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電梯的門關上,向筱悠便忍不住低聲抱怨:「為什麼不准小凡跟來?」有那個愛耍寶的小子在,她的時間會比較容易熬啊,天曉得她是一點兒都不喜歡到公司這種氣壓低的地方來的。
「喜歡他的人太多。」
「你不喜歡自己的兒子?」向筱悠投給他警告的一瞥。
冷魁言為之失笑,「我愛你們。」
「可是你卻四年沒找過我們。」
面對她責難的目光,冷魁言只是輕輕地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向筱悠正在借題發揮,電梯門卻在此時打開,而她衝口欲出的話生生地被他秘書的一聲早安問候給打斷了——很養眼的男秘書哦,難怪一直有傳聞他愛男風呢,果然是空穴來風,其必有因啊。
走進冷魁言的辦公室,向筱悠不由聳了聳肩,觸目所及,跟她幾年前來的時候一模一樣,「你這人果然很沒情調。」
「要幫忙嗎?」冷魁言拿起幾份文件朝她舉起。
向筱悠的頭馬上搖得像潑浪鼓一樣,「你冷大總裁的能力是業界極度肯定的,所以不要客氣,您處理就好,我只要喝喝茶,看看報,休養生息就好了。」她生平無志向,就是當一懶散的快樂人。錢夠花就好,她絕對不會為了擁有更多的錢而去拚命工作,這是原則。
「你的才華浪費了。」他為魏懷安惋惜,也替她可惜,擁有商業才華卻不願學以致用,應該說她根本就是對從商深惡痛絕才對。
「不會啊,它可以幫我賺取生活費。」向筱悠很認真地看著他說。
冷魁言也看著她,然後嘴角慢慢上揚,沒錯,是可以幫她賺取生活費。不過,據他所知她已經從魏董事長那裡敲足了養老金。
恰逢秘書送咖啡進來,眼睛頓時睜到最大,手上的咖啡差點掉落。他們的大老闆居然會笑啊,真的會笑啊,天要下紅雨了,一定要下了。
「我不要喝咖啡,麻煩幫我換綠茶。」聞到咖啡的香味她馬上提出異議。
「好的,小姐。」秘書欠了欠身,打算出去沖綠茶。
「等等。」
向筱悠走到冷魁言身邊,從他手上拿過他剛要送到嘴邊的咖啡,一齊遞給秘書,「麻煩兩杯綠茶。」
秘書無言地看向自己的老闆。
冷魁言一邊翻看著手上的文件一邊點了點頭,「綠茶。」
收到秘書詫異的目光,向筱悠眨了眨眼,「麻煩你,我很渴。」
很奇怪的畫面,就好像將火山與冰山同時放到了一個地方一樣,偏偏感覺還很舒服,秘書忍不住漾出一抹笑,轉身出去沖茶,看來老闆的春天終於到了。
「你少喝點咖啡吧,小心體內咖啡因累積過多。」向筱悠一邊瞄著他手上的文件一邊開口。
「你要看?」他眉一挑,大方地將文件遞到她眼前。
向筱悠馬上向後跳了一步,「不用客氣,我不感興趣。」
秘書剛好在此時端茶進來,頓時讓向筱悠鬆了一口氣,歡天喜地地接過茶,「謝謝。」還好逃過一劫,否則他真會硬塞給她消遣無聊時間的。她相信他絕對會,百分百會的了,冷魁言這樣的男人表達愛意一直都是比較另類的。
「這案子你來。」
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文件夾,向筱悠的目光慢慢上移,定在冷魁言那張表情單一、眼神卻很調侃的臉上,「我為什麼要?」她又不是冷氏的人,不領薪水憑什麼給他做白工?
秘書將老闆的茶放到辦公桌上卻沒有急著離開,有意識地放慢腳步想聽聽他們說話的內容。
「小凡是未來的繼承者。」
「麻煩你讓他來處理。」
「你是他母親。」
「你還是他爸爸呢。」她一點兒也不會跟他客氣,涉及到人身自由以及享樂的問題,她絕不會退讓的。
「真的不幫?」
「非常肯定。」她的回答斬釘截鐵。
「下午公證。」他也很乾脆。
什麼?向筱悠馬上跳了起來,手上的茶濺出來燙到了手,「燙死我了……」
秘書從來沒見過大老闆驚慌失措的樣子,但是今天他看到了,有種不枉此生的感覺。
燙到的地方做了處理,抹上了涼涼的藥膏,冷魁言這才恢復一貫的面無表情。
「姓冷的,我不要嫁,你給我聽清楚了。」
「你會嫁的。」
「不嫁。」
「嫁我就不必接手魏氏。」
向筱悠馬上咬牙切齒地瞪住他,「你威脅我?」
冷魁言搖頭,「給你機會選擇。」
「我統統不要。」
「很難。」
一旁的秘書暗自點頭,確實很難。早聽說魏懷安董事長一直有個內定的接班人,原來就是眼前這位小姐啊。
「大不了我答應嫁給別的男人。」向筱悠火了。
冷魁言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直到向筱悠心虛地低下頭,沒趣地摸著自己的鼻子認錯:「當我沒講。」踩到他的爆點了,哼,誰叫他要逼得這麼急。
「還有事?」冷魁言轉向一直流連不去的秘書問。
「沒事。」秘書馬上拉門出去,反正聽到的內容也夠爆了。
當車子在別墅前停下時,向筱悠忍不住抿了抿唇,表情實在稱不上愉悅地看著駕車的人,「為什麼要來這裡?」
「這幾天辛苦你了。」
她詫異地看著他,好像忽然不認識他一樣,「就這樣?」知道她辛苦還是一個勁地扔案子給她,這人到底愛不愛她啊,還是他愛人的方式就是讓所愛的人跟他一樣變成工作狂?
「是。」
「在大宅我也一樣可以休息。」
「小凡會鬧你。」
「他是我兒子,鬧我是理所當然的,不吵我才不正常好不好?」
他深沉地望了她一眼,而後將車開進去,他的兒子比幼年的他幸福,而這讓他非常欣慰。
「拜託,你別再這麼看我了,好像我突然長了八隻角一樣。」
「謝謝你。」
向筱悠開車門的手一頓,回頭看他,「謝我?」
「謝謝你給我生了一個出色的兒子。」
她怔愣了一下,然後有些傻傻地說:「不客氣。」
而後兩個人沉默地下了車。
走近離開四年的房子,站在門外,向筱悠突然間有些感慨,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真沒想到我還會回到這棟房子來。」他看了她一眼,打開房門進去。
向筱悠慢吞吞地跟在後面走進來,看到絲毫不曾改變的大廳佈置,她忍不住撇了撇嘴,「老實說真不知道該說你念舊還是刻板了,傢俱時時改變一下擺放位置對居住的人的心理也是頗有益處的啊。」
「這是你佈置的。」
「可我離開很久了,你都不會煩嗎?」她習慣性地窩進當年最愛的位置,踢掉腳上的鞋子,連腳也蜷進沙發。
看著她一系列的動作他笑了,此時此刻他會有種錯覺好似她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一般,就像過去的幾年偶爾抬頭她就坐在老位子嗑著瓜子,看著書,或者昏昏欲睡。
她抬頭看到他的笑,聳聳肩,「不過,再次見面你倒是喜歡笑了哦。」真是劃時代的進步啊。
拉鬆了領帶,將西裝外套扔到一旁的沙發上,他坐到了她的身邊。
「有事?」她從水果盤撈了一隻雪梨開心地啃著,人生就要及時行樂,這幾天陪他待在公司加班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啊。
「我們錯過了四年時光。」
「那是有人太笨。」她毫不給某人留情面。
「我會怕的。」他的聲音很低,如果不是她離得近幾乎聽不到。
「……」他今晚很怪哦。
「怕一轉身你就不見了。」
她心虛地縮了縮肩,她會不會在無意中傷到他了?
「所以明知你不喜歡還是讓你留在公司陪我。」
「其實處理案子也不是那麼無聊了。」她試圖降低某人的罪惡感。
「那以後照舊好了。」
「想都不要想。」不會這麼沒天良吧?她好心安慰他呀,居然給這樣的回報?
冷魁言無聲地笑了笑,攬著她的肩頭透過落地窗前望著天際的那一輪圓月。
「今晚的月亮很圓。」
「可惜我家小凡不在。」有那只特大號的飛利浦燈泡在她會比較放心啊。
「筱悠。」
「嗯?」
「什麼時候嫁我?」
這算不算逼婚?怎麼最近一有空閒她從他嘴裡聽到的就常常是這句話?向筱悠有些頭大地看著他的側臉。這男人依舊是俊帥冷酷得讓她心癢啊,真是死性難改呢,她忍不住暗地裡唾棄自己根深蒂固的惡習。
「你的答案?」
唉!他怎麼就不能選擇性地失憶一下?她真的不想就這個問題做出任何實質或非實質的回答。
「好睏,我去洗澡。」
他的手沒有用力卻依舊讓她無法脫身,「一個答案而已。」
向筱悠歎了口氣,很認真地看著他,「但你知道這個答案對我而言卻不像說一句話那麼簡單。」
四目相對任時間從身邊流過。
良久,一聲長歎逸出冷毅的薄唇,他鬆開了手。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心結始終難解嗎?還是他真的逼得太緊?
「我有考慮。」
他抬頭看她。
向筱悠這一次沒有迴避他的目光,坦然地看著他,「這幾天我一直有在考慮,」她頓了一下,「所以,讓我自己想清楚,不要一再地追問好嗎?」
「好。」他下垂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揚起。
「我去洗澡。」
走上樓梯的人突然停下腳步回首看向客廳內的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今晚我睡客房。」
冷魁言無言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眸底劃過一抹幽暗的光芒。
如果她沒有準備好再次接受他,那麼他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