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要跟那種女人爭寵,龍天洪都覺得掉價兒。根本不必爭,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花淚痕也很厭煩太子妃的驕縱任性,若非太子妃背後有皇帝做靠山,龍天洪毫不懷疑她現在已經被廢了。
而這個白癡太子妃現在又在搞花樣,她到底想幹什麼?難道……
喔!龍天洪想,她知道太子妃為什麼要整座東宮戒嚴了。
她瞧見太子妃羅衫半解,正跟東宮的侍衛統領在花園中調情,不多時,四唇貼在一起,兩人摟抱著翻滾到花海深處。
龍天洪閉上眼,當下有股想給兩人各一巴掌的衝動。
有沒有搞錯?偷情偷到這麼光明正大,他們當東宮是什麼地方?又置太子於何地?
須臾,成串嬌呼呻吟響起,偌大花園裡儘是淫靡氣息。
龍天洪深吸口氣,壓下體內怒火,不想再看那對狗男女的醜態,翻牆回到自己的宮殿。
但進入宮內,換下勁裝,她還是氣得渾身發抖。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偷情就算了,還白晝宣淫,光明正大將整座東宮封起來,到花園調情……他們到底知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麼寫?
這事若讓花淚痕知道,或者宣揚出去,又要他顏面何存?
這個太子妃真是……她用力在矮榻上踢了一腳,木製長榻頓成一堆碎屑。
「該死,他們真是該死……」要不是太子妃身份敏感,殺了她恐壞了她的報仇大業,她當下就想將人宰了,免得那兩人繼續往花淚痕臉上抹灰。
龍天荒嘴上或許沒說,心裡可能也沒完全會意過來,可事實上,她已經把花淚痕看得比自己還重要,是僅次於義父、平安和幾位手足之外,最能牽動她心緒的人物。
這份感情來得突然,她也不確定自己為什麼如此重視他,但她就是喜歡他,想他開心、想他健康、想他快樂,想給他天底下是有最美好的,唯一不想的,就是看他悲傷。
這是愛嗎?她還不是太明白,自己是有目的地接近他,怎可能輕易獻出芳心?
但若不愛,這份牽掛難捨,又是所為何來?
她覺得有點煩,如果能夠單純將他當成利用的對象就好了,偏偏……她做不到。她的人生依然以報仇為最大目標,剩下的已全給了這個相識不久的男人。
他到底什麼時候闖進她心底的?是在他告訴自己,私底下別喊他太子,叫他「花淚痕」的一刻嗎?
花淚痕,這個既悲傷又充滿母性光輝的名字,想必他不會四處告訴別人,他給自己取了個別名吧?
可他說給她聽了,入了她的耳,這名字變成了一種癡纏,綿綿情意滋養了心田那株情苗,讓它長成一株大樹,將他的身影烙滿她心房。
所以,她絕不許有人傷害他,即便那人是太子妃也一樣,誰讓他難受,她就殺誰,不管這中間是否有隱情,她只求保護他,哪怕要不擇手段也在所不惜。
太子妃已經中毒了,只剩一年的命,至於那侍衛統領……等著吧,她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任何讓淚痕難受的人,哼……姑奶奶會讓你們明白什麼叫後悔來這世上走……」掌風一催,靠牆的櫃子上,整排古董花瓶盡成碎屑,乒乒乓乓的聲音譜成一首催命曲。
「哇,什麼人惹得美人生氣,搞得……嗯,非常……熱鬧……」隨著一記調笑的聲音傳進來,花淚痕瞧見滿屋遍地狼藉的慘狀,心微微一抽。看來他的美人不只漂亮,脾氣也是非同小可啊!
她本以為他會問發生什麼事,或者責備她糟蹋東西,誰知他支吾到最後,居然冒出「熱鬧」兩個字,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趕緊走過來,拉著她上上下下檢查一遍,確定砸壞那麼多東西,她依舊渾身無傷後,輕吐了口氣。
「天洪,你下次要發脾氣摔東西,就叫人來幫你砸,何必自己動手?萬一傷著了怎麼辦?」
「有你這樣安慰人的嗎?」她睨他一眼,眼見才中秋,他已皮裘加身,穿得厚重,活像一顆球,不禁好笑又心疼。「如果你是用這種方法在寵女人,我敢說,你將來登基之後,一定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天下百姓又有苦頭吃了。」
「那也得我有命登基啊……」他低聲咕噥。
「你說什麼?」別以為他說得含糊,她就聽不見,習武之人的五識可是很靈敏的。
「我有說話嗎?」他裝傻。其實他也隱隱發現她不簡單,否則怎麼只要和她同床共枕,他便能一夜安眠?
他不相信這世上有奇跡,因此一定是她的功勞。
只是為了讓他安眠,她付出的代價必定也不小,否則怎會每回他清清爽爽地起床,她卻疲憊欲死地躺在床上,不過午時醒不過來。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她對他這麼好,他小小寵溺她一下又算什麼?別說她只是砸壞一些東西,就算她想一把火燒了這座東宮,他也不會在乎。
重要的是,他要她開心、快樂。
「你就裝吧!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她解下腰間的葫蘆遞給他。「喏,喝一口看看。」
「什麼?」
「毒藥。」她沒好氣地說。其實太子妃放蕩,是太子妃不好,她不該遷怒於他,但她就是忍不住要發火,這人怎麼如此傻,立那種貨色做正妃?她要不好好守護他,難保哪天他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銀子。
「喔。」他渾不在意地應了聲,拔開栓子,大大喝了一口酒,一張臉隨即紅得像被潑了血似的。
好半晌,他才大叫起來。「天天天……天洪,這到底是什麼酒,居然這麼烈……咦……」話到一半,他突然感覺有一股暖流從胃部升起,逐漸蔓延全身,讓他好像浸在溫泉中——不,比泡熱水還好,熱水暖的只是皮膚,但這股暖流卻刺激他的血路,讓他一路暖到骨子裡。
他閉上眼,陶醉得幾乎想尋張軟床立刻睡下。
「怎麼樣?」她突然湊近他耳畔問。
「太舒服了……」他搖搖晃晃的,猛地想起自己不是一個人,她還在一旁看著,而他如此失態,不免一陣羞窘。「那個天洪……我……謝謝你的酒,它……很好,太好了……」是啊!好到他都語無倫次了。
白癡!他到底在窘迫什麼?因為她正看著他嗎?因為不想讓她發現他也有不英明神武的時候?
可誰能一輩子維持著翩翩風度,半點規矩不犯?除非成聖了。
他心裡明白,自己根本是在胡思亂想,偏偏就是鑽進牛角尖裡了,他不想龍天洪看見自己難堪的一面,他希望自己在她面前永遠都是最好、最了不起的男人。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怎會有如此離譜的想法,總之……唉,只要一面對她,他便犯渾就是了。
「你的臉怎麼紅成這樣?就算酒烈——」
「殿下,臣有要事急奏。」是東宮的屬官,那聲急奏硬生生打斷龍天洪的話。
雖然覺得自己很無聊,但花淚痕仍有種鬆口氣的感覺,不必在她面前丟醜,比什麼都重要。
他趕緊讓人進來,也沒想對方怎麼可以輕易進入東宮,並且親自找到他,而不是由太監領路、通報。
那人進來後,龍天洪看了他一眼,模樣普通,不過一臉正氣,眸清似水,倒不似壞人,讓太子跟他在一起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發生什麼事了,瞧你慌慌張張的?」
那人瞧了瞧龍天洪。男人做事,自然不希望女人在旁邊礙手礙腳,況且,他們要做的還是可能會殺頭的大事。
所謂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這檔事著實不宜讓太多人知曉。
但龍天洪彷彿沒看見他似的,故意別開頭去,硬是要死賴在這裡,加上花淚痕一點也沒有要趕人的意思——他命已不久,好難得才找到一個真正知心、知意的心上人,恨不能天天像牛皮膏藥似地貼在一起,若非先前謀劃的事已到最後階段,他才捨不得離開她半步,現在又怎麼可能趕她?
那人沒辦法,只得僭越,附近太子耳畔,輕聲說道:「相爺公子被人殺死於西市,內情恐不單純。」
花淚痕一聽,神色大變。自己的計劃已進行到最後關頭,無緣無故,計劃最重要的人員之一怎麼會遭到刺殺?莫非事情敗露?
「捉到兇手了嗎?」太子問。
那人搖了搖頭。「公子是被自己的佩劍釘死在牆上的。可見兇手武功之高。臣擔心,其中內情恐不單純。」
他低頭想了一下。「孤知道了。」而後他轉向龍天洪。「我有事要出去,你先睡吧!」
她毫不在意地點頭,同時不忘叮囑他把酒葫蘆帶著,寒毒再發時,也能抵擋一下。
花淚痕感激地望了她半晌,心裡還有好多話想跟她說,但麻煩事多如牛毛,實在也沒時間再讓他談情說愛了,只得依依不捨地暫別,與報信者匆匆離去。
他們說的話,龍天洪當然聽見了。開玩笑,她是什麼功力?他們以為小聲說話便能瞞過她的耳目,想都別想。
她之所以什麼也不問,主要是她也希望太子出去一下,讓她把東宮裡的污穢事清理清理,他再回來,省得那些髒東西污染了他。
她天性就護短,對於喜歡的人事物護得更厲害。而今,她最看重的就是他了,那些人敢惹事惹到他頭上,就要有付出性命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