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劉東忽然又有點難過。這到底算什麼呢?洺石還是惦記著自己的,眼神還是那樣的溫柔。可是,真的能回到那段蜜罐似的日子裡嗎?他能和我在一塊嗎?可我們在一塊又算怎麼回事呢?同性戀……劉東深深地歎了口氣。這樣的帽子扣在洺石頭上,他會受不了的。不要說他,就是自己以前也沒有徹底想過這個問題。
那個女孩兒可真漂亮,他們在一起。始終都不敢問也沒臉問,自己都嫌寒磣。可是心裡總是堵著,是塊病啊!不能細想,細想就想撞牆,呼的念頭又轉個個,洺石來看我了,他想我了。臉微微的紅,眼神閃躲,明天他還要來。
唉聲歎氣,劉東的心在酸裡甜裡冷裡熱裡的來回泡著,半宿不到,已經七八成熟了。
轉天的上午,洺石接了劉東去醫院,複查換藥。傷口並不小,縫合的痕跡嚇的洺石手心冒汗。看著醫生拿著長長尖尖的鑷子夾著沾滿藥水的棉花球在深紫色的傷口上來回蹭,洺石覺得那是蹭在自己身上了,疼!疼得不敢看又不能不看,疼得抓著劉東的手一個勁得冒汗也不知道到底誰是傷者誰在受罪。劉東也疼,那是肉啊!可是看見洺石難受的模樣,覺得這疼也值了。
洺石把他放在椅子上,自己在紛亂的大廳裡來回的打轉。平時也少來這種地方,就是來也是好幾個朋友陪著護著,從沒有自己在這個充滿藥味的地方舉著藥單子折騰過。劃價取藥排隊~~洺石暈頭轉向。
看著在醫院裡跑來跑去的洺石,劉東忽然的被一股情緒罩住。洺石是出色的,在人群中太容易被矚目。來來去去的人都會不自覺地轉過頭看他一眼。諸多的目光裡不乏慕色的少女,她們的欣賞表達得理直氣壯。因為她們愛慕的權力是上天給的,沒有任何的力量可以剝奪的。
正在排隊的洺石大概是有電話來,一邊排隊一邊拿出電話聽,細語溫言的笑,明艷的如同陽光下的花。劉東低下頭不看,胸口裡的酸楚痛苦比起傷口要疼得多了,還沒藥可治。
洺石扶著劉東坐到車裡,替他繫上安全帶。劉東一個勁的要求換過來由他開車,洺石根本不理他。路上,劉東沒說話。洺石發覺了,不時地看看他的臉色:「怎麼了?很疼嗎?」劉東勉強的笑笑,心事重重的。洺石很想到超市去買些東西,但是他拿不定主意是把劉東送回去再買還是帶著他去買,劉東需要補養。還有個問題讓洺石為難,想了半天,洺石低聲地問:「你要不,搬回我家住幾天吧!」說完了,心裡突突的跳。洺石努力的想該怎麼跟劉東解釋這樣做的目的只是因為希望劉東能夠有個好的環境休養。沒別的意思。可是那個壞蛋他會信嗎?他肯定的嬉皮笑臉還不知道說出什麼難為情的話呢!要是太過分的話那頓打就先記著好了,誰讓他有傷呢,讓著他。洺石的嘴角微微翹起。
「不用了。」拒絕的一點都不拖泥帶水。讓正在苦思理由的洺石怔住了。本來洺石一直猶豫,讓他回去兩個人又恢復以前,怎麼相處?以什麼名義?傳出去如何解釋?重要的是心理根本還沒有解開那個扣,不知道該如何得面對。但是劉東平靜得沒有一點波瀾的拒絕讓洺石摹的一驚,立刻,心裡像是被潑了一桶老醋,酸得發疼。那麼乾脆的回絕,一點都沒有留戀。混蛋!我是該你的還是欠你的!
洺石的眼圈發紅,緊抿著嘴不說話。握著方向盤的手有點哆嗦。
「被人看見不好說,人多嘴雜的對你不好。」劉東低著腦袋,他說的是實話。
「你那些海報那些書就不怕人說閒話!」洺石帶著氣。
「我回去就摘下來。」
「吱」的一生,車猛地剎住了。洺石紅紅的眼眶盯著前方,咬著牙:「你下去!」劉東沒有動。好半天才沉悶的低聲說:「你不懂……我喜歡你,是真的!」一字一句地說完,劉東的眼裡也起了霧。掉轉頭推開車門,劉東捂著肚子上的傷口艱難的走。疼,要裂開了。可是不是傷口,是裡面,裡面的那個心。這場遊戲,我玩不起。
他說,喜歡你。洺石呆呆得看著前面蹣跚的劉東。
手臂被人抓住了,劉東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慢慢的但是用力的往回拖,洺石始終都沒有看他。劉東也不敢掙扎。兩個大男人在街上拉拉扯扯的可比什麼都招眼。只好乖乖得跟著回到了車上,洺石給他綁安全帶的時候恨不得勒死他。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默默的坐著。洺石發動了車子,一直到劉東宿舍大院的門口停下來。劉東忽然笑笑,解嘲似的看著洺石:「那個……我剛才有點失控,胡說八道的,你就當我抽風吧!別往心裡去。」笑容裡有些酸楚。洺石看著他,也包括那句喜歡你嗎?
洺石不在狀態,誰都看出來了。訓練結束以後,洺石背著包慢慢的往外走。一聲清脆的呼喚從身後追過來,是女孩甜甜的微笑。並肩走著,洺石並沒有感到一點輕鬆。
精緻的小咖啡館裡,兩個人面對面坐著。洺石垂著眼睛看著面前的冰咖啡,女孩不安的看著他。「你最近怎麼了?心事重重的樣子。」
「有些事我還沒有想通,所以比較煩惱。沒什麼,我會解決的。」洺石始終沒有抬起眼睛。
「洺石,我們……」女孩有些臉紅,就算只隔著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之前心裡還是不踏實。洺石抬起眼睛,如水的目光平靜得讓女孩心驚。
「我們是好朋友,好搭檔。跳舞我沒有比你更合適的夥伴,我想你也一樣。至於其它的我現在沒有精力去想。」舞台上他們是耀眼的一對兒,但是退去了光環以後,未必就是合適的兩個。花兒與花兒在一起是很美麗的,但是他們沒法互相滋養。
女孩兒別過頭,不想讓他看見眼裡的淚光。她很驕傲,她是人人追求讚美的公主,就算她喜歡他迷戀他,她也不會為他放棄自尊。洺石不是很自在,女孩的難過他很歉疚,但是無法彌補。那是他做不到的。
走出排練廳,換好衣服,洺石靠在自己的櫃子前面愣神。三天了,沒有再理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到底是生氣是彷徨還是別的什麼。他好不好?傷口恢復得怎麼樣?很想知道,很想再看見那張壞壞的笑臉。無法找到一個可以對自己讓步的理由,實在很讓人生氣。洺石煩躁的把手裡的舞鞋扔在桌子上。「我喜歡你,是真的。」耳邊一直迴響著劉東的話,他是真的。我知道。可是我呢?洺石在心裡跟自己翻騰。原本只想縱容自己,順著自己的心思做想做的事,不必問為什麼。可是到底還是給逼得要看清楚心裡那個扣。
在桌子跟前枯坐了很久,洺石才慢慢站起來收拾背包準備回家。除了鬱悶還是鬱悶,難道要跑去找他專門的告訴他,其實自己也是……洺石搓了搓發燙的臉。要承認這個需要太大的勇氣,真的看清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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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走光了,洺石低著頭慢慢的走向自己的車。白色的小車前面有一雙黑色的皮鞋,驀的,洺石抬起頭,一張笑的壞壞的臉出現在眼前。
「在裡邊幹嗎呢這麼半天?站得我腳都麻了。」劉東兩隻手插在褲袋裡,笑瞇瞇的看著驚愕的洺石。洺石沒有想到劉東會活蹦亂跳的出現在自己面前,一時驚呆了,結結巴巴的看著他:「你怎麼出來了?你好了沒有?」
劉東笑嘻嘻的伸手一撩上衣的底邊,那裡已經沒有紗布了,只有一小塊白色的輕薄膠布護著傷口。那塊小小的膠布被周圍線條清晰的腰部肌肉襯托著,倒有點那個意思。看的洺石臉一紅。
「前幾天你特意跑去看我,挺感動的。禮尚往來嘛,所以今天想請你吃頓飯,不知道能不能賞光啊?」劉東有點不太自然的笑著,極力地把語氣放得輕鬆調侃。在宿舍裡折騰了三天把自己都快蒸熟了,才下了這個決心。就算只是個普通朋友,能夠一輩子看著他,想著他,偶爾的會看見他的微笑,也該知足,也不錯。何必一定要強求呢!
心像是被充了氫氣,使勁的往上面飄啊飄啊拽都拽不住。洺石努力的板著自己不讓笑容露出來的太多。
「好啊,反正我也餓了。是你說的請客,小心我宰你!」
「沒關係,就這一身肉,你想吃哪我現給你往下割都成。」
被洺石毫不客氣的踢了一腳的劉東滿足的笑著,接過車鑰匙開車。洺石坐在副駕駛位上,心情舒暢。幹嗎老是跟自己過不去呢,現在這樣不是很好?
精緻的餐廳客人不多,這是洺石點的地方因為這裡有燭光晚餐。對餐桌上擺得挺精緻但是稀奇古怪的東西劉東沒什麼食慾,可是真喜歡輕輕跳躍著的小小燭光。主要的是燭光後面的那個人,微微低著的臉溫和甜美,秀色可餐。不時地抬起來瞟一眼,看見劉東正傻傻得看過來,眼睛裡的笑意就更深一點。兩個人慢慢的說,細細的談,沒什麼要緊的話,只是喜歡聽聽對方的聲音。就算什麼都不說,也還是可以感覺到有熱熱的東西在胸口貼著,很舒服。
已經到家了,劉東把車停在洺石的樓底下。車裡沒有開燈,周圍也很黯淡。這個時候大部分人家都睡了,夜很恬靜。該回家的那個不動彈,該下車的也不說話。黑暗裡,手悄悄得碰到一起,握住。慢慢的頭靠過去,唇碰在一起就再也分不開了。
好像第一次親吻,又熟悉得讓心在疼。眷戀的羞澀的傷感的情緒都湧出來,唇齒相依傳遞了太多的心情。繼續親暱輾轉,甜甜得像是噙著糖。柔軟的嘴唇帶著熟悉的氣息,舌尖互相吸引著勾挑著。吻一點也不激烈,但是很綿長。長到幾乎以為再也不分開。
各自轉過頭,輕輕喘息。劉東的眸子在黑暗中閃亮。「上去吧,我走了。」洺石點點頭,有點喜悅有點悵然。失去環抱的身體覺出了涼。推開車門下來。劉東鎖好車把鑰匙給洺石,手疊在一起,半天捨不得分開。反正黑,沒人看見。氣息又開始不穩,劉東的手很燙。
「上去吧,我看著你。」劉東逼著自己這樣說。洺石瞟了他一眼,不再說話,轉身走進樓門。看著那個清秀的背影慢慢消失,劉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心口不一的下場啊!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慢慢來吧!我們有的是時間。
自己慢慢的往大門口溜躂,一邊走一邊細細的回想今天的點點滴滴。洺石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都在心裡刻著,反反覆覆的捉摸滋味。心裡甜甜酸酸的,說不出的美。
「小小的郎兒唉~~月下芙蓉牡丹花兒開了~~」劉東美滋滋的歌聲頓時引來周圍樓上好幾個孩子的哭聲。
劉東的崗又換回來了,為了這個劉東給隊裡的頭掬了好幾個躬。頭兒好說話誰站哪都一樣再說劉東一直都是好樣的。可是閻王好見小鬼難搪,小趙嬉皮笑臉的耍賴,說什麼也不換。劉東到了還是請哥幾個爆搓了一頓才算完。事後劉東心疼的直捂心口,將近一個月的工資啊!都填進狼嘴裡了。哥幾個打著飽嗝摸著肚子美,今後的伙食有保障了。
站在熟悉的崗台上,劉東心情格外的好。拿出新買的手機,偷偷得給洺石發了條短信:我想你了。發完以後劉東偷偷的樂。這樣肉麻的話也只有在短信裡才敢說,劉東想像著洺石看到以後的紅臉。其實也一直盼著洺石可以明明白白的說出來,不過算了,水到渠成吧!這樣慢慢的煨著烤著,也不錯。
沒過多久,劉東的手機響了。一條短信:8點,老地方等我。結果那天下午的司機同志們充分的感受到了人民警察愛人民的火熱感情。
6點鐘下班,還有兩個小時。劉東跟上滿了弦似的,洗澡換衣服,一件一件的比劃。還破天荒地在腦袋上抹了點東西。哥幾個看著他忙活,集體起哄要陪伴相親。嚇的劉東趕緊作揖。都折騰完了也快到時間了,劉東慌慌張張地往外跑。
精美優雅的餐廳,洺石喜歡的地方。劉東坐在事先定好的位子上等著。面前的燭台已經點燃,搖曳的小小燭光顯得那麼可愛。約會。平生第一次啊!以前也有人給介紹過對象,可是那跟隔山買老牛似的見面實在受不了,劉東一提見面就發愁。可這次不一樣啊!等的是心尖上的人。最出格的事都做過了,現在反過來勾勾手吃吃飯倒覺得心慌意亂的,這事都新鮮。難道真像老話說的,先結婚後戀愛?那怕什麼,他們有的是時間。劉東自己覺出臉有點紅,掩飾的拉拉衣領看看表。已經8點了,洺石該到了。
排練廳裡演員們結束了排練,紛紛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非典已經很大程度的得到控制,人們的生活逐漸恢復正常。演出還是要進行的,排練就更需要了。為了能夠在不久以後保質保量的恢復演出,必須要加緊排練。演員也都很興奮,舞台生命是有限的,每一天都很寶貴都值得百倍珍惜,誰不想在最美麗的時光裡留下最美好的記憶呢!
洺石收拾了東西剛要往外跑,胳膊被團長一把抓住了。「洺石,先別走,有事跟你說。」團裡正在為恢復演出積極準備,洺石作為主演事兒更多。聽著團長不停的說,洺石點著頭不時地瞄著牆上的表。總算團長發覺了問洺石你是不是有事?洺石羞澀的笑。團長很善解人意的揮揮手,去吧去吧明天再說。洺石匆匆忙忙的洗了個澡,看看表已經快8點了,從這裡開車到餐廳起碼要20分鐘。心急火燎的發動了車子。
堵車!洺石惱恨的使勁拍方向盤。都這個時間了怎麼還堵車啊!好不容易鬆動了,洺石趕緊踩油門衝了出去。車流順暢了,心情也漸漸穩定下來。可是洺石沒有發現,自己的速度比平時快了很多。路燈亮了,車流在迅速的飛馳。洺石看見前面的一輛車速度起不來,一給油門,白色的小車輕快的超了過去。對面的一輛貨車緊貼著線也在超車,洺石看見的時候驚呆了,失去了任何反應能力的洺石完全是求生的本能的踩下了剎車。
撞擊在一瞬間,一道白光在眼前驟然閃亮。呼嘯的剎車聲,鐵器的沉悶撞擊聲,洺石都沒有聽見。猛烈的衝擊力之後,當一切停下來,洺石茫然的靠在座位上。濕漉漉的東西噴灑出來,洺石看見血紅的液體在自己身上迅速的蔓延。沒有感到疼痛,但是卻一片空茫。身體完全失去了控制,洺石張著嘴拚命的想呼吸。大難臨頭的恐懼,對即將到來的死亡的恐懼,對那還沒有真正盛開的青春,沒有來得及完成的一切的強烈眷戀,同時降臨了。洺石想喊,卻出不了聲。劉東,快來!我想見你,我想告訴你我愛你,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早一點明了自己的心,我後悔了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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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燭一點一點的矮下去,已經少了一半了。劉東早已經心浮氣躁。洺石最近很忙,也許出來晚了。而且劉東一直恪守只要洺石開車就決不給他打電話。9點了。劉東坐不住了。拿出電話撥通了那個號碼。忙音。劉東的心咯登一下,喘氣就有點不順當。洺石怎麼了?一股突如其來的恐慌壓下來。一遍一遍的重撥那個號,同樣讓人恐慌的忙音。劉東的手心裡出汗了。也許他忙著,沒工夫接電話,也許正在洗澡換衣服來不及接電話。也許……劉東拚命的安慰著自己,拚命的不讓自己往壞處想。
突然,電話響了!劉東禁不住的狂喜抓起電話:「喂?」電話裡傳出小趙焦灼的聲音:「東子,你在哪?快說!你不要動我馬上就到!」
劉東象給釘子定住了,努力想擺脫的恐慌已經完全地抓住他了。
時間不長,站在酒店門口的劉東看見了小趙。小趙看見了他,逕直的朝他奔過來。
劉東看著神色慌張的小趙,出事了。小趙伸手扶住他,低聲說:「跟我去醫院吧!他出車禍了。」像是被打了一悶棍,眼前一黑,劉東晃了晃。胸口裡有東西要噴出來。
小趙挺難過得開著車,看著身邊眼睛瞪老大的劉東,簡單的說著當時的情況。渾身是血的洺石被從車裡拖出來的時候,只說了四個字:告訴劉東。小趙當時就在,沒敢給劉東打電話,怕他一著急再出點事。看現在這樣,小趙慶幸自己做對了。到了醫院,劉東腳底下踩著棉花跌跌撞撞的衝了進去。他腦子裡什麼都沒了,只想一下子就看見他的洺石。那個微微笑著,背著手側身站在那裡清風一樣的洺石。
洺石在急救室,被一群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圍著,看不見臉。只看見靜靜躺著的身上大片大片的紅,刺眼的紅。那是血的顏色。地上,點點滴滴都是。醫生護士在他身邊忙著,劉東站在門外,貼著那個小窗戶往裡看著。沒感覺了,感覺已經跟著魂一起飛了。床上躺著的那個真是他的洺石嗎?那個會飛的精靈,會笑的花。小趙在身邊羅囉嗦嗦地說著什麼,劉東已經聽不見了。他的全部精神都在那個人身上。
醫生走出來了,看了看幾個人:「誰是劉東?」劉東氣都沒了。醫生看著那幅愣神的模樣就知道是他,一般來說遇上事最犯傻的是最親的人。「進來!」劉東的腿抽搐著,走進了急救室。小趙心裡一哆嗦,難道……可別啊!這小子還活不活了?想起洺石被從車裡拖出來的樣子,小趙心裡歎氣,那是拼著最後的意識叫出來的,想留個話給最親的人。
陸續的跑來好幾個人,洺石的團長不停的擦著汗,心驚肉跳的打聽著情況。「怎麼回事啊?洺石到底怎麼樣?醫生呢?」團長急了,洺石是團裡的台柱子,出點什麼事不得了的。再說他在這裡沒親人,怎麼說也得團裡照顧他。「他怎麼找劉東?劉東是誰?」團長一臉迷茫看著身邊的小趙,洺石出事的當時聽說也是叫著,告訴劉東。小趙不想解釋什麼,連句話都不想說。解釋是做給活人聽得,現在用不著。
「病人剛清醒,你不要大聲說話。他一直想見你,看一下讓他安心你就趕快出去,這還沒完事呢!」醫生一邊說一邊在病歷上刷刷的寫。劉東挪著步子,看見了洺石的臉。臉上血跡狼藉,眼睛裡都是淚。看著劉東走過來,淚珠大顆大顆得掉。劉東蹲在他跟前握著他的手:「石頭……石頭……」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的人還活著,他心上的花還活著!再沒別的心思了,劉東死死的抓著洺石的手看著他喃喃的念叨著他的名字。洺石無聲的哭著,從撞擊的一剎那,到恐怖的昏迷,到再次醒過來,他一直都害怕,強烈的恐懼,強烈的後悔,他怕來不及了,再也看不見他了!握著劉東的手,洺石哭著在俯下身來的劉東耳邊費力的說:「我愛你。」
聲音很弱,劉東聽見了。把臉貼在洺石的手上,劉東失聲哭了。男人的哭聲是不能聽的,不是到了動了真心的地步他們不會出聲。那低啞沉重的哭聲能輕易擊潰所有的矜持。
洺石大難不死,多虧了那輛車的安全氣囊。雖然那輛車是毀了一半了,人比起那輛車來是好的太多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好,剛抬進醫院的時候都覺得沒有希望了,誰知道不但活下來了還沒有什麼大事。小趙一個勁的誇劉東傻人有傻福。劉東心情舒暢也就沒多找那個肇事司機的麻煩,肇事司機非常自覺責任劃分也清楚一切順利解決。這裡邊洺石也有責任,劉東決定教育問題家庭內部解決。
在醫院裡,劉東是絕對的貼身護衛。團裡本來想安排人來守護洺石,洺石不要劉東也不肯。兩個人都想明白了,生命很脆弱,這個世界上比它硬的東西太多了。不想留有遺憾,就好好的珍惜現在。魯迅老先生教導我們說,人必生活著,愛才有所附麗。劉東的理解就是,活著的時候才能愛,趁著活著,能愛多少就愛多少。別等著條框規矩的理順了,氣不通了,什麼都是扯淡!
連小護士們都對劉東另眼看待,不為別的,一個大男人為了朋友事無鉅細事必親躬,那份細心溫存比侍候老婆坐月子的都強。對於這種現象,小趙的解釋就是,患難之交的朋友過命的交情就這樣,我們劉東粗人一個,但是真心實意地對朋友。解釋這種東西只對活人有效,但既然大家都好好的活著,還就得好好的解釋解釋。為了驗證這個說法,同屋的哥幾個有事沒事的就過來探望探望。弄的洺石的團長挺過意不去,握著劉東的手一個勁的誇他。其實明白的人自然明白,只是這個世界難得糊塗,糊塗的人招人喜歡不是嗎?
洺石出院了,為了保險起見劉東堅持把洺石放在輪椅上送回了家。除了胳膊腿的有些擦傷和肌肉拉傷,洺石最重的傷是失血過多。一塊迸濺的碎片劃破了他的頸動脈,幸虧搶救及時不然真懸了。想想劉東就後怕,假如那塊碎片劃得再深一點,切斷了那根生命線,現在自己會是個什麼樣子,想像不到。雖然輸了足夠的血,不過人的元氣是傷了,需要好好的休養。劉東請了一個月的假,在家專門照顧洺石。這一次,劉東是堂而皇之理直氣壯的搬進了洺石的家。誰都甭想攔著。
醫生說少活動,劉東就禁止洺石活動。最大的運動量就是每天一早一晚的在床上做做柔軟體操。醫生說要保證營養,劉東就每天鮮魚水菜掉著花樣的做,還生怕補不完全。現在劉東最愛看的電視就是烹飪節目了,還有什麼按摩的保養得,沒事的時候鑽研個家庭醫生之類的書刊雜誌,還略有心得。乾脆說就是一個全職保姆帶家庭保健醫。劉東的苦心沒有白費,眼見著洺石的小臉就白裡透紅,粉粉的水靈起來了。
生命沒有威脅了,就關注到美麗的問題。洺石最大的心病就是脖子上是不是會落下傷疤。那可是關係到舞台形象甚至是舞台生命的大事啊!劉東一個勁的勸一個小小的傷口會收縮的會不見的,什麼都不會有影響。洺石還是不放心的摸著脖子上那塊紗布,那裡邊象條小蚯蚓似的傷口是不是真的能收回去啊?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洺石的身體一天比一天的好起來。但是一種不安卻在隨著身體的復原一點一點的滋長,膨脹。慢慢的佔據了整個身心。洺石的眼睛裡越來越深的罩上了一層憂鬱,在劉東看不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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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劉東悄悄的起身,看看身邊睡得正香的洺石,小心翼翼的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然後套上衣服拿起菜籃,躡手躡腳的出門了。早晨的蔬菜水果最新鮮。
洺石聽見門輕輕的碰上,微微閉著的眼睛啟開一道縫,嘴角彎了起來。每天的這時候劉東都會出去一兩個小時,這個時間就成為了洺石的寶貝。掀開被單起床,簡單的洗漱之後換上輕薄的水褲,赤裸上身。站在清風席席的陽台上,洺石稍微的熱身之後,開始練功。這個樣子不是一天了,洺石的身體其實已經沒有問題了。不再頭暈出汗,也不會虛弱的只想睡覺,劉東偶爾出去的時候洺石自己已經恢復練功。身體是耽誤不起的,洺石心裡很清楚。
腿慢慢舉起,快到頭頂的時候伸手輕輕挽住。洺石深吸口氣,站直身子。腿很疼,這一點讓洺石非常窩火。一天不練自己知道三天不練觀眾知道,自己已經一個多月沒有練功了,退步成這個樣子簡直不可原諒。但是卻不能大張旗鼓的練,甚至都不敢讓人知道。心裡再著急,只要劉東在,洺石也躺在床上不動。時不時地虛弱一下,看著劉東蠍子蜇似的抓東忙西,洺石心裡踏實。
汗水一滴一滴的流下來,痛快淋漓的舒展跳躍讓洺石漸漸找回感覺。現在的身體完全可以恢復訓練了!沒有什麼比大病初癒大難不死又什麼都沒有失去更讓人高興得了。正在高興的時候,門外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劉東回來了!洺石嚇了一跳,沒顧得上擦汗一下子跳到床上慌慌張張的蓋上被單。
劉東進來之後把滿手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先走進臥室看看床上的洺石。「醒啦?怎麼臉這麼紅,出汗了,熱啦?」劉東不放心的摸摸他的額頭,涼絲絲的。洺石笑著搖搖頭,抓著身上的被單:「沒有,我沒事的。對了你買的什麼?」劉東這才想起來,活魚還在塑料兜裡呢!趕緊走出來拎著東西走進廚房,把手的東西一樣一樣分門別類的放進該放的地方。洺石趁著這個功夫一溜煙的鑽進了浴室。洺石從來沒想到過,進自己家的浴室需要像個小偷一樣的沒形象。
劉東把早餐擺在桌上,盛好了粥等著洺石。洺石裹著浴袍從浴室裡出來,緋紅的臉濕漉漉的頭髮惹得劉東一陣心跳。伸手攬過來,早餐之前需要一點甜點,潤澤的嘴唇是最好的選擇。
吃過早餐,洺石靠在床頭養神看雜誌,劉東在他身邊坐下來,拿著水果刀削蘋果,斜眼看著洺石:「說實話,早晨是不是自己偷著練功了,嗯?要練也讓我看見,你現在好的差不多了,練練也是應該的。昨天你們團長還問呢!」
洺石被點破了,有點羞惱,抿著嘴唇不說話。看著坐在身邊的劉東削蘋果皮,心裡一直隱隱不安的感覺又翻騰上來。那雙手厚實溫暖,總想把自己的手放進去。可是,我還有多久的時間可以擁有?
劉東一邊削蘋果一邊說:「我的假也到日子了,不能老不上班。回頭上邊該開除我了。我想呢,明天就回去報到去。還有好多事也該料理一下。這些日子都沒顧上。」
「對,我好了,你也該走了。其實你早就可以走的,不用等到現在!」忽然的情緒上來,洺石猛地掀開了床單,直挺挺坐起來。多日以來的憂鬱終於沉甸甸的壓下來,洺石咬著的嘴唇抵抗不了心底的酸疼。劉東把手裡的蘋果放下來,轉過頭看著他充滿驚愕的:「都到現在了我還沒領著居住證呢?得,我條件要實在不夠,先給個暫住證成不?回頭人家片警查戶口我說什麼啊?」
洺石先是把頭埋在手臂裡笑,突然撲到劉東懷裡連親帶咬,嚇的劉東一把把手裡的刀子蘋果扔老遠。回手抱住洺石,小心翼翼的托在身上,玉娃娃似的抱著親著。這可是他一輩子的寶貝啊!洺石趴在他胸膛上,手指描著劉東濃黑的眉毛,低下頭吻了上去。纏綿的吻很甜。
慢慢的把洺石壓在身子底下,劉東俯下身噙著他的耳垂,細細的吸吮。然後是脖子,胸膛,灼熱的嘴唇親的洺石伸展開身體抱住他,輕哼出聲。心上點了一把火,劉東頓時嗓子干了身子緊了。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好好的親熱過了,劉東不敢。他的花兒需要休養生息,養精蓄銳。不過今天,似乎花兒要開了。
人家都說是鮮花插在牛糞上是糟蹋了花,可是他們不知道,什麼土養什麼花。只要花開得嬌艷,那就是放對了土了。劉東的手解開了身子底下的浴袍,白皙的身子染著淡淡的粉紅,好美。劉東呆呆得看著,被一隻手勾住了脖子,帶了下去。
一個月以後,洺石興高采烈的回到團裡報到了。團裡正急得火上房呢!非典結束了,演出要開始了!第一場演出的時間已經定下,大傢伙正在緊張的排練,主演的位置還空著呢!可是團長一看見洺石就傻眼了。水靈靈的洺石漂亮是真漂亮,可就是……團長都要哭了。
拉著洺石一直拽到了體重秤上,看著指針停在一個不該停的地方,洺石兩隻手捂著臉,侷促的看著要哭得團長和哭笑不得的夥伴們:「對不起……我會減的!」
從那天以後,家裡又熱鬧起來了。一個是追著喊著勸著,氣得鼓鼓得還沒辦法。一個是打定了主意只吃黃瓜不吃飯,每天練功的時間增加了快一半。汗水伴著體重一塊往下掉,疼的劉東直跺腳。
演出非常成功,被非典憋足了勁的演員們和觀眾們都痛快地完成了情感宣洩。掌聲鮮花讓盛裝的演員們一次次的含笑謝幕,洺石站在最中間,笑得燦爛明亮。在他對面的觀眾席裡,有一雙手是屬於他的,有一雙眼睛也是屬於他的。劉東的手都拍紅了,看著舞台上光彩奪目的洺石,看見了只朝著他微笑的眼睛。
團裡有慶功宴,為了演出的成功也為了終於結束了封閉的日子。洺石不得不被簇擁著離開,人群之外,劉東的笑容在那裡。手舉起來,點點另一隻手的手心。這是回家的意思,他們的暗號。他要回家等著,等自己回來。洺石看著他,隔著人群他沒法說話。但是他知道劉東明白他的意思,等著我。
終於可以回家了。洺石幾乎是跑著上的樓,懷裡的鮮花也跟著一顫一顫的。砰砰的敲響了門。
「來了來了!」歡快的叫著,劉東把手裡剛剛離火的小鍋放在桌上,看了一眼滿桌的菜餚,石頭減肥,已經整整的兩個星期沒好好吃過飯了,現在演出完了體形也早恢復了,該好好吃點東西了。趕緊跑過去開門。洺石跳進來伸手摟住了劉東的脖子。劉東一隻手抱著他,一隻手迅速的關門。洺石手裡的鮮花扔在了沙發上,兩隻手都纏在劉東身上。在這個最興奮的時候,洺石想他。
熱辣的吻起火的擁抱讓人窒息的纏綿還是給劉東留了一點理智。
「等我拉上窗簾啊人家都看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