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那像五星級飯店氣派裝演的旅館,雖滿腹疑竇,納悶之前並沒有看見它富麗堂皇的建築,但因為精神和生理上的雙重疲憊催促著她別管那麼多,現在最要緊的是上床睡覺,所以她還是推開門走了進去。
她一走進旅館,幾乎是立刻的,一名身穿筆挺西裝、有著一頭金髮的服務生迎了上來。
「小姐,你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來。」他恭敬地道。
君憐沒有做任何反應,她的神智已經在漫遊混沌的太虛間,找周公下棋去了。
在睡意正濃時,她沒有注意到攙扶著自己走向電梯的服務生為何會知道她需要房間休息,當然也沒有看到他眼裡閃著嗜血的光芒。
不一會兒,兩人走到一扇黑色繪著白邊的房門前,那名男服務生推開房間門。
「我陪你進去。」他在她耳旁輕聲細言道。
白君憐突然拉開他放在她腰上的手,逕自走進房間,然後不等他有反應,「砰」的一聲把房門關上,留下服務生一臉愕然地呆在原地。
君憐睡眼惺忪地走到床邊,將腳上的鞋子脫掉,然後爬上巨大的四柱雙人床,躺在柔軟、溫暖的羽絨被中,不一會兒便沉沉地睡去。???「主人,我們很抱歉。」女人和男人異口同聲地道。
一臉冷峻的撒旦不發一言。
他們看著主人,心裡的害怕像漩渦一樣越捲越大,臀部後的那一條魔鬼尾巴直顫抖著。
「主人,那個女人不像以前的那些人……」女夜叉囁嚅地低語。
撒旦雙手放在背後,他走到巨大的水晶鏡前,沒有做任何動作,明亮的水晶鏡卻立刻浮現君憐熟睡的身形。
「魔鬼,她也不要你嗎?」他冷淡地問道。
聽到主人這麼說,一頭金髮的男人羞愧得說不出話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被女人拒絕於門外,他的美貌似乎對她起不了任何作用。
撒旦沉默地看著鏡中的女人,在她身上彷彿散發著一層淡淡、肉眼看不見的柔色光芒。
她的靈魂是他見過的靈魂當中最美麗無瑕的一個。
她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上好獵物!
「主人,您打算怎麼做?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將她的靈魂獻上給您的。」
女夜叉一臉慌張的說。
「不,主人,請您將她給我!」魔鬼極力爭取,想一雪前恥。
「你跟我搶什麼?你這個死魔鬼!」
「你才是惡婆娘!你若行的話,就用你那對海咪咪去勾引她呀!看你那股騷勁,還以為她是同性戀,結果碰了一鼻子灰吧,別笑掉魔鬼的大牙了。」
「你行的話,你就用你那根棒子插她呀,不用在這裡向主人哭訴!」
「你說什麼?你這死女夜叉——」
「別再吵了!」撒旦突然轉身面對他們,冰冷的眸子裡閃著金色的光芒。
魔鬼和女夜叉頓時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那個人類女子,讓我來對付她。」撒旦冷冷地說道。
聞言,女夜叉和魔鬼嚇到了。
他們的主人要親自出馬?!
天哪!這是破天荒頭一遭。???君憐按照旅館服務生的指示,來到那間醉生夢死酒吧享受早餐。
一大早,酒吧裡並沒有很多人,三三兩兩地窩在角落裡聽著台上歌手的演唱,抑或和她一樣安靜地吃著早餐。昨夜那種幾乎快悶死人的熾熱壅塞和諠嘩得快吵翻天的景象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一點熱鬧過的痕跡都不留。
君憐吃完生菜沙拉,將空盤子往前一推,這時一名男人拉開地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介意嗎?」男人充滿磁性的嗓音傳來。
君憐抬頭瞄了他一眼,他對她笑了笑。
「請便。」說完,她將椅子往後推開站起。
男人見狀,忙不迭地跟著起身。
「小姐用完餐了嗎?」他有禮地問。
君憐不言,但投給他眼神裡似乎在說:廢話,你沒看到桌上空盤子嗎?
男人並不生氣,而且還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君憐對他那肆無忌憚的打量眼神惱火起來,臉孔一板,轉身就要走。
男人卻先她一步,擋在她面前。
「對不起,我太沒禮貌了。我先自我介紹,瑟斯,小姐芳名?」男人泰然自若地道。
「白君憐。」她的口氣不是很好,有股急著想打發他走的意味。
「君寵益驕態,君憐無是非。君憐,好名字。」瑟斯微笑的說。
「奉承完了沒?先生……」
「瑟斯。」
「不管我叫你什麼,但我能確定的一件事是我們不會再見面。」說完,君憐伸手推了下眼鏡,然後正要踏出第一步時,瑟斯叫住了她。
「君憐,你不想知道遊戲的結局是什麼嗎?」他仍然微笑著。
聽到他說的話,君憐不自覺地愕了一下,但她隨即冷淡地說:「我從來不為白日夢的結局所困擾。」
「你把它當作一個夢?」
「難道不是?」君憐轉身面對他,一對藏在鏡片下的翦水眸子堅定地看著他,冷冷地說:「我是個無神論者,不相信什麼天堂和地獄,你用不著想任何可笑的理由來解釋這個在我眼裡看來只是個荒謬無比的夢。」
聽到她這麼說,瑟斯微歎了口氣,「你太小看你現在所處的世界了。」他柔聲道。
「先生,我不想在這裡聽你瘋言瘋語,我現在只想離開這裡,或者說離開這個夢,回到我應該屬於的現實生活。」
「想離開這裡只有一個辦法。」瑟斯神情平靜地說。
君憐微挑一眉地看著他。
他對她微微一笑,「走完你的旅程,並且尋得幫助。」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她抬起下巴,語氣倨傲的說。
面對她的倔強,瑟斯感到有些生氣。
「你要的!而且那個人就是我!」
君憐白了他一眼,「如果你是想要威脅我的話,我勸你別白費力氣了,我向來不吃這一套。」
「天殺的女人!」他低咒了一聲。
「再見……不,應該是不會再見了,瑟斯先生。」她隨即轉身就要離開酒吧。
瑟斯對站在吧檯後的酒保使了個眼色,虎背熊腰的酒吧點了下頭,轉身對站在門口
的保鏢打個手勢,下一瞬間,一群男人朝君憐一擁而上。
「你們做什麼?」她對不懷好意的男人們大吼著。
他們露出猙獰的笑容,然後在君憐還來不及反應時,一群人當著她的面為了爭奪她而打了起來。
這突來的狀況嚇得君憐不知如何是好,呆愣在原地,直到有一隻手抓住她的胳臂,將她從混亂當中拉了出來。
接著,她像一袋沙包似地讓人丟到馬鞍上,迅速逃離現場。她聽見那群男人在發現她被人救走時的叫囂越來越遠,直至不再聽到。
「放我下來!」有好幾次,她想抬頭看看到底是誰救她,但劇烈的顛簸讓她必須先忍著胃的不適,努力不讓自己吐出來。
一直到出了城有一段距離後,馬的速度才逐漸慢了下來,然後停止。
她終於能將頭抬起,狠狠地瞪視著坐在馬鞍上的男人。
瑟斯伸手將她抱起坐在身前,一雙深邃的眸子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地看著她。
「你在搞什麼?放我下去!」君憐掙扎著。她死也不想和這種蠻橫不講理的人有肢體上的接觸。
「別動!夜會被你嚇到。」他緊捉著她胳臂,強迫她安靜下來。
但君憐不是那種輕易妥協的女人,所以她還是繼續掙扎。
瑟斯忍無可忍之下,決定還是把她像一袋沙包似地放在馬背上,對她的咒罵充耳不聞,然後快馬飛馳。
不知道過了多久,君憐累了,口也干了,全身酸痛得像骨頭全散了般,她很想叫瑟斯停下來,但她隨之想起一開口便代表她先認輸,所以她還是咬著牙不吭一聲。
然後,又是一段不算短的時間過去了,瑟斯似乎終於意識到她的不適,將馬韁一拉,夜立刻停下腳步。
他先翻身下馬,大手一拉就將已經癱軟在馬背上的君憐抱了起來。
君憐推開他的懷抱,踉蹌地衝到一處草叢後,大嘔特嘔了起來。一直到胃裡的東西全吐了出來,她才難過地站起。
突然,一條白底繡金邊的錦帕出現在她眼前,她眼角餘光瞄到瑟斯一臉關懷地看著地,但她寧願相信那是幸災樂禍的表情。
她並沒有接受他代表善意的幫助,逕自轉身掉頭就走。
「等等,你要去哪裡?」瑟斯在她身後大叫。
「你管我去哪裡,反正那不關你的事!」
這女人真是難纏!瑟斯心想,等拿到她的靈魂之後,他一定要好好的折磨她一番,才能洩他心頭之氣。
但首要之急還是先博取她好感才行。
所以他還是拉下臉皮,做他地獄之王從未做過的事——厚顏無恥地擋在她面前,攔住她的去路。
「你聽不懂話嗎?我叫你別擋路!」君憐忿忿地指責道。
「在叫我滾開之前,麻煩請你先看一看這裡是哪裡好嗎?你難道沒有聽到剛剛的叫聲嗎?」
聞言,君憐環顧四周,荒郊野嶺,毫無人煙。
她再豎耳聆聽,沒有聽到什麼……不,等等,剛剛那傳來的是什麼聲音?有點沉重,有點悲慼,好像……她腦海裡突兀地浮現起一幕曾在電影中看到,一隻狼站在山頂上對著一輪明月嗥叫的畫面。
不會吧!她的夢怎麼越來越奇怪,這次出現狼,那下次又會出現什麼?吸血鬼,還是鐘樓怪人?
「如果你不想橫死異鄉的話,最好聽我的話,跟緊我。」瑟斯冷冷的說,然後他再補上一句:「拿上午酒吧的那件事來說,如果沒有我在旁邊的話,你要怎麼辦?」
君憐忿忿地瞠視他一眼,雖然知道他說得一點也沒錯,但她就是死鴨子嘴硬不肯服輸。
「我自已有辦法!」她嘴硬地應道。
瑟斯打量眼前的女人,難以置信她竟然這樣冥頑不靈。看來要取得她的靈魂非但困難重重,而且還不時得忍受她的臭脾氣了。
但他也是那種不會輕易認輸的人,挑戰性越高的事他就越勇往直前,現在就看哪個人先低頭,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君憐知道天色不一會兒就會完全暗下,而她一個女孩子在荒郊野外也不方便,更別提入夜後那些藏在草叢後虎視耽耽的不知名野獸,不安全的危險感伴著蟬鳴聲益發濃厚。
瑟斯將馬袋裡用牛皮包裹的一包東西拿出來放在地上,然後將馬牽到一棵樹下栓緊。
接著他把牛皮包裹打開,將裡面的東西一一拿出來;培根,一罐豆子,曬乾的牛肉片和兩瓶易開罐的咖啡,他將一盤盛滿豆子和培根的鐵盤遞到君憐面前。
「吃吧,明天才有力氣上路,還有很長的一段路才會有城鎮。」他口吻平淡地說。
雖然君憐非常不想領他的情,但她可不想讓自己餓了一天的肚皮也跟著受罪,所以她只好退一步,接過盤子。
兩人默默無言地享用自己的晚餐。
等她放下空了的盤子,這才注意到他已經生起一堆火,還有隨著夜風一陣一陣襲來誘惑著她全身感官的咖啡香。
她瞅著壺裡沸騰的咖啡,突然發現自己的眼鏡竟然不翼而飛,什麼時候不見的她都不知道。
她低頭四處尋找著眼鏡,不一會兒她便放棄了。看來,接下來的旅程她要試著適應沒有眼鏡的生活了。
瑟斯似乎也注意到她的改變,他微微一笑,「你這樣比較漂亮。」
「這全都要怪你!如果不是你突然把我架上馬的話,我的眼鏡又怎麼會不見!」她不悅的說。
瑟斯用手指關節輕輕敲打著自己的下巴,「這我倒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企圖,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可以先告訴你,你絕對不會得逞的。」
瑟斯瞇眼看著地,「我不是壞人。」
「最好是這樣,因為你在我身上無法得到任何好處!」她把臉撇開,故意漠視他投射來的異樣眼神。
瑟斯不自覺地微歎一口氣,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無助感湧上心頭,那種感覺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
而這讓他懊惱和生氣,尤其在看到君憐一副對他受理不理的態度,他心頭上的那把無明火燒得更旺了。
真是要笑掉魔鬼的大牙了,堂堂撒旦——地獄裡惟我獨尊的王——竟然要在這裡看女人的臉色,尤其還是名貌不驚人、脾氣惡劣的高中女老師。如果被伊蓮看到的話,教他的臉要往哪放?
「喂,我警告你,別趁我睡著時過來。你睡那邊,我睡這裡,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君憐警告著他,提防他可能有的非分之想。
瑟斯本來想速戰速決,利用「美男計」誘惑她上鉤,拿到她的靈魂就說拜拜,可是現在看起來似乎沒有那麼簡單了。
君憐試著挑一塊看起來似乎較沒有碎石子的地面,然後將裙子攏到身後,壓在屁股下面合衣躺了下來。
雖然夜裡的涼意頗深,但她還是寧願選擇離火堆遠一點的樹下睡覺,與瑟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瑟斯好笑的看著她,不禁在心裡想他是否真的那麼沒有魅力,否則連一個人類女子都擺不平。
疲倦再加上頗有涼意的微風,很快地,君憐便沉沉地睡著了。
可是瑟斯卻無法合上眸子,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會為了個女人睡不著覺?但他讓自己相信他只是對生平第一次有女人反抗他而感到稀奇和好玩,只有這樣而已,一旦新鮮感褪去後,他就不會對她有任何的感覺,抑或不會殘留對她任何的記憶。
想到這裡,他才稍微好過些,不久後,他也沉入夢鄉之中。
這一夜,兩人相安無事。???君憐是在聞到咖啡香後才醒來的。
她先揉了下眸子,然後下意識地摸索著眼鏡,好一會兒後,才記起眼鏡早就不見。
她微歎一口氣。
「早安,君憐。」瑟斯輕快的聲音在她身後傳來。
她毫無防備地嚇了一跳,迅速跳起,霍然轉身面對他。
「睡得好嗎?」他看起來似乎已經盥洗完畢,整個人神清氣爽的讓人感到討厭。
「還可以。」她是那種無論到什麼地方一躺下去就能睡著的人,不會認床更不會要抱著枕頭才能呼呼大睡。
似乎對她的答案感到滿意,瑟斯點了下頭。
突然,君憐舉步往後方的草叢走去。
「你要去哪裡?」他不解地問道。
「難道我連想方便一下都要向你報告嗎?」
「好吧,早去早回。」
「不要指使我做什麼!」君憐冷哼一聲,然後走到草叢後去了。
一會兒後,她走出來,神情上很明顯看得出來她有點不習慣在郊外解決這種事情。
「你慢慢就會習慣了。」瑟斯當然也瞧出來了,他安慰她道。
君憐聳聳肩,希望如此。
接著他們享用一頓雖簡單,但可以算得上是不錯的早餐。
吃完早餐後,君憐立刻將濃密的長髮用夾子綰起,這時瑟斯也已經收拾好裝備,將馬牽了過來。
「上去。」
「你別想讓我再像昨天一樣,像個沙包似的讓人丟在馬背上,我絕對不會如你所願!」一想到昨天的酷刑,打死她都不會再讓它發生第二次。
「夜,你說怎麼辦呢?」瑟斯拍著黑馬的頸子,邪邪的一笑。
「喂,你想做什麼?」君憐越看他的邪笑越覺得可怕,她一言不發轉身拔腿就跑。
跑沒幾步,她突然被人從後面一把抱起。瑟斯坐在馬背上哈哈大笑。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你這隻狐狸!」她尖叫道。
「別吵,再吵我就打你屁股。」聽得出來他是在威脅,但威脅中似乎又帶了點戲謔。
「你敢……啊——」下一句話埋沒在驚聲尖叫中。她的髮夾被他抽離頭髮,向後一拋,隨即跌入馬蹄濺起的黃沙中,再也無法尋回。
「你……你……」她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相信我,你這樣比較漂亮。」瑟斯笑道。
「王八蛋!你這隻狐狸,臭男人——」她底下的咒罵倏地消失,因為瑟斯惡狠狠地瞪視她。
「你再說一句罵人的話,你可知道你的下場是什麼?」他一字一句冰冷無情。
君憐咬著下唇,鼓起腮幫子生著悶氣,並將身子向前挪了挪,盡量與身後的男人保持距離。
「你會掉下馬的。」瑟斯冷淡地道。
「如果你能把我放下,那我就不會摔下馬。」她冷漠回應。
突然,瑟斯將馬韁一拉,夜立刻停了下來。
「很好,看來你終於答應我的要求。」君憐說完,準備下馬,但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臂。
「你做什……」
「你自己看!」
她循著他的視線望去,在他們前方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沙漠,遠方依稀可見高山沿著地平線綿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