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峰,你老了,我們都老了,這二十三年來,我曾後悔過,但是自尊心害了我,我怕你已另組家庭了,我更怕以前的那種嫉護的痛苦隨時啃圖我的心,因此在學業完成俊,我就經同學介紹以華僑身份回台灣教書,決定切斷過去所有的關係,重新開始,哪裡知道會……」
「柔柔,你好傻,你看看,我們害得文治和明明從小就沒有完整的家庭,更因為我們,繼霞差一點獨身一輩子!」
「長峰!哦,長峰!」雙手環住丈夫的腰,江柔哭得他胸前一片濕。
「寶貝,不哭,不哭!兒女都長大了,我們應該慶幸才對,我們重新來過。」長蜂愛寵的輕撫她的背。
「爸、媽,我煮了面,你們來吃一些。」明明還不太自然的喊著爸爸。在女兒面前,夫妻倆很難為情的分了開來。
「柔柔,明明太像二十多年前的你了,我一看到她,幾乎就馬上認定她是你的女兒。」
「她脾氣像你,固執得很!連要出國進修都執意自己賺錢,只同意讓我幫她一點;不過,這孩子倒是挺聽話的。」說著,夫妻已來到廚房。
「明明,你辛苦了,家事做得這麼好。」長峰哽咽著,摸摸女兒的頭。
「爸爸,我很好。倒是媽媽,她為了我吃了不少苦。」
「來吃麵,明明,你上樓看姑姑和哥哥睡了沒有,若還沒睡,請他們下來—起吃。」江柔交代女兒。
「是。」明明連跑帶跳的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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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數日,感受父母那久別重逢的欣喜以及哥哥的呵護,明明從不自然到稍稍習慣,臉上洋溢著歡愉,踏著輕鬆的步伐來到樂團。今天要錄的節目包括週六的綜藝節目及新推出劇集的片頭、片尾曲配樂。
收工後,明明步出電視台:心裡一直祈盼著華翰來接,但是左顧右盼,就是沒有他的人影,—陣失落感襲上心頭。
「也許他太忙,不能來。」她只好自我安慰著。
忽地——
「給—千元買你現在在想什麼?」
地狂喜的回過頭。「討厭,就會捉弄人!」
「小鬼,第四天了,你記得嗎?」
「什麼第四天?」明明取出大背包內的面紙替他擦拭脖子上的汗水。
「四天沒見到你了。不要對我太好,否則我恐怕不會放你走。」
「難道你曾經有想放我走的念頭?」
「不知道。」他坦白的承認,然後又補上一句:「你太好、太理想了,我怕一時之間無法給你什麼承諾。」
「那?……」她一肚子疑問,又不知從何問起。
「我們吃晚飯去。」華翰提議。
「……」明明末置可否。只是內心裡—直不懂,他為什麼會說想放開自己?
兩人來到—家氣氛頗為寧靜的餐館,要了一個靠窗邊的位置,他們點—份生蠔、白蘭地、生菜沙拉、牛排和水果凍,華翰自己另外加一份面。在等上菜時,明明一直看著窗外燈光閃爍的大台北市,她有些迷惘,今早的好心情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明明,你不高興?」隔著桌面,他的大手掌覆住她放在桌緣的小手。
「沒有。」她勉強笑了笑。
「有心事嗎?」
「沒有。」她的心揪得緊。
兩人無言的吃完晚餐,也沒有心情喝酒。
「我想回家休息。」
「到我住的地方去。」他將車子往自己住處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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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兩人回到華翰的家,進門後,華翰將車鑰匙往桌上一擺,逕自到廚房取來兩杯酒,一杯遞給明明。
看著那琥珀色的液體,她心亂如麻。
「為什麼心情不好?」華翰壓抑著聲音問。
「沒必要向你報告。」
「為什麼心情不好?」華翰粗聲道。
「憑什麼向你報告!」明明也提高聲調。
「你!」華翰咬牙強忍住氣,欺身向她面前,緩下聲調。「為什麼心情不好?」
聽到他突然緩下的語調,明明心一酸,轉開頭,避開他的注意。
「明明,我們沒事吧?」華翰充滿不確定的聲音問道:「我被除名了嗎?」
「你才想放棄我,現在又擔心被除名!」
「什麼?原來你在氣我剛才說的事!」華翰恍然大悟。
「難道不是?」
拉起她的手,華翰認真的注視她。
「明明,你可能也聽過一些傳聞,知道我過去的名聲不太好。其實我只是個正常男人,曾自命風流過,但我絕不亂來,不與不明不白的女人來往,也不會和有婚姻關係的女人有任何牽扯。坦白講,我眼光很苛的,我怕惹麻煩。」
明明掙開他的手,走到窗前。
「華翰,我不是好玩的女孩,你坦白說,你曾經把我看成你那些眾花叢中的一個嗎?」她下定決心問出口。
「不是,你和她們不同,你懂嗎?絕對不同,因此我才下敢確定自己有沒有能力接受你。當然,我指的不是經濟能力,你應該瞭解。」他誠摯的說。
「徐華翰,難道從頭到尾都只是我—廂情願的想法?」明明的自尊心受到不小的傷害。
「不,明明,我要你,感情和身體都迫切的想要你,但又怕傷害你。」他忙分辯。
「況且在認識你之前,我從來未考慮到負責兩個字。」
「也就是說,最好江明明也和你徐大律師先玩一玩,然後再配合你的心態來決定要不要負責任?」明明對他失望極了。
「明明,你明知道我沒有那種心態,你知道的!但是你這樣說實在太傷我了!」
「那我該怎麼說才合乎大律師的標準且不必負法律責任?」
「明明!你太過分了!」華翰怒聲道。
「你就不過分?徐華翰,你自私,你是披著人皮的狼!你無恥!」
恨恨地抓起大背包,她衝向門口,而華翰跨幾個大步擋在她面前。
「不要走,把話說清楚再走!」他鐵青著臉。
「夠清楚了!」瞅著他,她也白著一張臉。
「你不要自以為清高,把別人看得一文不值。告訴你,我所有的朋友,每—個都北你乾淨!」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從嘴裡殺出。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但他仍不鬆口。而當明明聽到他那無情的指責時,全身一震,雙手緊握著拳,狠命的咬住下唇,抖個不停。看得華翰的心好痛好痛。過了幾乎有一世紀那麼久,她拾起頭面向他,用平靜得讓他驚慌的口吻說:「對不起,我要走了。」
打開大門,她落寞而去,留下後悔萬分的他,獨自啃囑著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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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柔固定每星期五回台北與丈夫、兒子團聚,週一上午才搭機回台南授課。全家人也要求明明搬回去,但明明因為住慣山上,推說過一陣子才回去。但允諾每天通電話,並且要常常回去看家人,才讓父母及哥哥安下心來。
從華翰家回來的第二天上午,她向公司請假三天,整裝回台南。做媽媽的,一看到女兒陰鬱的神情,十分擔心。江柔直覺認為女兒有心事,而且—定與徐華翰有關,但是她知道自己插不上手。這個年頭,做父母的實在為難,總有擔不完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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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長峰為慶祝全家人團圓,也希望把江柔介紹給在台灣的朋友,因此選了一個週五晚上,在國賓飯店包下一層餐廳,宴請商場朋友。當天下午四時過後,江柔母女已打扮妥當,五點不到,長峰父子親自回家接她們母女。
「柔柔,你們母女倆看起來倒像姊妹一般。」口中叫著太大,雙眼看向女兒,長峰以讚賞的口氣說著。
「今晚客人看到我們家的絕代雙嬌—定驚艷不已。」文治玩笑著說。
「文治,怎麼連你也開媽媽的玩笑!」江柔笑罵。
「哥哥最討厭了!」
「哈哈……」隨著文治,全家四口笑容滿面的坐專用電梯下專用地下停車場。
六點半,一家四口從飯店休息室走出門口迎接來賓。
七點整開席,是雞尾酒自助方式,但氣氛營造得很熱鬧。
明明不太習慣熱鬧,也不善商場應酬,只能跟在哥哥後面,客人中有一位安安保險公司的小開王公子,他對明明頗為慇勤,加上他人又幽默,數度惹得明明哈哈大笑,聽到她不做作的爽朗笑聲,很自然的,年輕—輩的都集中在他們兄妹旁聊著。突然間,這一小撮人中有數雙眼睛不約而同地望向門口,接著,大家受感染的也都望向門口,只見來人約八、九人。
「是徐家。」文治說著,丟下妹妹和朋友們,與父親同時走到門口迎接來客。江柔也過來帶著女兒跟在丈夫和兒子的後面。陳、徐兩家的大家長各自相互介紹自己的家人。
「陳董,恭喜你一家人團圓。」
徐傍青伸手很誠摯的緊握長峰的手。
「謝謝您,希望您不嫌棄,能多多指導。」
就在此時,明明對上那一雙調侃的雙眼,她數度閃開視線。
「柔柔、明明,來。」長峰—手牽著妻子,另—手牽著女兒,來到徐大大面前。「嫂夫人,請您今後多多照顧我的太太和女兒。」
徐家夫妻再一次帶著子女、媳婦與江柔母女握手。華翰故意只與江柔握手招呼,而忽略明明。此舉看在江柔眼裡,她內心很納悶,也證實自己前些時的猜測。
華翰取來—杯酒,站在—旁角落,他自忖,原來明明母女是陳長峰的妻女,這世界怎麼這麼小?不久前才聽地訴說她對家庭的憧憬,今天她的願望就已實現,似乎幸運之神滿眷顧她的。
「老弟,正點吧?陳長峰的女兒。」堂哥自強朝他使了個眼色。
華翰狠狠的瞪堂哥一眼。「你少胡來!」
「我又怎麼了?」自強莫名其妙走開了。
而華咻蛘q看到明明第一眼就喜歡上她了,因此,她往年輕人那一堆裡擠去,再一次向明明介紹自己。
明明也十分欣賞清純率直的華娟,明明心想,徐華翰那種人竟然有如此坦率的妹妹!
不久,侍者快速的退掉放置餐點的桌子及擺設,前頭舞台上不知何時已有—組樂隊奏起音樂,客人三三兩兩找伴跳起舞來。徐自強絲毫不考慮的來到明明身旁,請她跳舞。兩人舞技都相當高超,連跳兩曲之後,哥哥文治來到他們身旁,禮貌的拍拍自強的肩後又點點頭,兄妹就此在舞池中婆娑起舞。此時,徐太大正與江柔注視著場中一對對跳舞的年輕人。
「真傑出,陳太太,你那一對兒女好俊啊!」徐太太由衷的讚歎著。
「您太客氣了,孩子不懂事,今後還請您不吝指導。」
兄妹舞罷回到一旁,明明取來飲料躲到一旁,才喘口氣,華翰卻來到身前。
「清高的女孩,我們可以跳支舞嗎?」
不容她有所反應,他緊緊地抓緊她的腰,往場中帶。
「徐大律師,今天怎麼紆尊降貴來到我們這裡,不怕失掉你大律師的身份?」明明咬牙恨恨說著。
「因為我要看那高貴的天鵝到底要清高到幾時!」華翰故意嘻皮笑臉的。
「你無賴!」明明氣憤莫名,掙脫他,逕自回到媽媽身邊。
江柔以瞭然的眼神看向女兒。「明明,看你熱得一身是汗,到外面陽台吸吸新鮮空氣去。」
害怕面對母親那瞭然的眼光,明明開側門走出陽台。不久,有—位高大的人影也隨後閃出陽台。
明明在圍欄角落站了一陣子,梢稍平息激動的情緒,待整個人冷靜下來後,她似乎有個感覺,身邊好像有什麼聲音,急速轉身,只見—堵人牆杵在她左側不知已多久了,嚇得她搗住嘴巴,急退向牆,適時,—雙溫熱的大手掌及時穩住她的雙肩。
「明明,是我。」那熟悉又可恨的聲音一出,驚魂甫定的明明,慌亂的看向那對深邃的深眸。
「我……」明明說不出話來。
俯下頭,他吻住她的眼,像催眠似的輕點著她。
「明明,你折磨我折磨得好苦啊,明明。」說著復又重重地吻住她的唇。
此時,明明像著魔似的,全身的神經隨著他的唇在顫動著,他的舌更大膽的深入她嘴裡,充滿佔有和需索。
「明明,你到底對我施了什麼魔咒?讓我日夜的想著你、渴望著你……」他拾起頭,雙唇又覆向她那低胸禮服的胸線邊緣,左手緊抱住她的腰,右手伸入她的左峰,又捻又捏的,教明明顫抖不已。「明明,救救我,只有你……只有你能救我!」
聽到他那充滿需索的話語,突然她整個人醒了,她很生氣自己剛剛向他投懷送抱。用盡全身力氣,地推開他,華翰在毫無預警之下倒退數步,待回過神來,已不見她的蹤影,他若有所失且懊惱的回到會場。
會場一角,把前後狀況看在眼裡的徐自強傻了眼,他滿懷疑問的來到堂弟身邊。
「老弟,就是她對不對?你們早就認識了,對不對?」
「徐自強,閉上你的嘴!」
「嘖嘖!拿我當出氣筒!」自強悻悻然。
「我拜託你好不好?不要開口可不可以!」華翰懊惱極了。
自從看到陳家的女兒之後,徐家二媳婦曼儷就打定主意想湊合小叔華翰與明明,因此,整晚曼儷的—對眼睛—直在觀察著明明,她在研究著小叔與明明合不合適。當她發現華翰去邀舞時,她深怕華翰太不自重,更擔心他像過去一樣不太認真,隨即看到兩人跳舞時的表情,曼儷有一個感覺,似乎兩人早已很熟了,待看到兩人前後出迴廊,曼儷已肯定他們兩人絕不是今日才認識!不久後再看他們那種表情前後進門,曼儷暗自捏把冷汗,暗忖,怎麼會這樣?
十點多,客人玩得都盡興了,陳家在門口送客,明明閃在父母的身側後面站著,她也像母親一樣微笑著,但無論如何佯裝,總掩飾下了一臉的僵硬,她的表情根本瞞不了在場的有心人的眼光,像是母親、徐自強、曼儷。明明她心裡好恐慌,她的世界好像再已無生趣。此時有—雙溫暖柔和的手握著明明那冰冷的小手。
「明明小姐,謝謝你,希望馬上可以再與你相聚。」是徐家兄弟的太太,明明強裝微笑並點點頭。
「明明,有空來我家玩,我們再聯絡。」華娟熱情的抱抱她。「天啊!你怎麼這麼冰,冷嗎?」
聽到華奕s珠炮的叫聲,華翰轉身離開現場,沒有再與家人說半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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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下班前,明明去電告訴姑姑。自己星期日無法給寶寶上課。但將於下週二晚上親自到姑姑家給寶寶補課。此刻的心情,她深知自己難挨週末,第—次,她想利用酒來麻醉自己。
從西餐廳回到青祥的家,青祥已睡了;她走到另—個小房間,從提包裡取出預購的酒,到廚房取來玻璃杯,就這樣喝起來。生平第一次沒命的喝酒,喝到最後不知不覺的昏睡過去。
第二天過了中午才從頭痛欲裂的困境中醒來,她燠熱難當,坐起身,又不支倒在床上。此時,音祥端—杯冷飲在房門口探頭。
「醒了?嚇死我了!半夜又吐又哭的,你喝太多了,來杯冰紅茶吧。」
地下語地接過紅茶,「音祥,幾點了?」
「中午一點十分。」音祥看向腕表。
「對不起,讓你麻煩了。」明明感到非常內疚。
「朋友當假的嗎?妄n祥取來涼毛巾。
「對了,音祥,電話借我一下,我得打個電話給我媽媽。」
「免了,江老師來過電話了,我騙她說昨晚我們聊到天亮才睡,你還沒起床。」
「謝謝!」
「明明,你有心事?」音祥輕問她。
「我心裡難過。」明明喃喃的說。
「是他?」音祥聽過明明談華翰。
「音祥,我心裡好苦哇!」
「他對你,並不如你對他?」音祥追問。
搖了搖頭,她不願多說。
「是不是他有老婆了?或是——」音祥拉長聲音。
「都不是,音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我告訴你,不是。」明明痛苦的將臉埋入手掌心。
「沒有被欺負最好,其它—切事都可以慢慢恢復。」
「音祥,這幾天我住你這裡,好嗎?」明明無助的眼神看著好朋友。
「可以,我還巴不得有人同居呢!」
「我實在怕孤獨。」明明十分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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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音祥家寄住的那段時間裡,她照樣每天與母親通電話,母親學校已開學,明明從母親口中知道爸爸對於母親回台南的難捨,所幸,台北和台南間,飛機只要三十分鐘,還算方便了,對於父母的恩愛,明明感到十分欣慰,而每天地仍強裝一副平靜的臉龐出門上班。
這一天收工後,在長廊盡頭樓梯口看到華翰與金詠薇從前門彎入,雖然戴著墨鏡,明明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她迅速閃入對面電梯,由地下停車場走出去。走在路上,她忘了坐公車,只是心亂如麻的走著。也好,徐華翰,你夠徹底、也夠狠了!說什麼想念,說什麼折磨,原來仍敵不過女色!罷了,從此自己可以死了這條心。可是,自己為什麼這麼痛苦呢?
她怨歎自己:「明明啊明明!你上輩子負了人家什麼?為什麼現在會受此折磨呢?」淚流滿面的她,漫無目的的在大街小巷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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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同事一同步出地方法院大門,在停車場分手,華翰不願回去那孤寂的住處,他鬱悶的只想找人傾吐一番自己的心事。來到自強住處,他開門入內,自強尚未回來,他疲累的脫下外衣,把自己拋上床,但是他睡不著。
自從那晚從國賓飯店回來以後,他一直處在失眠與精神恍惚的狀態中,這輩子活到三十二歲,第一次他覺得做人很痛苦,被江明明否決一事對他打擊很大,情場常勝軍的他,首次被否定的痛苦,吞夸著他每一寸的心。昨天藉送詠薇到電視台之便,來到她工作的樓層,她已下班,那種從期待到失望的心情,讓他頓覺整個世界在他面前垮了……
半睡半醒的模糊間,彷彿聽到自強進門,但是他全身虛軟無力,他太累了,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醒來時已夜晚十—時半,自強在他自己房內看新聞的電視聲音,隱約可聞,他起身沖澡,然後換上自強的衣褲,走出臥房。
「餓不餓?」自強在廚房忙著。
「有什麼吃的?」華翰可有可無的問。
「來碗綠豆湯,要不要?」
「好,冰不冰?」華翰自己開冰箱取綠豆湯。
連暍三碗綠豆湯後,舒一口氣。「好過癮!」
「說老實話,江明明是不是就是那個她?」
「如果你是要問纏在我心中的魔鬼,那麼我告訴你,是她!」
「你那一次喝醉酒也是因為她?」
「是。」
「那這次又是怎麼了?」
「她拒絕我。」華翰喃喃道。
「哦?堂堂大台北市最有價值的男人被拒絕了?」自強誇張的怪叫。
瞪堂哥一眼,華翰逕自訴說:「因為我告訴她,自己曾想要放棄她,自己尚沒有把握能給她什麼責任。我是坦白地對她,我是怕傷害到她,你知道嗎,老哥?」
自強很嚴肅的看向華翰,他知道這—次華翰是來真的。
「我真的在乎她,我不希望拿以前和別的女人相處的態度對待她。誰知她卻憤怒的罵我自私,罵我只懂女色,不懂責任!」
「老弟,依我看,你陷進去了,只是你下意識裡不敢承認自己已臣服於她罷了。而她顯然也在乎你,只是她亦害怕你會把她當做你眾多女人中的一個般地交往,所以嘛,依我看,你們兩個都陷進感情的泥沼裡了。」
華翰看向自強,自強朝他點一下頭。
「嗯!就是這樣。」
華翰此時的心情豁然開朗,原來明明並沒有罵錯,她是該生氣,自己過去是怕被束縛,是怕從此就要負責任!
「我真混蛋!看我把她傷得多重!」
「解鈴還需繫鈴人。」
「過幾天我要去香港洽公,這個案子偏偏又卡在這個時候,讓我公、私都煩透了。」
「其實,大家都冶靜一下也好,你們應該是互相愛著彼此的,這個時候最好兩個人都靜下來思考分析一下自己的感情。依我之見,你也不必急於現在去找她。」
「看來只有這樣了。」華翰無奈的說。
「很高興你能為一個你心儀的女孩而改變自己。
「老哥,謝謝你了。我該走了,該回去整理一些要帶去香港的文件。」
「好,那就不再留你了。再見嘍,等你的好消息。」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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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中午,明明回到父兄住處,因為媽媽上午從台南回來。
中午,爸爸和哥哥都有應酬,只有媽媽和明明在家用餐,傭人慇勤的服侍她們母女。母女都欣慰於長峰的用心,她們對下人也相當和氣。餐畢,到爸媽的起居室休息,江柔趁母女聚會之便,把藏在心裡一個多星期的話問女兒。
「明明,你和華翰還好吧?」
「還好。」剎那間,明明一臉的陰霾,回答得也不由衷。
「這個年頭,能互相知心,且沒有因為任何利害關係而能在一起的異性朋友不多了。在爸爸和媽媽那時就不多,更何況是現在!因此,媽媽希望你把握難得的知心朋友。」
「……」明明無語。
「華翰在知道你是爸爸的女兒之前已對你用情很深,這一點媽媽絕對看得出來。」
「但是,他是台北市單身貴族裡的花蝴蝶!」
「正常的男人都—樣,何況像華翰那樣,學識、家世、外表、事業都那麼突出的男人,即使他不主動,女人也會主動找他。」媽媽勸慰她。
「但是,我還是覺得沒有安全感,總覺得隨時可能要提防他風流。甚至有可能他只是把我看成他那些眾女朋友中,稍稍重要一點的朋友而已。」明明嘟起嘴巴。
「我的看法和你不同。但是即使只是稍稍重要一點點,那也比別人強,是不是?其他的都要靠你自己去把握了。」
「誰比別人強?」長蜂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外。
「爸爸。」明明衝到門邊,抱住父親。
「女兒,應該是女兒比別人強。對不對,柔柔?」長峰寵愛的拍拍她臉頰。
「爸,你喝酒了。」不待父母進—步交談,明明逕自責怪父親。
「只喝一小杯。明明啊,你管起爸爸來了!」長峰溺愛的點了點她的鼻頭,而明明卻撒嬌的親了親父親的臉頰。
「明明,爸爸才回來,讓爸爸休息一下。」
「是!還不是媽媽要和爸爸親熱,藉口趕我走!每次都這樣!明明啊明明,你是討人厭的小鬼。」向父母扮個鬼臉,溜入自己的房間,留下滿臉歡喜的父母——
「柔柔,辛苦你了。」長峰拉著太大的手往臥室行去。
「還好,台南到台北飛機時間不長,你的司機李先生滿客氣的。」江柔感激丈夫的周到,伸手環住了他的腰。
「柔,要不要一起洗個澡?」
「不害臊!給孩子們知道了,多難為情!」
「他們看不到的!再說,孩子們都大了,才沒有心思管老爸老媽的事呢!」
「對了,文治怎麼沒有回來?」
「他告訴我他有事,好像約會去了。」
「誰家的女兒,你知道嗎?你這做爸爸的,好像無所謂兒子有沒有女朋友似的!」江柔抱怨丈夫。
「孩子有孩子們的天地,我們最好少管,不過聽繼霞說文治約會的對象是徐傍青先生的女兒,叫徐華娟。如果真是她,那孩子不錯,徐家孩子個個都很有教養,而且徐家夫婦家教好,家庭和樂。」
「怎麼那麼巧?」江柔喃喃自語。
「柔,什麼事情巧?」長蜂伸手撫摸她的前胸,她急速拍下他的手。「你知不知道我們女兒在尚未與你見面之前,就與徐家小兒子徐華翰要好的事?」
「有這種事?我怎麼部不知道?不過這是件好事,華翰那孩子不錯,果真與明明要好,我絕對贊成。」
「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女兒似乎還有一點不確定。」她接過丈夫的外衣。
「什麼事不確定?」
「女兒對於徐華翰在外面的名聲不太苟同。」
「單身男人在外難免啦,婚後就安定了。」
「你是說你也曾經如此?」江柔不放過丈夫,順便糗他。
「徐華翰和我不同,我可老實多了。」長峰輕撫她那依舊玲瓏有致的臀部。
「你的意思是不是說,華翰就像明明擔心的那個樣子?」
「柔,你安心啦,雖然徐華翰不能與我比,但是和時下年輕人比超來,他是很標準的了。」長峰的手又不規矩的在太太身上上下其手。
「但是,我聽說華翰的私生活有些複雜!」江柔煩心的說。
「現在的年輕人大都如此,不過我看他滿正直的,如果明明能與他有進一步感情,應該很理想。」
「問題是你女兒對他交友情形仍有意見,況且她曾想再繼續讀書,那這事恐怕沒得談了。」江柔半試探,—半也希望聽聽丈夫對華翰品德的意見。
長峰沉吟半晌後,看著妻子。「柔柔,華翰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希望他能成為我們的女婿,失掉了他,我不敢說今後女兒還能找到像他那麼理想的人選。」
「但是,他們之間最近似乎有些不愉快。」江柔把整件事都推給丈夫處理。
「沒關係,交給我,我找機會和女兒談一談,另外也找人探聽一下徐華翰,就算是為女兒的幸福做安全調查好了。」
「那就盡快去辦!」
「太太,今天是週末,你應該沒有忘吧?」抬手將她抱起,來到浴室,接著是陣陣的嘻鬧聲以及求饒聲不斷的飄出門外,家裡的傭人都會心的笑了。
夫妻本該如此,想當初主人從香港初來台灣時,幾乎沒有笑過,家裡氣氛一直不好,儘管主人父子很少發脾氣,但下人們總覺得很不自然,如今,家裡一天到晚歡笑不斷,這些都要歸功於夫人和明明小姐。
明明每次相聚都深深的被那一層流露在父、母間的至情所感動,眼看母親受父親那種無微不至的關愛,每感受到這些就想到華翰,尤其是現在,她瘋狂的想他,但是她就是拉不下臉來主動去找他。或者撥個電話試探一下。轉念至此,她回房撥了號碼。但是,令人失望的,卻只是答錄機的聲音,她愕了一下,不知該留些什麼話,只好放下話筒,信步走上頂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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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小姐,你回來啦?」園丁老劉向她招呼。
「老劉,你好,你培植的黑玫瑰真漂亮。」
「那是去苗圃買的花苗,談不上培植。」
「對了,老劉,我們這裡可不可以種蒲公英?」
「應該可以,先生當初請來的園藝設計師說過,除了灌木不行以外,其它本島有的植物應該都可以種。」
「那七里香可以嗎?」
「可以,文治少爺曾經種了一排。」
「真的呀!」
「是的,在靠泳池附近。」
「我也很喜歡假山上的蕨類。」
「那也是文治少爺買來種的,少爺一直很用心照顧它們。」
「老劉,多虧你的整理,否則這片屋頂花園怎可能這麼茂盛!」
「哪裡,小姐太誇獎了。」
這片屋頂花園共有三百平方公尺左右,設在十四樓的頂樓,占頂樓全部的三分之一,本大樓是長峰公司總部,地下一、二層是停車場,地上一樓起到十二樓全部是公司使用,十三、十四樓是陳家的住家。陳家人因為安全起見未另外覓屋居住,另方面也因台北市交通太擁擠,因此住在公司樓上也方便。
花園裡大部分種植四季花卉,而以杜鵑當各花圃的圍籬,頂篷以挑高約二丈的玻璃纖維圍成圓頂,一來防風,二來美觀,又可充分吸取陽光。頂樓的另外三分之二空間中有一個小型泳池。以及隔絕在另一邊的空調設備之水塔及其它電氣容量箱等等。
明明慢慢的散步到泳池邊,將雙腳泡入水裡,一股涼意沁入心肺,她起了個寒顫,沒心情再欣賞園景。
下樓回到房裡,心情仍不佳,也許真該去找他談談,但是要談些什麼呢?自己那天那麼無情的痛罵他,能再談什麼?
思量到此,明明真恨自己為什麼當初不與他只維持朋友關係,為什麼兩人之間會弄得這麼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