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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歌 第四章 作者:靡靡之音
    一輛馬車,在山路上緩緩而行。趕車的卻是個不像車伕的車伕,一身藍衣華服,容貌英挺。他旁邊還坐了一個三十四歲的人,臉龐低垂,神情淡淡。

    「你不是約了人到仙劍門後山?這又是上哪去?」

    鳳致把林墨汐拉到懷裡,歎道:「先把你安置好。此次想必會有惡戰,你才中了萬葉沾身的毒,還是不要動真氣的好。」

    林墨汐一撇嘴,冷笑道:「我動手?我巴不得你死得越快越好!」

    鳳致也不生氣,捋了捋林墨汐的頭髮,柔軟的手感讓他忍不住又多摸了兩下,卻換來林墨汐兩個白眼。「現在就想我死了?這時我死了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你還是替我燒燒香讓我活著吧。」

    林墨汐靠在他懷裡,吃吃笑道:「江湖上赫赫有名,文武全材的鳳三公子,哪有那麼容易死的?」摟住他脖子,咬著他耳朵笑道:「我怎麼會讓別人殺你呢,要死也要因為我而死,我才會高興。」

    鳳致臉色一窒,正要說話,忽然臉色一變,只聽一陣破空之聲響起,一柄利劍穿透了車簾,一個人帶著一柄劍,直撲進來。鳳致一拂袖,把劍尖拂偏了幾分,那人虎口一熱,握不住劍,只聽錚地一聲,劍釘在了車壁上。

    林墨汐微變了臉色,道:「是你!」

    那人漲紅了臉,道:「林墨汐,枉你是仙劍門門主,竟然跟這鳳三……你還要不要廉恥?江湖上流言四起,我們還刻意維護你,沒想你你卻是這等人!」

    鳳致淡淡地道:「注意你說話的口氣,否則,我會叫你永遠閉上嘴。」

    那人伸手想去拔釘在車壁上的劍,林墨汐卻搶先一步把劍奪在手裡,笑道:「你這是來幹什麼的?」

    那人道:「本來是想問清楚,你這幾年究竟在凝碧宮是怎樣子過的,現在親眼所見,也沒有什麼好問的了!我今日就替仙劍門清理門戶!」

    林墨汐搖頭而笑道:「清理門戶?你也不掂掂自己有幾斤幾兩重?跟你一樣,我也不想讓這事流傳出去,我面子上也難堪。所以……今天,你得死。」

    長劍嵌入那人咽喉中,他咽喉中格格作響,擠出一句話來:「你……你竟然殺自己的同門……」

    林墨汐握著劍柄,卻不往前送,湊近了他笑道:「同門?你們從前又有誰看得起我了?因為我爹爹背叛仙劍門的事,我從小不是就被你們欺負?所以……你們也只是我的棋子。同門?這麼動聽的詞兒,我擔當不起。」

    那人眼神猙獰地死盯著他,努力擠了一句話道:「你……們莫高興得……太早……霽雪門主……衛青漣已到了……他會……殺了你們的……」

    林墨汐眼光一寒,手腕往前一送,劍尖直透入那人的咽喉。順手拔了出來扔出車窗外,回頭一看,卻見到鳳致眉頭微蹙,似乎對眼前的景象毫不關心。

    「鳳三也會怕那衛青漣?」

    鳳致緩緩搖頭:「衛青漣,不一樣。」

    見林墨汐臉上濺了血點,伸袖替他拭去,道:「何必髒了自己的手。」伸手把他圈在懷裡,道:「我叫了你不要動真氣的,以免殘餘的毒性發作。」

    林墨汐撇了嘴道:「自然,有人坐在一旁看好戲。」忽然身子一震,人已軟軟倒在鳳致懷裡。原來鳳致趁他不察,已點了他睡穴。

    鳳致揚起聲音,叫道:「舒朗。」

    舒朗自馬車前跳下來,掀了車簾,躬身道:「宮主有何吩咐?」

    鳳致道:「把墨汐安置好,然後回來找我。別讓他捲入仙劍門中的事了。」

    舒朗忙垂首答應,又道:「如今仙劍門跟霽雪門的人必然都等在那裡了,宮主一人前去……」

    鳳致淡淡道:「我要先去給桐姑上香。你安頓好了墨汐,就立即來尋我。」

    ***

    何孟遠帶了一群仙劍門弟子,在山下迎候。見到一行人如飛而來。當前一人,一身白衣如雪,正是霽雪門門主衛青漣。他雖然年紀已不輕,但五官仍然挺拔俊美,年輕時必定更是個出眾的美男子。

    何孟遠拱手為禮道:「衛門主,來得好快。」

    衛青漣笑道:「為了滅那鳳三,還能不快?」

    眾人施展輕功來到仙劍門後山,片刻功夫就把那小小的院子圍了給水洩不通。

    那園中斷壁頹垣,野草閒花,顯然是未曾修葺,荒廢多年;只中央一個小小的黃土坯卻清理得十分乾淨,插在一旁的青色石碑顏色長新。

    正是鳳桐與林寒軒合葬之地。

    碑旁立了三個人。

    左邊那個大約三十三四,面上神情淡漠,倒似廟裡的泥塑;右邊的一身藍衣,高挑俊朗,手裡卻托了一具木棺,詭異非常。

    中間的人一身玄衣,正在為那小小的墳塋上香,背對著眾人。

    從後望去,只覺得他身材削瘦,長長髮絲一直垂到腰下,白皙的手捏著暗紅的香,慢慢低身把它插在墳前。

    有了方才遞上去的名刺,大家都知道這三人是誰,眾人一陣騷動,仙劍門弟子更是群情激盪,卻無人敢真的上前去。那三人也不理他們,逕自做著自己的事,彷彿不曾看見圍攏過來的兩派高手。

    嘈雜聲越來越大,三大長老並未妄動,衛青漣卻一使眼色,一個霽雪門的弟子大了膽子喊道:「鳳三你充什麼龜兒子,還不……」

    話音未落,右半張臉一涼,他伸手一抹,竟是滿手的鮮血。

    他大叫一聲,衛青漣卻橫了他一眼,道:「鬼嚎什麼?皮肉之傷罷了。」一手擲過去半瓶金創藥,又朝藍衫人道:「舒朗舒舵主,霽雪門記下了。」

    舒朗聞言笑了笑,眉目中卻是得意。

    受了傷又被門主罵,那弟子眼看舒朗指尖還滴著血,自然明白剛才是他戲弄自己。一知道沒事,又要開罵,卻看那個玄衣人緩緩回過身,看了自己一眼。

    到嘴邊的話就這麼噎了回去,只覺得那人目光閃了閃,自己已是寒了個透心涼。

    眾人這才看清了他的形貌。

    他發如墨,面似雪,兩道眉像是在雪白宣紙上挑出墨跡。一眼看向那霽雪門的弟子,目光流轉間,眾人卻都覺得他也望了一望自己,心頭就猛的一跳。

    園中一時鴉雀無聲。

    他緩緩出聲,不大的聲音,彷彿錐子刺了刺每個人的耳朵。

    「凝碧宮鳳致,此次為江州賀家命案而來。」

    他微微點頭,舒朗手一揚,他原本托著的棺木就向園中飛去,轟然一聲,棺木落於地上,他飛身一縱,立在棺木上,慢慢轉身,環視一周,神采飛揚。

    見眾人都朝他看過來,舒朗高聲道:「賀家命案,死三十二人,傷三人。傷者賀廣、賀明、賀寧、賀龐:賀廣中兩劍,傷在肋下、左腹;賀明中一劍,傷在右胸;賀寧中三劍,傷在右腿、右肋、左臂。所有死者都是切斷咽喉,一劍斃命,不過被大火灼燒,屍骨無存。」

    他話音剛落,眾人已是一片嘩然。

    賀家死者屍體已成焦炭,所謂的一劍斃命,也都是從賀家倖存者那裡聽過來的,誰也沒有親眼見過,就算逃出來的那些人,也不可能說的這麼詳細。

    衛青漣嘿嘿一笑,道:「凝碧宮倒是知道得仔細。」

    這話分明另有所指,仙劍門幾個長老也是撫鬚皺眉。

    舒朗叱道:「衛青漣你胡說什麼!」一看立在一旁的鳳致,又勉強把怒火壓了下來,接著道:「賀家一把大火,燒得什麼都沒了,滅口之人以為毀了所有證據,卻沒想到一個計劃被他所殺的人,卻逃了出來,雖然救治不及,卻還是給我們公子找到了。」

    他一提氣,人像陀螺一樣旋向空中,那棺木的蓋子竟粘在他腳上,棺材被一揭而開。

    棺中躺著一人,天氣炎熱卻沒有腐爛,容貌未損,正是遍尋不著的賀家之主賀天齡。

    舒朗一點賀天齡喉上的傷口,道:「你們看仔細了。雖然被傷之人中的是凝碧宮的兵刃,可再看這死者喉上的刃口,卻分明比凝碧宮兵刃長上一寸。」

    衛青漣與長老們上來察看,眼見果然如此。

    紅髮長老正要說話,卻被衛青漣止住,他一扒那傷口,示意仙劍門長老仔細來看。不等長老門看完,衛青漣陰陰而笑,「凝碧宮果然是好手段。」

    舒朗神色一變,「你什麼意思?」

    衛青漣道:「不知舒舵主仔細看過這傷口沒有,這傷處外寬內窄,入骨處內比外傷細上一寸。分明是被人用較細的兵刃所殺,又在原來的劍口上被用較寬的兵刃補上一劍。凝碧宮兵器管制嚴格,劍失人亡,刃口花紋獨特,武林中自成一家,絕不可能仿冒。我們只要再查一查賀天齡的致命的傷處就是了,舒舵主你說是不是?」

    舒朗冷汗涔涔而下。

    衛青漣哈哈大笑,「鳳三鳳三,我到要看你怎麼說。」

    鳳致轉眼看他,衛青漣的笑聲不由自主止了下來。

    良久,他卻開口說了句不相干的話,「此情可憶,往事難追,衛門主,該想開的時候,就該想開些。」

    衛青漣退了兩步,彷彿被打了一巴掌,「你說什麼?」

    鳳致搖搖頭,不再理他,對仙劍門長老道:「寂寂山春,荒山古木,各位長老可曾聽過?」

    長老們臉上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白髮長老上前道:「鳳三公子難道是說……」

    鳳致不答,逕自道:「蕭總管。」

    蕭總管恭敬向鳳致施禮,回身輕描淡寫拍出一掌,擊在園中一棵繁茂的大樹上。

    一瞬間,舒朗臉上也露出了同樣奇怪的表情,衛青漣卻是不明所以,其他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一掌拍過,蕭總管衣袖一掃,帶出一陣輕風。

    微風撫過,參天大樹竟隨風而倒,枝葉繁盛,眾人未免被壓傷,紛紛避走。在場武功較高者卻是動也未動,直盯著那樹斷裂之處。青綠的一圈樹皮中,樹幹內竟然已經全部黃萎,乾枯易折,因此風過即斷。

    黃發長老慢慢吐了口氣,目露恐懼,「寂寂山春,荒山古木——枯心掌。有生之年,我竟還能再見到枯心掌。」

    衛青漣畢竟也是識貨之人,臉色一青,道:「枯心掌?難道他是……」

    蕭總管仍是眉目平靜。

    似乎舒朗也是第一次知道,他詫異的睜大了眼睛,「蕭總管……蕭……你是蕭離?」

    「蕭離」一出,眾人哄然。

    十年前江湖上最棘手的魔頭便是蕭離,枯心掌下無活口,人人談之變色。卻不知為何,又突然消失。任誰也沒想到會在此地再見枯心掌,再見這個人。

    蕭離不動聲色,只揀自己要說的講,「衛掌門說的沒錯,的確是有人用凝碧宮之劍殺了賀家三十二人,又傷了四人;再用寬些的劍刺了死者的傷口,放火燒掉屍體,再有意放走賀天齡,顧佈疑陣,所有一切,都是為了嫁禍凝碧宮。他卻沒想到,三十二人皆死,毫無掙扎痕跡,每人都是一劍致命,就是再高的劍法,也斷然不會高到如此地步。只有先用出掌姿勢不易被人看出的枯心掌,一掌斃命,才會有如此的效果。你們若是不信,把他們的心肝剖開來看,一定是血脈盡碎。」

    他頓了頓,又說,「我不知那人為何也會此功,不過他雖然練成,也沒有我這等功力,只要仔細查看,還是能辨認的。」

    說完躬身退到在鳳致身後。

    衛青漣與眾長老默然無語,舒朗面色慘白。

    鳳致望向他們,目光中有絲憐憫,負手向門外走去。

    他過處,人群自動散開,眼看就要步出門外。

    忽聽有人大喝道:「這三人是凝碧宮妖人,不能放他們走!」

    蕭總管回頭一看,果然是衛青漣。

    鳳致卻不轉身,抬首望著藍澈無雲的天空,緩聲道:「衛門主,你說你能攔得住我麼?」

    他的聲音慢卻有力,輕卻擲地有聲,砸得衛青漣心上一顫。他看著鳳致,那樣清高的姿態卻是他最恨的,強壓了壓心中的莫名的恐懼,他冷笑道:「鳳三啊鳳三,你未免太托大了,只帶兩人便想在仙劍門來去自如,你以為仙劍門是什麼地方?讓你捉走了門主,還能再任你欺負麼?」

    這話算是把仙劍門也扯了進來,果然見三長老臉上滿是尷尬之色,人群又開始騷動。

    衛青漣陰森森笑了,「你恐怕也已經想到了,這場仙劍門之亂,其實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

    他聲音驀地一高,從牙縫間擠出兩個字,「——誅鳳。」

    這二字用內力吐出,尖利的聲音在群山間破鋒而出,迴盪在周圍鬱鬱蒼蒼的環形山坡上。聲音掠過處,一面面代表著霽雪門的白色旗幟從翠色屏障中鑽出來。

    一面、兩面,進而是一片山坡;一片、兩片,進而是全部山峰。白旗在林間飄舞,如同突然降下的大雪,覆蓋了整個山谷。

    山風獵獵,凜冽的尖嘯著掠過林間,刮在旗幟上,劈劈啪啪的作響,迴盪在山谷間,群山嗚咽。

    谷地的人們為此氣勢所制,騷亂頓停

    衛青漣走到場中央,哈哈大笑,「鳳三,你再怎麼厲害也是一個人,這些人,就是用堆的也能把你活埋了,今天就該是你的死期了,還不快些束手就擒?」

    原來一切都是他早已準備好的。

    「是麼?」鳳致卻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彷彿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對蕭離道:「蕭總管,你降麼?」

    蕭離道:「公子說笑了。」

    鳳致又問,「舒舵主,你降麼?」

    舒朗臉色仍有些發白,卻立即跟了過來,立在鳳致身旁,「我倒想要衛門主教教我這『降』字怎麼寫。」

    鳳致一笑,如春暖花開,「衛青漣,看來……這恐怕都是你的癡心妄想了。」

    他往前踏出一步,看著漫山白旌,沉聲念道:「清風有信,秋葉無邊,碧凝四海,鳳舞九天。」

    沉沉的聲音像悶雷在眾人耳邊滾過,愈往遠處愈是宏亮,說到「鳳舞九天」,眾人耳邊一炸,一朵巨大的煙華從蕭離手中騰起,在山谷上方爆開,化做白煙,竟緩緩組成一個「鳳」字。

    鳳致肅目斂眉,山風吹著他的衣袍,瘦長的身體立在群山之中。

    「鳳致在此,凝碧宮弟子聽令!」

    一線黑色從山脊上流下,迅速延伸,分成兩股,再是三股。分出的黑線又分叉,越分越多,縱橫交叉,粗細卻始終未變。那黑色動得看似凌亂,卻實則有序,不一會兒就像葉脈一樣,將那些白色網在其中,切斷了它們之間的聯繫。漫山白旗就如進了網的大蟒,掙扎動彈不得。

    再看山中,黑白相錯,彷彿是一局剛剛下完的棋局。

    以群山為盤,以眾人做子,經此一戰,衛青漣慘敗。

    鳳致仍然沒有回頭,問他道:「衛門主,現在你該知道,若我凝碧宮真有對各位不利之心,今天會是怎樣。如今,你還要留下我麼?」

    鳳致提步往外走去,那群仙劍門跟霽雪門的弟子先是遲疑,逐漸自發地散開,形成了一條通道。鳳致唇上微微泛起一個笑意,半側過頭,目光對上了衛青漣的眼光。

    衛青漣本來臉色發白,此時已然發青。鳳致笑道:「衛門主,場面上的狠話,我就替你說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鳳致在凝碧宮恭候衛門主大駕。」

    他颯然一笑,帶著蕭總管和舒朗離開,衛青漣氣得直發抖,一個霽雪門弟子卻悄悄附在他耳邊道:「門主,林公子到了,他說他時間不多,請您趕快過去。」

    ***

    鳳致一行人順利出了仙劍門,鳳致對蕭總管道:「你去招回那些弟子,把他們帶回宮,記住,要悄悄的。」

    蕭離點頭退下。

    他人一離開,鳳致面上隨即顯出了疲累之色,身體微微一個搖晃,被舒朗穩穩扶住。

    「公子!」舒朗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鳳致勉強朝他笑笑,「不要緊,只是最近有些累。」

    舒朗扶他來到一棵大樹下,脫下外衫鋪在地上讓他坐下,又回去將兩人行蹤痕跡掩去,才又回來。鳳致一身玄衣,閉目陷在樹底的陰影中,照出臉上隱隱的黑氣,臉色白得有些發青,憔悴異常。

    舒朗心中驚疑不定,又是心痛,彷彿是明白鳳致為何會如此,又彷彿不太明白。今日之事,他已經露了太多痕跡,可鳳致卻對他似無任何懷疑,仍是十分信任。

    歇了歇,鳳致慢慢張開眼睛,那雙眸子燦若晨星,容貌之好卻在其次了。

    他看著舒朗游移的目光,瞭然的笑了,「舒舵主,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

    舒朗嚇得跪在他身旁,「就是借一百個膽子。屬下也不敢這麼想。公子驚才絕艷,江湖之中無人能出其右。」

    「讚得過了。」鳳致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站起來,「若是處在我這個位置,很多人能做得比我好,只是他們沒有這樣的際遇罷了。」他彷彿想到了什麼,沉默一陣,又說,「我知道你們的忠心,不過腹誹總是有的,怕都是覺得我太軟弱,沒有一統江湖的雄心吧。」

    舒朗哪裡敢動,跪在地上,額上一滴滴的冷汗。

    「你別怕,我沒有生氣。」鳳致有些縱容的笑著,「你不是最怕我生氣?」

    這分明是那日舒朗對林墨汐說過的話。

    舒朗只覺得喉嚨發乾,竟連一個辯解的字也說不出來。

    鳳致扶著樹幹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舒朗,「小朗,我還記得我們小時候最好的。那時候我身體弱,如果是打架,你總是幫著我的。後來姑姑一死,宮中無主,我被選出來繼位,剛開始的那幾年,你也是一直跟在我身邊,時常是寸步不離的,對不對?」

    舒朗的手緊緊的摳在地上。

    鳳致又道:「那時候我還小,宮中有人欺我年幼,是你們幾個人幫我剷除。這些年,凝碧宮被七大門派圍攻,一度風雨飄搖,他們幾個相繼離世,如今留在我身邊的,也就只剩下你了。」

    他低低的歎了一聲,垂目掩去目中的疲憊,「可我萬萬也沒想到,你會為了林墨汐的幾句話就……」舒朗抬頭要說話,被他止住,「你真的對我失望到如此地步了麼?你用凝碧宮劍法,林墨汐用枯心掌,先合力將賀家滅門,再故意虛掩痕跡,為的就是將凝碧宮捲入江湖一戰。原來我已經逼得你們不得不出此下策了麼?」

    「不,不是!」舒朗連忙站起來,捉住鳳致的手,急急分辯,「公子您不要這麼說,我們從沒有覺得你不好過。只是凝碧宮日益壯大,只要公子有意便可獨霸江湖,大家躍躍欲試,已是忍不住了……」

    「忍不住了?」鳳致聲音猛的一冷,幾個字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所以就受了林墨汐的挑撥?」

    他雙目一抬,眼中滿是凌厲之色,只一眼已嚇得舒朗又跪了下去。

    「你們知不知道如今凝碧宮有此聲勢是因為什麼?你們以為短短幾年,憑凝碧宮自己能有此實力麼?」他痛心疾首的搖了搖頭,「你們不知道。你們只知道憑著現在的局面就可以江湖爭霸,可以笑傲群雄……咳咳……」

    說到激動處,他輕咳了兩聲,舒朗已經慢慢低下頭去,「你們忘了,當年我們是吸收了許多欲退出江湖,卻無歸處的江湖異人,才能迅速有了如此局面。這是他們加入宮的本意,如今若是凝碧宮捲入江湖紛爭,他們還會幫任宮中驅使麼?如蕭總管,他還會甘心的跟著我們麼?!」

    他說一句,舒朗面上顏色就變上一變,等他說完,已只剩了一片慘白顏色。

    鳳致喘了口氣,抬首看著頭頂參天古木,枝椏交錯,遮天蔽日,濃綠得刺眼。

    「墨汐啊墨汐,看來我留你,真的是留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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