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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 第二章 作者:青嵐
    傳說,訣情谷雖是猛獸異怪的棲息地,但卻居住著一位與世隔絕的仙人,他擁有天地都為之驚歎的容貌,他是天上降下的神仙,隱居在訣情谷內,他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能。

    沒有人見過他究竟長什麼模樣,更沒有人敢確定他是否真的存在。

    「閣下是否在想,我究竟是人還是鬼……對嗎?」撫琴之人唇角緩緩上揚,纖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輕柔撫弄著,天地之間最為和諧的琴聲由此誕生。

    「——」任御風靠在門柱上,稜角分明的臉孔上,那雙沈靜冷冽的眸子似乎閃過一絲意外。

    「呵……」不明其意的笑聲輕輕迴盪在這雅致的房間內,諸葛無塵未曾停下手中的動作,從他指尖發出的音,已決非天籟之音了,這究竟是這把琴的魔力還是他本身具有的能力呢?任御風無從得知。

    他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那張從未改變過的笑顏,落下訣情谷的這幾日,他顯少在諸葛無塵的臉上找到笑容意外的表情,在這萬丈谷底沒有四季之分,春意,總是被微風帶進這裡。

    「能夠在這萬丈谷底生存的,或怕不會是人吧——這,該不會是閣下現在的想法?」琴聲驀然停止,諸葛無塵站起身來,手指輕輕推開半掩著的窗子,窗外細雨纏綿,忽然間,這綿綿細雨竟驀地變成了來勢洶湧的暴雨,雨點敲打在窗外的葉片上,發出沙沙的響聲。指尖,再度撫上那千年古樹所制的琴,無意識的撥弄,竟也彈奏出了一曲《應天長》。

    市橋遠、柳下人家,猶自相識。

    一曲終了,諸葛無塵仍然沒有回過神來,望著窗外淅淅唰唰落下的雨,他的唇邊已經不知是第幾次露出那種笑容了,那種讓人難以捉摸卻又無法忽視的感覺。

    收回自己的目光,任御風終於開口了。

    「你的琴聲……過於悲哀了。」

    一瞬間,只有短短的一瞬間,但任御風知道,自己絕對沒有看錯——諸葛無塵眼中閃過的,是驚訝的光芒,雖然此刻已經如彈指般迅速消失的無影無蹤。

    「閣下的傷勢如何了?」說話的當口,諸葛無塵也轉了過來,眼睛裡的光芒讓任御風心神不能安寧。雖然在他的眼裡,他,在笑。

    「無妨,只是皮肉之傷。」

    諸葛無塵也沒有繼續問下去,直接走到他的面前,白皙手指搭上任御風的脈搏處,短短數刻之後,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果然是內力深厚,一般人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可能恢復得那麼快的。」

    面對那張染上淡淡笑意的臉孔,任御風只是冷眼相對。

    諸葛無塵,江湖上從未聽過此人,也不曾聽師父柳飛毅提起過他有這位至交好友,更詭異的是,能在這萬丈山崖下如斯生活著,這不得不讓人對他的身份表示懷疑。

    還有,失蹤十年的師父又是如何預料到自己會遭此一劫——?

    太多太多的疑惑在任御風的心中緩緩環繞起來,幾乎變成一個個死結。

    而唯一能為自己解開這些死結的,恐怕只有眼前這個男子了吧。

    「公子,公子,我撿到一隻兔子,它好像受傷了!」

    突然,清竹聽來有些緊張的聲音在兩人之間散開。

    看到清竹抱著懷中受傷的兔子,一臉快哭了的表情,諸葛無塵輕輕的搖了搖頭,「失禮了。」

    然而,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他的腳步一個不穩,向前倒去。

    「小心!」

    在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那瞬間,任御風已經輕柔的接住了搖搖欲墜的諸葛無塵。

    任御風嚴冷若霜的黑眸裡倒映出了諸葛無塵慧捷的雙眼,就在那一瞬間,四周的光景全都靜下來了,摟住他纖細的身軀,任御風露出了失神的表情,為何他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心悸——

    「可以放開我了嗎?」

    打破著沉寂局面的是諸葛無塵平靜的聲音,他俊秀的容顏上沒有一絲異樣的表情,有的只是淡淡的微笑。

    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任御風鬆開了手,退了一步,面色嚴謹道:「得罪。」

    且不說剛剛那樣的心悸是什麼——因為諸葛無塵的確俊秀的讓人心動,就連身為男子的自己都免不了——

    不,這並非男女之情,只是一種難以解釋的心悸。

    任御風如此告訴自己。

    微微一笑,諸葛無塵搖搖頭:「閣下言重了,在下應該謝謝你才是的。」

    一個彎身,他剛抬起頭,就遇到了任御風那雙眼眸,彼此凝視著,忽然相視而笑了。

    「看來我們倒是很投緣……命運果真是無法抗拒的嗎……」

    「什——」

    丟下這令人不解的一句話,諸葛無塵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房門外,接過清竹手中的兔子,溫柔的撫摸著,只見那隻兔子原來還奄奄一息,半晌之後竟活蹦亂跳起來。

    面對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任御風的表情還是冷漠的,但內心深處的疑惑卻更大了——

    諸葛無塵,他——究竟是什麼人。

    是仙?是鬼?抑或著……

    〔你必須找到一個與你『天命』相合,『天運』卻完全相反的人。〕

    〔只有他的『命』和『運』才能助你度過那場『死劫』。〕

    〔不管他是個怎樣的人,什麼身份,他都是注定要與你共度一生的人,切記,只有你們才是彼此的命中之人。〕

    ***

    緩緩的睜開眼睛,窗外連一絲絲微弱的光芒都沒有,這就意味著——天還沒亮。

    支撐起身體,下了床,只從床柱上取下一件單薄的衣衫披在肩頭,就連鞋都沒穿,便推開門了。

    三更已過,萬物都在這夜色中熟睡著。依稀,還能聽見夜鳥的細微的吟唱聲,微風拂過樹葉,沙沙聲不絕於耳。

    習慣性的抬起頭,原本應該是迷霧籠罩的天空,但在這萬丈谷底的夜晚,星光意外的閃亮,天空中,兩顆異常亮眼的芒星愈來愈近,幾乎重疊在一起了。

    忽然,一陣涼風掃過,諸葛無塵的唇邊已然染上了一層笑意。

    「沒想到閣下也喜好夜遊。」

    他的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已站著個男人,是任御風,他正一臉深邃的望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快要被風帶走的男子。

    「習慣了。」任御風一向不是個多言的男人,即使是和兩位義弟在一起時,他也是惜字如金。

    「哦……習慣哪……習慣果然是最可怕的。呵……」這話,不知是說給任御風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諸葛無塵那單薄的披肩在涼風的吹拂下,緩緩飄揚,落在任御風眼中的他,越發虛無飄渺了。

    「吾在觀星。」沒由來的忽然如此說道,諸葛無塵的目光始終放在夜空中的芒星上面,「看到那兩顆芒星了嗎?那邊是你我的天命星。」

    天——命——星——?

    任御風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柳飛毅書信上所提到的「你的天命與他相符,天運與他相抵」,究竟什麼是「天命星」,他一點都不明白,不過既然師父如此重視這「天命星」,他也只有暫且相信這星相之說了。

    「——而那邊,則是你我的天運星。」伸出細長的手指,諸葛無塵的目光落在了另外兩顆芒星上。

    那兩顆芒星,與天命星恰好相反,如果定睛仔細看就會發覺,兩顆星正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緩緩移動著。

    「天命星相符,天運星相反,你我的劫難只有彼此能化解。」

    「所謂『劫難』究竟是指什麼?」緊蹙眉頭,任御風中宇問出了放在心中多日的疑惑。

    偏過頭,看了這冷冽男子一眼。

    「皇星隕落,這個國家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唯有天命星相符,天運星相反的兩人才能拯救世人。」有些話,不是時候就沒必要說出口,諸葛無塵用他淡淡的笑容掩去了心中那圈漣漪。

    「你是說,北方的疏琉皇朝將被顛覆?」

    「星相如此顯示罷了。」

    涼風漸漸被狂風取代了。

    閉上眼睛,感覺這強勁的風兒劃過臉頰,每一個狂風亂作的不明夜,他都喜歡像這樣站在風中,如果這風兒能帶走他的思緒能帶走他一身的所學所得的能力該多好……

    肩膀,覆上了一層暖意。

    任御風將自己身上的衣衫脫下,蓋在了諸葛無塵的肩頭。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然而,當這陣狂風刮起,席捲著眼前那具那單薄的身軀時,他竟下意識的那麼做了,沒有任何理由的——不,只是他找不到原因來釋然這份心悸罷了。

    「多謝。」手掌,覆蓋在肩頭的衣衫上,諸葛無塵收下了這份心意。

    天空中芒星閃爍,似乎在預兆著兩人命運的始動。

    ***

    「有事?」手中端著上古時代先人所留下的古書,諸葛無塵看了眼站在門外的任御風。

    「只是想請教幾個問題。」

    「哦——」唇角上揚,放下手中的古書,那雙清澈卻神秘的眸子專注的望著那張冷峻非凡的臉孔。「進來說吧。」

    這是任御風第三次踏入諸葛無塵的房間,在這谷底療養多日,他卻很少走動,最多也只是在這附近走走,尋找出谷的道路。

    落入眼中,還是同樣簡單典雅的房間,一張休憩的竹床,一盞油燈,剩下的,只有滿室的書了。那些書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全都包攬在這小小的竹屋內,恐怕朝廷的大學士來了,也會合不攏嘴吧。

    「我們——何時出谷?」

    「三日後。三日後末時這山谷會出現一條通往上面的路,那個時候清竹會帶著你離開。」

    「你不走?」任御風早就猜到答案了,然,他還是想親自確定——確定心頭那份悸動究竟是怎麼回事。

    「呵——」微微垂下眼眸,諸葛無塵將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在那張笑臉下,「我對山谷外的任何一切都不感興趣。」

    「那你如何助我渡過『劫難』?」

    「助你渡過劫難,並非需要我出谷。」諸葛無塵再度拿起竹桌上的古書,不再言語。

    任御風的心思他會不明瞭嗎?只是——只是他並不想離開訣情谷——在芒星沒有任何預兆之前。

    他會一直待下去。

    這,也是師父臨終前唯一的遺言。

    或許星星真的擁有神奇的力量吧,諸葛無塵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臉上的表情竟帶著一絲絲的……愁?

    任御風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

    ***

    人在剛醒過來的那一刻是絕對不清醒的,甚至會產生幻覺和幻聽,起碼在清竹看來,自己就是這樣。

    剛剛從美夢中醒過來,好像聽見了什麼似的,他不太確定,所以支吾了一聲,問道,「能不能、把你說的再說一遍?呃,清楚地說一遍。」他的眼睛半閉著,大有再度夢周公之勢。

    忽然間,他感到全身一陣冰冷,然後就是一盆冷水從頭頂傾斜而下,冷的他直發抖。

    「哇!冷死了!」

    這才讓他完全睜開了眼睛,看見的是一臉冰冷的任御風。

    「清醒了?」

    火大了起來,卻畏於他週身散發出來的寒冷氣勢,只能撇撇嘴,憤恨的瞪著他。

    「幹嗎?公子…公子和我不是待你不薄嗎?你怎麼這麼對待我?」

    漠視他的口頭抗議,任御風將他全身上下巡視了一遍,直到清竹嚇得只能用眼睛瞪人,他才收回視線,開口了:「……有沒有出過這山谷?」

    嗯…嗯?

    「你問誰?「如果你是問我,我本來就是從上面掉下來的,後來被公子救了,我就和他住在一起照顧他了……哦,原來你問的是公子啊……」瞥到任御風眼中的冷意,清竹終於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沉思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道,「公子大概從未出過谷吧!」

    眉間漸漸蹙成了一個川字。

    「公子是什麼時候住在這谷底的我不知道,應該很久了吧,至少從我掉下來那年開始——好好,我說重點,不要瞪我嘛。」噘著嘴,清竹繼續道:「我曾經問過公子同樣的問題,結果公子他說他『忘了,太久了,什麼都忘了』。」清竹將記憶中得到的答案一字不差的重複著。

    「你們平日裡是怎麼過的?」任御風冷著臉繼續問道。

    本來想問「為什麼要這樣問」,可是迫於任御風威嚴的神情,他只能蜷著身子怯懦的回答道,「我平時只在這山谷附近找些野味,公子他不愛殺生,所以膳食只吃我們自己種的蔬菜和野菜——我是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不過我可警告在先,如果你妄想對公子不利,我可不會放過你噢!」狠狠的怒視著面無表情的任御風,清竹心中雖有膽怯,但為了自己的主人,他必須壯著膽子放大聲音。

    「你很想保護他?」忽然,唇邊勾勒出一抹冷酷的笑意,作為殺手,有的時候是需要些必要的「籌碼」。

    「沒、沒錯!七年前若不是公子,我早就沒命了——我的命是公子救回來的,就算拼了命我也要保護他!」

    「……」

    沉寂,整個屋子就是這樣的安靜。

    「如果你想保護他,那就答應我一件事。」

    「說、說說看……」任御風那眼神看的清竹一陣冷顫,總感覺自己好像快要被吃掉了似的。

    不知道這個男人究竟想做什麼——

    「跟著你的主人,隨我一同出谷去。」

    這下還有點睡意的清竹是完全清醒了。

    ***

    「你說什麼?」纖細的五官上,那抹笑依舊,但那雙如暗夜空中的星星一般的眼眸卻射出不容反駁的質疑。諸葛無塵動了動眉頭,其實,他明白清竹會跑來跟自己說「一起出谷吧。」皆是因為任御風的「拜託」,否則清竹的眼中怎會露出這般猶豫和恐懼的眼神。

    「公、公子啊,嗯、嗯……」低著頭,清竹支吾了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只是忽、忽然心血來潮!只是想出去看看……」吐吐舌頭,心中暗罵任御風,是那個才認識公子幾天的男人瞭解他的主子還是他這個在公子身邊服侍了七年有餘的書僮瞭解「諸葛無塵」這個人啊?

    公子平時就不喜歡出門,更別說出這座山谷了,至少在他看到的七年裡面,諸葛無塵一次都沒有離開過訣情谷,當然自己也曾經問過,為什麼不出山谷呢?

    「因為沒必要。」清竹記得很清楚,他的主子當時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雖然很美麗,卻包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此後,他就再也敢提過出谷這回事。

    現在倒好了,公子和自己好心救了一個人,沒想到這個男人卻忽然——這樣的破壞他們原本平靜的生活?清竹不滿意的跺腳:如果自己的功夫夠厲害,早就把那個無理的男人這樣那樣了。

    「——是不是『他』讓你來對我這樣說的?」當場就拆穿了清竹的謊言,諸葛無塵微微轉了個身,撫上了自己心愛的古琴,「清竹,我說過,不要在我面前說謊,你並不擅長那些。」

    「公、公子。」唰的一下,瞬間清竹的整張臉便紅的可比三月的桃花了。

    「不錯,這的確是我的意思。」

    正當清竹不知該如何接口時,一直都站在門外聽這兩人對話的任御風忽然推門進來了,一進門便冷冷的看了不知所措的清竹一眼。

    接受到如此冷漠的眼神,向來膽小的清竹嚇得當成冷汗直冒,頭低的更厲害了,現在的他只希望能盡快的離開這間屋子,免得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向來心細的諸葛無塵自然察覺出了清竹異樣的神情,他也猜到這個跟在自己身邊已經七年之多的書僮一定會「懼怕」任御風這個人——因為他身上流露出來的殺戮氣息。

    作為一個殺手,平生所殺的人何其之多,身上早就沾滿了血腥味,更何況任御風有一種天生的王者之氣,他即使只是站在你的面前,你也能感受到那種與身俱來的氣勢迎面而來。

    清竹自從來到這裡後就再也沒有出去過,他當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一位王者,只能下意識的恐懼這份氣勢。

    想當然而,真正能面對並且接受這種王者之氣的人這世上並不多,而自己——就是一個。

    如果不是因為「天命」注定他與任御風的相遇,他是絕對不會去「接觸」這樣一個殺戮之氣環繞全身的男子的;諸葛無塵並沒有忘記過去所發生過的一切,但是,他能加牢記著的是師父臨走之前曾經說過的那席話——

    「你必須找到一個與你『天命』相合,『天運』卻完全相反的人,只有他的『命』和『運』才能助你度過那場『死劫』;不管他是個怎樣的人,什麼身份,如果你想活命,就必須要依靠他的力量,否則你必死無疑。」

    說完這番話,師父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

    然後一過就是10年。

    若不是先前夜觀天象,察覺自己的本命星漸漸失去了光芒,取而代之的是天狼星的異動,皇星將被吞噬,加之柳飛毅的唐突出現,他又如何會「碰巧」救下任御風。

    既然注定了任御風是他「命中注定」無法逃避的人,諸葛無塵只有面對了。

    拉回自己的思緒,諸葛無塵轉過身,面對著身後的兩人,「清竹,你先下去。」

    「是的!少爺,有事情一定要叫我哦!」雖然很慶幸主人讓自己早早的離開這個危險之地,但是清竹直覺就覺得任御風是一個「會欺負少爺」的人。

    看他一臉的凶像,連笑容都沒有一個,全身又散發出那種可怕的氣息,說不定少爺會這樣被他吃掉呢!

    擔心歸擔心,清竹依然聽話的離開了房內,走出門檻前,他還不忘狠狠的瞪了任御風一眼,立刻迅速飛奔出房間。

    待房門被重重的合上後,諸葛無塵才看向了一臉平靜的任御風。

    「如果閣下覺得待在這裡很無趣的話,我現在就可以讓你出谷。何必利用一個小孩子來耍這種把戲。」那張溫文笑臉下,那雙星眸閃爍著犀利的光芒,他早該料到,這個男子的闖入,一定會給自己平靜的生活帶來一場波瀾,只是沒想到,竟會是如此的驚天動地!

    「更何況——」望著任御風一眼,諸葛無塵轉過了身,「我和清竹在這邊已經生活習慣了,倘若離開山谷,我們或許連生存的能力都沒有——」

    「無妨,我會保護你們。」絲毫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就連任御風都訝於自己怎會說出這樣曖昧的話來,更別說是諸葛無塵了。

    神情微微一怔,諸葛無塵轉過身來,旋即露出一個柔笑,「閣下認為我沒有能力自保?或者必須倚靠別人才能生存下去?」

    「不,我只是覺得——」一皺眉頭,竟說不出心中那份感覺了。

    「我看起來一副書生模樣,好似弱不禁風是嗎?」早就看穿了任御風的想法,諸葛無塵眨了下眼,雙眸閃過一絲笑,走到古琴旁,輕輕的撥弄著琴弦,使其發出一陣陣微弱的細音。

    只有有一點內功底子的人都聽得出來,這琴音中蘊藏著深厚的內功,非是一般習武之人能擁有的,至少要修煉數十年才有可能擁有這樣的內力。

    帶著詫異的眼神,任御風再次將目光投放在輕撫琴弦的諸葛無塵身上,他看起來最多與自己一般大,年紀輕輕卻已經擁有這般的內力——這下任御風確定了,在他昏迷之時將內力輸給自己的定是諸葛無塵。

    果然是世外之人。

    再次確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任御風也更加確信了一點——即使真是隔世之人,自己也一定要帶他出去。

    找不出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堅持的原因,任御風只知道,如果自己就這樣一個人離開訣情谷,他一定會後悔。

    突然,撥弄琴弦的聲音斷了,注意到時,才發現那雙星眸正射出神秘的光芒。

    「如何?這樣閣下還認為我沒有能力自保,保護不了清竹嗎?」

    「既然有能力,為什麼不出谷?」知道自己說的再多得到的回答也只是無謂的反駁,任御風索性切入重點,一句話就道出了自己內心的疑惑。

    「呵,閣下應該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江湖,無塵只合適在山間野林生活,江湖上打打殺殺不適合我。」

    「若我硬是要你與我一同出谷呢?」說到最後,任御風的表情有些改變了,變得有些霸道,有些強硬了。

    「恕難從命。」即使知道任御風注定是自己的「命劫」之人,即使知道自己最後一定會離開這個地方,但諸葛無塵依然堅持,訣情谷是他唯一能安身的地方,離開這裡,就注定一步步的走入俗世之中,也就意味著他必須面對「一件事」——一件他這一生都不想面對的事情。

    「……」第一次發現別人的拒絕會給自己帶來這個的衝擊,任御風忍耐住衝動的心情,他告訴自己,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讓諸葛無塵跟著自己離開的辦法——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露出了殺手的本性,眼眸中充滿了冷酷與無情。

    被如此危險目光直視著的諸葛無塵只是微微偏了個頭,面對那樣的眼神,他很難像過去那般一笑了之,記憶中,那雙一模一樣的眼眸也曾經這樣看著自己——

    察覺自己又一次陷入了回憶,諸葛無塵細長的手指再度撫上了琴弦,只有彈琴的時候,他才會忘記一切,忘記那段早該忘記卻怎麼都忘不掉的記憶。

    作為殺手,細心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任御風當然也看出了諸葛無塵的不對勁,正確的說,他看到了那雙原本溫和的眸子在一瞬間閃過複雜的光芒,就像來時那般突然,迅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正當這氣氛僵持之際,窗外忽然傳來一陣細小的聲音。

    「……活該!」

    嗯?

    這聲音讓任御風皺起了眉頭,卻又立刻舒展開來。

    就在諸葛無塵好似想到了什麼而準備行動時,任御風已經快他一步的飛出了窗外,一把拎起躲在外面偷聽他們說話的清竹,聲音中透露出勝利的喜悅。

    「如果我用他來威脅你呢?」他並沒有忘記,自己是個殺手,用人質來威脅雖然卑鄙了點,但是有時候卻異常的有效,就好比現在。

    早就知道會這樣的諸葛無塵淡淡的看了任御風一眼,再看了清竹一眼:難道「天命」真的無法擺脫嗎?

    「既然如此……無塵就隨閣下出谷吧。」

    既然無法擺脫,那只有面對和挑戰了。

    結果三人順利出谷了。

    說順利也不盡然,因為這中間還發生了點小小的「意外」。

    當諸葛無塵決定陪同任御風出谷的同時,他也告訴清竹,讓他留下來,因為江湖對這麼一個單純無知的少年而言,太危險了,在外面,他無法保護清竹不受到傷害。

    當然,這正好也符合了任御風的私心想法,他並不希望在往後的歲月中,因為諸葛無塵的關係而成天與一個還沒成熟的小孩子吵吵鬧鬧。

    清竹當然說什麼不肯了。

    於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基本上女人家的把戲都被他用盡之後,最後還用「如果不帶我走,我就抹脖子自刎」來威脅兩人。

    結局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最後離開訣情谷的是三個人而非兩個人。

    就在離開谷底的途中,任御風終於知道了為什麼別人會對這裡這麼恐懼的原因了——原來是因為這座山谷生於自然,形成了一副天然的八卦陣,如果沒有熟悉這山谷的人帶路的話,凡是進來的人皆沒有人能順利走出去。

    三人離開位於谷底的竹屋,由清竹帶路,沒一個時辰就走出了訣情谷,任御風免不了驚訝,這個小鬼看起來莽撞,沒想到居然這麼熟悉地形?

    「當然啦!我天天都要在這個谷裡面找有沒有呆子掉下來,當然熟悉啦!」一語雙關,擺明就是說任御風是呆子。

    並未計較太多,任御風關心的只有諸葛無塵,一路上他沒有開口說過話,只有走出谷林時,他深深的回頭望了一眼,不知為何,眼中寫滿了留戀。

    任御風當然不知道,這是只有諸葛無塵才知道的——一旦離開,這一生,他便不會有機會再回來了。

    他不知道離開這裡是否真的正確,不過既然是「天命」與「天運」驅使的,他也只能一步步的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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