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妻子遭刺,而那人的對象原本是他,只因一時意外,才錯手傷了她。
那個失手的年輕人,憎恨著他,因為他曾經為一家大企業打官司,為了收回欠款,沒收年輕人家中的工廠機器,甚至連房子也被迫法拍。
年輕人的父親不堪破產負債的打擊,跳樓自殺,母親因此精神衰弱,妹妹也因家境一夕貧困,偕一群壞朋友離家出走。
都是他這個惡魔律師的錯!
年輕人被這怨念糾纏,將家破人亡的責任歸在他身上,想伺機找他報復,近日在事務所附近徘徊時,讓費愛莎發現。她探知他的心結,故意暗示他,要傷害一個人,最好的方法便是傷害那人最心愛的人。
她為年輕人製造對婉如下手的機會,年輕人卻遲疑不決,沒想到,最後竟是如此陰錯陽差的下場……
從惶然自白的年輕人口中聽見來龍去脈時,荊泰誠沒什麼反應,沒有如年輕人預料的,會狠狠痛扁自己一頓,也不曾口出惡言。
他只是發呆著,然後,茫然轉身。
「你不送我到警察局嗎?」年輕人顫抖的嗓音追在他身後。
他凝住步伐,回過頭,嘴角噙著苦澀。「是我的錯,當初是我做得太絕了,我至少應該想辦法讓銀行貸款給你們,是我的錯。」
他將一切歸咎在自己身上。
年輕人怔住,不敢相信地瞪著他。
就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不是那麼輕易認錯的一個人,他總是硬氣地不肯對任何人低頭,只是現在,他忽然覺得沒什麼好爭了,也沒什麼好辯駁,就算他將這個年輕人扭送法辦又怎樣?他的妻子依然躺在醫院裡不肯醒來。
沒錯,這才是荊泰誠最掛心的,因為他受傷的妻不願醒。
醫生說她動過手術後,已經脫離危險期了,生命跡像一切正常,他也不明白她為何一直昏迷不醒。
但荊泰誠明白。
他的妻是因為不想見到他,所以才遲遲不醒。
「因為你恨我,對嗎?」他坐在病床前,看著氣色逐漸恢復紅潤的妻子,她的眼,依然緊緊閉著,不管他如何呼喚,她就是不肯睜開。「因為你說過,你再也不想見到我了,所以現在才不肯張開眼,對嗎?」
他伸出手,顫顫地撫過妻子秀麗的眉眼,她一動也不動,唯有微微起伏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懲罰我,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
這樣看著沉睡不醒的她,他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他甚至聞不到味道,食不下嚥。
當她只能靠點滴補充營養的時候,他又哪裡能有胃口?
「不要為了懲罰我,折磨你自己,婉如,算我拜託你,你醒來好嗎?你醒一醒,看看這世界,彈你最喜歡的鋼琴,吃你最愛吃的美食,這個世界,難道沒有值得你留戀的事嗎?難道你要為了我,放棄這一切?」
他喃喃低語,不確定自己說的,她能否聽進去,但他還是不停地說。
「我知道你恨我,氣我對你說謊,可是婉如,我是因為不想失去你,你能明白嗎?」
她一定不明白,為什麼為了不失去她就必須對她說謊?她一定不懂。
「沒關係,我慢慢說給你聽,這故事要從好久好久以前說起。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我爸因為當場捉到我媽跟別的男人上床,兩人大吵一架的事嗎?那天,我終於知道原來自己是個私生子,終於領悟原來我以前傻傻地學琴討好我媽,都只是徒勞的努力。可是,你一定想不到,雖然我那麼想,到關鍵的時候,我還是想挽回我媽……」
他停頓下來,憶起少年時代,眼神變得迷濛。
「自從那次跟我爸爭吵過後,我媽便堅持要離婚,我爸不肯,她便變本加厲地給他難看,公然跟不同的男人出雙入對,當著我跟泰弘的面跟他們親熱,連我們兩個孩子都受不了,我爸又怎能忍受?他們倆一見面就吵架,家裡成了戰場,永遠吵鬧不休。後來有一天,我媽趁我爸不在,收拾好行李,準備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就跟他的妻受不了他時,做的事一樣,他的母親同樣做過。
「那時候我跟泰弘都在家,我媽說,她要走了,她不會再回來,要我們兄弟倆好好保重。泰弘聽到就哭了,我卻忍著不掉眼淚,我想,她要離開也好,反正她在這個家也不快樂,我就這樣默默看她踏出大門,穿過院子,一直到她進車庫將車子開出來的時候,我也不知道哪根筋錯亂了,忽然追上去,在她車子後頭一直追著跑,一面跑,一面喊……」
媽,你不要走,媽,你留下來!
「她沒有停車,我知道她一定看到我了,可是她沒有留下來。」回憶至此,荊泰誠澀澀地扯唇,他懷疑自己眼眶濕了,否則視線怎會變得矇矓。「從此以後,我就告訴自己,絕對、絕對不要相信女人,直到我上大學那年,遇見費愛莎。」
他深吸口氣,拿起一根棉花棒,吸飽了杯中的水,輕輕點在妻子略微乾燥的唇上。
「我知道提起她,你一定很生氣,可是我的確愛過她,也許那時候太年輕了,很容易為一個美麗又聰明的女人著迷,而她對我也有同樣的感覺,於是我們戀愛了。」他頓了頓,自嘲地冷哼。「不過我很快就清醒了,費愛莎或許中意我,卻更愛她自己,她愛自己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她是女王,所有男人都必須臣服在她腳下。她一面跟我交往,一面卻也跟別的男同學搞曖昧,我知道再這樣下去,我會步上我爸的後塵,所以我對她提出分手。」
荊泰誠,你竟敢甩我?!
「她一直很恨我,她覺得主動提分手的人應該是她,不是我,雖然大學時她還是像花蝴蝶一樣,四處飛,跟我炫耀她的魅力,但前兩年她也進入這家事務所後,卻忽然纏上我。我想,可能是因為她知道我結婚了,很生氣,故意想破壞我的婚姻,所以才經常有意無意地引誘我,可是我跟你保證,我跟她真的一點牽扯也沒有,那些緋聞都只是流言,我們之間只是同事關係。」
他凝視妻子,她的眉宇依然靜謐,不起一絲波瀾。
她到底有沒有聽見呢?還是她聽見了,卻仍不肯原諒他?
心,在深淵的邊緣掙扎著,他想自己快掉下去了,如果她再不肯醒,如果她永遠不醒……
「你還記得嗎?我有回到你家,忽然聽見你彈琴,忍不住闖進你房裡。雖然自從我媽離開後,我再也不彈琴了,也不聽琴,但那天,我卻發現自己一直傻傻聽著你彈,跟著琴音一直到你房裡,我很氣自己的不由自主,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你的琴聲吸引。」他閉了閉眼,腦海浮現兩人在她房裡相對而視那一幕,唇角不覺微揚。「你看我的眼神好倔強,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你也是個很傲的女人,跟溫柔的外表完全不一樣。你前男友逃婚那天,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很慌,躲在你家院子裡抽煙,然後,我忽然看見你站在窗口,把花束用力往我身上砸……」
說著,荊泰誠輕輕一笑,一股難言的甜蜜在胸口融化。
也許,他便是從那時候愛上了她。
「我聽老師說要幫你安排相親,想到你會跟別的男人交往,對別的男人笑,就莫名其妙地覺得氣、很煩躁,於是自告奮勇跟你相親,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
但故事並未結束,他們的婚姻,原來是錯誤。
「這都要怪我,因為我一直告訴自己,不可以信任女人,不可以跟女人太親近,我不想再受傷,所以當你靠我愈近,我就想躲得愈遠,我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在傷害你。」
你厲害,你可以當婚姻是契約,當我只是你的夥伴,可是我不能,沒辦法!
「你知道嗎?當你跟我提離婚的時候,我的心好痛,我總是想,自己的婚姻絕對不會像我父母那麼失敗,但結果還是一樣,你一樣想離開我……」
我要的不是這種冷冰冰的婚姻,我要戀愛,要熱情,要一個願意跟我分享生活、聊心事的丈夫,可是你不是,永遠都不是!
「我知道自己不是,我知道自己永遠做不來你想要的那種熱情又體貼的丈夫,你說的那種男人、那種婚姻生活到底是怎麼樣的?我完全想像不出來。」他酸楚地梗住,胸口慢慢地、慢慢地揪緊,快透不過氣。「我只知道,當我發現你離家出走的那個晚上,我幾乎要瘋了,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你,我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我開車出去找你,找了一整個晚上,愈找愈心慌,就在快天亮的時候,我撞車了。」
他被路人送去醫院,經過一番搶救後,總算撿回一條命。
「我醒來的第一個念頭,想的還是你。我想你到底上哪兒去了?你是不是安全的?會不會也像我一樣在某個地方受了傷?我愈想就愈覺得不安,我很想馬上離開醫院去找你,但我也很清楚,就算找到你又怎樣?我們的問題依然沒有解決,你還是會想跟我離婚,所以,我想了很久,想出那個愚蠢的辦法……」他自嘲地扯唇,一滴淚,默默地滑過臉頰。
「我不是故意對你說謊,只是除了這樣,我真的想不出要怎樣才能把你留下來,我想將我們婚姻中不愉快的記憶全部抹去,一切重新再來,我真的以為這會是個很好的解決方法——我很過分,對嗎?為了一己之私,利用你的同情心,欺騙你的感情。」
所以難怪她會恨他,難怪她永遠不想再見到他。
「可是就算你想懲罰我,也別這樣折磨你自己好嗎?」看著妻子沉睡不醒的容顏,荊泰誠胸口強烈絞痛。「你醒一醒吧!難道你想這樣睡一輩子?」
為何不醒?為何要這樣折磨他,也折磨她自己?
「我答應你,我跟你離婚!」他不知如何是好,終於喊出這個最令自己心碎的承諾。「只要你肯醒來,我馬上簽字!我再也不會纏著你不放了,你不想見我,我就永遠不出現在你面前。」
他會放手的,不管任她離開後,自己會有多痛多苦,不管未來的日子是否只是一片無邊的黑暗,他都會放手的!
只要她肯醒來……
「婉如,拜託你醒來吧,我求求你,求你……」他聲聲呼喚,聲聲沉痛,聲聲淒楚。
一顆灼熱的淚水,落上她眼角,她似乎被燙著了,睫毛微微驚動一下,然後,又一下……
她緩緩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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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哭了。」
這是她醒來後,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大男人哭成這樣,多難看。
聰慧的眼眸閃著光,似是揶揄著他。
他卻不覺羞愧,也不懊惱,只是呆呆瞪著她,一度懷疑自己在夢裡。
「婉如,你醒來了?你真的醒了?」
「嗯,我醒了。」她微笑。
荊泰誠傻望愛妻。
她只是溫柔地微笑,溫柔地抬起手,替他擦乾頰畔的淚痕。「別哭了,我會心疼的。」
他怔怔握住她的手,茫然無語。
「你剛剛對我說的,我都聽見了。」她定定凝視他。
「你都聽見了?」他震撼。「你什麼時候醒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當我有意識的時候,已經聽見你在說了。」她頓了頓,又是一個令他癡狂的微笑。「你終於肯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我很高興。」
他惘然無語。
「你是認真的嗎?」她忽問。
「什麼?」他一時摸不著邊際。
「離婚的事,你是認真的嗎?」她輕聲問。
他心一沉,全身發涼,冷意在脊髓流竄。「嗯,我是認真的。」就是因為這樣,她才願意醒來的,對吧?「你放心,我說到做到。」
她沒接腔,靜靜地閉上眼。
「累了嗎?」他心疼地撫摸她的頰。「你再休息一會兒吧!還是我請醫生來看你?」
「不用了。」她低語,依然合著眼。「有句話,我想聽你說。」
「什麼?」
「你愛我嗎?」
「嗄?」他驚怔,沒料到她會忽然這麼問。
「你愛我嗎?」她幽幽地再問一次。
這還需要說嗎?難道她還不懂?荊泰誠窘迫地愣著。
但他不吭聲,她也就不張開眼,時間的沙子,在僵凝中一點一滴流逝。
他咬咬牙,再咬咬牙,強自凝聚全身所有的力量。「我……愛你。」
她一震,倏地揚眸。「你再說一次。」
「我愛你。」他溫情地重複,就算說這三個字要花他多大的勇氣與心力,就算他說的時候,全身都不自在地發熱,只要她想聽,他就說。
她看著他,眼眶泛紅,孕育透明淚珠,過了好久好久,她忽然笑了,笑容如花,燦美照人。
「我不同意離婚。」她沙啞地低語,輕輕握住他的手。
他震顫。
「我要永遠、永遠跟你在一起。」
深情的許諾,宛如一朵雲,溫柔地托高他的心,在幸福的天空飛翔。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你……願意原諒我了?」
她拉過他的手,在掌背親了一下,他全身似有電流通過,顫慄不已,而她看著他,愛意滿滿——
「對不起,我不該一直昏睡著折磨你。」
他聽了,幾乎痛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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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當醫生告訴婉如差不多可以出院的時候,才剛得到消息的莊美琪正好帶著孩子趕來探望她。
小女孩一見到婉如,整個人窩進她懷裡。「蘇蘇阿姨,我好想你喔!」軟軟的童音逗得她大樂。
「阿姨也想你啊!婷婷最近好嗎?」
「好。」小婷婷用力點頭,接著可愛的眉毛微微一皺。「可是媽咪昨天罵婷婷不乖。」
「為什麼說你不乖?」
「因為婷婷不想起床,媽咪說我懶。」
「那的確是你不乖啊!」婉如笑著親親小女孩粉嫩的臉頰。「小小年紀就賴床,以後長大怎麼辦?」
「還說呢!」一道男性嗓音含笑加入。「你自己前幾天還不是一直賴在床上不肯醒來?」
「泰誠。」見到丈夫,婉如喜悅地微微染紅臉。
「你好,你就是莊小姐吧?」荊泰誠笑著對莊美琪打招呼。「我是婉如的丈夫,荊泰誠。」
荊泰誠?莊美琪眼神一凜,片刻,才回他一笑。
「荊先生,你好,這是我女兒,婷婷。婷婷,叫荊叔叔。」
小婷婷聽了,卻遲遲不叫,大眼睛眨呀眨。「可是媽咪,他不是荊叔叔啊!荊叔叔不是在美國嗎?」
莊美琪聽了,一愣,半晌才解釋。「他不是那個荊叔叔啦,只是剛好兩個人同姓。」
「喔。」小婷婷似懂非懂。
倒是荊泰誠聽出這對話頗有端倪,俊眉一揚。「莊小姐認識的另一個姓荊的男人,該不會是我弟弟荊泰弘吧?」
莊美琪聽了,頓時困窘。「原來泰弘是你弟弟?好巧!」
真的很巧。
婉如目光一閃,微妙地琢磨著好友臉上的表情,唇角神秘一彎。
「泰弘怎麼會跟莊小姐認識的?他去住過你的民宿嗎?」荊泰誠好奇地問。
莊美琪看來更尷尬了。「他是來住過一陣子。」
「泰弘叔叔住了好久好久喔!」小婷婷插嘴。「他後來每天都陪婷婷玩,他很疼我呢!」小女孩天真地炫耀。
「我弟跟這個小女孩玩?」荊泰誠滿臉不可思議。那個遊戲人間的浪子,不是最討厭小孩的嗎?
「呃。」莊美琪不知該如何解釋。
「好了,泰誠,別問那麼多了。」婉如善解人意地打斷丈夫的追問,替好友解圍。「對了,醫生說我可以出院了呢!」
「我知道,我剛剛就是去辦出院手續的。」荊泰誠轉向妻子,神情變得寵溺。「瞧你,還穿著睡衣,還打算繼續賴床嗎?」
「你說呢?」婉如對丈夫眨眼。「我覺得在醫院睡得挺舒服的,乾脆不走了,怎樣?」
「什麼怎樣?當然不行!」他故意瞠目。「你這做老婆的再不回家,我們家都要變垃圾山了!」
「什麼?你的意思是你都沒在做家事?」婉如不甘示弱,也瞇起眼。
「我每天來醫院照顧你,哪有心情做家事啊?」
「荊泰誠,你編這什麼爛借口!」婉如舉高手,作勢要掐向丈夫的脖子。「你答應過我要分擔家務的,我可不要回家做你的黃臉婆!你再笑?再笑我掐死你!」
面對妻子的威脅,荊泰誠笑而不語,窩在婉如懷裡的小女孩卻當真了,嚇得白了臉,跳下床,奔向母親。
「媽咪,蘇蘇阿姨好凶喔!好像虎姑婆。」
啥?她像虎姑婆?婉如愣住。
荊泰誠狂笑。
莊美琪趕忙抱起女兒,哄道:「不是的,蘇蘇阿姨在跟荊叔叔開玩笑呢!」說著,她歉意地對兩夫妻點點頭,退出門外。「我先到外面等你們。」
確定病房內只剩他們倆時,荊泰誠才笑著坐上病床邊緣,刻意笑喚:「虎姑婆,快點換衣服,準備要回家了。」
婉如瞪他。
「還不動?難道要我幫你換啊?」他調侃。「好啦,要我換也行。」大手不安分地解她胸前鈕扣。
「討厭!」她一把拍開他。「我自己來。」
「你確定不要我幫忙嗎?」他笑笑地看她半裸的胸前,眼神有點邪。
感受到他目光的熱氣,她霎時羞紅臉。
這突如其來的嬌羞更勾惹他的心一動。「婉如,剛剛那個小女孩挺可愛的。」
「嗯,是很可愛啊!」她點點頭,疑惑地睨他。「怎樣?」
「我在想,」他眼神迷濛,嗓音變得沙啞。「我們也來生一個如何?」
她倒抽口氣,無語地瞪他,臉頰爆紅得像蘋果。
他笑了,又愛又疼,忍不住傾過身,吻住她比小女孩還可愛好幾倍的櫻桃紅唇——
窗邊的簾幕,淡淡地,映上兩道纏綿繾綣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