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帝王將相,波折重重 >> 鳳凰涅磐作者:顧縈茴 | 收藏本站
鳳凰涅磐 page 39 作者:顧縈茴
    那以後呢?

    珍河卻在想,以後在我的身邊你就會心甘情願地笑了嗎?

    還是重新又變成一幅死畫?畫裡的美人不言不笑,空心空魂,自然亦不會哭。

    「迦延,你站起來。」

    她依言站起來,木偶一樣地順從聽話。

    他上前一步,將她抱住。

    她瑟縮了一下,雖然不明顯,但依然能夠感覺得到她瑟縮了一下。

    他的心裡只覺得一冷。

    他緊緊地抱住她,卻總是覺得她的身體僵硬而冰冷,無法將之熨暖。

    不再像圓房那一夜,他握住了她的雙腳,便很快焐熱了她的全身。

    那夜她的臉紅撲撲的,映著一盞盞喜字紅燭的燈籠。

    她說過那是他此生唯一一個機會,可他錯過了。

    「迦延,你會不會恨我?」他在她耳邊輕聲地問。

    她搖了搖頭,「我感激你,你對我很好。」

    已經很好。他是一個好人,她一開始就知道。

    「那麼……」

    說了兩個字,他咬了一咬嘴唇,再繼續道:「你走吧,找到柳殘風,和他一起走吧。」

    她一動不動,以為自己幻聽。

    他推她一下,把她推離開了自己的懷抱,「快走吧!耽誤下去……我會後悔。」

    「可是……可是……」迦延依然怔怔的,無法適應這樣一波三折的高低起伏。

    「放心,朕不為難別人,朕不會為難任何人。」

    他轉身,快步地向宮門外走,逃也似的。

    你總說我是一個好人,那麼,我就做一個不讓你失望的好人。

    從今以後,只把你當成最親的妹妹,全心全意為你的幸福而考慮。

    你、走、吧!

    珍河走了,走過的地方有一串濕濕的腳印。

    凌亂的,亮晶晶的,像兩道很長很長的淚痕。

    迦延呆呆望著他的背影和那兩串腳印。

    珍河哥哥……

    在他來之前,她原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梳頭裝飾,是在等待懲處的。

    沒想到卻會這樣,沒想到他竟真的可以待她這麼的好。

    突然一個激靈——她已經拜託了茹佳,讓她設法通知殘風快走。

    當時怕國主會第一個拿他開刀,怕國主不肯放過情敵,還怕月華殿也已被監控起來。

    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知道殘風哥哥走了沒有,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追上他。

    這麼一想,她匆忙慌亂地回身收拾衣物,七手八腳一陣之後突然又放下來。

    還要這些綾羅綢緞幹什麼?浪跡江湖不用再穿得那麼好的。

    這麼一想,又回身去拿一些珠寶,又是一陣七手八腳,抬頭突然看到供奉在上的玉如意,不由又怔然停下。

    想起了被欽點為王后的那一天,想起玉如意被放到手中的情景,想起御座後的明黃色身影,想起了黎民百姓的山呼千歲……

    每一件金銀珠玉都是陛下賞賜的,她已經夠對不起他,他亦已經對她寬容到了極致,怎麼還能拿他的一分一厘?

    手軟了一軟,手中原本包了一包的珠寶首飾都滑落散亂在地上。

    她回身去找那件常穿的深綠色男裝。

    正埋首在衣箱裡,聽到有人進殿的聲音。

    以為是巧榆或者蘭喜,她頭也沒抬,便急促地道:「國主許我走了,他說不會為難任何人,你們放心……」

    時間緊迫,她沒有更多的話和她們解釋。

    「姐姐……」

    她一怔,抬起頭來,看到的是茹佳。

    茹佳面對著一屋子的凌亂,眼看著滿地珠玉和綾羅,不知所措。

    「你回來了?」迦延有些欣喜而急切地撲過去拉住她,「你有沒有通知到他?不要去通知了,沒事了,我可以和他一起走了!」

    茹佳的手攏在衣袖裡,臉上的表情有點猶豫。

    「怎麼了?」迦延雖然處在極端興奮之中,卻還是起了一點疑惑。

    「我派人去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

    「什麼?」迦延一愣,轉而又道:「說不定……說不定是去府裡的別處了,暫時不在房間而已吧。」

    心裡卻也隱約有一些猜想,但她不願意承認。

    茹佳抽出了手,原來她的袖中裝著的是一封信箋,「我的人到了他的房間,他房裡只有一個小僕童,問是不是宮裡來的,就給了這一封信。」

    迦延遲疑著不敢去接那封信。

    不會的,哥哥說過從此以後會聽她的,她不學會他的劍法,他就不走,她學會了,他也不走。

    哥哥不會騙她的。

    她經歷了這麼多的煎熬,好不容易才求得國主同意放她與他一同離開,他不會如此辜負她的。

    「姐姐,你看看吧。」

    茹佳把信放到她的手裡,催著她。

    顫抖地打開了信紙。

    可能為了避人耳目,這封信沒有抬頭也沒有落款,只有幾句簡短而要緊的話,解釋了他的不告而別——

    對不起,答應你的我不能做到。以後,就當從來也沒有認識過吧。

    哥哥說過,他是一個粗人,不懂詩詞歌賦,他為人亦訥言,從來也不會說婉轉的話。

    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如此狠心絕情的一句話,他輕飄飄地說了出來,每一個字都是利箭,烏雲密佈一般地向她射了過來。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她的眼淚一滴一滴打濕在了信紙上,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著茹佳在說,「亂我心者……今日之日……」

    她說不下去了,泣不成聲。

    曾經很冷靜地教育過茹佳:如果注定要離別,哭又有什麼用呢?

    現在她自己卻還是忍不住哭了,就此哭死也願意。

    拚死拚活地爭,不惜一切地搏,好不容易有了出頭之日,到頭來最辜負自己的卻是最愛的人。

    莫說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第九章今日之日多煩憂(1)

    四年後。

    某邊陲小鎮,風沙漫天。

    年近三十的遊俠帶著十六歲的孤女,躑躅而行。

    天邊,火燒著雲,紅日西沉。

    小鎮上的住戶門窗緊閉,所有店舖客棧都早早打烊關門。

    長街無人,說不出來的清冷與詭異。

    「大哥,」孤女警惕地四下張望,聲音微微發顫,「我……有點害怕。」

    遊俠回首,望著她膽怯驚惶的模樣,眼中驀然湧出濃濃的憐惜。

    他的聲音放得很柔,「不要怕,靠緊我。」

    孤女名叫桑童,跟在他身邊已經三年了。

    三年前,路經某地,正鬧著瘟疫。

    他投宿於一戶人家,這家唯有父女二人相依為命,老父病入膏肓,當夜便撒手人寰,只剩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兒。

    女孩發育不良,又瘦又小,看上去不像十三歲,只有十歲左右的模樣。

    她有一雙大眼睛,哭得雙目紅腫,一抬頭望向他,卻是閃閃發光。

    他替她辦了葬禮,掩埋掉她勞碌一生卻仍然死於窮困的父親。

    原本沒想帶著她,找個好人家就想給人收養。

    但她只肯跟著他,不停哀求:「大哥,不要丟下桑童,桑童在你的身邊,可以替你解悶分憂,為你洗衣縫補,桑童很聽話,不會給你增添負擔……大哥,求求你不要丟下我!」

    他被觸動了心弦——記憶深處一直有個女孩,也曾睜著明澈而憂傷的眼睛請求過他:哥哥,你不要小延了嗎?你不會不要小延,是不是?

    可是,為了她能生活得更好,他狠下心腸離開了她一次又一次。

    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她能安安心心在南陵的王宮裡做她的王后嗎?她能守住自己既得的幸福嗎?她——能不恨他的善意欺騙嗎?

    心一軟,他破例把桑童帶在了身邊。

    已經怕了那樣撕心裂肺的離別,他受不了小女孩在他面前肝腸寸斷地哭。

    他把桑童帶在身邊,寧可自己餓著,也讓她吃飽,寧可自己冷著,也讓她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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