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衝進「籐之館」的人是玫瑰。
彷彿昨天的浴室鏡頭重演,她再次看見「貓兒」四肢並用,高高佔據在世善的胸膛上。
「『貓兒』!」玫瑰驚呼。
汪汪!「貓兒」立刻呼應她的叫喚,碩大的尾巴不停上下拍打,全部打在世善的肚子上。
「唉喲!」他吃痛哀嚎。「玫瑰,救我——」他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玫瑰迅速走到世善身旁,安慰他道:「你忍一忍,我馬上把『貓兒』牽走。」
「快點!」他抬頭,映入眼簾是一張媲美天使、似曾相識的俏臉孔。
這真是玫瑰嗎?他想起希臘神話中,形容美神阿芙羅黛堤自海中誕生的奇景;霎時大海自動分出一條路,美神自海中冉冉升起,當她沐浴在陽光下時,百花盛開、萬物歡騰,一起讚歎她的美麗。
看著玫瑰,世善心裡有著同樣的感動。
她絲緞般的金髮閃耀著更勝於黃金的光輝,湛藍眼眸好似清澈的天空,冰肌玉骨、雪膚花容,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寫滿溫柔與美麗。
她比他所能想像的要來得美麗萬倍。
世善喘息著,直到玫瑰伸手用力拉「貓兒」,那隻大狗死不肯離開他的身子,把全身近百斤的重量壓在他身上。他這才痛得倒吸口氣,清醒過來。
「算了,玫瑰,你拉不動它的。」看到她使盡全力,仍不能使「貓兒」移動分毫,他心裡委實不忍。
「世善……」玫瑰見他被壓得難受更覺心疼。「不如我去把沙蔓叫醒,這是她的狗,她應該有辦法。」
「別這樣!」世善忙阻止她,這副狼狽樣讓玫瑰一個人看見就夠慘了,他可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多丟臉。
「別管『貓兒』了,你先幫我把『夫人』帶走。」若不是被他最怕的長蟲纏住,憑「貓兒」哪壓得住他,早把它摔粘在牆壁上了。
「『夫人』?在哪裡?」玫瑰將世善從頭打量到腳,沒見到那條蛇。
「你掀開棉被。」
她照他的話做,「夫人」偎在他的腰邊,好夢正酣。
「怎麼會這樣?」玫瑰苦笑,捧起「夫人」放到門邊。
「我也想問,它們到底是從哪裡鑽進來?我明明把房門落上鎖了。」他咬牙切齒。
玫瑰走過去推房門下方,那裡還有一道小門,是寵物專用道。「這裡每一間房都有這種裝置,它們大概是從那裡進來的。」
世善深歎口氣,當下決定往後住在「玫瑰小屋」裡的每一晚,都要拿東西把那扇小門堵死,看它們再如何進來騷擾他?
哦,對了!還得記住洗澡時,也要把門徹底封死,他洗澡的時候不需要任何觀眾。
「世善,我已經把『夫人』搬走,你可以起來了嗎?」沒有蛇的阻礙,玫瑰想看他如何叫「貓兒」乖乖下來。
「還有『大、小犬』。」為什麼?他無語問蒼天。
這些動物誰不纏,偏愛纏他?一大早醒來,發現自己睡在動物園裡的感覺,糟到極點。
玫瑰又把棉被掀開,仔細看了一會兒。「沒有啊?」她找不著「大、小犬」。
「在我小腿邊。」他的聲音足以苦出汁。
這次玫瑰終於發現「大、小犬」了,兩隻小貓分別佔住他一隻腳,躺在他的小腿脛上睡得正舒服。
她趕快把它們抱走。「好了。」
沒有「夫人」的威脅,不用擔心傷害到弱小的「人、小犬」,現在世善可以專心對付死賴在他身上不走的「貓兒」了。
他吸足中氣,拉起「貓兒」的耳朵,用盡吃奶力氣大喊:「滾開!癩皮狗。」
「貓兒」被這聲如雷大吼嚇破膽,驚慌地猛然跳下床,衝出「籐之館」。
然後——
世善突然目瞪口呆看著眼前美若天仙的玫瑰,隨著視線落在消失在房門口的「貓兒」。
不可能!這不是真的!
但他確實看見「貓兒」穿過玫瑰跑出去——它的身體「穿」過她的身體!
好像、好像……她根本不存在,只是一團空氣,一縷沒有實體、徒具影像的「幽靈」!
為什麼會這樣?世善無法相信、不能接受,可是親眼所見的事實不容置疑。
天啊!前一刻他是多麼慶幸認識了這樣一位內、外皆美的佳人。活了二十四年,除了母親和大姊,他第一次發現世間原來還有不討人厭,不會盲目癡戀他面孔的可愛女孩。然而,她竟然不是人!
「幹什麼?一大早吵死人了。」房間內又擠進兩個人,是沙蔓和愛菲亞。
「世善?」他是怎麼了?臉色霎時蒼白,還打起了擺子,是生病了嗎?玫瑰好擔心,她往前走一步。「你不舒服?」
他往床鋪角落縮去,拒絕她的碰觸。發生了這種事,叫他如何能再擺出和平常一樣的態度面對她。
「發生什麼事?」愛菲亞首先察覺氣氛不對勁,她和沙蔓對看一眼,後者朝她搖搖頭。
兩人同時胸腔猛一縮緊,有不好的預感。
「世善!」玫瑰低低地喚了一聲。為什麼,他怕她?
飛揚輕脆的嗓音不再,代之而起的是暗啞顫抖的語調。
玫瑰的傷心與難過,世善不用看就聽得出來,他感同身受。
她的手往前伸想要撫摸他,他全身上下每一條神經立刻強烈接收到她源源不斷的真誠關愛之情。
世善偷偷抬起雙眼,迎上那原本令他萬般著迷,清澈如晴空的藍眸,此刻它們全籠罩在一片烏雲中,陰鬱傷痛得叫人心疼。
「世善。」玫瑰的聲音聽起來快哭了。
他無意傷害她的,可是他受不了「她不是人」這個事實!
她原本充滿關懷的雙手因著他的退縮而發抖,但仍執著地往前。
她的堅強,更襯出他的怯弱,他再也無法忍受,毫無預警,心中某一項感情爆發,他沒有思考驀然大喊:「走開!不要碰我,你這個怪物——」
「毛世善——」沙蔓和愛菲亞同時怒吼。
天啊!他說了什麼?
玫瑰顫抖的身體倏然一僵,她張大嘴巴,斗大的淚珠滑下臉龐。
「哦!不——玫瑰,這不是我的本意……」他抖著唇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來。
玫瑰的身影逐漸在模糊中,一點一滴地揉碎在空氣裡,化做一陣輕煙……消失無蹤!
「玫瑰?」他站起來,衝向她,試著捕捉一點痕跡,張開手卻什麼也沒有留下,她真的走了。
「毛世善,你看你做了什麼好事?」沙蔓紅了眼,早知道玫瑰對他的特別,她也以為他們很合適,可是他卻這樣傷害她。
世善萬分沮喪,頹然坐倒在地。
他怎麼會對玫瑰做出這種事?剛剛那句話不是真的,全是因為一時害怕,被畏懼蒙蔽了理智。
事實上,他……他是喜歡玫瑰的,欣賞她的真、她的美、她的善良、她所有的一切、一切……
可是他還有機會告訴她嗎?
傍晚七點,克林帶來一大束紫色鬱金香來找沙蔓,順便探視他的好朋友毛世善是否在「玫瑰小屋」裡住得習慣。
「嗨!甜心,讓我們來共度一個熱情、浪漫的夜晚……」他張開雙手,嘻笑著走進大廳,卻在眼光瞥到角落的世善後,嚇得愣在原地。「天啊!世善,世界末日到了嗎?」
記憶中的毛世善應該是衣冠楚楚,一絲不苟,而且極度討厭會破壞整潔、規律生活動物的人,可是現在……
他披頭散髮,無精打采,縮在牆角,身旁伴了一隻狗、兩隻貓和一條蛇,整個人像是個喪失未來的流浪漢。
世善這種失常的樣子,克林只看過一次。
就在他去台灣和毛世真合作追捕犯人,雙雙在槍戰中意外掛綵,世善到醫院看護他們時,他曾經出現這種失魂落魄的表情。從那一次之後,在他印象中的世善一直是十分堅強,是什麼原因能讓這樣一個倔強的人再度崩潰?內情一定不簡單。
尤其屋內其他人,沙蔓和愛菲亞,個個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世善,怎麼了?告訴我好不好?」克林走過去,溫言安慰他。
「這個混帳把玫瑰趕走了!」沙蔓衝過來破口大罵。她的一句話讓世善原本就低垂的頭,更加埋進雙膝裡。「枉費玫瑰待你這麼好,你忘恩負義……」
「沙蔓,冷靜點兒!」克林阻止女朋友說出更惡毒的話傷害世善。「你回去坐好,讓我和世善談一談。」
「你還要為這個王八蛋說話?他……」
「沙蔓。」克林瞪了她一眼,警察的威嚴不怒而生。
「算了!世善也不是故意的,少說一句吧!」愛菲亞走過來,把沙蔓拉回沙發上坐好。
克林擠開「貓兒」坐到世善身邊,輕拍他的背。
良久!他們兩人都沒有說話。
直過了好一會兒!「我不是故意的……」世善小聲地緩緩道出早上發生的事。
克林僵直著身子聽完,重重地歎口氣。難怪沙蔓要生氣,玫瑰對大家而言,不只是朋友,更是她和愛菲亞的救命恩人。
九年前,愛菲亞因為特殊的預知能力,在社會上造成大轟動,被法國情報局追緝;而沙蔓則是遭酗酒的繼父虐待,兩人不約而同逃進「玫瑰小屋」附近山上的森林裡,在最危急的時候,是玫瑰救了她們,並給了她們一個「家」。
剛開始,大家雖也害怕玫瑰的身份,可是她的溫柔與善良,化解了每個人心中的傷痕與不安。
近十年的相處下來,她們之間已經有著比血緣關係更加親密的感情。
而如今世善卻犯了她們最大的禁忌,玫瑰因此而消失了。他大概是不能再待在這裡了,克林甚至不敢保證,她們是否願意安然放他下山?
「世善,你怎麼這麼糊塗?」對於他,克林是又生氣又心疼。
世善抬頭,眼裡閃著水光,飽含了懊惱、無助、悲傷與……
唉!克林沮喪地搖頭,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世善何嘗好過,他比在場每一個人受到的折磨更深,叫人如何忍心再苛責他?
克林拍拍他的肩膀,給與他無聲的安慰。
世善心裡滿是悔恨。從愛菲亞嘴裡,他約略知道玫瑰的事。雖然她來自何方?何時來的?真實身份?這些都不可知。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玫瑰並沒有死。
根據愛菲亞對於生與死的闡釋,玫瑰屬另一種特例。她是因著命運與思念被空間中自然開啟的黑洞吸入,從原本生存的世界硬生生將肉體與意識剝離,身體流落何處不知,而意識則一直飄蕩在「玫瑰小屋」裡。
也許已經過了幾十年、或數百年,因為玫瑰本身的記憶並不完整,無法推算,而她本人也因著長時間的飄蕩,早忘了自身的來處。
除非當日情景重演,她的記憶恢復,或拉她過來的力量再度開啟,玫瑰可能只得永遠不停地飄蕩下去。
這種情形若是發生在一般人身上,怕不早因絕望而發狂,但玫瑰沒有。
她依然樂觀進取、正直善良,不管她付出的愛是否可以得到回報,她總是不吝惜地關心週遭每一個人。
她是值得人家敬愛的,早上他不曉得發了什麼失心瘋,居然那樣對待她。
如今,世善只希望玫瑰能夠回來,他們可以重新開始。
沙蔓看到克林不但不罵世善,反而還安慰他,感到十分生氣。
愛菲亞感受到她的怒氣,輕輕搖著頭。「這是天意,我們不能怪世善。」
沙蔓愣了一下,愛菲亞每次一提到「天意」,就會有事情發生,難道這一次災難是降臨在玫瑰身上。
「以後你就知道了。」對於沙蔓詢問的眼神,愛菲亞報以神秘一笑。「相信我,玫瑰會回來的。」
她話一說完!汪汪!喵嗚!「貓兒」和「大、小犬」突然沒有預警同時叫了起來。
世善猛地站了起來。
「怎麼了。」他的眼神好可怕,一點都不像原本冷靜、優雅的世善。克林被那裡面隱藏的瘋狂、激動情緒嚇了一大跳。
「玫瑰……」世善站起身,指了指廚房。
「她回來了!」愛菲亞微笑著接續他的話。
沙蔓立刻衝進廚房,跟在她身後的是克林、愛菲亞和「玫瑰小屋」裡的所有寵物,最後才是世善。
站在料理台前,那條嬌小窕窈的身影,不正是令所有人牽腸掛肚,百般思念的可人兒?
「玫瑰,真的是你?」沙蔓試探地喚一聲。
所有的人都屏氣凝神等她轉過身來,時間一下子過得好慢,彷彿一世紀那麼久,一張充滿熟悉感的臉孔出現在大家面前。
「玫瑰——」沙蔓首先反應過來,她跑向前,一把將這條嬌小的形影摟在懷裡。「你這個小壞蛋,害我們擔心死了,嗚嗚……」她又哭又笑。
「對不起,沙蔓,我太任性了。」玫瑰低聲喃喃。
「真是的,女人……就愛大驚小怪,女人……」克林咕噥著,沒察覺到自己那逐漸濕潤的眼眶。
「暴風雨終於過去了,只要用心,黎明指日可待!」愛菲亞滿意一笑,轉身上閣樓去了。
「貓兒」、「夫人」和「大、小犬」圍繞在沙蔓與玫瑰身旁,歡欣地叫著、跳著。
世善躲在廚房門後,他很想見她,卻鼓不起勇氣。
「記住,以後不准再跑掉,聽到沒有?」沙蔓嚴厲地說了一些話,繼續哭。
「好了,別哭,沙蔓,我沒有跑掉,我只是心情不好,出去走走。對不起,沒有事先知會你們,讓大家為我擔心了,我發誓,」玫瑰舉起右手對沙蔓眨眨眼,逗得她噗哧一笑。「我絕不會離開『玫瑰小屋』的。忘了嗎?我們說過要永遠在一起的。」
沙蔓擦乾眼淚,揉揉哭得紅腫的雙眼。「答應我,往後不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是你的親人,千萬別忘了大家。」
玫瑰點頭,哽咽得語不成聲。「怎會忘了你們,我們是一家人,最最親密的家人!」
「還有,」沙蔓指著躲在門後的世善,先惡狠狠地瞪他一眼,再轉向玫瑰露出詭異的笑容。「以後你要是心情不好,就把那個臭小子揍一頓消氣,用不著跑到外面散心了。」
克林啼笑皆非,猛搖頭走過來拉沙蔓,他知道她是標準的刀子嘴、豆腐心,提醒玫瑰注意世善是看他可憐,她也說了「以後」就代表她願意接受世善繼續在「玫瑰小屋」裡住下去,可是明明是一番好意,經過她的嘴巴,硬是變了樣。
「走啦!」克林俯下身在沙蔓耳邊小聲罵道。「你就是這張嘴巴不饒人,沒看到世善已經難過得快哭了嗎?你非得整死他不可?」
「哼!」沙蔓橫了男朋友一眼,低聲咕噥。「他這樣傷害玫瑰,我沒把他扁一頓,已經算對他很好,你還敢有意見?」
「我不敢!」克林討饒。兩個人步出廚房,不忘把所有動物帶走。「但你沒發覺那兩個人之間不尋常的火花嗎?這種事不是我們外人可以插手的。」
「我知道,不然哪有這麼簡單放過毛世善……」
克林和沙蔓的聲音漸行漸遠,終於廚房裡只剩玫瑰和世善兩個人面面相覷。
世善站在玫瑰面前,垂著頭、垮著肩,往昔的意氣風發、英姿勃勃全都消失無蹤。
他真的這麼難過?玫瑰不懂。「你……」她看得出他的頹喪,卻摸不清他善變、不夠純熟的心智。
「對不起。」世善低喃著蚊蚋也似的聲音。
再見玫瑰仿如隔世,他們相見只一天,但心底那抹熟悉感卻有如歷經幾百年,現在想起她的消失,他心臟一陣抽痛,好像這種事許久以前也曾發生過,不知不覺中,他浮起一股害怕的情緒。
「沒關係!」看他好可憐的樣子,玫瑰有點心疼,可是一想起他今早居然那麼無情的對待她,她不由怨氣難平。
「其實你沒有說錯,我非人、非鬼,本來就是怪物。」她賭氣地說。
「不是的,你不是怪物……我……那個你……」天啊!她跟他翻舊帳,他頓感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不管是什麼,總之不是『人』,無所謂,反正這是事實,我不會怪你。」不怪才有鬼!這麼多年來,他是唯一一個牽動她的心,令她掛念不已的人,趕在晚飯前回來,也是因為擔心他會餓著,而他只要隨便一句話,就否定掉她所有的付出,叫她越想越生氣。
「我知道你不是『人』……不對,你是『人』……也不對,你是『幽靈』,錯了錯了!是『生靈』才對,那……愛菲亞說……」完了!他的腦筋已經打結,完全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麼?
他這模樣還真是有點可愛,玫瑰得咬住下唇,才能勉強忍住幾乎溢出齒縫的笑聲。
「你到底要說什麼?沒頭沒腦的!」第一次整人,原來滋味這麼過癮,怪不得沙蔓老愛整得克林哭笑不得,可是她會不會太沒有愛心了。
以玫瑰的年齡來看,世善只是個大男孩,不論平時他表現得多逞強,他敏感、善良的天性依然不變。
這樣一想,她似乎有點瞭解他了;戴張面具偽裝自己、不喜歡和人們太過親近、任性彆扭、不夠坦誠……
原來他的缺點這麼多。她忍不住失笑,可是這一切的一切不正指向一件事,他,毛世善——缺乏安全感、無法信任人。
為什麼?難道是因為他的容貌太過出眾,長期以「臉」與人交往的情況下,就把「心」收起來了。
看著玫瑰一直盯著他,世善頭皮一陣發麻。「對不起,請你原諒我。」他很恭敬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算了!」瞧他嚇成那個樣子,她有再多的氣也捨不得發出來了。「我不怪你了。」
玫瑰擺擺手,轉身回到料理台前,開始專心準備晚飯。
「真的嗎,玫瑰?」世善小小聲說。
「我騙過你嗎?」
「沒有!」
「那不就得了。」玫瑰回過頭來,送給他一記甜美的笑容。「沒事你快出去吧!我要做飯了,待會兒做好,我會叫你們來吃飯。」
瞧著她重又發亮、神采奕奕的容顏,世善終於放下心來。
「玫瑰,我來幫你好不好?」她太輕易原諒他,他反而覺得很不好意思。
「啊?」玫瑰嚇了一大跳。看他活似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她可不認為這樣的一個人會諳廚藝。
「好不好?我很能幹的。」世善笑著跑過來,一副準備大顯身手的模樣。
「不用了,你應該去客廳陪克林聊天,他不是特地來找你的?」
「才不是呢!他是來會見情人的,我可不要去當電燈泡。」
會妨礙到沙蔓和克林談戀愛啊?說得也是!
可是把他留下來……玫瑰遲疑著,可是一對上他那雙充滿祈求的眼,她只好投降。
「好吧!」她答允。心裡不斷想著有沒有什麼簡單的事可以給他做?保證不會有危險的。
有了!「你幫我刷烤爐上的牛排,每隔三分鐘上一次佐料。」她遞給他一碗調味料和一支小刷子。
「沒問題。」世善愉快地接過,挽起袖子走到烤架旁。
玫瑰轉身繼續洗菜。
還不到一分鐘,她突然聽到他低呼叫痛的聲音。
「怎麼了?」她丟下手中的菜跑到他身旁,看到他把食指放在嘴巴裡吸吮。「給我看看。」那上面好大一個水泡。
「我不小心碰到烤爐邊。」他不好意思地說。「沒事的,只是個小小燙傷而已。」
玫瑰瞪了他一眼。整根手指都紅了,這個燙傷可不小。
把他拉到水龍頭下面,讓清涼的水沖洗他指上的傷口,直到看見他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玫瑰才停止,卻再也不敢讓他靠近烤爐。
他們晚餐要吃的是烤牛排,可不是烤手指。
她把調味料和刷子收回來。
「等一下,我還沒做完,那些牛排只上了一次醬不夠的。」莫非她嫌棄他笨手笨腳?不!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的,那是個意外,他會向她證明的。
瞧那一臉視死如歸的堅毅,他八成想偏了,誤會她的意思,真傷腦筋!
玫瑰想了一下:「這牛排烤五分熟最好吃,這樣子已經差不多了。」上帝保佑,希望說善意的謊言不會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