給新上任的主事者去煩惱,反證他們做下人的聽令行事便成,其餘要事犯不著他們擔心。
"對!我去稟告大人。"首先發現的男僕放下絲芮的身體,奔出去直布此一掠人消息。
"其是愛給人添麻煩,安德魯大人貨真價實娶了名禍水進門。"女僕不滿的睨著床上的人兒看。
男人就是貪愛女色,才會惹得一身腥,卻不知愈是美麗的女子愈是沾不得。
剛掌管雷瓦家的執事者匆匆進到客房,臉色自是好看不到哪兒去,明明以為人死了,怎還會活著?
為親自確定她沒死,他伸出手探她的鼻息與脈搏,雖然鼻息淺促、脈搏微弱,但一證明她暫時死不了,再看看她的臉色絲毫沒有中毒的跡象,是她事先服過解毒劑嗎?不然怎會沒事。
他不會傻的去猜測人是由亞克斯人救活的,在他的認知裡,沒有人會肯出手救毒殺自己的人,饒是多富有善心之人都不可能。
可惡的賤女人!在惹出一大堆事後,居然像個沒事之人好好存活著,事先還服過解毒劑,他氣的想用力掌摑她幾下好洩恨。
但礙於有僕人在場,他的身份不容他做出擊打昏迷的女人一事。
"大人。"男僕催促著他快下決定要如何處置她,要留要驅,皆由他一句話。
"雖然她對我們不仁,我們卻不能對她不義,說到底她總是我堂兄的妻子。"他把場面話說得極為漂亮。
"嗯!"僕傭們有志一同點頭贊同,心底皆認為他們跟對了好主子,往後若沒大事發生,可有好日子過了。
至於誰主政一事,只要日子不變,他們是無所謂。
"可是關於她卑劣的行為,若沒有懲罰她的行動恐會引起所有人不滿,所以把她移至北塔,派名女僕照料她的生活所需,讓她一個人好好反省。"他像大發慈悲,給予最低的懲罰。
事實上他也擔心亞克斯王在離去時可能已知她沒死的事,倘若亞克斯王回宮後,興起懲治她的念頭,他可不能沒人交出,是以他才沒殺了她,好端正雷瓦家善良風氣。
‥對!大人,您的決定太好了。"男僕用力點頭,同意他的做法。
"還有,我會寫封信派人交給高莫家,讓他們得知她所做出的事來。"為了不讓高莫家有話好說,他決定先發制人。
僕人們接受他一連串的指示,快樂的動起來,雷瓦家有了他的帶領只會走向更好的境界,而非敗亡,真是太好了!
賤女人總算受到應有的懲罰,結局是皆大歡喜。
★★★
是天堂亦或是地獄?
蒙上層淒迷不清白霧的眼,看到的是斑剝的牆、陳年的灰塵、老舊的傢俱以及網網相連的蜘蛛網。
這就是地獄的情景吧!
絕劣的作法終讓她下達地獄。是啊!她怎會天真的以為像她這樣的人能夠上天堂?
寧靜平和的殿堂容不了她,唯有充滿罪惡的地獄才適合她。
毫無血色的唇角揚起一抹苦笑,恍惚中,抬起右手輕放在擁有死亡之吻的唇瓣上。
亞克斯可有死在她手中?她……真的殺了亞克斯嗎?或者她沒殺死他?她不知道答案為何,也沒有人可以告訴她。
無力的右臂甩落床沿,迷亂的眼望向窗外,看見一片澄淨的藍。
在地獄可以看得到天空嗎?
疑問浮上心頭,令她產生己身是否真正死亡的懷疑。
人死了會有感覺嗎?如果沒有,為何她喉頭乾澀的恍若枯竭的沙漠?還有為何她頭昏的宛如迫人重擊?肉體各處傳來大大小小的不適,使她不得不懷疑,同時蹙了蹙眉。
"哼!真是倒楣,我居然被派來伺候賤女人。"女僕粗聲抱怨,以鑰匙由外頭打開緊合的鐵門。
粗手粗腳端著餐盤進來,不滿自己被分配的工作,她寧願在炙熱的廚房工作,亦不願到北塔來照顧賤女人的起居生活,要她成日面對可憎的賤女人,恐怕會讓她食不下嚥。
聽聞人聲,絲芮緩緩掉頭著,認出來人是雷瓦家的女僕,女僕的到來同時明確告訴她,她沒死。
"你醒了?!"女僕訝異發現她已清醒,臉上的表情除了厭惡外還是厭惡。
"這裡是哪兒?"絲芮啞著聲問。可以確定此地非她的臥室,就不知是哪個地方,在她昏迷時發生了什麼事。
"北塔。"女僕不屑朝她扔下話,連同餐盤一道扔在木桌上,餐盤扔在木桌上時激起滿桌的灰塵,碗中的湯湯水水跟著潑灑出來。
北塔?!絲芮聽到時內心一震,隨即恢復平靜。北培素來是雷瓦家用來關族中最好惡、難馴之徒,有的是關到老死,有的則是擇日處以極刑,至於她是哪種就不得而知了。
"大人心腸好饒你不死,將你驅逐到北塔來,倒是亞克斯王日後會如何對付你這種惡女人誰曉得?不過我倒是挺感興趣的,最好是不輕饒你。"女僕惡意的想像她有著極悲慘的下場,好警惕世人。
"他沒死?"略揚高聲問。
"當然!亞克斯王是多麼英勇,豈能輕易死在淫娃蕩婦手中。"女僕以充滿少女夢幻的口吻稱讚著亞克斯,壓根不願去記當初亞克斯到訪時,她有多厭惡亞克斯。
他終究是沒死。說不出心底的感受是釋然或著是愁悵,不過有股微弱的聲音清楚告訴她,其實她也不想亞克斯死的,只是該死的她為何會沒死?她不該存活下來啊!
"我們所有人會被你害死!你一個人要死就算了,為何要拖累所有人?你竟然在雷瓦家毒殺亞克斯王,你是存心的要大家跟你一塊兒死嗎?哼!光想到這點我就氣!"女僕氣呼呼的把怒火發洩在放在角落的椅子上,用力一踹,老舊的木椅不經踹立刻解體,可憐兮兮的躺在地上。
絲芮沒有搭腔任女僕咒罵。
"你啊!平日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淑女,結果到頭來不過是娼妓一個,瞧你是跟亞克斯王上了床,然後呢?你得到了什麼?亞克斯王對你根本是不屑一顧,你之於他,哈!"女僕覺得她的境遇是自找的,活該!沒人會同情她。
難聽的字眼衝擊著她的耳膜,一聲聲娼妓無情的鞭撻她的自尊。和亞克斯上床她從未想由他身上獲得利益,不錯!她是想過在亞克斯得到她後,或許就不會再對她糾纏不休,最後,她是得到她所要的,可是為何她的心會感到難受,甚至覺得被傷害了?
她神色黯淡回想著所有事,其中有安德魯有亞克斯,他們兩個算是出現在她生命中佔有極大份量的男人。
安德魯是她愛亦愛她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所有的依恃,但亞克斯呢?在她心底,她究竟是如何看待這個男人?究竟她將他放在哪個位置?
"你啊,暫時安分的待在北塔中,大人已是善待你,你可別妄想作怪。"女僕警告的瞪著發楞的她。
絲芮猶在想關於亞克斯在她心底的定位,根本沒心思聽女僕的警告。
"啪!我在跟你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女僕見她沒反應,凶狠的衝上前,揚手即用力甩了她一巴掌,雙手叉腰怒斥。
在女僕眼底,絲芮的身份早比傭人還不如,是以女僕敢大著膽對她動粗,反正整個雷瓦家沒人會為賤婦出頭,怕什麼!
刺痛傳導進整個左臉頰,頭一次挨耳光,沒想到打她的人竟是名女僕,絲芮怒瞪狂妄的女僕。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雖然她人被關進北塔,可不表示她可以任人欺負而不敢反抗。
女僕被她的氣勢壓倒,嚇得倒退一步,驚嚇中,眼花的誤以為眼前仍是高貴的大人。
‥你…你憑哪點責問我?"繼而想起絲芮已失勢,她無需懼怕,抬起胸膛往前踏一步。
"刁蠻的奴僕,任誰都能責問教訓。"絲芮從容不迫點明女僕的身份。
"你不要臉啊!你不過是名娼妓,居然好意思自視身份比我高;你以為你還是雷瓦家的夫人,高莫家的千金嗎?你不是!沒有人會承認,你此次的行為只會讓自己惡名在外,讓所有人唾棄你罷了。"女僕氣的跳腳,指著絲芮的鼻頭大叫。
尖銳的怒吼聲迴盪在空蕩的北塔中,一聲又一聲,刺耳的教人不舒服"
"別人要唾棄我是我的事,與你無關吧?你何必氣的咬牙切齒。"對女僕氣的人冒三丈的舉動,她覺得無聊,淡漠的回應女僕。
"你……你不知羞恥!不懂得反省!你沒救了!"女僕被她氣的快昏厥過去,犯錯的人是她,她怎能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她理當要為自己的行為痛哭失聲、懺悔反省才是。
絲芮面無表情看著女僕,仍舊沒如女僕所期望的表達出最深的悔意。
"下賤!下殘!你下賤!"女僕罵到啞聲,再也想不出其他字句可以痛罵她。
罵到氣喘吁吁,一副快斷氣的模樣,可是被她咒罵的人依舊無關痛癢看著她,教她這個費盡力氣施予教訓的人為之氣竭。
"發表完你的高見,可以離開了。"絲芮如同女王般,淡淡下達逐客令。
‥你別得意,我不會讓你好過的,你……你等著吃苦吧!"無論氣勢上或言語上,女僕皆落敗,虧得她還動手打過人,所得到的結果只是讓自己更生氣,究竟她該怎麼做,才能讓賤女人懂得自省,自此安分守已,恪守婦道?
女僕撂下的狠話依然得不到半點回應,絲芮理都不理,逕自望著窗外發呆,女僕自覺無趣方憤恨不平跺著腳離開,離開時,女僕故意用力的將鐵門甩上,製造出可怕的噪音,然後再以鑰匙上鎖。
女僕走後,絲芮沒起床的意願,碧藍的眼瞳留戀徘徊在窗外自由的天空,原來一扇門之隔,即可阻斷自由的氣息,至今她才能深刻體會到失去自由的感受。
雖然失去自由不好受,卻也不是她承受不了的,她想,待在北塔生活,她仍舊會活得好好的,日子不會有所改變,不過是少了華服美食與成堆供她使喚的僕人,其實那不算什麼。
可能是沒過過苦日子,才會如此想吧!也許過幾天她也可能受不了也說不定,或許她會想念華服美食以及讓人伺候的滋味,但未發生的事,誰料得准。
輕抬起手臂,似想抓些外頭自由的空氣進來,好讓自己自在些,早點習慣北塔的生活,可是她忘了,忘了她正躺在床上,任她怎麼用力抓、努力抓也是抓不著自由的空氣。
嗤笑自己傻氣的動作,頹然放下手臂。
何時她會跟著做起傻事來?她不是個不切實際的人啊!
腦際猛然浮現亞克斯摧毀心形小石的畫面,赫!心頭倏地一震,整個人由床上彈跳坐起,臉色倉惶,只手摀住失了速跳動的心扉。
亞克斯是真的毀掉它了!她再也見不到安德魯最後留給她的遺物,他怎能那麼做?!
莫非是痛恨她痛恨到非以此種方法折磨她不可嗎?他真的找對了方法,倘若他僅是折磨她的肉體,於她而言,根本構不成影響,可是他聰明的摧毀掉她的精神,失去了心形小石,等於是失去心靈上的依靠。
沒有心形小石陪伴在身邊,彷彿安德魯守在她身畔的靈魂也跟著遭受無情摧毀,離她而去。
不!
晶瑩的淚珠清清滾落,如今的她已空無一物,孤獨的像被全世界背棄之人。她承認,她渾身沾滿罪惡,尤其是對安德魯。
不論於道德、肉體以及靈魂上,她皆徹徹底底的背叛安德魯,表面上裝作不在乎,實際上,她的道德觀頗重,比誰都來得在乎,莫怪最終她會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全是她活該自找的啊!
傀對於安德魯,每當回想起安德魯對她的好,愧疚之情即油然而生,她想,就算是死了,恐怕也無顏去面對安德魯。
那……亞克斯呢?在某種認知上,她的確也背叛了亞克斯,意謀毒害他。不過她猜,此事於亞克斯而言,除了憤怒外並無其他感覺,許是將她當成一般刺客,她曉得亞克斯對她抱持著始終是種興趣與好奇,待新鮮感一過,她什麼都不是。
如同女僕所言,她是臨時解決亞克斯生理需求的娼妓!
嫖客絕對不可能愛上娼妓,但娼妓呢?有沒有可能會愛上霸道、自以為是的嫖客?
她不知道,亦不願去多想。
紊亂的心糾雜成結,不容她再去思考更深層的問題,假如真的讓她尋找出答案來,她怕那結果不是她敢接受的,不如不去想,不去猜,安分的待在北塔任他人處決吧!
嘴角揚起一記苦澀的笑靨,蒼白的臉色,令她看來猶如一朵凋零飄落的花兒,疲憊的合上眼瞼,關閉碧藍裡的憂鬱。
她想她算是厲害的女人,畢竟鮮有女人能像她一般前後背叛兩個男人。
她自嘲的嗤笑出聲。
凡背叛他人之人,下場必會道到背叛。
她正是最好的例子。
好累,好累!許久不曾好好休息過了,來到北塔正是讓她休息的好機會,相信接下來的日子,精神上的疲累是不會再找上她,她可以放下心中所有的重擔,安心的輕合上眼好好睡一覺。
寧靜平和的睡顏彷彿沒事發生過般,似待她睜開眼醒來後,一切都將是完美如初,摯愛的親人、愛人,沒一個離開她身畔,她會發現,所有波瀾事端不過是場夢。
一場最教人不願經歷卻又捨不掉的夢境。
★★★
回到王宮的亞克斯並非如他先前所願,快活的舉行選妃大會,事實上他脾氣暴怒的——教人不敢領教,眾臣頭一回遇上大發脾氣的君王,嚇得三魂丟掉兩魂,凡有要事稟告皆是戰戰兢兢,生怕不小心觸動龍顏,惹來更大的爆火,幸運點遭折貶,不幸的話,項上人頭恐會不保。
有人率先想到與亞克斯王友好的邁爾爵爺,心想由邁爾爵爺出面探聽亞克斯王心情不好的原因,好讓眾臣子想辦法讓君王開心。於是有人出面欲請出邁爾爵爺,孰知邁爾爵爺的火氣不比亞克斯王小,舉凡接近邁爾爵爺身畔的人不免會遭受怒火波及,是以再也無人敢提出建議,怕會不小心被邁爾爵爺當成練武鬥技巧的對手。
該怎麼辦?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是亞羅斯的風水不好嗎?否則何以亞克斯王與邁爾爵爺皆會處於盛怒之中?亞羅斯王國明明剛打勝戰,逃走的阿烈已成不了氣候,被抓到是遲早之事,照理說,亞羅斯的運氣應是正旺,但事情卻不如他們所預期般順利,至少他們卓然不群的君王與撓勇善戰的邁爾爵爺都缺乏好心情。
是戰事平定下來,一時間讓他倆找不到事打發時間嗎?看看又不像,成堆的國事待亞克斯王處理,戰俘亦需邁爾爵爺發落,他們豈會無事可做,根本可說是會忙不過來,但他們偏又有時間發脾氣。
這樣的怪事已持續好一段時間,教眾人想破頭也想不出個好辦法來。獻上體態婀娜的美女,得到的是上位者的白眼;提議辦活動,紓解眾人壓力,得到的是可怕的冷哼聲,以致於再也無人敢出點子,眾人噤若寒蟬,乖的像個小媳婦。
唉!難道任由君王一日日怒火中燒下去嗎?是有人想到向左右護衛探聽,但左右護衛的嘴緊的像蚌殼讓他們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且左右護衛的臉色也沒好到哪兒去,於是一條路又活生生遭到阻斷。
日子不能再這樣下去,亞克斯王再繼續陰鬱下去,他們擔心他會氣出病來,但偏又找不出方法好對症下藥,著實折煞所有人的腦細胞。
後來有人及時想起善於卜卦的祭司席恩。是啊!他們怎會忘了國內有這號厲害的人物,只要請教祭司定能找出原因來。
然而,席恩聽完所有人訴說有關亞克斯王的反常後,僅是神秘一笑,沒特別講明亞克斯王會暴怒無常的原因,他倒是稱了眾人的心,同意進宮與亞克斯王談談。
眾人聽聞有人肯為大家解難後,高興的露出連月來因積鬱而未綻放的笑容。
反證席恩是國內最神聖的祭司,就算話語中得罪了亞克斯王,相信亞克斯王也不會為難祭司,他們對祭司深具信心,相信祭司定能為他們帶來好消息,同時解除亞克斯王的煩躁。
祭司席恩進官帶給眾人希望,宮內每個人其不帶著欣喜的歡迎他,機靈的侍衛趕忙進去通報。
如眾人所願,亞克斯王同意接見祭司席恩,席恩帶著眾人的希冀步入內殿。
"王。"席恩拘謹的向亞克斯行了禮,銀眸刻意在擺明寫著不快的面容上停留半晌,復恭敬下看。
"免了,有事嗎?"亞克斯沒法令自己對多日不見的好友展露笑容,連他自己都不曉得為何近日來心情會如此煩悶,好似有股氣壓著,想狠狠發洩出來卻找不出得當的方法,使得怒火愈燒愈旺,跟著讓伺候他的人每日如坐針氈,生怕會無意間激怒他。
是想過要恢復從前的好脾氣,可是他沒辦法,真的沒辦法!每一次脫口的話是又火又衝,壓根沒機會壓下,他猜,這股氣約莫會在體內積上好一陣,或許會積一輩子也說不定。
他大概是無法當個擁有好脾氣的君王了。
"我聽聞王近日心情不大好,所以特地前來瞭解原因."席恩笑嘻嘴坐在亞克斯賜予的座位。
"有嗎?本王倒覺得心情舒暢,沒什麼不好的地方。"亞克斯死鴨子嘴硬,硬是不肯承認近來他脾氣火爆的讓人難以忍受。
"我以為我在王的臉上著到陰鬱之色,莫非是我眼花?"席恩不容他不承認,故意點明。
"的確是你眼花。"亞克斯不客氣反擊。連他自己都不曉得為何會心情不佳,不過他倒是十分清楚,此種情況,他不願讓旁人探知,這算是他的私密,沒必要攤在太陽底下向眾人報告。
"不知王日前到外頭游賞名川景勝有何新奇的發現?"席恩佯裝一臉好奇問。
"看山便是山,看水即是水,你認為會有何新奇發現。"亞克斯開始不悅扳起臉來。
"呵!我以為王眼中所見非山亦非水,而是人呢!"席恩嘴角揚起可惡的笑容。
"席恩,你究竟想說什麼?"亞克斯的臉色瞬間下沉。
"我認為王心中有個人,且是個極重要的女人。"席恩大著膽說。
‥席恩!你好大的膽子,妄加猜測本王的心。"亞克斯怒瞪席恩,沒否認也沒承認。
是嗎?他心底真有個人,且是個極重要的女人?他知道席恩說的是誰,可是他不願承認。
不可能!他心底怎會有她?!他早得到她,對她已失去新鮮感,怎會想她,甚至將她擱在心頭上?況且她還意圖毒殺他,對這樣毒辣深具心機的女人,有何值得想念?
至今亞克斯仍想不通為何要救她,乾脆順她的心意,讓她死了算,省得每回想到她便怒火奔騰,恨不得將她抓至身前來,狠狠恣意折磨凌虐一番。
但事實是,他會嗎?他真的捨得折磨她、凌虐她嗎?他的心頓時遲疑,她的情神令他折服,他欣賞她的高傲、她的堅強,以及她的忠貞,可是最終教他唾棄的亦是她的忠貞。
他厭惡她對安德魯忠心不二,難道她的心再也容不下其他男子嗎?難道……難道他比不上死人安德魯?!
算了!不想那些惱人的問題,反正他沒有在乎她,她之於他,是過眼雲煙,轉眼間就忘,根本不算什麼。
況且他也達到狠狠折磨她的目的了,他摧毀了安德魯遺留給她的愛語,使她永遠傷心、難過。
想到之前憤怒摧毀掉心形小石一事,令他快意的露出殘酷的笑容,可是心底另有一股說不出怪異的滋味攙雜其中,好似……好似他不願她為此事傷心般。
她絕對會為此事哭得梨花帶淚,他百分之百可以肯定,心底再度升起氣悶,體內的怒火熊熊狂燃,疑有將人焚燬之能。
"但卻被我猜對了不是嗎?"席恩沒忽略亞克斯不斷轉幻的心恩,亞克斯還想騙誰?明明心底牽繫著那名女子,承認又何妨。
瞬間,亞克斯靜默的瞪著席恩看,一言不發,雙掌握住王位上的扶手,手背上隱約可見浮跳的青筋。
"依我之見,既然王思念她,何不派人將她帶來王宮,如此一來,既可解相思之苦,又可讓心情歸於平靜,何樂而不為。"席恩不知死活提出可行的建議。
"相思?!"亞克斯冷哼一聲,語氣中充滿不屑,"身為祭司的你可懂相思?可知相思?"
他想起她能算是相思嗎?當然不!他不懂得男女之情,亦不願與人牽涉到感情問題,豈會糊塗的對她動用到情感。
不會的!他沒有。
"身為祭司的我是不必懂,可是由王的臉上與心思上,我著見了相思,席恩坦然接受亞克斯的嘲諷。
身為祭司不能談論男女之情,是天下人盡知之事,坦白承認沒什麼不對。
"該死!席恩,我沒有想她!"亞克斯口氣惡劣低咒。如果席恩是名武將,他會揪起席恩的衣領痛揍席恩一頓,可借席恩是名祭司,他無法對席恩動粗,儘管他非常想。
"想不想,王與我彼此心知肚明,此刻無他人在場,王何需羞於承認,席恩硬是要逼出亞克斯的心聲。
"席恩,我沒有羞於承認,亞克斯惡聲惡氣,煩躁的大掌爬梳過髮絲,將原本梳得整齊的頭髮弄的有些凌亂,同時增加被猜中心思的狼狽。
"王,您忘了我是名祭司,上天賦予我多項本能,其中一項即是透視他人心思,席恩好心提醒。
"你擺明了說我在說謊?"亞克斯半瞅著眼,神情帶有危險的氣息。伴君如伴虎,聰明的人在此時該識實務,不再苦苦相通,免得惹惱正處於盛怒中的大老虎。
"是的!王。"席恩素來直言不諱,他沒有逃避的習慣,仍然直接點明。
"席恩,透視他人的心思,你不累嗎?"亞克斯輕歎口氣,算服了席恩。
"這是上天指派給我的責任,無所謂累不累。"他從未想過累不累的問題,只是不斷去盡他的責任。
亞克斯搖搖頭,席恩是他所見過最具有責任感之人,莫怪他當祭司會當的甘之如飴。
"王,去找她吧!"席恩鼓勵他行動。
"找她?不用了,我跟她已經結束。"就算找她來又能如何?她的心裡始終沒有他,留個無心的女人在身邊有何用。
"我猜,她也在等著王去接她。"席恩如是認為。
"不可能!席恩,你沒見過她,你不瞭解她,她高傲得讓我無法攀折,若要強摘下她,只會硬生生將她折斷罷了,我已嘗過那種滋味,我不想再嘗一次。"讓她再次尋死躺在他懷裡嗎?不!夠了!他不願再見到相同的情景出現在面前。
"或許事情己有了改變。"席恩加強著他的信心。
"是啊!事情改變得讓她更加恨我。"他沒忘,他明令把雷瓦家的實權交予他人,而今她在雷瓦家已無實權,恐怕對他是恨之入骨。
"沒有愛哪來的恨。"
聞言,亞克斯定定看著他,從頭到尾認真的將他看過一遍。
"她對我從頭到尾唯有恨。"他艱澀宣佈,這是令他難受的地方,如果她對他的感情有一點點不同,他的內心也就不會如此難受,漫長的夜也就不會再難捱。
"我不以為有人能恨人一生一世。"席恩搖搖頭,道出他的看法。人是會隨著時間而成長改變,而恨則會隨著時間消滅,世間沒有絕對之事。
"她會!莫忘我殺了她摯愛的丈夫。"提起安德魯,話中的妒意隱然可見。
"總之,王您仍堅持不去找她?"席恩瞭解他心底的恐懼。愛能使人懦弱,亦能使人堅強。
"結束了。"亞克斯疲憊以手撫著額頭道。
席恩看著他良久,並不贊同他的話,事情尚未結束!
"席恩,謝謝你前來關心,你還是將心思放在其他事務上吧!畢竟邪魔女露與阿烈尚未抓到,尤其是邪廢女露,她恐怕會在國內作亂。"
邪魔女露魔法高強,一般祭司是制不住她的,唯有席恩才有辦法克制得了她,可他沒忘席恩亦曾栽在她手中,大意不得。
"我曉得,我會多注意的。"席恩半垂著眼瞼,面無表情答道。
"席恩,你也累了,去休息吧!"真正累的人是他。
"是!王,那我先告退了。"席恩順遂他的心意退下,留給他安靜的空間。
待席恩退下後,亞克斯望著空蕩蕩的接見廳,他打勝戰,得到了天下,擁有給人民安樂富裕生活的能力,他該是快樂、開心的,可他不!表面上他擁有許多旁人得不到的權勢、實物,事實上他的心被掏空了,體內空無一物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受。
他難過的想狂吼,想毀掉現有的一切,若非理智尚存,他想他會發瘋、發狂!
是的!他終於願意承認,他……把心進落在雷瓦家,他的心給了絲芮,一個永遠不可能愛他的女人。
他學會了如何去愛一個女人,學會何為兒女之情,他的眼、他的心可以為一個女人而軟化,為了博得佳人一笑而捧出天下交予她手中,對方卻不屑要,且欲致他於死地。
可笑啊可笑!
她高傲,他也驕傲的不肯示弱,終究他還是習慣當為所欲為、高高在上的君王,要他學得向女人獻慇勤是不可能之事。
如果她心底沒人,世間根本沒有安德魯這號人物,是否事情的發展、結果會有所改變?他會一改對她狂妄囂張的態度,試著以溫柔、浪漫打動她,而她因為沒有許人,芳心待取,她可能會感動,會愛他,然後呢?
然後他會娶她為妻,他們會生兒育女,當對恩恩愛愛的夫妻,絕非仇視彼此的敵人。
他不想贏得她敵視的目光,真的不想,可是那竟是他唯一能得到的,該說是蒼天執意捉弄人嗎?
是他不該!當初在殺死安德魯時,根本不該攔住安德魯最後發出的愛語,他不該看的;他看了,以致對她產生好奇、興趣,跟著前去雷瓦家,繼而……愛上她。如果他沒有看,事情都將不一樣,他們會各自過各自的生活,他會好好治理國家,盡他的義務娶一名女子為妃,平淡的過完一生,她則是當她高高在上的遺孀,管理著雷瓦家。
如果當初沒有看就好了,沒有看就好了。
唉!才懂相思,便犯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