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在峻虎的書房,雲霏蜷縮在他的懷裡,擔憂地問。
從姊姊忿忿不平離開時的表情,她確定她自私又殘忍的姊姊一定會做出傷害峻虎的事情來。
峻虎抱著她坐在椅子上,讓她的頭枕在自己肩頭,安慰她:「別擔心,她翻不了天!」
「可是她一定不甘心你解除婚約,會用偷聽到的事做文章的。」
峻虎輕吻她的眉心。「只要我們堅持說她聽錯了,她還能怎樣?大不了把她母親搬來,那又如何?我是絕對不會娶她的。」
他的自信與冷靜穩住了雲霏紊亂的心。她抬頭看著他。「你不害怕嗎?」
「怕什麼?」峻虎將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笑著問她。
「姊姊做事很不可理喻,也很可怕。」雲霏餘悸猶存地說。「幾年前,有次聚會時,有人稱讚一個女孩的頭髮漂亮,她很不高興,那個女孩就回了她一句不太好聽的話,她居然叫人用剪刀剪了那個女孩的頭髮,還威脅要毀她的容。那個女孩哭著跑回家了,從此沒有再見過。」
「她的家人也不替她出頭找你爹爹嗎?」
「誰敢?大娘的表妹是受皇上寵愛的皇貴妃,沒有人敢得罪。」
「她也會這樣折磨你嗎?」想到初來那天,因茶水顏色不對,林雲瓔就用茶壺燙她的事,竣虎問道。
雲霏點點頭。「小時候,我如果不聽她的話,她就用針扎我,抓我的頭髮往牆上撞,還用指甲掐我。」
「你爹娘都不管嗎?」她的遭遇令峻虎心驚,對林雲瓔更沒了好感。
「娘總要我忍著,教我盡量躲著她們;爹爹總是忙,而且也惹不起大娘。我原來有乳娘,可是也被她們趕走了……」雲霏喃喃地說。
「這就是你吃飯睡覺都要遠離她的原因嗎?」峻虎心痛地問她。
雲霏鬱悶地說:「可還是躲不了,大娘總能猜出我的想法,然後就教姊姊來整我……我喜歡的東西她們就奪走……」
看到她彷彿冷似地縮在自己懷裡,峻虎摩攣著她的臂膀,把她呵護地抱在自己胸前安慰著。「以後你不用害怕,有我保護你,她們不敢再傷害你。」
他的話確實給了雲霏很大的安慰,這一世輪迴中,她從來就沒有安全感,爹娘的懦弱,大娘姊姊的強悍,總讓她生活在恐懼與擔憂中。
現在找到虎子哥哥,她可以安心了。可想到今天的事,她又無法真的安心。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雲霏發愁地說。「你現在的地位身份不同了,我們不能逃跑,不然一定會連累到這一世你我的家人。但是等著也不行,姊姊一定會鬧出亂子來的。」
「別擔心,這些事都交給我來處理,你只要好好地留在我身邊就行了。」
「你要怎麼辦呢?」雲霏還是很擔心,她坐直身子,張大眼睛問。
峻虎拉回她說:「原本我想帶你回家先見過我爹娘,可是現在林雲瓔既然已經回來了,我想暫時就在這裡,我先跟她好好談談再說。」
「你還要跟她談嗎?」
峻虎撫摸著她的手掌,皺眉說:「她實在是個蠻橫無理的小姐,再不願意,我還是要設法勸她。但是無論能否說服她,我都不會娶她!」
雲霏輕輕撫平他的眉頭,憂慮地說:「也許,為了兩家人的平安,你還是娶她吧,就當我們今世沒相遇,來生再做夫妻……」
「不!」峻虎激烈地反對道。「不可以!我們已經等得太久了,不能再等。我不要其他女人,今生今世我一定要娶你!」
「可是姊姊會阻止你的。」
「那她就試試看吧。」說這話時,他的目光變得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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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彭峻虎還是低估了林雲瓔。
她不僅有強烈的佔有慾,更具有殘忍的破壞力和報復心。
當峻虎第二天找她簡單但很認真地談了一次話,告訴她就算沒有雲霏,他也會取消他們的婚約後,她對雲霏的恨達到了極點。
「死丫頭,居然真的搶走了我的男人!」她在心裡憤怒地罵,決心要報復。
可是整整一天,她都見不到那個令她恨入骨髓的死丫頭。
她到前院去找,可是無論想進哪間房,都被衛士攔住。
「對不起,大小姐,將軍大人交代了您不可以進去。」
「放屁!前幾天本小姐不是都可以自由進出的嗎?」她破口大罵。
「但是從現在起,不行!」衛士毫不讓步。
林大小姐的撒潑脾氣在這裡可是一點都起不了作用,畢竟,士兵們所受的訓練是只認軍令,不認人情。
她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內院,可是心裡卻是越想越氣。
那一整天,雲霏不見,將軍也不曾出現過,雖然總管荀簡仍如往日般時時出現在她左右,但什麼都問不出來。她脾氣暴躁地將氣全出在丫鬟們的身上,弄得丫鬟個個戰戰兢兢。
不行,我一定得找到那小蹄子!
次日日頭西沉時,林雲瓔才看到雲霏與老花匠在花園裡說說笑笑地澆花弄草。
看到冷峻威嚴的峻虎不在時,她稍感踏實,從內心來說,她還真有點怕他。
「雲霏,你過來!」她站在花園外大聲喊雲霏。
聽到她的喊聲,雲霏急忙回頭,看著臉色不豫的姊姊。「你、你要說什麼?」
「你過來,我們姊妹倆說幾句話都不行嗎?」
雲霏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走向她,隔著迎春花望著她。
「你很愛彭峻虎嗎?」雲瓔忍住氣問她。
雲霏猶豫了一下,小心地點點頭。
「你與他早就認識了?」林雲瓔克制地問,但眼裡的憤怒和不服已表露無遺。
「姊姊,請你不要傷害他……」
「閉嘴,賤蹄子,你搶了自己的姊夫還有臉要求我不要傷害他,作夢!」
聽到雲霏的哀求,林雲瓔再也無法忍受心裡的恨意,她大聲罵著,伸手想抓雲霏,可是隔著一大排迎春花和新栽種的植物,她沒有抓到,不由更加惱怒。
「你把他還給我,我自然不會傷害任何人,否則,你等著瞧!」她威脅道。
茂叔來到雲霏的身邊,將她拉至身後,怕失去理智的林雲瓔傷害她。
見她退後,林雲瓔喊道:「你出來,我們到房裡去說話。」
雲霏看著她姊姊漲得通紅的臉,知道她正在火頭上,自然是不會出去的。
她搖搖頭,說:「不要,我們沒有什麼要說的。」
「那你與我有沒有什麼要說的?」
一聲冷漠而充滿霸氣的聲音響起,令雲霏和林雲瓔都驚跳起來。
荀簡正陪著一個儀態傲慢的中年女子從前院門廳處走來。
「娘,您來了!」林雲瓔興奮地迎著來人喊。
「大娘?!」雲霏的臉色在見到這個女人時變得蒼白。
個兒高瘦的林夫人,高顫骨,杏仁眼,梳著插滿簪花的高髻,繃得筆直的身上穿著藍色大鑲邊長袍,外罩鑲寬邊繡花背心。
看了女兒一眼後,林夫人在丫鬟的扶持下慢慢走入走廊,對雲霏說:「怎麼?見我來了,你還不願從那個該死的花園裡出來嗎?」
「是……」雲霏走出花園,與其他丫鬟一起,向她行禮。
林夫人毫無笑容的臉上帶著鄙棄的神態對她說:「現在你先去忙,等會兒我有話跟你說。」
「是,大娘。」雲霏黯然道。她知道大娘此刻出現絕非偶然,一定與林雲瓔回了趟奉天有關。
看著大娘跟姊姊的背影,雲霏心裡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
「小姐,別擔心,大人會處理這事的。」茂叔走到她身邊安慰她。
「可是我擔心虎子哥哥會吃她們的虧。」雲霏的憂慮實在難以消除。
就在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猜測著會有什麼事發生時,大廳裡的林夫人已經遣退丫鬟下人們,聽林雲瓔講述她昨天回來後發現的所有事情。
「想不到前世輪迴的事當真是有的。」林夫人震驚地自語。
「是啊,剛聽到時我也被嚇了一大跳。可是他們不承認,說我聽錯了。」
「你總是有勇無謀,這件事他們不承認也沒有關係,反正我們可以好好利用這個。」林夫人撮起胸前的手絹,輕擦沾了茶水的嘴唇,若有所思地說。
「娘的意思是——要幫我奪回將軍嗎?」林雲瓔驚喜地說。
「當然。」林夫人將手中的手絹一甩,眼裡透著凶狠的光。「這門親事不能就這麼算了,雲霏娘倆欺負我們太甚,她娘搶了你爹,她又來搶你的未婚夫,我得給她點顏色看看!」
當即,母女倆自有一番算計。
正在前院書房內等著峻虎的雲霏聽到有力的腳步聲,知道是他回來了。
「虎子哥哥!」她急切地奔向他。「大娘來了,你要小心她。」
峻虎握著她微冷的手,關切地問:「我就是聽說她來了,怕她對你不利才趕回來的。怎麼樣,她有沒有為難你?」
見他一心只是想著自己,雲霏很感動,眼睛濕潤地說:「沒有,可是我覺得她來者不善,你要多留意她。」
「我知道。」峻虎輕捏她的手心後放開了她。「我現在就去見她。」
「虎子哥哥……」雲霏在他身後猶豫地喊。
峻虎轉身看著她,以眼神詢問。
「你不要與她們硬碰硬,如果不行,我們還有來生……」
峻虎二話不說,猛地一把拉過她抱住,用一個激切的熱吻懲罰她。
在她幾乎快窒息時才放開她,在她耳邊說:「不許再胡說,我只要你!去吧,去跟茂叔在一起。」
看著他大步往正房走去,雲霏的心依然七上八下。
剩下的時間,雲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滿腦子都在想:不知峻虎在裡面跟她們說了些什麼,為什麼要這麼久?
她看見丫鬟與下人們不時地來來回回往裡面送茶點,但是並沒有聽到任何爭吵聲,這應該是好兆頭吧?
可是她一直都不見虎子哥哥回來,反而看見下人們不斷將酒菜送進去。
再接下來,她看見總管也不停地奔忙,好像還在安排什麼似的。
那麼說他們在裡面應該談得很平和,所以才會沒有爭吵又安排酒席的。
但是……大娘會心平氣和接受虎子哥哥退婚的要求嗎?或者是虎子哥哥並沒有提出?
看著下人們來回走動的內院,她不斷地問著自己。
跟茂叔吃過晚飯後,她仍然覺得心裡不踏實。很想到大槐樹那裡去走走,可是茂叔不允,說大人交代的,在這段時間,除非他陪著,她哪兒都不能去。
於是她只好留在房內,趴在窗口仰頭看著深邃的天空。
她的心裡很煩躁。虎子哥哥跟大娘和姊姊在裡面已經很久了,該說的也應該都說完了,為何還不回來呢?
明月從遠處的山頂上升起,四周寧靜而溫和,暖暖的春風吹得她煩躁的心漸漸平靜。
她趴在窗台上昏昏欲睡時,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菲兒在嗎?」
「在。」是茂叔的回答。哦,這位忠心的老僕一直守在門邊保護著她。
門開了又關上,她沒有回頭,直到身子被來人的雙臂抱住。
「菲兒,為什麼不理我?」峻虎濃重的呼吸吹拂在她耳鬢間,帶著酒氣和淡淡的異味。
「你喝酒了?」雲霏訝異地問。
「沒錯。」
「是她們要你喝的?」
「沒錯。」
「以後你不要喝她們給你的任何東西!」
也許是雲霏突然提高的聲調令他吃驚,峻虎垂在她肩上的頭抬了起來,不解地問:「為什麼?她們能奈我何?我的酒量大著呢!」
雲霏在他的懷中轉過身來,看到他面頰通紅,目光也有點渙散,便生氣地說:「虎子哥哥,你要聽我的,你根本就不瞭解她們,她們可以傷你於無形!」
「不會。」峻虎抱緊她,安撫道:「她們傷害不了我……最重要的是,她們同意退婚了!」
「她們同意了?!」雲霏吃驚地問。
「是的。」峻虎微微一笑,在她的眼睛上親了一下。「你姊姊還哭了,她說她是真心喜歡我,想嫁給我。把那麼美麗的女人惹哭了,我心裡很不好受。何況我與她定親十年,也耽誤了她的青春,所以就陪她們喝了酒。」
他的話、他的神態令雲霏的心裡一痛,同時也覺得他的神情與往日不同。
她瞭解的虎子哥哥從來都不是個愛說話,能喝酒的人,更不會讚美另外一個女人,起碼不會在她的面前這麼做。可是此刻他不僅喝得醉醺醺,還在她面前毫不掩飾地讚美她姊姊,表示對她的同情,這令她很難接受。
「你可憐我姊姊嗎?」她僵硬地問。
「不,只是有點內疚。當初……當初就不該跟她定親……」
雲霏沉默了。
察覺到她的沉默和僵硬,峻虎張開迷濛的眼睛看著她。「你怎麼啦?幹嘛這麼看著我?你大娘和你姊姊一直挽留我住在內院,那裡本來就有我的房間,可是為了你,我堅決不同意,可是我回來了,你竟不理我,為什麼?」
「你遺憾與姊姊退婚嗎?」她吃味地問。
「不,菲兒,除了你,我不想要別的女人,我只要你,生生世世只要你!」
雲霏看著他反常的面色,不祥的預感愈甚。「也許,為了林、彭兩家,我們不能只顧自己。你的兄弟們都有大好前程,難道我們忍心毀了他們嗎?」
她的話似一記悶棍打得峻虎喘不過氣來,他面色赤紅、頭痛欲裂地看著她。
「虎子哥哥,我好怕失去你。」雲霏緊緊抱著他。「怕你再也不回來,只留下我單獨一個人,可是……」
這些話一出口,原本極力忍著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隨之而來的是她原想控制著不流出來的淚水。
「菲兒,為什麼哭?」看到她流淚,峻虎急忙搖晃著她,可自己卻站不穩了。
「虎子哥哥!」看到他倒下,雲霏急忙抱住他。同時對著門外大喊:
「茂叔!」
茂叔聞聲而來,與她一起將峻虎扶到床上。
「沒事,我可能真是喝多了,頭好痛。」峻虎躺下,喃喃地說:「其實你姊姊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壞,她向我道歉了,還說明天會向你賠禮,說她有時候就是脾氣不好,對你嚴苛了點,要你別記恨……」
「茂叔,你快看看虎子哥哥,他很不正常,我姊姊對他做了什麼?」
「這不是大人的本性!」看著峻虎的表現,茂叔當即斷言。「一定是她們在酒裡做了手腳。」
「做手腳?大小姐不會對我做手腳。」躺在床上的峻虎嘟囔。
「菲兒小姐,你不要介意,她們一定下了藥,虎子才會一時迷糊了。」茂叔一邊替竣虎解開衣服領口,將他扶起來靠在床頭,一邊安慰雲霏。
「不管有沒有中毒,得替他解毒。」聽茂叔提到下藥,雲霏焦慮地說。
「甘草,我那屋有甘草,可解百毒。我這就去取。」茂叔說著往門口走去。
「我沒、沒有中毒。」峻虎臉色更加赤紅,眼睛也在充血,他看著黯然落淚的雲霏,語無倫次地說:「菲兒,我不會離開你,我生生世世都要娶你!」
「虎子哥哥,她們一定對你做了什麼……」雲霏既驚又懼地抱著他,想到她惡毒的大娘可能在虎子哥哥身上重施用於她親娘身上的毒計時,她害怕了。
「生生世世」是個多麼難守的誓言,一世錯失,何時再聚?
她永還不會忘記娘毒發身亡的那夜,六歲不到的她也是這麼抱著娘,看著先是滿臉通紅,最後蒼白如紙的娘死在她懷裡。
「老天!大人,你真的是中毒了。」趕回來的茂叔一看到他的臉色和青紫的嘴唇,即警覺到事情不妙,急忙將甘草塞進他嘴裡。
可是才吃下去不久,他就開始嘔吐,將甘草全部吐了出來,呼吸更加急促。
「虎子哥哥!」雲霏急忙用盆接住,讓他吐,然後抱著他,餵他喝水,再替他擦去嘴角的草藥。
茂叔湊近他吐出的穢物看了看又聞了聞,臉色遽變,立即再將甘草捏碎塞進他嘴裡,大聲喝道:「虎子,吞下去!」
他突如其來的點名一喝,峻虎一愣,彷彿回到了當年,初入袁府與茂叔同住時的少年時代。不管多難吃,他也聽話地吞下了大把甘草。
不讓他喘氣,茂叔一個勁地往他嘴裡塞,還讓雲霏不斷地餵他喝水。
「茂叔,慢點……」看著峻虎痛苦的模樣,雲霏不忍地喊。
「不行,他喝下的是攙了信石粉的迷魂草,若不趕快解毒,他會變成白癡!」
「她們怎麼可以這樣對他?!」雲霏跌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她們一定是想讓他迷失本性,聽她們的話。好在虎子吃得不多……」
話還沒完,雲霏已經跳了起來。「不行,她們不可以這樣害虎子哥哥!」
「菲兒小姐!」茂叔一把抓住她。「你不能獨自去,更不能現在去!」
「菲兒,你要去哪裡?」峻虎茫然地間,甘草已經開始起效,與先前的毒草攪和在一起,使得他意識混沌。
「為什麼?」雲霏不理峻虎,望著拉住自己的茂叔。
「連大人都栽在她們手裡,你如何對付她們?何況現在大人需要你啊!」
雲霏遲疑地看著床上的峻虎,他正目光渙散地看著她,當他們的視線相交時,他對她伸出雙手微笑道:「菲兒,我們生生世世不分開!」
「虎子哥哥!」她撲過去緊緊抱著他,傷心地哭泣。此刻,她明白了,這一世他們還是有緣無分!
「菲兒不要哭。」峻虎遲鈍地舉手替她擦拭眼淚。雖然他意識模糊,可是對她的眼淚依然敏感和心痛。「我會回來娶你,等著我,虎子只要菲兒做娘子……」
他喃喃低語,眼睛沉重地閉上。
「茂叔,他怎麼了?」雲霏驚惶地問。
「睡著了就好,毒性一除,人的體力會衰弱,讓他好好睡吧。」茂叔佈滿皺紋的臉上充滿痛惜。他看著這對苦命鴛鴦哀傷地說:「幾番輪迴,小姐苦,虎子也苦啊!前世,他千里回鄉血盡而亡,上一世為小姐觸石而亡,今世又遇小人使詐而受苦……上天吶,你們這苦日子何時才是盡頭呢?」
茂叔的話令雲霏傷痛不已。
她輕輕擦去峻虎唇角衣襟上的草屑水漬,默默流著淚。
不行,她不能容忍她們對虎子哥哥下毒手,她得制止她們!
為了讓他睡好,茂叔喚來兩個衛士,將峻虎抬回他的房間。
看著昏睡中的峻虎被妥當地安置在床上睡好,又有忠心的老僕伺候著,雲霏放下了心,她大步往內院走去,知道這次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再軟弱,更不能再看著虎子哥哥在她的面前受到傷害!
「說吧,你們到底要怎麼樣?」不顧丫鬟們的反對,她大力推開了正房偏廳的門,直接了當地問。
她沒有猜錯,林夫人正與林雲瓔坐在一起得意地說笑著,房間裡仍然可以聞到濃濃的酒菜味,想必剛才她們就是在這裡「設宴」的。
當看到雲霏貿然闖入時,她們臉上都出現十分驚異的神色。
「雲霏,你今天吃錯藥了,居然這麼沒規矩!」林雲瓔站起身來不滿地說。
「你們眼裡還有沒有王法?竟敢在神武府內下毒害人!」
一聽她點出「下毒」二字,林雲瓔一驚,而林夫人當即一拍桌子,怒罵道:「臭丫頭,你在教訓誰?」
這時總管荀簡進來了,看來是有人去通報,他特意趕來的。
「很抱歉,夫人是否有何需要?」他謙卑地俯身對怒氣衝天的林夫人說。
「不,我們什麼都不需要。」一看到他,林夫人忽然臉色一變,換上了一副慈母般和藹可親的樣子,說:「荀總管辛苦了,只是我們母女有了一點點誤會而已,沒什麼大事。」
「怎麼不是大事?對將軍下毒還是小事嗎?」雲霏大聲問,不容大娘掩飾。
然而她的言語並沒有激怒林夫人,她依然和顏悅色地對荀簡說:「總管放心去休息吧,今晚將軍只是多喝了幾杯,有點醉了而已,倒是我們母女好久不見,今晚要多說會兒話了。」
聽她這麼說,荀簡自然不便留下。他看了雲霏一眼,可是後者只顧怒視著她巧舌如簧的大娘,沒有注意到他憂慮的目光。
等門在荀簡身後關上後,材夫人立即臉色一變,凶狠地對雲霏說:「算你狠,敢在外人面前頂撞我!你可不要忘記你娘是怎麼死的?要是敢忤逆我,管她是誰,我絕不放過!」
「可是將軍並沒有忤逆你,你為什麼要毒殺他?」雲霏憤怒地質問她。
「毒殺他?」林夫人不屑地冷笑。「不,我並不想毒死自己的女婿,只不過是想讓他順從一點,告訴我們真實的故事而已,只可惜他太固執,又太精明,剛有了個開頭就溜了!」
「你們……」雲霏震驚地看著她們。「你們不是答應解除婚約了嗎?」
林雲瓔一瞪眼,不甘地說:「答應?誰答應了?如果不是他突然警醒,堅決走掉的話,今夜我就會成為他的女人……」
「不,我們當然可以答應。」林夫人打斷了女兒的話,陰陽怪氣地插嘴道:「等我們要你爹,當然是今世的爹——將你們的故事奏報朝廷後,這個婚約自然是要解除的,要不然我們不是也在誅九族之列了,想想看,袁崇煥可是與當今聖上有殺祖之仇的喔!」
一聽「袁崇煥」三個字,雲霏當即面如死灰,她明白這個威脅是真實的,現在在她眼前的貴婦人,並非如外表看來那樣雍容華貴,而是一個手段毒辣、心胸狹隘的潑婦,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見她面色驟變,林夫人緩緩起身走到她面前,冷酷地說:「怎麼樣?你是想繼續站在這裡,為保護你的虎子哥哥跟我鬥,最後讓朝廷來制裁你們呢?還是趕緊縮回你的殼裡保住你的小命?」
雲霏無法回答,她的身軀在顫抖,心裡充滿了苦澀。
她的娘就是被大娘用毒藥害死的,可是由於爹爹的軟弱和大娘家龐大的勢力,沒有人能為冤死的娘伸張正義,更沒有人可以懲罰她。
而她的女兒也像她一樣狠毒,對妨礙她們的人和事毫不留情。今天她們對虎子哥哥施用迷魂草,下次她們就可能用更毒的……
她們的力量實在很大,她們的手段實在太可怕!
不,她鬥不過她們,可是她也絕對不能看著虎子哥哥受到傷害。
「你們究竟想要什麼?」她無力地問。
「要你遠離彭峻虎!」林夫人坐下,用手輕敲桌面,目光狠絕地看著她。「你立刻回家去,保證從此不見彭峻虎,我就不將你們的秘密說出去,讓你們平安地度過這一生。」
「那你們能保證不傷害虎子哥哥嗎?」心在泣血,可是這結果本來也在她的預料之中。為了虎子哥哥和他的家人平安地活著,她無法再堅持自己的愛。
「當然,他是我中意的女婿,我又怎麼能傷害他,讓我的女兒成為寡婦呢?」林夫人彷彿將一切都計畫好的神態和自信的語言,令雲霏頹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