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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煞 第四章 作者:朱映徽
    由於正值晚膳時間,他們投宿的客棧又剛好是鎮上生意最興盛的一家,因此一進門,就看見幾乎座無虛席的景象。

    陸耀霆一向不愛在嘈雜的環境中用餐,他索性多給了一些碎銀,吩咐店小二將晚膳送進他房裡。

    既然是客人的吩咐,又有外快可以賺,店小二自然是慇勤地為他們張羅,不一會兒,一桌香噴噴、熱騰騰的飯菜便送到了陸耀霆的房裡。

    「哇!看起來很美味的樣子。」

    雲朵朵一點也不跟他客氣,立刻大快朵頤了起來。她尤其特愛其中一道醋溜魚片,讓她一吃再吃,大有想將那盤魚獨佔的氣勢。

    「吃慢點,沒人跟你搶。」陸耀霆忍不住說道,照她這種吃法,說不定等會兒一個不小心就噎著了。

    「不,你不知道,這道醋溜魚片有我娘的味道……」雲朵朵說著,語氣忽然有些哽咽。

    察覺自己的情緒突然變得有些失控,雲朵朵連忙深吸一口氣,努力平穩住自己的、心情。

    唉,大概是剛才聽那個小姑娘提起她娘的病,讓她不禁想起了三年前病逝的娘,再加上這道醋溜魚片的味道真的跟娘煮的很像,才讓她一時百感交集,差一點讓情緒失了控制。

    看她突然紅了眼眶,明明心裡很感傷,卻要在他面前裝得若無其事,那模樣反而讓她看起來更顯脆弱。

    陸耀霆的目光不自覺地變柔了些,開口問道:「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我還有三個妹妹。」

    「除了妹妹之外呢?」

    「沒有了。」雲朵朵據實以告。

    沒有了?陸耀霆訝異地愣了愣。

    「四個女孩子家……你們靠什麼過活?」她才不過十六、七歲而已呀!這麼年輕的幾名女子相依為命?

    「別瞧不起人,咱們『雲家繡坊』的生意還不差,這趟到江南,我就是來考察的。」說起雲家繡坊,那可是雲朵朵的驕傲。

    聽她這麼一提,陸耀霆忽然想起娘對她繡的那朵荷花讚不絕口,這也才知道原來她和幾個姊妹共同經營一間繡坊。

    對於刺繡他是沒什麼概念,但是既然連娘都大為讚賞,那她的針黹功夫肯定十分了得。

    「你很堅強。」陸耀霆下了這樣的評論。

    「那當然,我可是家中的精神支柱,不堅強怎麼行呢?」雲朵朵的唇邊揚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陸耀霆盯著她,心裡對她多了一絲讚賞,畢竟這麼年輕的女子要經營生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的目光讓雲朵朵有點不自在,連忙找些話題來改變一下氣氛。

    「呃,那個……你的未婚妻為什麼要偷走定親的信物呀?」

    「那得先追上她,當面問個清楚才知道。」

    「所以你也還不知道原因嘍?唔……她該不會不想嫁給你吧?」雲朵朵認真地思考著。

    除了這個原因之外,她實在想不出他的未婚妻有什麼理由要這般大費周章地把定親信物給偷走。

    「不想嫁最好。」

    「咦?為什麼?」

    「因為我也無意娶她。」

    「啊?」雲朵朵詫異地愣了愣,不解地問:「你為什麼不想娶她?她可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耶!」

    雖然當時她和那位姑娘只有短暫的驚鴻一瞥,但是對那張清麗的容顏卻是印象深刻。

    「她長得是圓是扁,對我來說沒有太大的差別。」陸耀霆起身走到窗邊,擺明了對這個話題並不是很感興趣。

    雖然當事人興趣缺缺,但是旁觀者的好奇心卻被挑了起來,雲朵朵忍不住跟到了窗邊,大有非要弄清楚真相不可的意思。

    「為什麼沒差別?」她問。

    「我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我自己會決定,我最討厭別人擅作主張了,尤其是這種事情。」

    「說不定你看過她之後就會改變主意了,不過或許她真的不想嫁給你……對,一定是這樣的,不然她沒道理要偷走定親的信物還遠走高飛。」

    「不管什麼理由,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為什麼不嫁呢?」雲朵朵倚在他身旁的牆邊,偏著腦袋自言自語了起來。「是因為家世嗎?不可能。是因為長相嗎?也不可能。」

    照理說,論外表、論家世,不管是要論什麼,陸耀霆應該都是無可挑剔的金龜婿人選呀!

    「難道說……」雲朵朵像是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轉頭以充滿同情的目光望著陸耀霆。

    「你那是什麼眼神?」陸耀霆瞪著她。

    「你有隱疾!」她的語氣不是懷疑,而是十分的肯定。

    對!一定是他的身體有某種「缺陷」,不然以他這麼好的條件,怎麼可能到現在仍未娶妻?又為什麼好不容易定下的親事,對方寧可大費周章偷走信物,也不要乖乖嫁給他。

    「誰有隱疾了,別胡說!」陸耀霆差點被她的語出驚人給氣死。

    他的惱怒反駁看在雲朵朵眼裡,解讀成了惱羞成怒。

    她相當「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安慰的語氣說道:「沒關係、沒關係,我懂的。」

    「你懂什麼?」陸耀霆咬牙切齒地瞪著她。

    「我聽人家說,男人如果『不行』的話,自信心會嚴重受挫,而且很介意讓別人知道。你放心,雖然我不小心知道了你的秘密,但是我不會說出去的。」雲朵朵相當「好心」地說。

    陸耀霆簡直要氣得七竅生煙了,瞧這女人說得煞有其事的模樣,差點沒為他掬一把同情淚。

    士可殺,不可辱!陸耀霆居高臨下地睨著她美麗的俏臉,黑眸燃起了異常燒灼的光芒。

    「那你有沒有聽說,不能隨便質疑一個男人的能力?」

    「啊?為什麼?」

    「因為那會激得男人身體力行地證明他到底行不行。」

    「嗄?」雲朵朵的臉蛋寫滿了困惑。「既然都不行了,怎麼還有辦法證明……唔──」

    陸耀霆倏地堵住她的小嘴,免得她說出更氣人的話來。

    雲朵朵被他的舉動嚇得說不出話來,因驚愕而微張的紅唇,正好給了他更進一步攻城掠地的機會。

    他的舌放肆地探入她的唇間,火熱地吮吻、糾纏,灼熱狂野的氣息讓雲朵朵的思緒瞬間亂成一團。

    這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她承認他長得很好看,也承認他渾身充滿了魅力,但他們兩個不是「不對盤」,一天到晚吵架嗎?那怎麼會……他怎麼會……

    雲朵朵知道自己該抗拒、該推開他,但她的小手卻被他牢牢捉住,十指緊扣,而他的吻也讓她暈頭轉向的,差點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光了,她只能像只乖馴聽話的兔子,被他強悍地摟在懷中,恣意擷畋自己的甜蜜。

    長長的一吻結束後,雲朵朵早已雙頰酡紅、眼神迷濛,心跳快得不像話。

    陸耀霆灼熱的目光落在她的紅唇,那滋味真是……該死的好極了。他突然想起當初她被他褪得只剩兜兒褻褲的模樣,而那誘人的畫面他可沒忘了……

    雲朵朵輕喘著氣,還沒從剛才那個「過癮」的吻回過神來,口乾舌燥的感覺讓她下意識地舔了舔紅唇,而那對陸耀霆而言不啻是個誘人的邀請。

    火辣辣的吻再度覆下,早被吻得暈頭轉向的雲朵朵,此刻更是沒有抵抗的能力,甚至在他的撩撥下不自覺地回應。

    隨著這個愈來愈火熱的吻,她身上的衣裳一件件地飄落腳邊,而當她總算意識到他的舉動時,她全身上下只剩下薄薄的兜兒和褻褲!

    「等……等等……」她面紅耳赤地嚷道,試圖阻止一切。

    「等什麼?」

    陸耀霆可不想等,他知道他要她,現在就要!

    他二話不說的將她打橫抱起,放上了床。

    雲朵朵心慌意亂地望著他,從他的眼神、從他的表情,她知道他不只是在嚇唬她而已。

    她知道自己最好立刻逃開,但……現在還來得及逃嗎?

    「讓……讓我起來……」雲朵朵怯怯地說。

    陸耀霆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啞聲說道:「來不及了,你點的火,得由你自己來撲滅。」

    他要是現在放開她,那豈不是印證了他「不行」嗎?

    不行,為了維護男人的尊嚴,為了他此刻灼熱疼痛的慾望,他非要「吃」了她不可。

    當雲朵朵驚覺他想要褪去她最後一件衣物時,又羞又慌地夾緊雙腿,想要阻止他的舉動。

    「不……」

    「我美麗的朵朵,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得了了!」

    就在陸耀霆不顧她軟弱的抗議,打算褪去那件礙事的褻褲時,忽然傳來一陣殺風景的敲門聲。

    陸耀霆的動作猛地僵住,皺眉爆出一串低咒,他非常、非常不爽在這個時候被人打擾!

    「誰?」他咬牙低吼,語氣兇惡得像是想將來人大卸八塊。

    門外的人很顯然被他的怒氣嚇了一跳,怔愣了一會兒之後才遲疑地開口:「少爺,我是來報訊息的。」

    報訊息?這麼說來,已有方凝兒進一步的消息了?

    為了追方凝兒,陸耀霆早已放出消息,要他分散在各地的手下幫忙留意追蹤,而這一路往北走來,他並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行蹤,為的也是讓他的手下能在必要時找得到他。

    只是……這傢伙也來得太不是時候了吧!

    陸耀霆的心裡陷入一陣掙扎,雖說此刻慾望高漲得快爆炸了,但是逮住方凝兒的機會可是稍縱即逝,他若是錯過了這次的機會,又不知道得浪費多少時間。

    衡量過後,他咬了咬牙,掀起被子遮蓋住雲朵朵誘人的胴體,吸氣、再吸氣,努力按捺住熾烈的慾火。

    稍微「冷靜」下來後,他先低頭再次確定雲朵朵的身子已經完全遮蓋好,不會被人窺見,這才起身前去開門。

    「有方凝兒的消息了?」

    「是。」

    「在哪裡?立刻帶路!」

    陸耀霆離開後,雲朵朵先是在床上怔愣了一會兒,思緒與理智才逐漸恢復,但臉上的紅暈卻久久無法消退。

    天哪!她……他和她……剛才差一點就……就……

    說起來,她似乎該感謝陸耀霆的未婚妻,若不是突然有了消息,他也不會撇下她匆匆離去,只是……為什麼她的心裡無法控制地湧上一股酸澀的感覺?

    明明他才剛說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得了,結果下一刻就因為有了他未婚妻的線索而毫不戀棧地離去。

    他的舉動擺明了他其實是很在乎他的未婚妻,既然如此,為什麼他還口口聲聲說不想娶對方?

    難道只是為了顧及男人的面子,為了維護男人的尊嚴,所以才嘴硬說出口是心非的話來?

    雲朵朵的心因為這個猜測而揪緊,她不懂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要這麼在意這件事,甚至在意得……掉下眼淚?

    她伸手拭去淚水,複雜矛盾的心情,連她自己也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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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耀霆去了整整一天一夜,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雲朵朵哪兒也不能去,只能一個人在客棧裡等待。

    她身上的十五兩銀子全給了那名原想賣身的小姑娘,陸耀霆走得匆忙,又沒有留下半點盤纏給她,幸好陸耀霆的名氣夠大,客棧掌櫃不但沒有趕她走,甚至還讓她餐餐吃好的、喝好的,反正一切的開銷全掛在陸耀霆的帳上,他們一點也不怕被白吃白住。

    這天晚上,天空飄起了毛毛細雨,讓原本就已微涼的秋夜更添幾許寒意。

    雲朵朵獨自一個人待在房裡,望著窗外的雨絲發怔,她的思緒忽然飄回了很久很久以前。

    約莫十年前,她和妹妹們正值六、七歲貪玩的年紀,有一回她們相偕跑出去玩,卻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將姊妹們淋成了落湯雞,但她們卻覺得有趣極了,在大雨中玩得更加盡興。

    從那時開始,她愛上了雨天。

    約莫三年前,娘病逝之後,她們四姊妹頓時無依無靠,為了照顧妹妹,她故作堅強,始終不敢落淚,就怕會讓妹妹們更加心慌不安。

    直到有天下起了雨,她找了個借口出門,淋了一場雨。在滂沱的大雨中,沒有人知道落在她臉上的究竟是雨還是淚,她可以盡情地大哭一場,徹底宣洩自己心中的傷痛與壓力。

    從那時開始,她更愛雨天了。

    此時此刻,不知道為什麼,雲朵朵突然又有想淋雨的衝動。

    店小二瞥見她下樓,隨口問道:「姑娘,要出門呀?」

    「噯,出去走走,一會兒就回來。」

    「可是外頭飄著雨呢!」

    「毛毛雨而已,不礙事的。」

    「但我瞧你沒帶傘……不然我這兒有把傘,借你帶著吧!」

    「不用了,多謝。」

    婉謝了店小二的好意,雲朵朵直接走出客棧大門。她就是想淋雨,怎麼可能還借傘呢?

    細細的雨絲不斷地落下,她的身子宛如吸收了雨水的重量,也變得沉重,小小的肩膀垮了下來,一種疲累的感覺席捲而至。

    娘過世的這三年來,她一直堅強地扮演照顧妹妹的角色,可是有時候她真的好累好累。說穿了,她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女子,可是壓在她肩頭的重擔卻是那麼的沉重。

    不斷落下的雨,將雲朵朵的衣裳打得濕透,但是她一點也不想找地方避雨,她甚至仰著臉,讓雨水直接打在臉上。

    月光下,雨絲反射出品瑩耀眼的光芒,看起來是那麼的光彩奪目、璀璨耀眼,美得近乎不真實。

    雲朵朵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美景,腦中不期然地浮現陸耀霆的身影。

    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他此刻身處的地方,是否也正下著雨?他的身邊,是否伴著他那美麗的未婚妻?

    一意識到自己的思緒竟又不受控制地繞著陸耀霆打轉,雲朵朵忽然對自己氣惱了起來。

    說不定他已經找到了心愛的未婚妻,徹底忘了有個丫鬟被他扔在客棧裡,她還惦掛著他做什麼?

    雨勢漸漸變大了,她的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不知道究竟是雨水打進了她的眼裡,還是淚水淹沒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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