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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戀愛 6--10 作者:冰魅
    6

    午飯以後,劉東要的東西都給送來了。洺石找了一隻整理箱給他,劉東把自己的衣服東西都裝在裡邊。弟兄們還送來兩條煙,雖然洺石並沒說什麼,劉東自己就覺得有點心虛。悄悄的塞在箱子底下。哎~~到底是哥們知道心思,可是他們哪知道我受的什麼罪呢?劉東歎了口氣,今天是第二天,還有14天。

    兩個人沒什麼話,不是不想說一間屋子倆大活人誰也不說話實在很恐怖,可是真沒什麼可說的。洺石的芭蕾世界劉東壓根不懂,掃盲都沒個邊沒個譜。經典的芭蕾舞劇錄像帶洺石看的聚精會神,劉東只看見滿台的大腿。劉東一腦子的交通法規駕駛技術也用不上,想給洺石加強一下技術水平想想以後14天的安全還是決定不戳人家肺管子。那麼市井百態聊大天就像平日裡跟哥們侃大山,劉東摸摸鼻子。屋裡乾淨晶亮的地板上,白色的衣褲赤著的腳,洺石正靜靜的看書。那一身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雅,實在沒有理由去玷染。劉東又坐下了。還是算了吧!

    劉東搜腸刮肚的想找點話題來聊,天生就多話,捂著他的嘴不讓他說簡直就是活受罪!「我說,你看足球嗎?意甲德甲英超你喜歡看那邊?」這個話題應該可以了,那個男人不看球啊?中國球太臭,咱聊外國的。洺石抬頭看看他:「我喜歡斯諾克和賽馬。」劉東沒詞了,這些東西他不熟。勉強地聊了一會兒,劉東喪氣的發現,他和洺石之間隔著老厚的絕緣體,不通電。

    極度無聊的劉東就猛給自己灌水,大茶缸子茉莉花茶都回來了,劉東再也不想喝那古怪的咖啡了。灌水的後果就是,上廁所。在劉東上了下午第5次廁所以後,洺石終於忍不住小聲問:「你沒事吧?」劉東搖搖頭:「沒事啊,挺痛快的。怎麼了?」洺石尷尬的搖搖頭:「沒什麼,隨便問問。」轉過身喝他的咖啡。看見洺石喝咖啡劉東從心眼裡同情,難為他真喝得下去。咱老祖宗的茶葉多好啊!

    時間在尷尬的氣氛中爬得比蝸牛都慢,好不容易到了晚上,該睡覺了。劉東手插著腰站在沙發前邊,認真地考慮著晚上的睡眠問題。沙發是不行了,自己好歹也是一百四十多斤呢!跟鉛球似的沒事老掉下來人家樓下也有意見。得跟他商量一下,找點東西打地鋪得了。反正是夏天也不怕涼快。回頭看看浴室的門,還關著。洺石洗澡呢,這小資產階級就是事多洗個澡能泡半個多小時,這個油那個膏的麻煩不麻煩啊?自己進澡堂子就一條毛巾一塊香皂還是2塊錢一塊的大伙輪著用。不過昨天洗澡的時候偷著抹了一點在頭髮上,還是挺好聞的。摸了摸自己油光黑亮的頭髮,劉東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像《包氏父子》中的包國維。

    浴室的門開了,洺石擦著頭髮走出來。白皙的臉被蒸氣熏得微微泛紅,髮梢上的水珠還在一顆顆得掉下來。偶爾的鑽進敞著領口的浴袍裡,劉東就看著那顆水珠在洺石的胸膛上慢慢的滑下去。

    「咕「的咽口唾沫,劉東迅速的轉過眼睛,剛才有那麼一下心臟忽通的跳上去不下來了。安靜安靜安靜!這哪跟哪啊?劉東哼哼哈哈地說:「那個洺石啊,你是不是給我找點毯子阿什麼的我就在地上湊合了。你家的沙發忒小!不過你得注意出來的時候別嚇著。」

    洺石沒有看他,擦著頭髮往臥室裡走。「你過來跟我睡吧!」劉東的大腦有點短路。

    洺石坐在床邊上胡亂地擦著頭髮,心裡總是有點不太對勁的感覺。那裡不對也說不上來,洺石反覆的作自己的工作,讓人家睡地板是不對的,雖然他是很討厭。算了,說都說了。剛開始時不習慣,以後就好了。真的可以嗎?洺石歎口氣回頭看看床上並排放的兩個枕頭,頭皮有點發麻。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有點白癡。劉東站在門口,兩隻手抱在胸前看著燈影裡的洺石的背。跟他坐在一個沙發裡的時候都會覺得不自在,這真躺在一張床上,嘖嘖~~劉東抓抓頭髮。

    尷尬的客氣幾句,劉東躺下來,舒服的歎口氣。還是床好啊!胳膊腿的都有地方放,身子給不軟不應的托著,舒服!看看洺石還在收拾東西,劉東好心的說:「快點睡吧,天不早了。」洺石看看床上躺著的人,高壯的身子佔了半個床。一隻手撐著頭正看著自己,光膀子在燈光下閃著古銅的光。深吸口氣,悶悶得說:「你先睡吧,我還要看點東西。」實在無法說服自己躺到床上去,洺石拿起手中的雜誌走出臥室。劉東也不知道是放鬆還是失望,反正繃著的身體蹋下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客廳裡的燈關上了,輕輕的腳步聲和衣料沙沙的摩挲聲越走越近。劉東閉著眼睛裝睡覺,從眼皮縫隙裡看著洺石走到床邊,關上檯燈然後慢慢的躺下來。黑暗中,淡淡的檀香從溫暖的肉體上散發出來。床輕微的顫抖了幾下,忠實地反映著另一個身體的活動狀態。劉東屏住了呼吸,生怕驚動了他。

    很睏,可是竟然睡不著。劉東惱恨的咬自己的舌頭。在外邊睡得不舒服都能死豬似的,人家把你請到床上來了反而睡不著了!閉上眼睛都是洺石白色的薄薄的浴袍,腰間的帶子鬆鬆的繫著。萬一帶子開了那不就都露著了?切!用你瞎操心!劉東鄙夷的啐自己一口轉過身去。

    洺石哄著自己,睡吧睡吧!一切都會好的。再熬14天。

    洺石睡得很不踏實,胸口總是悶悶得。夢一個連著一個卻又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夢見了些什麼。好熱,身子也像被捆住了動彈不得,胸口上像勒著一道沉重的石鎖。終於洺石實在呼吸困難醒過來了,一睜開眼就發現,劉東的手臂狗熊似的抱著自己,腦袋都快貼到自己臉上了!「你給我起來!」

    檯燈亮了,睡眼朦朧的劉東給踹醒了,看著氣急敗壞的洺石努力的回想剛才那聲喊是怎麼回事?洺石怒氣沖沖的:「睡覺就老實點!胳膊到處亂伸,管不住自己的睡相就出去!」劉東睡得正香被踢醒了很不耐煩,這人簡直太難相處了,誰睡覺跟木頭似的不動彈啊!碰一下就碰一下怕什麼啊?

    伸手拽過旁邊的床單,抓成一長條擺在兩個人中間,非常認真的用手一比:「這就好比是萬里長城,你在長城南,我在長城北,咱們互不侵犯你看怎麼樣?」洺石用力得喘口氣,瞪著他不說話。其實也沒別的辦法,誰讓自己瞎好心來著!自己的床竟然要別人來分割地盤,想想實在冤,洺石賭氣地把那條床單往劉東那邊推了一塊。劉東也只好認頭。

    兩個人重新背對背躺下,中間隔著那條可笑的長城。洺石再也睡不著了,抱著自己的肩膀生悶氣。劉東也隱約得想起來,剛才夢裡好像是抱著誰來著。難道說~~~劉東把手指頭咬在嘴裡。看來以後睡覺還是要小心一點,好不容易能睡床上了。

    沒有心思之前,光著屁股也想不起來忌諱。可是一旦起了一點心思,竟然隔著遠遠的距離也能敏感的覺察出對方的體溫。背上像針尖似的紮著,麻酥酥的說不上難受還是別的什麼。劉東把手插進自己的腿中間夾緊了,閉緊了眼睛心裡念叨: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7

    早晨,確切地說是上午。劉東才迷迷糊糊得睜開眼睛。本來就是個愛睡覺的,給昨晚上一頓折騰,劉東的盹還沒醒利索呢!還真舒服!劉東滿足的打個哈欠順便長長的伸個懶腰。哈欠打了一半劉東就醒了,陽台上洺石靠在護欄上,看著樓下的綠地出神。側面精緻的面頰好像白瓷雕刻的,一動不動的靠著。劉東甚至可以看見那雙眸子下面睫毛投下來的陰影。忽然,洺石感覺到什麼,扭過頭來。劉東立刻火燒屁股似的爬起來,睡在人家床上還賴著不起這似乎有點不像話。床都已經收拾得齊齊整整的,那只被他用過的枕頭軟趴趴的看著他,似乎很不滿自己的命運。劉東趕緊把枕頭拍松放好。

    洗了臉刷了牙,好歹的吃了口東西。這一天也就再沒了什麼正事做。窮極無聊的生活是最累人的了,劉東感到從沒有過的疲憊啊!這表怎麼走得比爬得都慢啊!

    走到陽台上,順著洺石的視線往下看。樓下的空地上負責消毒的大爺來來回回的噴藥,連花花草草的都打蔫,更別說人了。劉東歎口氣:「這破非典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這要老鬧下去人就得給裝到雞蛋殼裡了。」洺石憂鬱的歎口氣:「廣播說今天確診病例又增加了。這個小區裡,聽說已經有兩個人住院觀察了。」兩個人靠在陽台上無奈的看著,唯一的話題又是這破非典。

    劉東站在樓道裡抽煙,一根接一根,總得過足癮才能進屋。這一上午出來進去的都3趟了,別人不煩自己也煩。其實也不是癮的多難受,實在是無聊啊!無聊的劉東就跟打掃衛生的大娘搭訕,大娘好心的說:「人家不讓在屋裡抽就少抽點,這東西沒好處。瞧瞧,讓媳婦給哄到樓道裡,何苦來呢?」劉東想解釋自己不是這的屋裡那個也不是……還是算了吧!

    煙抽完了,還是要進屋去。劉東走到洺石的門前,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上了。記得自己出來的時候是虛掩著的,怎麼這麼一會就給關上了?劉東眼前閃過那張板著的臉。鬱悶的吐口氣,劉東抬手敲門。背後的大娘很了似的偷笑,劉東更覺得背上長了毛一樣。偏偏門裡一點動靜都沒有,劉東的火就在肚子裡上上下下的滾。

    敲門聲越來越大,門到底開了。洺石很不高興得站在門邊,劉東看了看他沒說話,沉著臉低頭走進屋裡。洺石張著嘴說不出話來,這可真是,待客待出冤家。他自己關上門跑到外邊抽煙,還得讓自己給開門不說,因為上廁所晚了一點就給冷臉看。這到底是誰的家啊!

    誰也不說話,洺石沉著臉收拾房間。劉東想幫忙又插不上手,只好尷尬的坐在一邊。唉~~這是怎麼話說的!

    電話響了,洺石在煮咖啡,劉東順手就接起來。一個柔婉的女聲傳過來:「洺石……」聽聲音就知道是個溫婉嬌小的女孩子,不知道為什麼劉東直接就想到了穿著芭蕾舞鞋短紗裙的天鵝公主。洺石房間裡的錄像帶和雜誌上有他們倆的劇照,那女孩真是漂亮,又高貴。一個王子一個公主兩個人在舞台上轉來轉去的,早應該轉成一對了。電話那邊傳來疑惑的追問聲,劉東才覺悟,自己走神太厲害了。

    洺石聽見喊聲,趕緊走過來接電話。一聽聲音立刻微笑了,靠著桌子和電話那端輕聲細語的交談起來。從和他認識的那天起還沒看見他笑過呢!原本就挺秀氣得臉笑起來真好看。劉東找不出詞來形容那種美,只是覺得好看,好像一股柔和的光芒。劉東抓抓頭皮,無精打采的晃到廚房,不想在跟前呆著,因為耳朵老是不由自主地尖起來去聽人家說話。劉東很不願意承認自己這種沒品的行為。

    咖啡就放在大理石的檯面上,熱騰騰的香濃味道瀰漫著。劉東皺皺眉,上次自己喝的是這味嗎?鬼使神差的拿起來喝了一口,醇香的味道回味悠長,哪裡有那種怪味?摹的劉東明白了,洺石給自己的那個東西一定是他做了手腳的!他還不知道往裡放了什麼呢!自己傻乎乎的就信他,還替人家擔心。真是小陰溝裡翻船哪!沒想到看起來清雅秀氣的人也會幹這缺德事!劉東的火冒起來了。

    打完電話,走進廚房的洺石愣了一下。劉東拿著自己那杯咖啡正相面呢!洺石心一顫,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唇。看見他進來劉東歪著頭問:「我說你這墨西哥的咖啡豆是不是一杯一個味啊?」洺石忍不住地笑,然而這好看的笑容讓劉東更火了:「我說你欺負人也有點譜啊?你要是小氣心疼那點東西就明說,趕明兒個哥們給你弄一筐來!」

    洺石頓時紅了臉,還沒有被人這樣的搶白過。胸口裡一震一震得疼。可是又說不過,到底也是自己惡作劇再先。洺石強忍著委屈:「對不起。」「對不起就完啦?你也忒可以了!從我進你家開始你就沒給我一個好臉色,咱北京人講究的待客禮數你一個都沒有說出去我都嫌寒磣,哦對了你是上海人。那也不對,上海人也是很好客的別的不說就說~~~」劉東搖頭晃腦得理不讓人。洺石臉漲得通紅,因為激動氣憤渾身都燥熱起來,大聲喊著:「你想怎麼樣?是你硬闖進我家來的我沒有請你,而且我告訴你我討厭你!」

    「我沒讓你喜歡我,你要是喜歡我那不成同性戀了?」劉東一臉的洋洋得意抬手就把杯子裡的咖啡都喝了,一抹嘴:「以後就都整成這樣的吧,還不錯。」洺石看著他手裡的那只琺琅杯子,死死的咬著嘴唇。手都開始哆嗦。

    「你給我出去,出去!」

    「我剛進來,出去了你不是還得開門?」劉東很無辜的說。洺石的臉變色了,他從來也沒有進行過這樣的對白。無賴的嬉皮笑臉氣死人不償命,這種人怎麼會出現他的家裡還哄不出去!

    看著緊閉的房門,劉東嘬嘬牙花,平常跟那群壞小子們胡說慣了,逮找點機會就放炮。今兒大概是有點大腦短路。洺石剛才已經要哭了。

    晚上,洺石拿出一床毯子和一條床單:「對不起,我還是習慣一個人睡。你就將就點在地板上睡吧!」劉東認命地把東西接過來,努力討好的笑:「嘿嘿嘿~~我說,還生氣啊?我就這臭嘴你別往心裡去。那什麼要不……」

    門「砰」的關上,劉東吃了一鼻子灰。自己摸摸,算了明天再說吧!

    8

    好像是給什麼東西一下子拍在腦門上,劉東猛地醒了。地板雖然木質優良但是畢竟硬邦邦的不好受,何況昨天剛剛享受了床的柔軟。劉東皺著眉頭動動身子,難受啊!昨晚上胡想八想的折騰了大半夜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也是渾渾噩噩的不舒服。真邪了門了,從小睡覺就是雷打不動水澆不醒的主,為了這個上學的時候沒少挨老師的白眼。劉東會睡不著覺?那就跟說牛會跳盛裝舞步一樣基本等於造謠。可是偏偏的,就是睡不著了。

    劉東歎了口氣,其實在床上的時候也不好受,總有點什麼東西讓他如芒在背,身體裡的神經線總是處於亢奮狀態。可是離開了又覺得哪裡空空落落的,好像沒吃飽飯似的不舒服。算啦!劉東揮揮手,趕開了腦子裡的一團亂麻。還是先想想今兒個怎麼跟人家說話吧!這以後誰也不理誰的不得活活悶死?

    突然得跳起來,劉東看見了牆上的表,8點半。這個時候還躺在地上實在不像話了。怎麼洺石的門還是關著的?還沒起?不能把?劉東考慮了一下,還是躡手躡腳的伸手擰開了門把手。

    一室燦爛的陽光,落地窗子開著,晨風習習,薄薄的紗質窗簾輕輕飛動。調小了的音樂聲輕柔的帶了一點淡定的憂傷在洺石的身邊眷眷纏繞。寬鬆的白色襯衣沒有系紐扣,隨著身體的轉動露出胸膛,小腹。赤著的腳彷彿踩在空氣裡,沒有一點塵世的重量,有那麼一刻,劉東覺得自己看見的是森林中突然出現又會憑空消失的精靈。

    不知道過了多久,洺石停了下來,微微的側過頭看著門口呆呆的劉東,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濕漉漉的身子把白襯衫貼在身上。劉東看著他額頭上濕淋淋的髮絲,水珠兒就掛在梢頭上,透了晶瑩的陽光,盈盈欲墜。

    洺石洗完澡,擦著頭發出來。餐桌上已經擺上了早餐,自己的座位前,一隻盤子裡盛著煎的金黃的5只荷包蛋。劉東坐在桌子邊上看著他討好的笑。洺石帶點驚訝的坐下來,劉東把盤子朝他面前推了推:「你們跳舞的,消耗大。多吃點。」

    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洺石看著他不說話。看著洺石冷冷的眼神,劉東摸摸鼻子,乾笑著:「那什麼在你這白吃白住得不太落忍,我也不會做別的不過煎雞蛋我是一流的,我媽都沒我做得好真的!」

    洺石抿抿嘴唇,忍住了冒出來的一點微笑。低頭用叉子挑了一點雞蛋送到嘴裡,是真得不錯。鹹淡剛好,外邊焦脆內裡嫩香,好吃。

    「好吃吧?嘿嘿嘿,嘗嘗!稀飯八寶菜還有油條,其實平民老百姓的食品也不錯對吧?」劉東一臉得意地笑著喝他碗裡的稀飯。洺石抬起頭,好笑的說:「什麼叫平民百姓的食品啊?說得我好像把自己當貴族了似的!」劉東把嘴裡的稀飯咽進去,揮著手裡的筷子:「他可不就是嘛!你瞧瞧你平時那些吃的用的,全都是洋碼的。像你們這樣的淨跟著外國人學什麼洋式,覺得自己挺時尚挺上流的,其實花錢不少實用沒有。中國人還得靠中國飯養著,舒坦!」

    一席話說的洺石氣堵在心裡,看著盤子裡的雞蛋一點食慾都沒有了。劉東一點沒看見洺石的臉色,還以為自己說的有道理人家聽著呢,更起勁的白話。洺石低著頭,手裡的叉子在手指間轉著,真想一叉子扎到他嘴上。

    「要說養人還是咱老祖宗留下的茶葉,你那個咖啡還是少喝,裡邊的那叫什麼東西對身子不好。我說~~」劉東終於注意到了洺石斜送過來的嗖嗖的眼神。「我的生活習慣不勞你費心,你還是管住了自己的好!」扔下手裡的叉子,洺石氣鼓鼓的推開椅子走了。沒見過這種人,給三分顏色就開染坊,以後就不能給他好臉色!

    劉東張口結舌,我沒說什麼啊?這又是怎麼了?「嘿我說你這人怎麼跟個小丫頭似的,說著說著就翻臉。哄你比干一天體力活還累呢!」

    「你說什麼!」洺石徹底火了。

    事情就怕開了頭,這有了第一次以後的事就順理成章了。劉東本來是想誠懇道歉的,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兩個人的話茬就像一根樹上的兩根樹枝,說什麼也靠不到一塊去。洺石認準了這是個不講理的混人,劉東的嘴是越描越黑乾脆不描了,就更黑。索性就放開了吵,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洺石氣的語無倫次,活了20年沒跟人吵過嘴乾過架,這回算是掉進是非窩子了。「儂那能噶伐剛道理餓啦!……儂得我滾冊企」

    一連串的上海話聽的劉東摸不著頭腦:「你說什麼?別說鳥語,我知道你會說中國話!得,我只當你誇我了。鳥語多好聽啊,啾啾啾啾~~~」

    「起西!」洺石氣得快昏過去了。劉東摸摸腦袋:「起哪?你讓我上哪去?現在封著呢那也去不了。」

    「去死!」優雅的洺石終於不顧形象的大吼起來。

    洺石躺在床上,午飯都沒吃。肚子裡鼓鼓得都是氣。

    劉東抓抓腦袋,不能老這麼僵著啊!乾脆就高姿態,給他個台階下。背著手踱到裡屋,嬉皮笑臉的:「我說洺石啊,別生氣了啊!不吵不鬧不熱鬧,再怎麼說咱不是還得一塊過日子呢嗎?」

    洺石翻個白眼,笑都那麼欠扁!

    看洺石不理他,劉東轉到對面在他跟前蹲下來,嬉皮笑臉的:「還真生氣啊?別介啊,起來先吃點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不吃飯你哪來的勁跟我鬧啊?起來起來~~」伸手想把洺石從床上托起來,被洺石猛地推倒在地上。

    「誒?改武鬥了是不是?」

    洺石呼的坐起來:「想來就來啦!」劉東坐在地上噗嗤的笑了,點點洺石的手臂:「這個還是跳舞比較合適,開打怕是不結實。」

    劉東跳起來就跑,洺石白著臉去抓檯燈了。

    到了晚上,洺石氣得連睡前功都免了,洗了個澡直接摔上門。看著空空的地板,劉東歎口氣:得,這回連地鋪都沒得打了。

    9

    天兒是越來越熱,無聊讓時間越拉越長。人的心就在這白茫茫一片的空耗裡浮著,沒個地方停靠。

    洺石的情緒越來越焦躁,屋裡地方太小,他跑不起來跳不起來,芭蕾的基本訓練他都無法完成,而他的身體是荒廢不起的。他的天分比別人高,他的成績比別人好,那是他用刻苦一點一點地堆起來的。在團裡,他的訓練時間是別人的兩倍還要多,枯燥的練功房常常整天的陪著他。多少年了,天天如是。可是現在他練不了,15天,15天以後是什麼情形?他需要多長時間多大的訓練量才可以恢復原有的狀態!越焦躁就越覺得憋悶,胸口裡總有一種躁動的情緒壓不下來。該死的隔離!

    劉東也不好受,簡直可以說是百爪撓心。煙癮啊!每天一包的量,只要不在崗上是隨時隨地的離不了煙的,可是打從到了這兒,幾天了他連一包煙都沒抽完。不敢在屋裡抽,怕人家白眼;也不敢到樓道裡抽去,別說讓大傢伙看見笑話,就是關死了門叫不開那個勁也受不了。在屋裡呆著沒事幹又沒人說話解悶,這日子過得真不帶勁!

    劉東煩躁的在客廳裡來回的溜躂,大茶缸子在手裡端著,連平時離不了的茶水也不大願意喝了。「這什麼鬼天氣!6月的天就像三伏,還不讓開空調都想把人憋死啊!奶奶的倒霉勁~~」劉東罵罵咧咧的給自己順氣,非典越來越嚴重,公共場合嚴禁開空調,現在好,連家裡也告訴盡量不開了。突然,「啪!」的一聲,洺石手裡的舞蹈雜誌重重的摔在地上。秀氣的雙眉高高挑起,斜眼瞪著他。

    劉東停下來,看著他:「怎麼啦?我說的不對啊?這大早上起來的你又哪點不順心啊?」「你能不能不說話?」洺石咬著牙。「得,我找根線把嘴縫上成嗎?可是你說咱這屋子裡連這點動靜都沒有那不真成了鳥籠子了?」劉東也想開了,不就是吵嗎?反正也是閒著,吵吵架拌拌嘴還解悶呢!

    「我受不了你!我需要安靜,安靜你懂嗎?」洺石又氣又委屈。劉東張張嘴:「這還不夠安靜的?整天的連個音兒都沒有不把人憋死啦?」

    「我高興,這是我的家!」

    「那我不是也在呢嘛!」

    「關特,我伐跟儂剛,伐想聽儂剛廢話!」洺石煩躁的推開劉東,卻又不知道能躲到哪去?一個屋簷底下的人卻是那樣的討厭,太可怕了!

    「你又來了!怎麼就不會好好地說句話?要不就發脾氣,要不就摔臉子,一嘴鳥語反正我也聽不明白你愛罵什麼罵什麼,大不了我在底下加一句:同上!」劉東偏著腦袋衝著洺石的背影嚷。洺石氣急敗壞的轉過身:「冊企!好~~儂伐冊企,我冊企!各得釀撥儂!好伐!儂開心了伐?」

    劉東一臉茫然的看著洺石憤怒的衝出門,才明白他剛才說的大概是要離家出走。搖了搖頭,這孩子真是~~

    劉東也不著急,慢條斯理的在沙發上坐下來,接著喝他的茶。心裡頭數著時間。果然,不到幾分鐘,就聽見充滿怨怒的腳步聲上樓。用腳踢門的聲音顯示著洺石已經在爆走了,劉東趕緊站起來「哎~~我們家小流氓回來了!」。伸手開門,門剛開,人沒進來一隻拖鞋先進來了。洺石一腳踢空,腳上的拖鞋劃了一道很漂亮的拋物線落在對面的花盆裡。劉東看著那只拖鞋落下來,再回頭看看門口站著氣得臉色發白的洺石,歎口氣,轉身顛顛得走過去拾起拖鞋,彎腰給放在地上,笑瞇瞇的:「給,穿上吧!你說你,隔離期間你瞎跑什麼?讓人給哄回來了吧?」

    洺石渾身發抖,呼吸明顯的快了很多。臉上的汗珠冒出來。劉東覺出不對勁趕緊抓住他的手臂:「洺石,別生氣。洺石!」洺石靠在門上,使勁得喘著氣,臉和手都開始發麻。劉東害怕了,湊過來兩隻手捧著洺石的臉揉搓:「洺石,放鬆!是我不對你別~~」

    狠狠地推開他,洺石衝進了浴室。

    冷水不停的澆在臉上,洺石還是感覺得到熱辣辣的東西從眼睛裡流淌出來。扶著洗手池的邊,洺石慢慢得蹲下來,哭出了聲。我怎麼變成了這樣?這是我嗎?暴躁,鬱怒,罵人,胡鬧,像個沒教養的粗人一樣整天大喊大叫的,為什麼呀!糊里糊塗的跑出去,被人家攔住的時候才明白自己有多麼愚蠢!想像這些日子,秀雅安靜的洺石到哪裡去了?現在的這個人不是我!

    浴室的門開了,劉東站在門邊。洺石沒有看他,只是把臉埋進了臂彎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洺石站起來。擦乾淨臉,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眼睛紅紅鼻子紅紅,好醜。洺石低著頭,把頭髮解開遮擋著自己的臉,那個傢伙一定還在客廳等著看自己的笑話呢!洺石恨恨得又無可奈何的走出了浴室。

    奇怪的是客廳裡沒有人。難道這傢伙在自己臥室?洺石皺著眉頭回到臥室,沒人。管他呢!他人間蒸發了才好!洺石坐下來,在臉上抹了一點東西。隨手把頭髮束起來,靠在床頭上。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靜得人心慌。難道那個傢伙真的消失了?洺石的心就像給一隻小兔子蹬著,撲通撲通的不安穩。輕輕的走出來,看了一圈,沒人!房間就這麼大,客廳臥室廚房陽台,沒別的地方了。洺石甚至小心的拉開窗簾看了看,也沒藏在裡邊。難道說他~~跳樓啦?雖然打死也不信,洺石還是鬼使神差的朝樓下看了看。

    只能有一個解釋,他出去了。明明走不出去,他還要做這個樣子,哼!活該!洺石賭氣地在屋裡東擦一下西抹一把得收拾起來,收拾完了自己煮了一杯咖啡,悠閒的打開電視機。平時想看個電視都要和他擠在一個沙發裡聽他沒完沒了地說話。哼,最好在樓道裡蹲下去直到隔離解除!洺石解氣的想像著劉東在樓道裡得倒霉樣子。

    一個上午洺石在沙發上打了好幾個盹。突然樓下傳來聲音,午飯送過來了。樓裡的居民們大多都自己做飯,需要的只是一些原料。尤其是現在非常時期,誰也不願意吃別人過手的東西。洺石他們倆卻只能頓頓吃外賣,誰讓他們誰也不會做呢!

    洺石悄悄的打開門,樓道裡傳來聲音。他真的坐在樓梯上呢!飯送上來的只有一份,看來他是在樓梯上吃了。洺石一邊吃一邊在心裡罵,笨蛋,活該!你坐著吧!我就不給你開門,我看你什麼時候自己跑回來求我!

    10

    然而劉東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的死皮賴臉的跑回來說好話,看來是真的不想再回來了。洺石悄悄地探了好幾次頭,劉東就坐在兩層樓中間的那段樓梯上,寬厚的背影勾著,有時候會在旁邊的牆上靠一會。時間顯得格外漫長,洺石做什麼事都沒有心思。真是奇怪,連續幾天的爭吵煩都煩死了,現在好不容易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心卻靜不下來。總是有一根細細的線牽著,隔不了多久就朝門外抻一抻。洺石實在不願意承認,其實是有點歉疚的。也許自己真得有點過分。

    晚飯了,還是沒有動靜。洺石忍不住悄悄的把門打開一道縫,自己回到臥室關上門。也許他回來過只是不好意思叫門。等了一會兒,洺石有些生氣。搞什麼?難不成還等我低三下四的請他回來?哼!

    打開音樂練功,洺石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腳尖上。小小的腳尖承受著全身的重量還要穩定快速的旋轉,不集中全部的注意力是做不到的。結果是真地做不到。腳尖的位置稍微的移動了,本來不大的空間讓另一條腿的腳尖撞到了牆角。轉的時候腳尖移位,這樣的失誤簡直無法原諒。而且,很疼!洺石蹲下來抱著腳,疼得使勁吸氣。單腳跳著坐到了床上,洺石撫摸著腳尖,還好沒什麼事,不然的話就找那個混蛋算賬!都是他惹出來的!

    氣咻咻的看了看表,快9點了。不想上來就呆著樓道裡!我一個人更清靜!洺石翻了個白眼,使勁地把衣服脫下來關掉音樂去洗澡。賭氣的躺在床上,根本睡不著。洺石閉著眼睛躺著,心裡七上八下的。要不,下去看看他?哼,以後他還不更欺負人啊!可是就讓他在樓道裡過夜是不是有點殘忍啊?想到這裡洺石心裡揪揪得不好受。已經一天了,那水泥的台階很不舒服的。看著表,洺石跟自己商量。要是他12點之前還不上來,就勉為其難得下去叫他一聲。要不,11點。

    劉東坐的屁股發麻,白天的時候還可以上上下下的活動活動,現在半夜了,困了也累了。可是沒有一個合適的地方合適的姿勢讓他能睡著。實在太難受了,想抽煙卻發現根本沒帶下來。劉東沮喪的扶著頭,靠在牆壁上。這是怎麼話說得,居然落到這步天地。但是那屋裡是實在回不去了,把人逼到哭還要死皮賴臉的在人家家裡,也忒沒品了。想起洺石淚流滿面地在浴室裡,那個站在陽光下花一樣耀眼的人哭得淚人一樣。劉東雙手捂臉,沉重的歎口氣。是真的合不來啊,算了!別再惹人煩。

    忽然,細微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劉東沒動。屏住了呼吸。從上面慢慢得走下來,停在跟前。劉東的心臟通通的跳,從手掌的縫隙裡偷看,跟前的那雙拖鞋和拖鞋裡赤裸著的纖細的腳。那腳抬起來踢了踢他,劉東抬起頭,洺石穿著一身短袖的睡衣站在跟前。臉還是沉著的,不過眼神裡忽閃忽閃的少了怨怒,多了點憐恤。劉東仰著頭看著他,咕的嚥了一口唾沫。趕緊的摀住嘴,心裡罵著自己沒出息又捉摸洺石是不是聽見了。

    洺石垂下眼簾,轉身輕輕的上樓。劉東心裡忽悠忽悠的,尷尬的咳了一聲,站起來跟著走。這吵吵鬧鬧的時候還好,自己出氣也順溜話也多。可是他不說話不生氣,黑溜溜的眼睛瞟過來的時候,心裡就怪不好受的。氣也不出了舌頭也短了,乖乖的跟在人家後邊。這樓梯上忍了一天算怎麼回事啊?現在回去了連句話都沒有,窩囊到家了。劉東歎口氣,窩囊就窩囊吧!

    洺石低著頭走到門口伸手拉門,門紋絲沒動。洺石一愣,出來的時候明明是開著的!慌忙用手使勁拉,門關得死死的,根本拉不開。窗子間對流的空氣把門關死了。「啊!」洺石又急又氣的跺腳,兩隻手狠力的拽門把手。劉東跟過來:「怎麼啦?你沒帶鑰匙?」洺石的睡衣上根本也沒有口袋。劉東仔細的察看了門,嚴絲合縫的關著,不用希望它自己能開了。沮喪的歎口氣:「得,咱倆都進不去了。」洺石氣急敗壞的捶門,劉東趕緊攔著:「別,別介!深更半夜地把大傢伙吵醒了咱算怎麼檔子事啊?這都~~~11點了。」看看手錶,劉東把洺石的手從門上拉下來。那大鐵門是他能擂得動的嗎?

    洺石咬著嘴唇:「現在怎麼辦?」聲音沮喪的一點力氣都沒有。洺石終於知道倒霉倆字怎麼寫了!劉東看著他:「沒辦法,只能等天亮了。門口連值班的人都沒有。」

    鄰居們已經睡了,就是不睡這個時候誰能收留倆大小伙子在自己家睡覺啊?再說了,劉東一個人在樓道裡坐一天夠瞧的了,現在再加上洺石,說不清道不明的怎麼解釋啊?

    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坐下來等。洺石無奈的歎口氣,認命的在台階上坐下來。還沒等他坐下,腰上被一雙手扶住了。劉東把自己腳上的塑料拖鞋脫下來反著扣在台階上,又把上身的衣服脫下來,折成幾折鋪在上面。小屁股上沒有二兩肉,這水泥台階不得硌死他。到現在自己的屁股還疼著呢!

    洺石愣了一下,猶豫著在衣服疊成的墊子上坐下來,臉上有點熱。不敢看他,只能低了頭抱著自己的膝蓋。劉東在他身邊坐下,也目不斜視。兩個人離著盡可能遠的距離,誰也不說話,可是好像這天越來越熱了。洺石用手掠掠散落下來的頭髮,把它們抿在耳朵後面。覺得臉頰上有些發燙,微微轉頭,劉東嚇了一跳似的回過頭去哄蚊子,嘟囔著:「這藥水都能把人熏死,蚊子愣沒事!」洺石想笑,又不想讓他看見,轉過頭把臉埋在自己臂彎裡。

    「呃~~那個~~~對~~~對不起啊!」劉東的舌頭確實短了。想給自己一巴掌,瞧你這份出息!洺石黑眼睛忽閃忽閃的,也不說話也不看他,靜靜的坐著。

    夜越來越深,劉東靠在牆上,洺石抱著自己的膝蓋忍不住的打盹。忽然頭撞在旁邊的欄杆上,洺石疼得哼了一聲。重新穩定了身體。洺石迷迷糊糊的接著睡。劉東靠過來,伸過手來,輕輕的攬住他的肩。朦朧中有了比較舒服的姿勢,洺石睡得很沉。

    劉東坐直了身體,盡量不動。一隻手護著躺在腿上的洺石,另一隻手上拿著自己的背心,不停的在洺石周圍扇著,轟走那些想偷香的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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