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楓林山莊也好久沒辦喜事了。」潘霸喜孜孜的說道。「這會兒正好可以先看看凌霄院那兒怎麼辦,過些日子輪到咱們時,可一定要辦得比他們更風光熱鬧才行。」
陸雲軒赧然一笑,輕斥道:「這也好比!」
「別的可以不比,但這回是一定要比的!」潘霸忙道。「一來是咱們辦喜事的日子,正好跟在凌、連兩家的後面,再說咱們和他們兩邊請的客人起碼重複了一半。譬如說,趙老爺上個月才吃了連家的喜酒,下個月又要來吃莊主的喜酒,不說別的,就比菜色好了,你們說他心裡會不會計較哪家的酒席做的好?」
齊孟元也點頭說道:「說得也是。」「好一點、差一點那又怎樣!」陸雲軒頗覺得他們無聊。「反正不會讓我餓著,大體不錯就行了。」
「話不是這麼說,萬一讓人家說咱們辦這麼大的事還如此不經心,那就不好了!」齊孟元說道。
好吧!好吧!你們倒比我還操心呢!」陸雲軒笑道。「那一切就由你們看著辦吧!要宴請的客人數目算出來了沒?」
齊孟元說道:「這幾日我粗略的算了算,光是發貼於就得發三、四百封呢!」
「是啊,我看也少不了這個數字。」潘霸說道。「到時候酒席八成要擺到一百多桌了。」「這麼多?」陸雲軒愕然。「不會吧?」「這哪算多?還不包括咱們自己人呢?」潘霸笑道。「我都已經想好了,不如就分兩天請吧!先請外面的人一次,過幾天咱們關起門來,自家人再慶祝一次。」
「何必這麼麻煩?」陸雲軒搖手駭笑。「我瞧前幾天凌源和婉心成親的時候,凌、連兩家上上下下忙得不可開交也就罷了,就連新郎館也沒得倖免,讓人給灌得昏天黑地的,慘不忍睹,你們又不是沒看見。再說,酒量上的能耐我也是有限的很,所以,這種苦差事一天就夠受的了,哪裡還干兩次呢!別人不也都是一次就解決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潘霸聳聳肩。「我們堂堂楓林山莊的莊主辦喜事怎麼能比照一般小家子的作法呢。到了正式宴客那天,那麼多人來來往往的,咱們的人光忙著招呼客人就來不及了,肯定沒什麼機會坐下來喝一杯莊主的喜酒。可是若連自個莊主的喜事都沒能好好慶祝一下,又太說不過去了。所以.莊主再補請一次酒宴,我看是免不了的。」
齊孟元笑道:「老潘說得也有道理。」
陸雲軒聽了,也沒得說了,只道:「反正你們就會故意找我麻煩!」
正談著,仇掌櫃也剛好採辦了成親的物件,特意先送了部分過來,讓陸雲軒等人過目。
「莊主,這是一部分完成的禮件,還有一些是沒作好的,我已經再三催過各個店家,再過不久就齊全了,屬下過幾日還會再送上來。」
「老仇,這些是什麼?」齊孟元一面翻著那些箱匣,一面問道:「有清單沒有?」
「有,都在這裡,我給莊主說明一下。」仇掌櫃從懷裡拿出一疊紙來,滔滔不絕的念著:「金項圈和各項首飾共八十件、中色綢緞八十正、鴛鴦繡枕十二對、被褥十二套、金盃一百對、銀杯一百對、四季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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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成親之日,整個楓林山莊張燈結采、佈置得花團錦族,十分熱鬧。
陸雲軒請來舅父連修竹及凌旭為男女方主婚。
武林中各門各派、群豪眾俠紛紛前來送禮致賀,將整個偌大的禮堂擠得水洩不通。
吉時一到,廳外各式鞭炮連聲價響,只見陸雲軒一身大紅吉服站在堂額,益發顯得身長玉立、英挺出眾。隨後跟著兩名嬌俏美麗的侍女扶著穿戴了鳳冠霞披的新娘子緩緩步入,與陸雲軒並肩站定,一起拜了堂,送入洞房才罷。
當晚席開處處,賀客絡繹不絕,連齊、潘二人都算不清到底來了多少人,只是前前後後忙得猛揮汗,不停吩咐廚房和眾下人。「再準備一桌出來、迴廊裡再開一桌1」
幸好,諸事事前均已設想清楚,分派妥當,各分院院主、堂主也都盡力幫忙招呼指揮,所以雖是個個忙得汗如雨下、疲於奔命,卻是井然有序、無一不周。陸雲軒剛與厲柔步入洞房不久,還來不及說上一句話,就又被潘霸急急給拉出來敬酒寒暄。
「莊主,我可不是故意打擾你們小兩口相好,只是今天來的客人實在太多,酒筵開到連迴廊都快擺不下了。您再不趕緊去敬酒,待會兒這一桌一桌的敬下來,豈不要敬到半夜了?所以說,眼前還是先打發了那些人要緊。有什麼親熱話,留待回頭再說吧!」
陸雲軒一聽,瞪他一眼,但一想到客人那麼多,自己的酒量又有限,便忙道:「潘叔,你可得趕緊去多找幾個能喝的兄弟過來幫我擋著點!」
「放心,放心!」潘霸笑道。「這點我早就想到了,我也早跟老巫、老仇、小江那幾個說好了,一會兒出去時,我們都會寸步不離的跟著您的。」他又笑道。「開玩笑,這洞房花燭夜,一刻值干金啊,咱們怎能將您給灌醉呢!」
陸雲軒窘紅了臉,又白了他一眼。
果然,一個晚上,陸雲軒全仗著身邊幾位兄弟的護持,才能在一百多桌的杯跳交錯裡全身而退。
「只是,外面鬧哄哄儘是喜慶之聲,厲柔待在新房裡,卻覺得這是無聊,巴不得也能出去瞧瞧才好。
她眼看除了菱兒之外,幾個派在新房裡服侍的小丫頭,也多半是心不在焉的,只想著外頭好玩。便道:「這裡沒什麼事,你們也都忙了一天,不如先下去吧!」
小丫頭們聽說,都樂得出去看熱鬧。
菱兒見人散了,便說道:「那我留下來陪您吧。」
「不必了。」厲柔搖頭笑道。「你才是該出去看看呢!先見習見習,趕明兒就輪到你了。」
菱兒臉上一紅,訥訥的跟著離開。
厲柔百般無聊,便隨手打開了莊奩,把玩著一些珠寶首飾,又抓些桌上的果子吃。一時困了,想起今早天未明就起打扮準備,也沒睡好,況且看這樣子,陸雲軒也不可能早早身,就先伏在桌上睡一會兒。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覺得耳旁有人輕聲喚她,溫言道:「柔兒、柔兒,醒醒!怎麼在這兒睡著了,上床睡不好嗎?」
厲柔醒來,揉揉眼,一看是陸雲軒坐在身旁,說道:「外頭結束了嗎?客人都散了嗎?」
「差不多了!」陸雲軒點點頭,又笑道:「阿彌陀佛,可真不容易。幸好有潘叔他們多少替我擋著點,不然我還真應付不了這麼多人呢!」
厲柔見他多喝了幾杯,臉色潮紅,便盛了一碗甜湯給他。「大哥也喝了不少吧!要不要喝點甜的?」
「正好!我實在餓得緊呢!」陸雲軒笑道。「到現在菜沒吃到兩口,光看著別人吃,酒倒喝了不少。」
厲柔看他足足喝了兩碗湯,又抓了好些核果隨便果腹,八成是餓極了。「我叫廚房替你下碗麵,弄些吃的來好了。」
「不用了。」他說道。「今個兒廚房的人趕了一百多桌的酒席和茶水,一定也累壞了,況且這會兒爐火八成也熄了,不用再麻煩他們了。」
厲柔忍不住笑道:「那只好委屈大哥了,大喜之日只能喝兩碗甜湯。」
陸雲軒聽了也笑。眼看她今日盛妝艷服、秀麗難擬,便拉著她的手,忘情的瞧著她。厲柔反倒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起來,登時低了頭。
他柔聲道:「這些鳳冠霞帔雖是好看,可是穿戴了一天,一定很累吧!」
厲柔點點頭,說道:「嗯,怪重的呢!還得挺直了背,端正坐好,害得人家腰部酸了。」
「那就換下來吧!」
厲柔依言,走至妝台前卸下風冠、除去紅袍,一面解開她的髮髻,散開一頭秀髮。
陸雲軒坐在床沿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厲柔偶一回頭,笑道:「大哥怎麼了,一直這樣看著人家?倒像不認識柔兒似的……
「誰叫你生得這般好看,叫我的眼光總合不得離開你。」陸雲軒一面說道,一面走過去,從背後環住她的腰,將頭腦深深的埋在她的長髮裡輕輕摩挲著,口裡喃喃含糊的說道:「柔兒,柔兒,我有些醉了……」
陸雲軒的好日子過了不幾天,馬上又面臨第二回合的挑戰。
「齊叔和潘叔不是說要關起門來,再擺一次酒席嗎?」厲柔問道。
她前幾日礙於規矩未能躬逢其盛,早已滿心不悅,所以一聽說還有機會再熱鬧一次。又是自己人一塊玩兒,更是十分興奮,一心期盼著。
「噓,快別提這事。」陸雲軒卻忙道。「最好大夥兒都忘了才好。」
他可沒這閒情。
厲柔奇道:「怎麼了?」
「你不知道,他們哪裡是為吃一頓酒席,根本是要整我的,我若醉個兩、三天,他們就樂了。」
厲柔心想,那一定更有趣,笑道:「那我也樂了。」
陸雲軒一份,瞪她一眼,根聲道:「你還是這麼淘氣!」又將她拉到懷裡,強吻了她幾吻,說道:「你忘了,你是我的人了,怎麼不幫著我,只顧著玩,還向著別人!」
厲柔格格一笑。「依我看,這麼好玩的事,潘叔他們肯定不會忘的,大哥還是小心一點吧!」
陸雲軒想想也是,只得歎了一口氣。
眼看又過了四、五天,齊、潘等人居然還都安安靜靜的沒提這件事,反倒是弄得陸雲軒成天提心吊膽的。
一天下午,潘霸忽然說道:「莊主,今兒個晚上兄弟們為您和新人準備了薄酒賀喜,還請您二位賞個光。」
陸雲軒一怔。「就今兒個晚上?」
「是啊!」齊孟元笑道。「這是兄弟們的一點心意,說是要給您一個驚喜。」
這些人!
他睨著他們倆,眼看逃不過了,只得似笑非笑的說道:「難為各位如此費心了,愚夫婦定準時赴宴就是。」
「多謝莊主賞臉!」齊、潘二人也故意一本正經的說道。
陸雲軒苦笑。
當晚,厲柔因已過禮,又是自家人家宴,再沒什麼好避諱的,便換了一身鮮艷服飾陪著陸雲軒一塊兒出來。
楓林山莊大部分的人都攜家帶眷的參加,就連駐在外地各分院、分堂也都派了人趕回來。所以,這筵席一開又是八、九十桌,盛況實不亞於婚禮當日。
陸雲軒見了,簡直哭笑不得。他苦著臉對厲柔說道:「柔兒,我剛才在外頭好像還聽說,潘叔他們拿我作賭注,如果我敬到哪個人那兒醉倒了,那人就可以得到一錠金元寶。你說說看,這不是存心整我嗎?這還得了!」
厲柔聽了只是笑。
筵席開始,陸雲軒只得連忙與厲柔隨便吃了一些菜,然後便開始敬酒。
陸雲軒這會才知道原來自己人若要鬧起酒來,比外頭的人還凶、還狠,而且平日又與他們混得太熟了,這會我就怎麼推也推不掉。
一開始,他光是在主桌,就被潘霸等人連說帶騙,拉著溜了好幾杯。而且這個先例一開,其他人就更肆無忌憚的鬧酒了。只喝得他糊里糊塗,耳邊響得儘是:「莊主,來咱們乾杯」、。莊主,屬下敬您一杯!祝您夫婦二人白首偕老,早生貴子!」「莊主。夫人她沒有喝,所以您得代她喝一杯才行!」
反正人人都要他乾杯!
眾人都知道厲柔不能喝,也都由著她自便,並不與她為難,況且每個人都把目標放在莊主身上。如此一來。她倒樂得輕鬆,自個兒端著一杯茶水,笑吟吟跟著陸雲軒逐桌敬去。眼見別人酒他時,她也不幫著勸解,反而一旁跟著玩笑助興。
好不容易把大廳裡的二十幾桌敬完,陸雲軒早巳面紅如火、腳步跟跑了。可是還有前院和迴廊兩處幾十桌的人在等著他。今晚怎麼捱過去?他連想都不敢想。
這會兒他自覺酒力沉了,非得先歇一歇不可。於是便編個理由,說要去方便一下,忙出了席,往園子裡走去。
厲柔留心,便喚個丫頭療濕了一條手巾,跟著過來。她見陸雲軒坐在石上吹風,便走過去將手內遞給他。
「擦把臉吧!」然後在他身旁坐下,又取笑他道:「原來大哥也有使用『尿道」的一天阿!」
陸雲軒也沒氣力再理她,只接過手巾、擯了臉,說道:「今兒個八成是不行了,外頭還有幾十桌等著我呢!看樣子,真是要不醉不歸了。」他見俏妻子滿臉笑意,便白了她一眼。「你還笑呢!我已經被灌得這麼慘了,還不夠?你們這些人真沒一個好心。」
厲柔聽他抱怨,益發噗哧一聲,格格笑了起來。
「一定是你平日裡盡欺負人,所以這會兒他們逮到機會,就趕著來報仇了。「他忍不住埋怨。「偏偏你一點用也沒有。不能幫我擋酒也就罷了,還跟著他們瞎起哄,存心整我冤枉!」說著便伸手要擰厲柔,笑罵道:「讓我瞧瞧你的胳膊到底是朝裡彎,還是往外彎?」
「明明是你的弟兄們枉顧江湖道義,為了一錠金元寶才酒你的,你怎麼怪在人家頭上?」厲柔笑著躲開。「更何況人家還是來幫你的!」
他沒好氣的說道:「你能幫我什麼?去幫我敬酒,還是能代我喝麼?」
「我雖不能喝,但未必沒有別的法子!」厲柔小嘴一撇,說道。「既然大哥不信,那就算了。」說著便往回走。
陸雲軒見她頗有自信,且想她平日又機靈聰明,忙拉住她,說道:「你倒說說,你有什麼辦法。」
她哼了一聲,說道:「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麼,只是大哥方才—罵了我,所以這會兒人家不高興說了。你自個兒想辦法吧!」
「好柔兒、乖柔兒,」陸雲軒忙陪笑道。「大哥知道你最乖了,你跟大哥說了吧!以後大哥再不罵你,而且還會更疼你,好不?」
厲柔這才抿著嘴笑了,然後在陸雲軒耳邊,悄悄的把以內力逼出酒氣的運氣行功法門告訴了他。
「本來我是想配副解酒的藥丸放在身上備用著,若見大哥喝得多了,就悄悄給大哥吃一丸。可是這方法只有一時之用。像今晚這樣的場面,恐怕吃一整瓶下去也不管用。想來想去;忽然就想起我爹的『醉仙掌』剛才我說的心法,便是依『醉仙掌』的化解之法,變化出來的。正好大哥的內力深厚,足以自己逼出酒氣才有用,若換了別人,只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呢!「
陸雲軒聽了,又默想了她的心法,也覺可行,當下便依法運氣行功起來。因內力行徑並不繁複,氣息只消周轉兩次,就已大感輕鬆許多,確實有效。他樂得抱住厲柔吻了又吻,笑道:「好柔兒,還是你厲害,這下子為夫我可再不怕他們了。」
厲柔一笑。「看你可怎麼謝我?」
「今兒個晚上你就知道。」陸雲軒—點她的鼻子笑道。
兩人正自調笑,潘霸等人趕了過來,笑道:「我說怎麼上個茅坑,去了這麼久,原來你們倆是躲在這兒談情說愛。有什麼要說的,趕明兒再慢慢說也不遲啊!這會兒外頭還有一堆人等著和莊主喝酒呢!還是先想辦法擺平了他們再說吧!不然弟兄們還不肯散呢。」說著,便不由分說的拉著他二人往前院走去。
結果,陸雲軒因不想掃大伙的興,雖然一直暗暗用內力逼出酒氣,但表面還是裝出一副不勝酒力的醉態,算算差不多了,便隨便往一個弟兄身上一躺,倒下來,不省人事。
登時眾人鼓噪歡呼。那個弟兄得了一錠金元寶,樂不可支,歡歡喜喜的去了。
卜鈺忙將醉倒的陸雲軒送回房去,又對厲柔歉然道:「夫人,不好意思,弟兄們胡鬧,把莊主給酒醉了。要不要——我叫菱兒去泡杯濃茶來?」
厲柔笑道:「不過是多喝了兩杯,這有什麼?你不必管了,我看會照料大哥的,外頭席還沒散,你再回席上去玩吧!」她等卜鈺出去了。便回身看著躺在床上的陸雲軒,見陸雲軒猶自裝睡,便推他一把,笑道:「好了,人都走了,大哥不用裝了。起來吧!」陸雲軒仍是睡著。
「大哥!」她又推他一把。「喂,大哥!起來了啦!別鬧了。」
「柔兒……」他呻吟。「我的心咚咚咚的跳得好急呢!」
「是麼?怕是喝多了吧!」厲柔坐在陸雲軒的身旁,正要替他把把脈。「我看看!」
誰知陸雲卻一把抓住她,然後抱著她往床裡頭滾去,嘻嘻笑道:「好柔兒,你記不記得則才我在花園裡答應你的事啊?」
厲柔嗔道:「你才說過你會疼人家的,怎麼這會兒又欺負人?」
「我是要好好疼你啊!」陸雲軒一笑,手一揮,拂滅了桌上一枝紅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