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定堅進了屋裡,卻發現衣帽架上放著男人的呢帽及大衣。
「盧先生,你坐會兒,我替你泡杯熱茶。」
「喔!不用了,我只是聽說你下午在醫院裡被一個精神病患嚇壞了,所以過來看看你,你屋裡有朋友吧?」盧定堅指指衣帽架,「看你沒事就好,我不打擾你了。」
「讓盧先生親自跑一趟真不好意思。」山口容子送盧定堅到門口,她的臉上還有著醉酒般的紅暈。
盧定堅笑說:「快進去吧!別冷落了你的朋友。」
走出容子的住處時,盧定堅卻發現停在門口的車子竟是楊適的,莫非在容子屋裡的人就是楊適?
他沉著臉吩咐司機:「你在車上等著,直到容子屋裡的男人出來為止。」
「知道了,盧先生。」
「一看到人就立刻回來告訴我,不要讓小姐知道。」盧定堅交代了一聲便自行叫車回家。
過沒多久司機也跟著回來了,只是吞吞吐吐的不知從何說起。
「是楊適對吧!?」盧定堅蹙著眉說。
「原來盧先生早就知道了。」司機忽然鬆了一口氣。
盧定堅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大罵:「虧我這麼信任他,沒想到他居然做出對不起璧人的事情。」
司機垂著眼站在一邊等候吩咐。
「你立刻去把何京接過來,跟他說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商量。」盧定堅的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楊適一直對挾持容子的那個病人所說的話耿耿於懷,雖然巡捕房多方搜查,最後失蹤的人和浮屍案都與醫院無關,但楊適仍覺得疑點重重,尤其在見過那名病患之後,他更相信戴先生給他的情報是有根據的。
趁著山口籐平進行手術的時候,楊適悄悄潛入他的實驗室。
實驗室裡充滿了刺鼻的藥水味,架上是一罐罐浸泡氟瑪林的內臟,門邊有一個真人般大小的人體模型,模型清楚的顯示肌肉的紋理及血管。
楊適漫無頭緒的從實驗桌上開始搜尋,就在此時,實驗室的門忽然被打開。
「你在這裡做什麼?」山口容子一臉詫異的看著他。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
楊適拿起卷宗,容子卻以極快的速度掏出一把手槍指著他。
「把東西放下。」
楊適簡直不敢相信她會拿槍指著他。
「快放下!」山口容子命令道:「否則你的腦袋會出現一個大窟窿。」
「我知道你不會對我開槍的。」楊適盯著容子。
這時,門突然被打開,進來的是盧璧人。她原本是想來醫院找楊適的,在看見他與容子一前一後的進入實驗室時,心中起了很大的疑雲。她推門進來,只是想證實心裡的疑慮,沒想到卻看見容子拿槍指著楊適。
山口容子立刻把目標轉向璧人。
「楊適,你也許不怕死,但你總不希望見到盧璧人因為你而受傷害吧?」
楊適立刻放下手上的卷宗,「不要傷害璧人,這裡面的東西我並不明白是什麼,所以你沒必要這麼緊張。」
盧璧人面對這種情形,早已嚇得臉色發白。
容子看了她一眼,笑說:「這個實驗室,我想山口院長早就說過了,是他個人做醫學研究的地方,裡面所有的資料未經他許可,任何人都不能翻閱,更別說是帶走了,希望以後別再發生這種事情。」
楊適深深的望了容子一眼,走過去握住了璧人的手:「我們走。」
第二天早上,盧定堅和楊適一起進會議室聽取山口籐平及山口容子的例行報告時,容子的態度一如平常,她似乎並不打算把楊適闖入實驗室的事情說出去。
楊適深感不解,但以她當時的舉動看來,他確信實驗室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例行會議結束後,盧定堅對楊適說:「明天晚上我們有一批藥品會送到碼頭,你過去點收。」
「藥品部分一向都是由山口先生的人負責的。」楊適覺得有點疑惑。
盧定堅面不改色的說:「山口先生當然也會派他的人過去,但是這批藥品十分重要,我希望你到場監督。」
楊適點頭道:「我知道了,明天晚上我會過去的。」
他雖然說不出這件事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但他的直覺卻使他心中隱隱不安。
回到家裡,他一直陷于思索之中,懷楠見他這樣子也感到奇怪。
「想什麼?怎麼一回來就陰陽怪氣的?」
「盧先生要我明天晚上到碼頭點一批貨。」
丁懷楠聽了也覺得有點怪異。「要你到碼頭去點貨?平常不都是阿財去做的嗎!?」
楊適聳聳肩,「我也不清楚,尤其這次進的是藥品,按理說也是由山口籐平那裡的人去處理才對。」
「那問問容子不就知道了。」丁懷楠說。
「我找了她一下午,沒有人知道她上哪兒去了。」
丁懷楠撫著下巴說:「是有點奇怪,今天我聽到盧先生叫阿財去幫璧人買上杭州的車票。」
「璧人要上杭州?我怎麼沒聽她提過?」楊適覺得事情似乎太怪異了。
「盧先生是不是故意要支開璧人?」丁懷楠的想法和楊適不謀而合。
楊適沉吟了半晌,他知道事情不對勁,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如坦然面對。
尤其還沒能查到醫院裡的古怪,他實在不願在這個節骨眼上功虧一簣。
「最近發生的失蹤案和浮屍案都跟醫院有關係,如果明天我發生什麼意外,你幫我繼續追查下去。」楊適的額頭泛出了虛汗。
「你在說什麼?」丁懷楠張大著眼睛看他。
「山口籐平在做一項研究,我知道這對我們會有嚴重的影響,只是我才剛剛有了一點頭緒,卻……」
丁懷楠焦急的說:「既然是這樣,你就趕緊告訴盧先生啊!」
「沒有用,我看他恐怕也已經被日本人收買了。」楊適搖搖頭。
「那德容……」
「她是個謎。」楊適歎了一口氣,無法理解她現在究竟是什麼身份。
在碼頭上,大批的貨物從船上卸了下來,楊適清點過後,拆了一個貨箱的蓋子驗收,然而他卻驚訝的發現,箱子最上層的藥品只是障眼法,藥品的下面全是槍枝。
同行而來的還有山口籐平的一個日本籍助手。
「怎麼會這樣?」楊適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別管這麼多,運回醫院就對了。」助手面無表情的說道。
就在這批軍火被成箱送上貨車時,一批幫派的漢子突然衝殺了出來,現場頓時陷入砍殺的混亂之中……
此刻,盧定堅正神情凝重的叼著煙斗坐在客廳裡。
何京從外面進來說:「盧先生,我們用這種方式來試探楊適的忠心,似乎太冒險了。」
「我面對日本人,壓力已經夠大了,楊適如果對我另有企圖,我怎麼能讓他留在身邊?萬一把山口先生的計劃搞砸了,你想,他們饒得了我嗎?」盧定堅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況且我還發現他跟山口容子之間有不尋常的關係。」
「這點,小姐也知道。」何京低聲說。
盧定堅的神情充滿了驚訝,「璧人早就知道了!?那她為什麼沒告訴我呢?」
「事情還未明朗,再說,小姐對楊適用情很深,所以她不希望把這件事弄擰了。」
盧定堅歎了口氣,「那只有看楊適今晚的表現了,如果那批貨安全的送到醫院,他的命就保住了。」
何京問:「如果情況沒有這麼樂觀,小姐從杭州回來,我們該怎麼跟她解釋呢?」
「到時候人都死了,就說有人劫貨,楊適被誤殺了。」盧定堅心中早有打算。
但盧定堅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楊適是一個訓練有素的特務。
戴先生派來支援的幫派份子個個強悍無比,跟日本人一陣廝殺之後,隨後在巡捕房出動後才平息了這場血腥的格鬥。
盧定堅在天快亮時被請到巡捕房約談。
「我不知道有這批貨。」盧定堅完全否認知道有這麼一件事。
「但楊適明明是你的手下。」巡捕房的人說。
「我想他是借用我的名義偷運軍火吧!我知道這件事情後也十分氣憤,剛剛我已經派出所有的人全面追捕他,我的手下捅出這麼大的樓子,我一定會盡快給你們一個交代。」
盧定堅離開巡捕房後,憤怒的下達了追捕楊適的命令。
丁懷楠自然也接到了這道命令。
盧定堅說:「我知道你跟他的交情很好,可是如果你想繼續在我的身邊做事,你就得立刻跟他劃清界線,否則我不勉強你,你可以立刻離開。」
以丁懷楠的脾氣,他原本應該會選擇離開,可是他卻咬著牙說:「盧先生,請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盧定堅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這年頭,識時務者為俊傑,以後跟著何叔好好幹。」
丁懷楠雖然領著十餘名弟兄四處搜尋楊適的下落,但他很快的便支開這些人,前往楊適可能藏身的貧民區。
他穿過已收攤的市場,迎面的風吹來一陣腐臭的氣味,他的身上早就被汗水濕透了,在微弱的燈光下,他走往三年前他們居住的舊屋。
就在屋前不遠處,丁懷楠發現地上有一層黏稠的血跡,他心裡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焦慮,看來楊適是受傷了。
他一路湮滅血跡,小心翼翼的注意自己的行蹤是否被人發現。
當丁懷楠推開小屋的木門,裡面瀰漫著死亡的氣息,地上橫豎趴著三具屍體,有一具屍體的身上還插著一支刀柄。
丁懷楠鼓起勇氣察看楊適是否在裡面,而幸好沒有,這三人看來都是日本人。
這時,楊適忽然從外面閃了進來,而且很快的將門掩上。
丁懷楠一看見楊適,激動的說:「盧定堅那個老奸巨猾的傢伙誣賴你偷運軍火!」
「幸虧虎頭幫趕到,不然這批軍火就落到日本人手上了。」楊適的手臂受了槍傷,大量的血不停的從他的傷口湧出來。
丁懷楠情急的撕下自己的衣服,暫時將楊適的傷口綁起來。
「我先出去幫你買止血藥。」
這時,門忽然被人推了開來,丁懷楠立刻拿槍對著門口。
「是你!?」見到來人,楊適和丁懷楠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