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坐在床上,看著手錶秒針一步步移動,像是世界末日倒數計時般的專注,她倒希望真是世界末日到了。
「這表有這麼可愛嗎?可以讓你看到眼皮眨都不眨。」敲了門沒反應,趙漢只得自己推門而入,這兩天她沉默的反常,不到平常一半的胃口,加上看不出絲毫喜怒哀樂的蒼白臉龐,讓他擔心她身子受不了。
「和人比起來,它不但可愛而且單純多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騙人、不貪得,唉,下輩子我乾脆當只手錶好了。」歎口氣戴回表後,她空著的雙手竟不知該做什麼,轉身抱起那軟綿綿的枕頭撐著下巴,同樣的兩眼無神盯著枕頭看,又沉默下來。
接下來她該不會說下輩子要當枕頭吧?坐到她身邊,趙漢輕輕拍了她肩,趁她抬頭時一把拿走她枕頭。
「瞧你灰心喪志的,這麼輕易就被打倒了?以前那個充滿活力的唐靖文跑哪兒去了?我還以為就是天塌下來你都能找到個縫鑽出來,怎麼現在……你甘心看著小人得志,自個兒卻躲在屋子裡唉聲歎氣?」挑眉反問,見她這般模樣,可不是他的本意,早知道她會如此喪氣,當初他就該採取更柔和一點的手段。
「你這什麼口氣?說得好像我是個廢物一般,我只是……」
「只是怎樣?」
「只是……懶散了一點罷了。」搶回枕頭,看到他不以為然的笑臉,唐靖文努起嘴道:「你不是說要養我嗎?既然如此,我何必汲汲營營的拚命做活?整天無所事事的大小姐,不都一副慵懶的模樣嗎?」
「你這不叫作慵懶,我看比較像快進棺材。再這樣下去,要不要趁著你還能動的時候先去挑個好風水?」
惡毒吧!他比誰都不願意詛咒她,可是不下點狠藥,要想打開她那想了三天三夜還想不透的死腦筋,恐非易事。如果這樣還激不起她一點鬥志,他不得不懷疑,難道她已經過慣了那種被人壓搾的生活?那麼為了順應她起見,下一步,他是否該揮起鐵鞭伺候?
「你……」她就是沒死都叫他氣死了。
「我怎樣?你看,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果真病得不輕啊。」挑釁的還故意捏著她俏鼻,就像老鼠欺負病貓般。
「烏鴉嘴!我只是想放自己幾天假,好好休息罷了,什麼灰心喪志,那兩個無情無義的母女值得我唐靖文為她們難過嗎?能擺脫她們我笑都來不及,怎可能難過?不信,我笑給你看。」說完她很用力的大笑起來。
笑聲雖震耳,但趙漢聽得出其中少了點歡愉之氣,但這一使勁兒,卻也讓她逼出連日來憋在心裡的鬱悶,從她顯得紅嫩的臉龐看來,那腦筋應該清醒不少。
「心裡舒服點了嗎?」待她笑累的喘口氣,他遞上杯水道。
直到這一刻,唐靖文才明白他的用心。
不好意思的接過茶,這才發現她剛才大笑時好像在他的絲質襯衫上「澆」了不少口水,他一點也不在意?
為什麼他總是待她這麼好?金錢上的資助不算什麼,因為對他來說,那些金錢或許不過是九牛一毛,但那份用心,才真正讓她感動。
咕嚕嚕的灌下那杯開水,心裡想著這個問題,嘴巴還喀喀的咬著杯身,悶著頭不好意思抬起。
若說是為了報答她的恩情,他老早就不欠她什麼,丟幾塊瓦片值得了多少錢?相反的,反而是她虧欠了他不少。「為什麼你要花這麼多心思在我身上?」她終於鼓起勇氣問。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以一個女孩子來說,你的毅力是非常難得的。這麼難得的人不該鼓勵、支持嗎?」
騙人!唐靖文不信的瞥他一眼。
「照你這麼說,我可是舉世少見的稀有人種嘍?」
「確實少見。」看出她對他答案甚為不滿,趙漢陪著笑答。但這回卻是出自肺腑之言,因為若非如此,他怎會在再次遇見她之後,就怎麼忘都忘不了她?
「所以你就一再的找機會磨練、試驗我,想看看我這個『稀有人類』如何傚法國父十次革命,屢仆屢起?」她握緊茶杯對準他,一副想找他拚命的氣勢。
他要敢仗著自己口袋有幾分錢,就隨意擺弄她的人生,她可饒不了他。
「我像是這麼惡劣的人嗎?再說君子動口不動手,何況這杯子可是無辜的。」
在以前,他相信一個女孩子再怎麼有力氣,那雙拳頭也傷害不了他;但自從被她刷過背,像被剝了層皮整整痛了一個星期後,他徹底佩服她的手勁。因此此刻,更沒興趣拿自己的腦袋瓜再確定一次。
求饒了吧!放下杯子拍著雙手,睥睨的眼神很有俠女的氣魄。
被他一鬧,她心情頓時開朗不少。想想他說得對,要她坐看「惡人當道」,這口氣怎嚥得下?
「你真的不是靠著父祖庇蔭才有今天的成就?」自從再回到這兒後,他不再對她有諸多限制,可以自由的走動和人交談,就是從劉媽那裡,她知道他確實不是什麼黑道大哥,相反的還是某大企業的高級主管。
「不是,不過這一路走來,得到不少貴人相助。」
「是嗎?他們都幫了你什麼?」
「一個讓我對這個世界又重新燃起希望與熱情,一個則提供我金錢上的幫助與上進的機會。少了他們任一個,我都不可能是今天的我。」
「你太客氣了,那也要你有點本事才行,否則不過是給這個世界多添一個扶不起的阿斗罷了。」
雖然他實在很沒有上流社會人士的風度嚇了她不少次,但幾次接觸下來,她發現他確實很有辦事能力,幾個事件總是能在關鍵時刻做出適當的決定與表示。就拿上她家這件事來說,他幾個小動作,就唬得她繼母「降價求售」,對人性心理的掌握已教她佩服。
要是她也能像他一樣碰上幾個貴人就好了,那麼也許現在的她已經是個叱吒商場的女強人了。不過……依她對自己的瞭解,就算她蒙貴人相助,只怕她也沒有他的本事。
「你這是在誇我嗎?」幾句話讓他心裡輕飄飄。
這丫頭,終於不再「大哥」長「大哥」短的喚他,這是否代表她開始認真思考兩人的關係?
「嗯!我不得不承認,你是比我高明『一點點』。」
她伸出小指頭,小氣的指著指尖一小塊。看得他忍不住大笑。
「只要有機會,你也可以有番成就。」
「不了,我這個人別的長處沒有,但至少還有點自知之明。書讀得普通,又沒什麼特殊才華,最重要的是,我根本沒有任何的企圖心,像這樣一個高職畢業的女孩子,能有什麼了不起的成就?就算是天賜給我個大成就,我還怕被那成就給壓垮了呢。」她一副敬謝不敏的表情。
「好吧,我不勉強你,不管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都支持你。」他充滿了溺愛口氣。
唐靖文不是呆子,她當然感受得到其中包含的意思。
「真的什麼都可以?」她調皮道。
「對!」毫不遲疑的全力支持。
「要是我想去搶銀行呢?」好大的口氣,她揚眼瞧他,張嘴等著看笑話。
「你放心,我會到獄裡探望你,給你送牢飯。」
握著她手,他表情認真話也說得誠懇。只是他那始終溫柔的臉,肯定的語氣,讓唐靖文聽得差點昏倒。
「這算哪門子的支持?」
「我想,應該是屬於精神上的。」他忍不住一笑。
哼!又叫他給騙了。
「不跟你玩了,說正經的,我想要開始工作了。」雖然憑她的能力這輩子大概賺不了什麼大錢,可是俗話說,「大富由天、小富由儉」,她賺錢比不上人家,但要論節儉省錢,那肯定沒人追得上她。
「不行,我怕……」
「怕什麼,你不是說你不是黑道大哥嗎?」
「只有黑道大哥才會教人看不順眼嗎?」
「說得也對,我看你有時候好臭屁,確實會教人看不順眼。」她開玩笑道,怕他翻臉的忙拿枕頭擋在前頭咯咯笑著,直到見他老半天沒動靜,探出頭偷看時,就叫他一把給逮著的捏著鼻子。只要在這兒繼續住下去,她肯定整形醫師永遠別想賺她隆鼻的錢。
工作的事不急,過陣子再說,想不想出國散散心?你先去玩個個把月,等回國後再來討論將來的事。」如此提議,是因為只要再一、兩個月的時間,公司的人事紛爭也該告一段落。
「不要,你應該清楚我的個性,我不可能凡事都依靠你,你那報恩的大帽子快壓得我喘不過氣了。」她一臉不悅。他越是對她好,她越覺得自己不該只是依靠他,成為他的負擔。
本想繼續說服她,可是她說得沒錯,以她的個性,要她做個無所事事的大小姐,她可能會閒瘋了。而且如果她是這種貪圖享受的人,他也就不會對她牽掛十幾年,直到現在仍不想放手。
「那你想做什麼?」
「跟以前一樣就行了。」
「你還想當會計、服務生?」
「這有什麼不好,職業不分貴賤,我又不偷不搶。」她撇嘴道,不喜歡他的態度。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這兩樣工作對你來說都太累了。」
要說餐廳服務生太累那還說得過去,但是會計坐在辦公室裡記記帳、偶爾跑跑銀行會太累?他以為會計是扛著沙包、抱著鉛球上班的嗎?
「那我到夜市擺攤,這工作夠輕鬆了吧?」擺攤這工作不用看老闆臉色,心情不好時想休息就休息,真正的自由業。而且他也看過她擺攤的情形,相信這回他該沒有意見。
「可是夜市裡烏煙瘴氣,又不能坐下休息,況且擺了一晚的攤位,有時候還賺不到一、兩百塊,投資報酬率太低了,不好!」他再次否決。
這個不好、那個不行,她懷疑到底是誰在找工作!
「那麼想請問趙大專家,依你高見,我該從事什麼樣的工作?」右手握拳伸到他嘴巴下方,權當麥克風的問道。
「以目前的職場趨勢,對求職者來說擁有一技之長是最好的保障與資產,投資報酬率也最高。」他老實不客氣的答道。
「我哪有什麼一技之長?」
「既然如此,那就先培養一個吧。」放鬆的笑說,繞了半天圈,他還是希望她休息一下再出發。
「不行,我等不及了,我得趕快賺錢才行。」
「為什麼?如果你缺錢的話,我可以……」還沒說完呢,她一雙白眼已經直向他飄來。
說到底,他就是不讓她上班就對了,也根本沒有和她討論這個問題的誠意。唐靖文決定嚇嚇他:
「有了,我想到一個好工作,既符合你輕鬆舒適的要求,投資報酬率也相當驚人。」
「什麼工作?」他納悶,有什麼工作可以符合他的存心挑剔?
「我相信這工作你應該相當熟悉,並且十分喜歡才對。」這回,換她捉弄他了吧。唐靖文得意的看著他一臉疑惑。「到底是什麼?」
「用說的不清楚,乾脆我們順便去參觀一下好了。」
推他回房各自換衣,等她下樓時,他早已經等候多時,可見他焦急的程度。唐靖文好笑的偏就不說,附耳跟朱毅說了個地址後,就推著他上車。
看到朱毅訝異的眼神,趙漢更覺不對勁。
「對了,你有帶錢吧?這回,真要花你的錢了。」她問道。
「嗯。」為了她瞞著他,趙漢不高興的點個頭。
不過唐靖文絲毫不受他影響,相反的,幾天以來,她頭一次心情這麼好。
車子穿過一條條大道,在經過台北市最熱鬧的商業區時,仍然一路直行沒有停下的意思,過了大街後人煙逐漸稀少,趙漢的一對眉毛開始起了變化,抬頭一看,簡直像是毛毛蟲做成的木乃伊,動也不動,很是嚴肅。
「你看,台灣的經濟真是不得了,連賣檳榔的小姐都有冷氣吹、電視看,同是基層勞工,不公平的是她們可真享受,就連公然在上班時間看電視老闆吭也不吭一聲。」趴近車窗,她雙手托著下巴,羨慕的眼光留連不已,身子都快鑽出車去。
「這就是你說的好工作?當檳榔西施?」他的眉毛頓時又成了倒八字型,像兩把利刃插在額頭上,好恐怖。
「不是不是!」唐靖文忙否認。「檳榔西施雖然工作輕鬆,可是不符合你專門技術且高報酬的條件。而且她們的工作太單調了,我哪兒受得了。」
一聽,趙漢鬆了口氣,卻見朱毅回頭瞥了他一眼,似乎有話想說又不敢插嘴,那表情好像在暗示……她的主意比這還糟糕?
「別打啞謎了,你到底……」
「到了到了!就在這兒停車吧。」連問她的時間都沒有,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拉他下車。
「醉美人」!
一抬頭迎面看到的就是棟仿古中東皇宮的建築,南瓜似的尖塔,亮麗的五彩霓虹,門口泊車的小弟還有大門迎賓的列隊,趙漢垂首瞄了她一眼,這兒是間相當有名的酒店,而她……可不是剛從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山山頂來到都市的小女孩,不會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吧?
「這兒很有名耶,我早有耳聞,可惜一來沒錢二來沒膽,所以始終無緣來這一探究竟,今天托你的福,我就『陪』你逛逛吧。」對他的責問眼神視而不見,她像只興奮的小麻雀吱吱說個不停,抓著他手臂往門口走去。
「我不去。」他直挺的像棵大王椰子樹動也不動。
「為什麼?男人不都喜歡這種地方?溫柔鄉耶!坐享醇酒美人,這可是人間一大享受,你為什麼不要?」
「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這種地方。」
抿嘴微思,她勉強同意,「理論上是如此,不過……你真的沒來過?」懷疑的眼神氣得趙漢真想當場打她屁股。「走了,這種地方你要敢再來,我絕不饒你!」抓緊她的手,這種污染心靈的地方她要敢來,他就……做條狗鏈給她戴上!
「要走了?我們還沒進去啊,我好奇死了,你就讓我看看嘛,當作職前觀摩,要不我對酒店公關一點經驗也沒有。」他突然止步,害她一頭撞上他。
「酒店公關?這就是你說的好工作?」
「是啊,我看過一篇報導,台灣消費意識抬頭,各企業都要與公眾做好關係,維護企業形象。而在國外公關更是門高深學問,所以嘍,這不是非常符合你一技之長的要求?而且……做這行的收入很高呢,嗯,我是聽人家說的。」末了,見他臉色實在不怎麼好看,她撇清關係的補充說明。
「可你指的這個公關還多了『酒店』兩個字。」咬牙道,不信她真的不懂。
「因為我是新手啊,所以就先從『酒店的』公關做起,等熟練以後,再做大企業的公關。做人要腳踏實地,不能老想著一步登天,對不對?」趁著他還愣著,她又拉著他往回走,這番狡辯不為什麼,就為了滿足自己那好奇的心。今天要不是有他作後盾的話,她恐怕一輩子也不敢踏進這種地方,除非……她當掃地的歐巴桑混進去,不過,那就看不到真實的狀況了。
他冷笑兩聲,讓唐靖文起了雞皮疙瘩。
「是你說要進去的?」
「嗯!」怕雖怕,她還是硬著頭皮道。
看他的腳終於走對了方向,唐靖文興奮的心怦怦跳,並且忙退到他身後一步的距離。
「你幹嘛?」瞪她一眼,她又想玩什麼花樣。
「我要假裝是你的秘書啊,這樣人家才不會覺得奇怪。」明明是她自己想玩,卻把責任全推到他身上,他這個黑鍋背得好冤枉。
好奇的一路看著,同樣好奇的眼光也落在她身上,還有服務生竊笑的聲音。經過一間間包廂時,只能隱約聽見裡頭傳來陣陣鶯鶯燕燕的笑聲,然後就什麼也聽不見了,隔音效果做得真不錯,害她想偷聽一、兩句都沒機會。看來這趟探險之旅只得巴望……那臭著張臉的趙漢。
進入包廂後,唐靖文特地選了個可以綜觀全場離趙漢又遠的位子。這撇清又帶著陷害意味的舉動,自然又惹來趙漢一陣白眼,看他獨坐在至少可容納四個人的大沙發上,目標顯明極了。
「趙董怎麼都不說話?是不是覺得莉娜服務不周?」酒店經理溫柔的湊近他臉龐,兩隻手更是從一開始就沒離開過趙漢身上。
不過一眼,她已經確定來了個大戶,手再往他西裝一摸,那高貴的質感,更加確定她的猜測。
「對,他心情不好,你趕快多叫幾個人來逗他開心。」見他不配合,唐靖文忙插嘴。
「趙董,你這秘書真有趣,好體貼。可是我們這兒又沒什麼好招待她,要不讓她先下班回去休息?」那叫莉娜的酒店經理看了唐靖文一眼,搞不懂她來這種地方做什麼。不過做她們這行,什麼光怪陸離的事沒碰過,基本上早就見怪不怪。多個女孩在這兒不是不習慣,而是怕客人放不開,到時擋了她們財路。
唐靖文沒理會她的問題,只用力的張大眼瞧!那拿他當實驗的心態全寫在臉上。
一陣沉默的尷尬,既然客人沒說話,莉娜也無所謂,出去兜個圈吩咐幾聲後,馬上又回到包廂裡。
斜瞥一眼再度開啟的包廂門,趙漢臉色刷的拉了下來,頭痛似的皺著眉頭,竟不知該將眼神瞄向何處,早知道他該帶墨鏡出門。
「怎麼樣!小姐不漂亮嗎!」唐靖文小聲的問,瞧他那「痛苦」的表情,這麼大一家酒店的小姐有這麼慘不忍睹嗎?
回頭看個究竟,只見經理的身後多了幾位年輕小姐,一個個嬌聲嗲氣的帶著勾魂媚眼,是否長得俏麗可人唐靖文還沒來得及細看,因為她的雙眼早被眼前薄紗下一副副幾乎全裸的胴體給嚇呆了!她們應該是為了製造誘人效果所以全穿著肉色內衣吧?!可是……這內衣也做得太精良了,連人體紋路都模仿得維妙維肖,難怪趙漢的臉都綠了。她是女人都看的心驚膽跳,更何況他是男人耶!
男性本「色」呢,照她觀察,他心頭小鹿大概快蹦出來了。尤其是,當她們毫不遲疑的蜂擁而上,緊貼著他坐下,爭相恐後的遞名片、敬酒後,唐靖文這才明白「酒池肉林」這成語是怎麼來的。她本想看看酒店公關都是長得什麼樣,現在她只知她們一個個身材都比她好上數倍,否則也沒膽穿這麼清涼的衣服。
看著那被蜘蛛精而且還是不止一隻給纏上的趙漢,覺得他可憐的好像快被拆解的唐三藏,她深感歉意,她以為這麼養眼的鏡頭至少要等場外交易才會出現,怎知現在的酒店已經競爭到這種程度。沒有勇氣殺入重圍解救他,因為怕自己就是不被踩死也會被瞪死,而且……也許他樂在其中,看著他綠得發黑的臉,她強力的說服自己,那是因為他興奮過頭的關係。
好……好恐怖!她們該不會立刻上演限制級動作吧,
像個膽小鬼,她的屁股慢慢的離開沙發移向門口,就讓他一個人好好享受吧。
「你想去哪兒?」眼尖的發現她想落跑,趙漢大喝道。
「我……我去廁所。」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拔腿就跑,相信沒人會攔她,除了趙漢以外。要被他抓到就慘了,非拉著她作陪不可。
不管他的咆哮,她拿出運動會上跑百米的速度衝出大門,一出門左右張望著尋找車子,卻見朱毅已坐在車上向她招手。
「快……快開車!」唐靖文搗著胸口大口大口喘氣道。
「等會兒,老闆……」
「不用等他了,他不會這麼早出來。」
「不會的,我想他頂多比你慢個五分鐘就會出現。」朱毅甚有把握道。
「是嗎?為什麼?」美女環繞,又少了她這個電燈泡,就算他不留戀,那些妖嬌的「八爪章魚」能放他走嗎?
「因為他還要買單的關係。還有,唐小姐,你大概不知道,老闆他最討厭到這種地方了,聽說從他上任後,公司的交際費就直線下降,就是刪除了許多這類花費。他說,做生意靠的是真才實料,不是這些旁門左道。」
「他有這麼正直?!」
「是的。所以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就是因為深知老闆是這個性,所以儘管酒店小弟一再勸他到裡面休息一下,他卻是連車都不下。因為他有把握,不到半個小時,這兩個人就會倉皇逃出。果然,算算他們才進去二十分鐘不到。
他不忍心告訴唐靖文的是,這下她慘了!
當趙漢回到車上,遠離酒店後,他還是不說話,而唐靖文則實在沒勇氣抬頭面對他。
「酒店公關真不簡單,我好像不大適合做這行喔。」她低著頭縮在車子角落道,希望他別再生氣了。
「還說!」叱道,他乾脆解開頸上領帶,反正也早被那些公關給扯歪了。這個丫頭,害他出醜還不夠,竟然還沒義氣的丟下他不管。
「別那麼大聲嘛,我又沒重聽。是你自己說擺路邊攤一百、兩百的賺太慢了,我才想到聽人家說在酒店上班,小費都是一百兩百、一千兩千的拿,人家好奇想看看嘛。其實我也沒真要當陪酒小姐啊,要想當的話,也不會等到現在了。」這是實話,如果她真有墮落之心,早十年前就下海了,何必一人身兼數職,每天累得像條狗?
「真沒想過?」他口氣稍微溫和了點。
「沒有!」她發誓道,偏又多嘴的加了句:「我身材那麼差,還是別丟人現眼了。」她想到那畫面,臉龐還熱呼呼的。「這麼說要是你身材好就可以嘍?」大聲責問,發現她有待教育。
「不不!就算身材好也不行!」一看他有變臉的傾向,她突然義正詞嚴道:「人要愛惜自己,怎麼可以為了金錢出賣自己,那是不對的。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們應該要……」
「好了,想給自己脫罪嗎?現在才說這些,太遲了!」聽不下去的打斷她,這個丫頭,就會編些歪理由。
詭計被拆穿了?好可惜,她還有一框子教人感動的話還沒說呢。
「別生氣,我也沒想到會這個樣子,我以為像這種養眼鏡頭至少要等到另辟房間獨處的時候才會出現,誰知道她們一開始就如此『阿沙力』,大冷天的竟然只罩了件薄紗,會感冒耶,賺的錢夠看醫生嗎?」
他根本不理會她這番狡辯:
「你沒想到是嗎?好,你沒想到的事還在後頭。」
「什麼?」聽他不懷好意的口氣,她直覺慘了,似乎他也想讓她難看一下。
可是不管她怎麼問,他就是再也不肯開口,只是雙手抱胸、閉目養神,留下她像只熱鍋上的螞蟻在一旁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