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是其始死也,我獨何能無概然!人且偃然寢於巨室,而我嗷嗷然隨而哭之,自以為不通乎命,故止也。
我敲著瓦罐唱著歌為你餞行
此去黃泉森森只有你一縷幽魂
你怕不怕
放心吧
有我的歌陪伴你
可聽見我唱
愛妻莫怕
愛妻莫怕
不再流淚了因為知道
你靜靜地徜徉在天地之間
不再流淚了因為擔心
你割捨不下向來獨行的我
可聽到我的歌
不是不傷心呵
該明白我的
愛妻可明白我心
夏子:與人居,長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
他們怎會明白
可不願與他們多說呵
我只想唱著歌與你
上窮碧落下黃泉
最後訣別
愛妻可憶當日紅燭交杯
可憶當日麟子初臨
可憶當日鶴發畫眉
可憶當日你含笑與我偕老
愛妻我擊盆而歌為你餞行
往事歷歷情深如昨
愛妻我鼓盆而歌為你餞行
神聖非賢不為沽名
只是伴你最後一段
愛妻可知我心
接到電話之時,阿敏正在整理行囊,準備翌日到公司執勤。電話是阿凱的同事打的,他們知道阿凱深愛輕風,立刻撥來電話要找輕風,阿敏二話不說立刻趕到小店。
輕風正與羅威庭談得十分開心。
「阿敏?你怎麼」
「阿凱出意外受了重傷,現在人在醫院裡。」
她臉色大變,驚惶得說不出話來。
阿敏抓起她的皮包和外套:「快走啊,還發什麼呆?」
「我送你們去。」羅威庭立刻站了起來:「車子就在前面,我去開過來。」他衝了出去。
輕風恐懼地捉著她:「他要不要緊?」
「不太清楚,打電話來的人說舞檯燈砸在他頭上。」
她嚇得臉都青了。
劇院內的舞檯燈相當大,重量很可觀,那麼大一盞燈砸在頭上
阿敏拍拍她的肩「也許不會太嚴重的」
「怎麼辦?怎麼辦?」她顫抖地哭了起來:「都是我害他的,都是我害他的。」
「輕風!」阿敏搖撼她:「鎮定一點,車子來了,先到醫院去再說。」
她跟著她出去,眼淚仍止不住落下,若阿凱真的發生什麼可怕的意外要如何是好?
她要如何原諒自己?
而他又如何會原諒她?
「尚未脫離危險。」醫生指著X光照片裡的影像說著,神情肅穆:「玻璃碎片刺得很深,傷害到他的腦神經,目前我們還在觀察中,恐怕必須開刀取出來……」
「開刀?」阿凱的母親駭得驚叫:「那他會不會變成……變成……」
醫生十分歉然地望著她:「對不起,現在我無法給你任何保證,不過我們一定會盡全力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她已哽咽地哭了起來,阿凱的父親神情黯然地扶著她:「按怎會安呢?那會這呢不小心弄給……」
輕風緊緊握著阿敏的手,不斷發著抖,冷汗自她的手中冒了出來。
阿敏鼓勵地握了握她,轉向醫生:「請問一下,要什麼時候才會知道結果?」
「現在還不清楚,病人尚未脫離危險,我們必須再做進一步的檢查,你們可以先回去等候通知。」
醫生收拾好X光片走了出去,阿凱的父母仍不放心地追了出去詢問病情,輕風呆若木雞地站在當場,淚水不斷往下落。
「我們出去吧。」阿敏扶著輕風。
「怎麼辦?萬一阿凱他……」輕風失了神似的。
「不要胡說,他不會有事的。」她這樣叱喝著,但內心卻沒有十足的把握,傷害到腦神經是很可怕的,誰也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麼。
輕風潰然地跌坐在椅子上,突如其來的意外使她頓時失去了應變能力。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心不在焉的,才告訴他要小心,結果還是出了意外,我看他是有心事,偏偏阿凱又拗得很,他要不說我也拿他沒皮條。」老張的大嗓門在門口吼著:「俺也問了他嘛,是不是心情不好?還是女朋友跟人跑啦?那小子脾氣大得很,叫俺走開哩,俺看八九不離十……」
阿敏將門關上,輕輕地將她轉過來,並不意外她眸中更氾濫的熱淚,她伸手替她拭淚:「鎮定一點,別再哭了,我們先回去……」
「不!我要留下來。」
她想了一想:「好,那你先留下來,可是不要再哭了,阿凱的爸媽已經夠擔心了,你別再製造氣氛,我先回去收拾東西,晚一點再過來陪你。」
「阿敏……」她感激地望著他。
她笑了笑:「傻小孩,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在這邊的,放心吧,有什麼消息趕快打電話給我。」
「嗯。」
阿敏出去了,她獨坐在沙發上,咬著唇努力平息自己的不安與惶恐。
不會有事的。
儘管她是那麼地不安,但也只能祈求上蒼保佑阿凱。
祈求眾神……
天哪!在此時此刻,她多麼希望能再見到他那略帶靦腆的笑臉。
他一直等在醫院的門口,神色有些焦急,直到看到阿敏才急急地問:「怎麼樣?」
「還沒脫離危險期,情形並不很樂觀。」她黯然地說著;「輕風很內疚,她說她想留下來。」
羅威庭無言地點點頭:「那我還是不要去打擾她比較好。」
志敏澀澀一笑;「那就麻煩你送我一程好嗎?我得回去收拾一些東西,晚一點再過來陪她。」
「好。」他立刻答應,隨著她走向停車場。
這件事發生後,她一直很冷靜地處理一切,還不忘安慰已慌得六神無主的輕風,沒有半死的不耐或怨氣,彷彿這本來就是她該做的。
他很佩服她,阿敏似乎總有化繁為簡的工夫,任何事到了她的手上都能令人安心。
上了車,他們仍沒有說話,在這種時候,似乎說什麼都有些不合適宜。
阿敏一直望著窗外,在心中感歎著造化弄人;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呢?她無法預測,只能希望一切重上正軌。
「那個阿凱對輕風很專情?」他終於開口。
她一楞,有些猶豫該如何回答。
他略略苦笑:「我不會落井下石的,只是希望知道情況而已。」
「我只知道阿凱追求輕風已經很久了,但是輕風對他似乎很難動心,他們一直維持著朋友關係。」她盡量拿傷害性最輕的話來說。
「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很護短的人?」
阿敏苦笑:「我是陳述事實,輕風不是朝三暮四的人,也沒有人規定女人一定要對苦苦追求的男人假以辭色或者感激涕零。」
「輕風很關心他……」
「阿凱是個很好的朋友,如果你沒注意到的話,我可以提醒你,我也很關心阿凱。」她打斷他的話直截了當地說著。
羅威庭望了她一眼,知道她誤會自己說這些話的意思,只好歎息著:「我並不是在猜疑什麼……只是……」
阿敏苦笑:「我是有點反應過度,不過我希望你知道,輕風很潔身自愛,她和阿凱之間真的僅止於朋友,雖然阿凱一直深愛著她,但是他們之間從沒有過交點,這是事實。」
「我明白了。」
對話結束,他發覺他問的根本不是他想知道的。
他笨拙又氣憤地在心裡咒罵自己,可是……
他仍想不出他真正想知道的到底是什麼。
「你不覺得你該去陪輕風嗎?有你在她的身邊或許她會比較安心。」她試探地望著他的側面。
他搖搖頭:「我去做什麼?以什麼身份去?那不是很不倫不類?」
「不倫不類?」她一楞;「你的形容詞用地很怪異,輕風會需要你的。」
他沒回答,總覺得自己似乎不該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那個地方,他當然知道輕風會希望他陪在她的身邊,可是……那不是很怪異嗎?
深愛她的男人身受重傷,而他卻陪在她的身邊。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陷入了什麼,一切突然開始變得複雜起來。
他已數不清第幾次站在她的店門口了,這次門口掛著「外出中」的牌子。
她究竟是還沒回來或是出去了?他有些灰心,這幾次來見到的是另一個美艷女子,而不是上次的楊志敏,讓他連開口詢問的機會都沒有。
林皇宇失望地歎口氣,懷疑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他們只見過兩次面,兩次她都沒給他好臉色看,他根本不知道她笑起來是什麼樣子。
周凌思對他冷漠地像塊冰。
而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像個青春期患相思病的少男一樣,日日夜夜惦記著她,渴望再見她一面。
從楊志敏的口中得知她並沒有知心的男朋友,楊志敏說她對任何男人都一樣冰冷有禮,保持絕對的距離,任何人都休想越雷池一步,那表示他並不是得到最差待遇的那一個。
是什麼原因使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沒人知道。連楊志敏也不曉得,無法明白她為何將城堡緊緊對外封閉。
他並非喜歡挑戰,他明白自己。
只是莫名其妙就心儀於她,或許在見到她的第一眼便已鍾情。
設計公司的男同事們大呼:天理何在?
向來被女人追逐的他,竟也落入了愛情的陷阱之中不可自拔。
他微微苦笑,不知道自己的耐心究竟能持續到什麼時候……
「林先生?」
「楊小姐,我還以為你今天休假呢。」他驚喜地看著阿敏從一輛黑色的跑車下來。
「一位朋友出了意外,我正好到醫院去了。」阿敏開門請他進來:「你找凌思?」
「她還沒回來?」
「應該今天就到台灣了,晚上回台北。」阿敏匆忙地收拾著東西。
林皇宇望著她:「你那位朋友很嚴重?」
「還好。」她苦笑:「恐怕我不能多陪你了,明天我得執勤,夜裡還得趕到醫院去。」
「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麻煩了……」她停了下來溫柔地望著他:「你真的很喜歡凌思對不對?否則不會這麼用心。」
他無言地苦笑,雖然她的語調是那麼地溫和,但聽在他的耳裡卻是那麼地不協調,連自己都不明白怎會是這個樣子。
阿敏看出他的迷惑,只好報以瞭解的笑容:「我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謝謝。」他澀澀一笑,除此以外已無語言。
「羅叔叔,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他剛停好車子,便聽見小懷的聲音從對面小公園中傳來,他自然地走了過去抱起她:「羅叔叔今天沒有約會,當然這麼早就回來了。」
「為什麼沒有約會?你沒有約會可以去約我媽咪啊。」小懷摟著他親熱地說著。
他苦笑著在公園的石椅上坐了下來:「婆婆呢?」
「去超級市場了,她叫我跟她去,我才不要,每次去她都不讓我替她推小車車。」她微噘起唇:「要是和媽咪去她就會讓我推,婆婆老是說我是小孩子,人家都七歲了也。」
「是,小懷已經七歲了,是小女生了對不對?」
她開心地點頭,拉拉他的頭髮,天真地問;「羅叔叔喜不喜歡小懷?」
「當然喜歡。」
「那你喜不喜歡婆婆?」
「也喜歡啊。」
「那你一定也喜歡媽咪對不對?」
他一楞,隨即明白地揉揉她的頭;「小鬼靈精,你想套我的話?」
「才沒有,人家是問真的嘛。」
面對孩子稚真的眼,他居然回答不出來,無法以任何方式迴避或答覆這問題。
他有些罪惡感。
「羅叔叔?你怎麼不開心?」小懷迷惑地望著他,輕輕撫撫他的臉;「你怎麼啦?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我。」她豪氣干雲地拍拍胸:「我可以替你『兩肋插刀』喲」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人這麼小,就算兩肋全插了刀也只能插小刀。」
「那是當然的嘛。」她居然很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小孩子就插小刀嘍,大人才插大刀。」
「那羅叔叔的問題是很大的刀怎麼辦?」他逗她。
她可愛地側著頭想了一想,靈機一動,有些狡猾地笑了笑:「那就去找媽咪啊,她是大人,可以替你插很大的刀。」
羅威庭大笑著抱起她;「你真是人小鬼大。走,我們上樓去,羅叔叔給你這個插小刀的小怪物吃大筒的冰淇淋。」
小懷歡呼著用力擁抱他:「叔叔萬歲!」她突然一頓……
「怎麼啦?」
「爹地!」她大叫,掙扎著下來,狂奔向公園的出口處。
羅威庭一震,那裡有個粗獷的男人……
粗獷仿如岩石的男人,卻有雙深邃而憂愁的眼,他含笑抱起狂奔而去的孩子。
那時楊志敏的前夫,谷之瀚。
「什麼?」凌思驚恐地睜大眼睛。
志敏苦笑:「真的,現在人正在醫院,輕風也在那裡。」
「我記得我並沒有離開多久嘛。」凌思不可思議地搖頭;「為什麼突然之間變成這個樣子?」
「時間長短和事情發生並沒有很直接的關係,盤古開天也不過用了七天。」
「阿凱一向很細心,為什麼突然出這種意外?是不是輕風又出了什麼狀況?」
阿敏沉默,實在不願意將責任歸到輕風的身上,儘管事實指向她,但那未免太殘忍,沒理由讓她獨自背負這種罪名。
凌思明白地歎了口氣:「這次又是誰?」
「公司新進的工程師。」
「羅威庭?」
「你們認識?」她有些意外。
「見過,他來的時候我正好在場。」凌思無奈地聳聳肩:「當時就有人預言他們會是一對金童玉女,我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輕風這次是認真的。」
「她每一次都很認真的。」
「凌思,不要這樣,她已經夠內疚了。」阿敏搖頭:「更何況也不能全怪她,感情的事是勉強不來的。」
「你去說給阿凱聽吧。」她丟下行李:「走吧,你不是要到醫院去嗎?我陪你去,明天你還要上機,不要太辛苦。」
「凌思……」她欲言又止地咬著唇,彷彿思索著某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怎麼?什麼事?」
阿敏想了一想,終於還是決定開口;「你認不認識林皇宇?」
她一楞,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提起那個人。
阿敏坦白招供:「他來過店裡許多次,我把你的一些事對他說了……」
「不錯,倒還曉得要回來。」老太太十分不滿地嘲諷:「我還以為你連女兒都不要了。」
「姑姑……」
「婆婆!你不要罵爹地嘛,爹地好可憐,每次見到你都挨罵。」小懷護著父親說著,把玩著他的一大把鬍子:「媽咪說爹地工作很辛苦的。」
「小沒良心的!」老太太罵道:「你倒好,也不想想你媽媽多辛苦養你。」
「姑姑,對不起。」谷之瀚內疚地垂眼:「這三年來我一直在國外……」
「誰不知道你在國外,是麼?賺洋鬼子的錢很了不起嗎?」她仍心存不滿地罵:「女兒就光是我們家阿敏一個人的?你曉得來看,怎麼不幫著養?」
「以後不會了,我這次回來就不會再出去了,我會照顧小懷的。」他摟了摟女兒,臉上有著慈祥的父愛:「我不會再讓你們吃苦了。」
楊老太太這才停止責備他,望著他們父女親密的樣子,她也不忍心再多說些什麼。
之瀚倒不是壞,他只是不安定,總愛東奔西跑的,別人巴不得有個地方可以落腳,他倒像是一安定下來便會要了他的命似的。
當初結婚也是小兩口自己決定的,離婚也是他們自己決定的;別人離了婚都像仇人不共戴天,他們可新潮得很,離了婚一樣有說有笑,朋友似的連女兒都不爭。
她年紀大了,不懂他們年輕人這些恩恩怨怨,也不懂他們心裡在想什麼,只希望他們都過得好,尤其是小懷,還那麼小,沒爹沒娘的成何體統。
「你去見過阿敏沒有?」
「還沒有,我想先過來看看姑姑和小懷。」
「她這幾年吃了不少苦,你可得好好待她。」
谷之瀚一楞,百口莫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好楞楞地苦笑,不知道該如何讓老人家明白,他和阿敏是不可能的,沒有反目成仇並不表示仍可以繼續在一起。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我是個老古板,老想把你和阿敏湊合在一起。」老太太斜睨他:「我才不管你怎麼想,反正小懷都這麼大了,這些年來她也沒嫁你也沒娶的,搞不懂你們年輕人心裡在想些什麼,好好一個家弄得四分五裂的,你和阿敏也都不小了,再在一起有什麼不好?總比一個人過日子來得強得多了。」
「姑婆婆,你好囉嗦喲。」小懷抗議:「我好餓,爹地也好餓,我都聽見他的肚子在叫了,你再不讓我吃飯我……我就要哭了。」
老太太笑了起來:「小魔頭,有了爹就忘了婆婆了,好好好,不囉嗦不囉嗦,老吃飯成不成?」
小女孩開心地摟著父親,刷刷他的絡腮鬍,悄悄地說著:「婆婆最怕我哭了,下次她要是再囉嗦你,你就跟她說你要哭了,她就會安靜啦。」
谷之瀚心疼地用力抱了抱她。
這幾年來他日夜思念著他的小女兒,擔心她再也認不出他,而今……
骨肉天性呵!
儘管他和志敏的婚姻失敗,但他們至少做對了一件事:他們將谷懷恩帶到這世界上,那是他們的婚姻之中,最美的一件事。
她沉默地坐在加護病房外,阿凱的父母已先回去準備東西和錢,反正加護病房探病的時間是有規定的,平時不准任何人進出,她也只能守在病房外,望著進進出出的醫生及護理人員。
他們總對她投以同情的眼光,在他們的心裡必定以為她是擔心情人的安危而枯候於此,甚至有時連她自己也忘了自己的角色是什麼。
一向最呵護寵愛她的阿凱,為了她正躺在裡面生死未卜。
過去她從未曾在意過的事,如今一樁樁地浮現在腦際:阿凱的心,阿凱的溫柔,阿凱的體貼細心,阿凱的無怨無悔……
她從未曾為他做過任何一件事。
總是他努力地在討她的歡心,努力地為她付出,卻從不曾要求過什麼。
「輕風?」
她茫然地抬起頭來,淚水順著她的頰滑落下來:「凌思,你回來了?」
「現在情形怎麼樣?」凌思坐到她的身邊,遞給她一張面紙。
「不知道,他們一直說還要觀察,還要觀察,我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觀察什麼。」她哽咽地說著:「我真的好怕,坐在這裡一直想,萬一阿凱有什麼意外,那我……」
「別胡思亂想!」她輕斥:「他家裡的人呢?」
「先回去準備醫院要用的東西了。」
凌思歎口氣,加護病房的門上寫的探視時間是早上十點和下午四點,而現在不過晚上十點多,連想看他一眼都辦不到……
「阿敏呢?」
「她去找醫生問情況,早知道你一定沒想那麼多的。」
輕風拭了拭滿面的淚痕,卻仍止不住流淚的衝動,腦海中一直重複著過去的一切……
驀然,病房的紅燈乍然亮起,無比的刺目驚心。
她們全驚跳了起來……
「谷之涵谷大夫,林正夫林大夫請到手術二室……」
病房鋼門猛然打開:「快走開!」護理人員大吼,推著病床往外走:「病人的情況很危險,必須立刻動手術,請你們趕快聯絡他的家人。」
輕風的臉色化為一片雪白,險些昏厥過去。
凌思連忙扶住她:「振作點,沒時間讓你昏倒了,他家電話號碼?快告訴我,他家電話號碼。」
漫長的等待中除了祈禱之外別無他法。
手術房外集合了阿凱的家人和她們,隱隱約約的哽咽聲時有所聞,輕風不斷地發抖,她拚命咬著自己的唇瓣,彷彿唯有如此才能使自己鎮定下來……
手術室的門在經過漫長兩個多鐘頭的封閉之後終於打開。
「醫生……」
谷之涵取下口罩,正好和凌思目光交會,雙方都無比訝異。
「之涵?」
「大嫂?」她看見志敏,更是意外:「他是你們的朋友?」
阿敏點點頭,急急詢問:「情況到底怎麼樣?」
「暫時沒有危險了……」
他們全鬆了一口氣,輕風潰然哭了起來:「感謝上帝……」
谷之涵苦笑:「不過碎片還沒完全清除乾淨,它壓迫在視神經上,即使再開一次刀將它取出來,他恐怕仍會失明。」
晴天霹靂!
過了數十秒仍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有能力說話。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