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內,充斥著令人難受的沉寂氛圍。
梅萼含著兩泡淚,拿著棉巾兒仔仔細細的為躺在床上的玉人兒擦額拭汗。
冰焰雙眼緊閉、氣息短促,額角有拭不淨的香汗,兩腮暈著不自然的嫣紅,粉嫩的唇辦現下已燒得乾枯。
「嗚嗚嗚……都怪我為什麼要離開,若我沒走、夫人也不會變成這樣!」梅萼張開嘴哭出聲來。
「沒的事兒,我們離去時夫人還好好的,回來時她也已經在床上休息了,誰知半夜會突然高燒起來?」菊艿安慰她。
「若沒事兒發生,夫人這幾天為甚會一直作惡夢,怎會在夢裡一直哭!」梅萼擦擦眼淚。「那夜我們一個人都不在!」
「夫人定是為了陽少爺沒米的事兒氣惱,以致受涼風寒人體。」蘭若閒閒的說。「我們那天離開之後,陽少爺不是還沒來麼?」
「說到這兒,這幾天怎不見陽少爺?照理說夫人病得這麼重,少爺沒理由不來啊?」菊艿頗感疑惑。
「聽說府裡發生了大事,現在正和暝少爺及各管事商量對策,我們幾次想去稟報,都被焦總管的手下給攆了出來,所以陽少爺還不知道夫人病了的事兒。」蘭若貌似正經的說道。
「那怎麼辦?夫人現下最需要陽少爺的安慰啊!」
梅萼扁起小嘴,瘦拳一握,決然道:「好!我立刻去找少爺,定要他來見見夫人,說不定夫人會因此好轉起來!」
說完,轉身便跑出廂房,眾婢要攔她已是不及,只有連連歎息,祈求梅丫頭能帶好消息回來。
此時十數里外,寄詠樓書房裡,眾人面色凝重、狀甚苦惱,居眉的慕容陽劍眉緊鎖,唇抿成直線。
「你說四川那兒的材料出問題,月底趕不出我們所需要的蠶絲量?」
「不錯,聽說所有的蠶絲己被北方某大商家包下,其他商家再由他們手中購買所需的數量。」范管事解釋。
「那我們為何沒比照辦理?」
「這……」范管事猶豫著。「我也曾經試過,可那商家行事神秘,且姿態倨傲,開價竟比原先講定的貴上三成,我不敢作主,所以……」
慕容賜心中一凜!回眸望向身旁始終不發一語的闕暝。
「大哥,你覺得如何?」
闕暝臉上無半點表情。「看來,那商家是有意針對我們。」
「不錯,目的是……」
「對付慕容府。」闕暝有默契的接下慕容陽的話。
慕容陽微微一笑。「可是,我們與南北各商家素來交好、從無嫌隙,何以那神秘的北方商家要對付我們?」
「沒錯,我們慕容府行商數十年,從來就沒被人蓄意打擊過,觀下會發生這些事,怕是有些來路不明的人,瞎了眼得罪某人所致吧。」慕容陽的表兄沈雋尖酸的說。
他覬覦慕客家家產已久,沒料中途竟殺出一個來歷不明的「大少爺」,教他怎忍得下這口氣!
「咦?聽你這麼一說的確有可能,還有那錢莊失竊的事兒,說不準是咱府裡的人內神通外鬼幹下的哪。」
沈雋的小舅子王二金涼涼的說道。
「雋表哥、金二爺,這事兒要有證據才能說,別無端放矢!」慕容陽微慍。被兩人暗諷的闕暝卻無不悅之色,依舊面無表情的直視前方,彷彿沒把兩人的話當人活聽進去,這看在兩人眼中,自然又是氣得牙癢癢的!
才在爭執間,忽然聽到外面一陣騷動,梅萼的聲音遠遠傳來。
「求求你們讓我進去見少爺1現在只有少爺能救得了夫人哪!」
慕容陽聞言微愕,連忙跨出房門,對著正要將梅萼丟出去的小廝喊:「等等,放她下來!」
梅萼腳才一落地,立刻撲上前去哭喊:「陽少爺,救救夫人!」
「夫人怎樣了?」聲音不自覺地揚高。
「夫人臥病在床,高燒不退已有三天了。」梅萼抽瞄:「大夫也找了,藥也煮了,無奈夫人昏迷不醒、惡夢頻頻,灌下去的藥都流出來,更別說吃東西了。」
「快帶我去見她!」聽到冰焰的情況如此嚴重,慕容陽心裡焦急。
「且慢!」大掌按上慕容賜肩頭,闕暝低沉的嗓音在耳旁響起:「事有輕重緩急,身為慕容家的領導者,你應該知道何事為先。」
環視房內那些不善的目光,慕容陽心中陡然一動,不由得長歎。「大哥教訓的是。」
原想轉身回房,可見著梅萼哭哭啼啼的小臉,他又覺不忍,只得吩咐:「你去吧,好好照顧夫人。」
她彷彿置身黑色流沙中,四周闔黑得教她害怕,卻又動彈不得。她感覺自己的腳慢慢滑進沙中,身子一寸寸陷了下去。
她驚慌起來,放開嗓子喊道:「救命、救命啊!」
可回應她的,只有一陣陣空蕩蕩的回音。
她的雙手拍打著流沙,試圖想找些救命的籐蔓,身子卻愈陷愈快……
就在即將滅頂的剎那間,一雙有力的大掌鉗住她的肩頭,倏地將她從流沙中拉起。
她本能的抓住大掌上方的強健臂膀,讓它帶自己離開這險惡之地。直到身子如騰雲駕霧般的飛起,腳尖已離開流沙時,她才抬起頭,想感謝救她逃出生天的人。
沒想到,卻見到一張令她心膽俱裂的臉孔!
是他——闕暝!
原本沉睡中的她突然微動起來,呼吸急促、全身發汗,嘴唇快速的翕合著,像是在夢裡也不能安穩下來。
望著她慘澹蒼白的而容,闕暝心裡難得浮起淡淡的愧疚。那天若不是他過分的粗狂野蠻,她不會受到這麼大的驚嚇。
雖然那短箋和茶,的的確確是山她這兒送出去的,可她畢竟是個嬌弱女子,如今變成這副模樣,他也有逃避不了的責任。
她原本甜美紅潤的朱唇已失了顏色,長睫柔軟的覆在眼上,其下還有一層淡淡的青瘀,原木略顯豐腴的雙頰也消瘦下去,他沒忘梅萼所說的話。
揭開檀木桌上的瓷瓶聞了聞,陣陣幽香襲來,是上好的玫瑰堤香蜜。他調了一碗香蜜水,撬開冰焰緊閉的牙關,耐心的將香蜜水一小匙、一小匙的餵人她口中。
香蜜水流出來、拭去、再流出來、再拭去,直到小半碗的香蜜水喂完了,他才用濕巾子為她抹去額上汗珠。
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他的好奇心被勾動了。
若她真的純白如紙,為何會以短箋約他、在他茶裡下藥?
可若她真的淫蕩無恥,為何她至今仍是一名處子,被他侵犯後又驚嚇至斯?
環顧四周,房內擺設典雅樸素,不見華麗璀璨,但聞陣陣墨香隱然浮動,窗外青竹颯颯、間或落下一兩片削尖的竹葉。
這哪裡是窮極奢靡的人肯住的廂房?
可那丫頭卻說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才想到這裡,榻上的她忽然又不安起來,低低的嬌呼著,雙手在空中亂揮,似乎想抓住一些可以憑靠的東西。
為避免吵醒房外的丫頭,他只有伸出手臂安撫她,卻立刻被她緊緊抱住,擁在胸前。
她像是極滿足的輕歎了一口氣,安靜下來。
手臂下她的胸房,一樣的挺立柔軟,看來大病並沒有奪走她傲人的地方,只是,此刻的他卻全然沒有慾念。
闕暝!你忘了自己來慕容府的目的了麼?
腦中突然響起的聲音如暮鼓晨鐘,打斷了他短暫的平靜,也帶走了他微溫的感情。
不錯,他還有重要的事要做,怎可為一個女人軟弱下來?
她可是慕容陽的愛妾,瞧方才慕容陽緊張她的模樣,就可以知道她在慕容陽心中的份量。
管她是什麼樣的女人、管她是不是處子!
只要知道她是慕容喝珍愛的女人就夠了。
只要傷害她——就能讓慕容陽痛苦!這樣就夠了。
他已經成功的佔有她,教她驚嚇昏迷,也教慕容喝嘗到了心痛的滋味。
這只是第一步,接下來,他自然還有更多的方法與手段整治他們。
指節輕輕劃過她略微凹陷的臉龐,他無聲的笑了。
她開始覺得舒緩起來,難熬的燥熱不再,遍體清涼清爽。
擾人的夢魘已經消失,她再也沒夢過那駭人的黑色流沙,白天,她可以聽到梅萼菊艿眾婢的絮絮叨叨,感受到大夫微溫手指按著她的脈搏,也可以聽到陽哥哥沉雅的嗓音低低的安慰她。
可每當夜晚,在她朦朧昏睡的時候,總覺得口中有沁涼蜜水的甜香味兒,還有一副堅實可靠的臂膀在守護她。
是喝哥哥的臂膀吧?它是那麼的令她安心、依賴,她每晚都要緊緊抱住它、感受到它的溫暖,才能夠酣然入睡。雖然兄妹有別,可就讓她放肆這一回吧。
今晚月色如水,帶些微微的涼意,冰焰感到額頭傳來一陣暖意,是陽哥哥來了。
她奮力的睜開眼睛,卻陡然瞠大。
「你——嗚……」大掌覆上她的口唇,闕暝沒料到洛冰焰會突然醒來。
只見她杏眼微濕、柳眉緊鎖,唇辦不住的張合,一雙弱拳也軟綿綿的推打著他的手,顯然是又羞又氣。
他冷沉的開口:「如果你想吵醒外面的人,就叫吧。」說完,迅速抽回大掌。
「你……」冰焰坐了起來,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見他欲伸手來扶,連忙避開身子,低喝:「別碰我!」
闕暝收回手,退後幾步,—臉無所謂的樣子。
「你還敢來,無恥!」她氣惱的罵道,恨不得揪下他那無所無謂的臉皮。
「弟妹身子不適,做大哥的關心一下也屬應當。」
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說。
「還不是你造成的!若非你……」想起那夜情景,冰焰又羞又怨。「走開,別來招惹我。」
「那日是你約我前來,又送什麼參蜜福圓茶,根本就是自願獻身,怎能說是我招惹你?」
「你胡說!」冰焰拿起青瓷枕就往他身上砸。「分明是你這登徒子輕薄我,竟敢惡人先告狀,我恨死你!」
闕暝身體一側,輕鬆的將她丟來的瓷枕接個正著。
「怎麼,不願承認?還是做那檔事兒沒你想像的快活,後悔了?」
「住口!滾、滾出去!」冰焰氣得渾身發抖、杏眼含淚。她仰起蠔首,硬是不讓淚水落下。
闕暝見她那既倔強又可愛的模樣,心裡已軟了半分,可嘴裡仍惡意的繼續說下去。
「我還真弄不懂,像你這樣一個美人兒,為何至今還是處子之身,難道陽弟他……」
「我們的關係才不像你想的這麼骯髒!」冰焰義正辭嚴的為慕容陽辯白。「陽哥哥是個正人君子,才不像你如此下流!」
「哦?那我還真要感謝他這個正人君子。」闕暝勾起唇角,邪氣的笑:「女人我是有過不少,可像你這麼甜美青澀的,我倒還是頭一回嘗。」
嫣頰驀地脹紅,她拿起身上的綢被,使勁往他臉上摔,忿忿啐罵!「下流、無恥、齷齪、禽獸……」
唾罵還不夠,她爬下床,手腳並用的捶打著被綢被裹得一頭一臉的闕暝。
她原本氣力就小,加上病後虛弱,沒捶兒下便已嬌喘吁吁、無以為繼。
「怎麼,捨不得再打?」招呼到身上的拳頭根本不痛不癢,只不過想讓她發洩發洩罷了。
「我恨不得殺了你,」冰焰恨恨的瞪著他,兀自喘息不已。
她蒼白的雪頰浮起淡淡的粉紅,媚眼如勾,珠唇紅潤,頸部及香肩呈滑膩的奶白色,接著是一對豐滿而高聳的曲線,交合處那道深刻而誘人的乳溝,正隨著她的氣息而上下起伏著。
「好一個辣貨,看不出你外表嬌嬌柔柔,骨子裡這麼暴烈!」闕暝蓄意撩撥她。
扯開身上的被子,他一手鎖住冰焰的雙腕,將她固定在床榻上,另一隻手則慢慢描繪她胸前的深溝。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
「你別亂來,我會叫的!」奮力扭動著身軀及雙腕,冰焰發現自己完全動彈不得,只剩—張嘴還能夠說話。
「請,我倒是不介意被所有的人知道我們的關係。」
他撫摸著她的俏臉,另一隻手也不規矩的遊走在她柔軟馨香的嬌軀上。
冰焰渾身發熱、長睫輕顫,虛軟無力的任他放肆輕薄。她忍不住羞愧的啜泣出聲,她知道,這是墮落的象徵,也是被他取悅的結果!
她對人事並非真的全然不知,只是「知」和「行」。
通常是兩回事兒,她沒想到「敦倫」這件事竟非書上寫的這麼簡單。
況且這事兒該和自己的夫婿做才是,壓在自己身上這男人又不是她的夫,她怎可以……
理智猛然被拉回,冰焰緊並雙腿,嬌叫著:「放開我!」
「怎麼,不喜歡?」他翻身坐起,不正經的揚起眉瞧著她。
察覺到身上的禁錮消失,冰焰睜開眼,不解的望著他,可心裡卻說不上是鬆口氣還是失望。
「我想我有點明白,為什麼你還是處子了。」
見她仍是一臉迷惑,他俯下身,在她耳邊說道:「是陽弟。那兒無能吧?」
突然一個爆竹在她腦中炸開,還來不及思索,她已拳出如風,往闕暝臉上擊去。
闕暝何等精乖,只是一來沒防備,二來事出突然,雖然即時躲過,可也教他狼狽的翻身滾下床,落地後連退數步了。
他感到左頰一陣陣發疼,該死!還是被她給打著了麼?
這事兒要是傳回去,怕不笑掉兄弟們的大牙才怪!
可眼前的情況並無暇讓他多想其它,只見冰焰柳眉緊鎖,紅唇抿成一直線,怒意隱隱浮現眉間。「你這無恥狗賊,我不准你侮辱陽哥哥。」
他聞言譏嘲一笑。「難道我說錯了麼?男人不會有什麼正人君子,只有眼前的女人他感不感興趣而已,像你這樣的女人他都捨得放過,我想不出『無能』之外,還有其它理由。」
他就是喜歡逗弄她,瞧她氣得嫣頰通紅,渾身發顫,他就有說不出的快意。
見她無活可辯,—臉呆怔,他挑起眉,淡淡的說:「他不碰你也好,反正你喜歡的人是我,沒必要便宜他。」
「胡說什麼!」
「如果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深夜相約?短箋又是怎麼回事兒?」
「我沒有!」她往後退了一步。
「是麼?」一聳肩,他並不在意,像她這樣的女人說的話如何能聽?
「我是有寫過短箋,但……」
「但什麼?」見她答不出來,闕暝邪惡的笑了。「我記得那日,你在湖中可是相當的熱情呢。」
血液「轟」地一聲沖人冰焰頸部以上,她摀住雙眼尖叫道:「我不喜歡你、我不喜歡你!我恨死你了!」
「不,你喜歡,而且是非常喜歡,或許是在第—次我救你時,又或許是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初次與我交歡時。」闕暝故意殘忍的提醒她。
「女人的身體對自己很誠實,若被不喜歡的男人侮辱,她會痛不欲生;反之,若碰上自己喜歡的男人,就算被侵犯,也會感到歡快。」
像是提醒地似的勾起她的下顎,闕暝說:「瞧你嫩臉上滿是春意,還想否認?」
「不、不!我沒有!」
不敢置信的搖著頭,雖然現智上明白他說的是真話,可在情感上,她卻不能接受自己是這樣隨便的女人。
「承認吧!愛我的女人多得很,你不用覺得難過。」
他蓄意擾亂她的思緒、挑起她的怒火。「我是你第一個男人,你也不需要害臊。」
「我害什麼臊!」冰焰氣極了,胡亂抓起桌上的茶碗壺盆就往他身上扔。「我說我不喜歡!我恨你!你走、你滾!別再讓我看到你。」
闕暝利落的東躲西閃,聽遠處有腳步聲匆匆而來,他趕緊竄到窗邊欲跳窗離去。
離去前,他還不忘給她一個微笑。「記住,我會再來找你的。」說完,連忙推窗而去。
「走!別再來煩我1」一個靛青茶碗擊中闕暝順手合上的窗框,摔得粉碎。
正在這時,梅菊蘭三婢恰巧推門而進。
「夫人,你醒來啦?」梅萼忍不住哭出來,「你終於醒了,太好了!」
冰焰這才發現自己早己出了一身熱汗,眩暈和不適的感覺也消失殆盡。
「我沒事兒啦,你別哭了。」她盡量強迫自己放柔聲音。
「怎麼會弄成這樣?」菊艿訝異的望著四周,像是不相信早上還昏迷不醒的病人有這麼大的破壞力。
「是呀,難道方纔這兒有賊子闖入嗎?」蘭若張望著四周。
「不……不是……」冰焰尷尬的脹紅了臉,「只是……是我作惡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