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一整天,泡個熱水澡,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尤其「玫瑰小屋」裡的浴室全是裝設按摩浴缸。
馬達打出帶著律動的水流刺激酸痛的肌膚,世善閉上眼睛,隨手從三角架上摸出一條毛巾,覆在頭頂,感覺所有的疲勞都在一瞬間消失無蹤了。
過了半晌,突然聽到一個輕微的開門聲,他睜開一隻眼睛,朝浴室門口瞟了過去,卻見它關得好好的,大概是聽錯了。
可是頭頂上卻怪怪的,好像有什麼涼涼的東西在頭上一動一動的。
他伸手摸,觸感柔軟、圓圓長長的,還會動……天啊!難道是……
世善起身想看清楚,還沒站穩,一條龐大的黑影兜天罩下。
他眼前一暗,整個人被撲進洗澡水裡。「救命啊——」
發生什麼事了?他嚇了一大跳,猛烈掙扎,好幾口洗澡水吞下肚。
「玫瑰!」他拚命求救,頭和手、腳好不容易伸出水面。
汪汪!他聽到有狗叫聲,然後某個溫熱、濕粘的東西不停地在他臉上揮來揮去的,可惜他的眼睛被泡沫遮住了,看不見是什麼。
「世善,怎麼了?」玫瑰的聲音從走道那頭遠遠傳來。
「救我!」他的胸膛好沉,彷彿被大石塊壓住般,快喘不過氣了。
「世善!」隨著玫瑰的叫聲,她開門進來。
聽到她的聲音近在咫尺,他急得猛招手。「幫我把這個東西搬走,我快沒辦法呼吸了。」
玫瑰朝浴室看了一眼,隨即驚呼:「『貓兒』?」
汪汪!一連串狗叫聲。
世善明明聽到玫瑰叫「貓兒」,耳朵卻在同時接收到一陣狗叫聲。到底是貓?還是狗?
「不管它是狗?是貓?拜託,叫它走開。」而且得在他被壓死之前。
喵嗚!喵嗚!回答他的是兩聲小貓叫。
「不會吧?真的是貓?」他盡量伸長手臂觸碰到身上的龐然大物,世界上真有這麼巨大的貓!什麼品種?
「不對啦!在你身上的『貓兒』是聖伯納犬,我腳邊的『大、小犬』是名種波斯貓。」儘管世善的眼睛根本被泡泡刺痛得張不開,玫瑰依然很仔細地為他介紹「玫瑰小屋」裡其他成員。
什麼嘛!又是狗、又是貓的,狗還不是狗、貓也不是貓?誰聽得懂才有鬼!世善失去耐性。
「管它是什麼東西,只要叫它滾離我的身體!」他大聲咆哮著。
「哦,好!」世善生氣了,他的吼聲好可怕,玫瑰慌了手腳。「『貓兒』,站起來。」她下命令。
世善感覺原本平均壓在身體的力量,瞬間集中在小腹附近,他身上的動物聽話地站起來了。
「玫瑰!」上帝救命,他的肚子像被馬腿踢到。「嗚!我是要你把它弄離我的身上,你叫它站起來做什麼?」
「可是不叫『貓兒』站起來,它怎麼爬出浴缸?」看到世善痛苦,玫瑰也很難過,可能的話她願意替他受苦,但那是不可能的。
汪汪!「貓兒」贊同似的回應,順便又在世善身上跳了兩下。
「噢!Shit!」他咬牙切齒,倒吸口涼氣。「快點,我要死了……」什麼「貓兒」嘛!重得要死,他想它八成是頭大象。
「世善!」玫瑰眼眶含著淚,三步並做兩步跑到世善旁邊,伸手拉「貓兒」。「快下來,『貓兒,——」
汪汪!「貓兒」拿世善的肚子當踏板,跳出浴缸,跟著原本待在玫瑰腳邊的「大、小犬」跑出浴室。
「啊——」他慘嚎一聲!剎那間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掉進地獄。
「世善,你還好吧?」玫瑰關心問道。
他搖搖頭。「沒事。」兩個字硬擠出齒縫。
其實他疼得想把肚子切掉,那股痛像是腸子被整個扭在一起抽筋了。
世善臉色蒼白、五官扭曲,那表情根本不像沒事。
玫瑰擔憂地伸手探他額頭。「世善。」
這一聲溫柔的呼喚,讓他想起自己正一絲不掛躺在浴缸裡,而旁邊站著一個女孩。
他被她看光了!這個念頭一起,世善尷尬地想直接淹死在浴缸裡。
「玫瑰,我很好,你先出去吧!」少了「壓力」,現在他可以抹掉眼睛上的泡沫,重見光明了,但此刻他覺得還是閉上好,實在無顏見江東父老。
「可是你……」玫瑰真的很不放心。
「我真的沒事,拜託,你出去好不好?」他快跪下來求她了。
「好吧!那『夫人』呢?要不要我順便把它帶出去?」玫瑰問。
「什麼『夫人』?這浴室裡還有第三者?」天啊!到底有多少人或動物看到他的裸體?這下子一世英名盡毀了。
「你右手不正抓著『夫人』?」玫瑰很疑惑,難道世善不知道他手上抓著一條長蟲?
他右手抓的東西?一股不好的預感浮上,再難為情也得張開眼睛看清楚了。
世善用左手揉揉雙眼,把右手的東西拿到眼前,一條色彩斑斕、拇指粗細、近五十公分的蛇正癱在他手上,瞧它被熱水浸得暈陶陶的模樣,真是有趣!
咦?稍等!蛇?不是塑膠製玩具蛇,是一條活生生的蛇——
「救命!有蛇!」世善驀然意會過來,倉惶地大叫,拚命把手上的蛇往外丟。
「『夫人』!」玫瑰臉色大變,急忙追著被扔出浴室的蛇,但還不忘幫世善把浴室的門關上。
「終於都走了!」靜悄悄的,世善望著人去樓空的浴室,剛才的一切彷彿一場虛夢。
如果真是一場夢就好了!偏偏那場鬧劇真的發生過,他四肢發軟跌進浴缸,抱著頭埋進雙膝裡。「我到底搬進什麼地方了?」
本以為是天堂,親切的人們、舒適的環境、新鮮的空氣和人間美食。
可是這一切若再加上一隻名為「貓兒」的聖伯納犬、一條叫「夫人」的蛇和兩隻喚「大犬」、「小犬」的波斯貓,是不是變得比較像動物園?或者稱為杜鵑窩更合適。
玫瑰在走廊上看到被摔得七暈八素的「夫人」,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撿起來。
沙蔓在二樓就聽到樓下鬧哄哄的。「發生什麼事了?」她好奇地走下樓梯,在轉角遇到正想把「夫人」送回籠子裡的玫瑰。
玫瑰把「貓兒」做的事告訴了沙蔓。「沙蔓,你真該好好管教、管教『貓兒』了,它越來越不乖。」
沙蔓笑彎了腰。「天啊!『貓兒』它……呵呵呵!實在太好笑了。這樣說來,玫瑰你也看到世善的裸體,老實說,他的身材好不好?我常聽克林說他長得多漂亮、又多漂亮,他看起來會不會很娘娘腔?」
「他……」一想起世善雖不壯,卻非常結實、精瘦的身體,玫瑰不覺羞紅了一張俏臉。
「嗯?照這種反應看來,這個毛世善的身體很有看頭嘍。」沙蔓雙眼發亮,她也很想看一看。
「沙蔓——」玫瑰惱羞成怒。「問題不在這裡,『貓兒』做錯了事,它是你的寵物,你這個做主人的有義務替它去向世善道歉。」
「拜託!幹麼這麼認真?」沙蔓聳聳肩,為玫瑰突來的怒氣感到不解。
「沙蔓!」玫瑰一手插腰,一手指著沙蔓的鼻子罵道。「你到底了不瞭解?『貓兒』很可能讓世善受傷耶!」
「好嘛、好嘛!我去就是了,發這麼大脾氣做啥?」沙蔓心不甘,情不願跟在玫瑰身後來到一樓浴室門口。
「世善。」玫瑰舉手敲門。
原本還在發呆的世善乍聞敲門聲,嚇得差點三魂去掉七魄。
「不要進來!」他大喊。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世善,我和沙蔓是來為『貓兒』它們的行為道歉的,你還好吧?」玫瑰繼續拍門,沒看到世善安然無恙,她就是放不下心。
「我很好,拜託!你們快走。」要道歉也得等他洗完澡,她們不知道他現在沒穿衣服嗎?還是西方人已經開放到沒有絲毫男女之別?
世善歎口氣,為什麼男女角色完全顛倒了?他害羞得要命,而她們卻拚命敲門,好像迫不及待要和他坦誠相見。
「他很好,那我就用不著道歉了。」沙蔓對玫瑰攤開雙手,自顧自地走了。
「沙蔓,你怎麼……」玫瑰看看浴室的門,再望向沙蔓的背影,氣得猛跺腳。最後她丟下一句話。「對不起,世善,平常『貓兒』它們不會這樣的,今天不知怎地……抱歉,我會好好管教它們,你慢慢洗。」她追在沙蔓身後離去。
聽到腳步聲漸漸遠離後,世善才放心地鬆下一口氣。「謝天謝地,沙蔓沒堅持要闖進來當面道歉。」
「沙蔓,你的態度太過分了,他……」
世善豎起耳朵,直到玫瑰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他匆匆忙忙離開浴缸,站起來找衣服穿。
經過剛才一陣胡鬧,他的襯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掉進浴缸裡,全濕透了。
還好褲子沒濕,他急忙把它穿上,卻在這時聽見沙蔓高亢的叫聲:「……求求你,玫瑰,世善都說沒事了,你還想怎樣……」
她的聲音忽然又轉近過來!世善嚇得跳起來,卻被潮濕的地板滑倒,跌個四腳朝天。
「嗚!好痛。」顧不得褲子沒穿好,他趕快隨便披條浴巾,打開浴室的門衝回「籐之館。」
「砰!」一進房,世善立刻用力關起門,並把所有門窗落上鎖。
沙蔓臭著一張臉被玫瑰重新拉到浴室門前。
「拜託!玫瑰,世善是你什麼人?一點意外,也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沙蔓生氣了,玫瑰很明顯太偏心世善。
「我才沒有!」玫瑰嘴裡雖然喊得很大聲,心裡卻很心虛。「我只是……哪個做錯事,本來就應該道歉。」
「是嗎?」沙蔓懷疑地看著爭辯得面紅耳赤的玫瑰,她還以為她不會有脾氣,她們認識也快十年了,從沒看過她有任何情緒起伏。
「當然!」玫瑰挺直背脊,倔強地抿緊雙唇,以加強氣勢。可惜她飄浮的眼神卻透露了心虛的事實。
沙蔓再次深深地看了玫瑰一眼,轉身敲浴室的門。木門卻一碰即開,兩個女人走進去,浴室裡沒有人。
「世善呢?」玫瑰驚慌大叫。
沙蔓若有所思地直盯著玫瑰好一會兒,恍然大悟笑道:「原來如此!」
「你在說什麼?」玫瑰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壓根兒沒注意到沙蔓那別有深意的笑容。「世善不見了,他失蹤了,怎麼辦……哦,對了!報警!趕快報警!」說著,她就要跑去打電話。
沙蔓忙拉住她。「別緊張好不好?也許世善洗完澡回房了?」不過才不見幾分鐘就想報警,會有哪個警察肯接這件案子?除非瘋子!
「真的嗎?」玫瑰完全失去方寸了,她一顆心全放在世善身上。
想不到生性冷靜正直、認真熱心的玫瑰一沾到「情」字,也同常人一樣,看不清事實,只會驚慌失措、手忙腳亂。
「沙蔓,你別一直搖頭好不好?」玫瑰緊張地絞著十指。「你說世善會跑到哪兒去?他今天才到『玫瑰小屋』,對周圍環境都不熟,會不會迷路?還是他生氣『貓兒』打擾他洗操,所以搬走?有沒有可能被綁架?或者……」
「停——」沙蔓大喊一聲。
「玫瑰,冷靜一點。你仔細想想,今天把世善安排住進哪一間房了。」沙蔓提醒道。再任由玫瑰胡思亂想下去,恐怕待會兒她們得到亂葬崗找他的「屍體」了。
「『籐之館』!世善住在那裡。」
「那我們就去『籐之館』找找!」
沙蔓拉著玫瑰往「籐之館」走去。
途間,玫瑰不停在沙蔓耳邊叨念。「待會兒見到世善,你一定要向他道歉喔!我們不可以讓客人以為『玫瑰小屋』裡的人沒有禮貌。」
「我剛才不是道過歉了,真是的!計較那麼多幹麼?」煩死了!沙蔓不屑地撇撇嘴,玫瑰未免太大驚小怪。
「你那個不叫道歉,一點兒誠意都沒有!」憶起世善蒼白躺在浴缸的模樣,玫瑰胸口一陣緊揪,他受了這麼大傷害,非要沙蔓正式道歉不可。
「可是……」沙蔓還想說些什麼。
「沙蔓!」玫瑰雙手插腰怒瞪她。
「是,遵命!」戀愛中的人是沒有理智的,還是少惹為妙;尤其玫瑰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動情,更是蠻不講理到極點,沙蔓只好識相地投降。
來到「籐之館」,房門深鎖。玫瑰憂心沖沖地道:「怎麼辦?門關起來了,世善也許不在了。」
「不會的,我猜世善一定在裡面。」沙蔓舉手敲門。
「等一下!」裡面傳來世善倉惶的聲音。
他已經穿好襯衫、褲子了,可是找不到配這套衣服的皮帶和領巾。
奇怪,明明記得放在這只皮箱裡,到底塞到哪兒去了?他手忙腳亂地把裡面的衣物一件件往外丟,依然不見它們的蹤影。
「世善。」玫瑰再敲一下門。知道他在裡面,她迫不及待要確定他平安無事。
「快好了。」討厭,世善索性將箱子裡所有的東西全部倒出來,總算在皮箱角落看到他的皮帶和領巾。
仔細穿戴妥當;現在該輪到整理頭髮了。可是這次換成遍尋不到梳子。
外面的敲門聲催得更急!
「就好了,再等一下嘛!」搞什麼鬼?跑哪兒去了?只差沒把整座「籐之館」翻過來,還是找不到他的梳子,難道忘了帶?
「世善,快開門,你在裡面幹什麼?」他在孵蛋啊?都過了十五分鐘,還不出來,沙蔓等得氣歪了嘴。
「來了,來了!」沒辦法,世善只好用手掠掠頭髮,走過去開門。
忽然,他又想起自己沒穿襪子,可是來不及了,門已經打開。
世善迅速把身體藏進門板後面,把門拉開一條縫,僅探出一張臉問道:「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眼前是一名似曾相識,高眺豐滿,紅髮艷麗的性感女郎。世善認出她就是克林的女朋友——沙蔓。
沙蔓盯著世善的臉,愣了一分鐘。他果然如克林所說的一樣,長得十分漂亮兒,那五官細緻得恍如白玉精雕細琢一般,若非他的眼睛在眨動,她會以為那是一尊完美的藝術品。
更難得的是這份充滿纖秀之美中,不帶絲毫陰柔氣息,他與一般世俗認同的美男子有著明顯不同的氣質,他的眼神堅毅、不時散發出一股勃勃英氣。
對於第一次見到他的人大都會出現這種癡呆的表情,世善已經很習慣了,反正借人看看又不會少塊肉,他索性大方地任沙蔓看個夠。
直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咳幾聲,提醒沙蔓該說出她的來意了。
「對不起,玫瑰說『貓兒』嚇壞你了,我特地來道歉,你沒事吧?」沙蔓規規矩矩地鞠個躬。
在見過世善後,她衷心認為唯有這般世間偉男子才足於匹配玫瑰這等絕世佳人,他們的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為了好朋友的未來幸福,她心甘情願乖乖道歉。
「沒關係,我已經沒事,謝謝你,還有……嗯!玫瑰的關心。」世善把頭探出來一點,想看清楚玫瑰。但因為沙蔓太高;他又不想把門完全打開,衣著不整地面對新室友,所以站在後面的玫瑰,嬌小的身軀完全被陰影擋住,他只能約略看到她的形影,太可惜了。
「世善,」沙蔓覺得很奇怪,他幹麼一直藏在門板後面,不敢見人,不會真的被「貓兒」嚇傻了吧?「你放心,以後我會把『貓兒』關好,不會再讓它騷擾你了。」
「那就麻煩你了,謝謝!」世善尷尬一笑,但照樣遮遮掩掩地藏在門後,一雙眼睛瞟來蕩去,好像在躲些什麼?或找些什麼?
她看她們還是先離開吧!免得他不自在。
「那你忙吧,我們先走了。」沙蔓拉著玫瑰道別。
想到可以避掉難為情的見面,世善很高興揮手笑道:「再見。」
砰!一聲,他很快把門關上。
玫瑰很懊惱沒看到世善,可是沙蔓拉著她走得好快,她只好邊小跑步跟在她身後,邊朝「籐之館」方向大喊:「世善,準備好後,要記得出來吃飯喔!」
世善在房裡手腳慌亂、忙成一團。
玫瑰叫他吃飯,待會兒在餐廳裡就可以見到她,他很好奇擁有這般輕脆飛揚聲音的女孩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猜她一定像陽光一樣熱情、溫暖。從搬進來後,她一直很照顧他、關心他,想必她也善良又溫柔。
初見面她就能不卑不亢、義正辭嚴指出他的錯處,並且很有雅量地容忍他改過。這樣的人肯定非常正直……
老天!他越想越興奮。很快地擦乾頭髮、穿上襪子,並將皮鞋擦得光亮如新。
一切打點完畢後,他很滿意地站在穿衣鏡前看著自己,期待以最完美的一面呈現在玫瑰面前。
等世善滿懷希望來到餐廳,只剩下沙蔓一個人無精打采趴在餐桌上,無聊得快要睡著。
她一看到他,立刻跳起來大叫:「搞什麼鬼啊?我已經等了半個多小時那,你……」她愣住了,再也說不下去。
揉揉眼睛,是不是眼花了?他一身正式的燕尾服,皮鞋亮得可以當鏡子照、插在胸口的手巾摺成正三角形,完全伏貼在西服上……
「你要去參加宴會?」沙蔓張大嘴巴,好久才吐出幾個字。
「我來吃飯,玫瑰說也準備了我的份,不是嗎?」世善四下打量好久,隔壁的廚房裡沒有人,餐廳只有他和沙蔓。「玫瑰呢?」他問。
「到後山的茶園裡去了。」沙蔓還沒自震驚中清醒過來。
世善懊惱地用力跺腳,來晚了一步。
突然他聽到後門開合的聲音,三步並做兩步跑進廚房,正好看到木門關上。
他衝過去打開門,只來得及瞥見一條白色、精靈也似的身影消失在黑夜裡。
世善頹喪地關上門,走回餐廳,和玫瑰幾次的失之交臂,令他倍感挫折,想見她的心情燃燒得更為熾烈。
好後悔沒去配眼鏡,如果他的視力夠好的話,早在閣樓初次談話時,應該就能看見她了。
該死!悔之無益,他想,要不今晚在客廳裡等到玫瑰回來?或者明天早點起床,玫瑰應該會回來做早飯,他可以在廚房等她。
沙蔓剛恢復正常,又看到那件大禮服,簡直不敢相信。「世善,你確定只是要來吃頓飯?」
「有什麼不對嗎?」他看看自己,很整齊啊!
「是沒有不對,只是……不熱嗎?」如果他都穿這樣吃飯,沙蔓懷疑他要穿什麼睡覺?西裝?
「熱啊!」他不在意地說著,坦然自若地坐在沙蔓面前的位置上。
「那你為什麼要穿成這樣?」她比比他那一身,雖然經過一番修整使得他看起來更加俊逸不凡了,但在宿舍穿大禮服吃飯,她還是不敢苟同。
「在外面,衣著整齊是一種禮貌不對嗎?」他伸手盛了一碗湯,順便很有紳士風度也幫沙蔓盛一碗。
他這樣叫「衣著整齊」?那她呢?
沙蔓拉拉身上的小可愛加熱褲,她是不是邋遢、骯髒?
她現在懂了,為什麼方纔他死不肯將門完全打開?因為他「衣著不整」。
可是她敢打賭,他剛剛一定襯衫、長褲都有穿,這樣還不敢見人!那麼他的「整齊」標準未免太高了。
「怎麼沒看到愛菲亞?她不是也在家?不叫她吃飯嗎?」席間,世善的風度、禮貌,直堪稱完美無缺。
「她先去上班了。」沙蔓發誓,他是她見過最有紳士風度的男孩子。可是這餐飯卻是她吃得最難過的一頓。
世善只有在初開始聽到玫瑰消息的時候,露出了一點人味。其他時候,都像是一具訓練有素的機械人,一舉手、一投足,完全遵循禮儀規範。
他在演戲,沙蔓看得出來,他根本不想讓人瞭解真正的「毛世善」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他會這樣?她很好奇。
可是她也知道,若有一天,他要在某一個人面前完全地表達自己,那個人也絕不會是她。
她很快地吃完飯,靜靜地上樓,然後上班。
偌大的「攻瑰小屋」裡只剩下世善,獨自回到「籐之館」之後,又開始想玫瑰,對於一個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的女孩,有這樣的牽掛是異常的,但不知為什麼?他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