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 福氣神捕作者:墮天 | 收藏本站
福氣神捕 第二章 作者:墮天
    學成歸來,並且拿到了別人求也求不來的殊榮,爹和娘自然是喜歡的。

    可是當我回家不過三日,他們發現我不管從本質上還是實際上比起兩年前他們送上山去的那個傻兒子並不高明到哪去,(頂多就是學會了藏拙,在人前只要不說不笑不行動,看起來還算是個正常人——這與世人看著霧裡的花、水中的月都特別美的道理近似),他們又犯愁了。

    按說我家雖然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可也是個小康之家,就算把我當社會閒散人員養住家裡也浪費不了多少糧食,可麻煩的是我拿到了童生的資格。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沒有任何意外與借口,明年的這個時候我都必須要到縣裡參加當年的秋闈。

    倘若不去,那簡直形同藐視朝廷為選拔人材專設的科舉制度!如我真是名至實歸的童生也就罷了,但問題在於我的真實水平與別人想像中的誤差不是簡單幾個「寸」、「尺」、「丈」等距離單位能夠丈量的,赴考完全是自暴其陋,更重要的是還會給余家丟臉。

    愛面子的爹丟不起這個人。

    於是只好想著搶在科舉前給我另謀出路。

    而逃避入仕的最佳途經,莫過於有了個自己另避蹊徑、闖出名聲、開創了足以傲視科舉的第二職業。

    爹娘為這個思量了很久,擺在我面前幾條可供選擇的路:

    第一是懸壺濟世,,但出於人道主義的想法以及我父母悲天憫人的心態,這條道路馬上就被否定了,娘覺得我還是不要去學醫的比較好。草菅人命就不要說了,麻煩的是我連草菅都不知道是怎麼草菅的,將來枉死到閻王面前的人說來都是一筆糊途帳。

    第二是捨文從武,不參加文試,去考武狀元——很快第二條路也變成此路不通。爹認為他已經沒有辦法再教我更高深的武功。我那點三腳貓的功夫自保可以,想去考武舉那是想都沒得想。

    第三……就是像爹一樣,進六扇門吃公門飯了。這個行當需要會武但可以不必太高,身體健壯即可;人嘛,只要肯聽上級的話,勤於跑腿,有正義心就行了。看看我的樣子,馬馬虎虎勉勉強強,還能夠得上條件……

    對於這第三條路,我那百算無遣的娘覺得可以拍板。她說:到底是自家兒子,進了六扇門至少還有我們夫妻二人照應著,馬虎應付過去不成問題!再說了,過個幾年福兒也習慣了,大家都淡忘了童生這件事後,悄然退出也沒什麼大不了。總之也算是為朝廷效過力了。

    在娘對第三條路大力支持,並且一語中的慧言點撥之下,爹也沒有疑議。

    這次家庭會議在本人完全無置喙餘地、頻打瞌睡的情況下結束,確定了我的未來要走的道路——趁著年底衙門裡還打算招十個捕快,趕明兒個爹就趕緊替我報名應考罷。

    於是,我要加入六扇門成為一名捕快就成了上板上釘的鐵定事實,也成了余家當前的頭等大事。

    然而,我們都忽略了一點。

    在當前經濟蕭條的情況下,區區一名年俸只有二十兩銀子的小捕快也多得是報名候選者。由於報名者眾,因此,今年官府在收到過多報名人選之後不得不臨時決定,要通過考試來選取前十名加盟六扇門。

    打從爹爹給我報名後,就一直心神不寧。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沒背過氣去。可是他為了讓我能順利當上捕快,搶在招聘計劃還沒向外宣傳前就先向人事部門給我打了招呼,這下子臨時抽腿也來不及了。

    負責管招募的官員更是抓住了機會在張貼招募佈告的同時利用這件事大肆宣傳以吸引眼球,弄得幾乎人盡皆知(我爹事後一直懷疑就是這種宣傳做的太過火,所以才引來這麼多的報名者,導致要用考試來作為選拔的標準)。

    對於被余家養在深閨未人知,雪藏了十五年的我為什麼會投身公門,六扇門裡官方的說法是這樣的——

    因為小公子天質極高,完全繼承了其母親諸葛神算的資質,所以家人不忍心讓我埋沒了這份才華,所以決定讓我出官入仕,早早把我送上南山書院進修去了。這不?一十五歲就學成歸來,得到了童生的資格。而小公子又繼承了其父金陵第一神捕急公好義的天性,雖然在仕途上眼看就要有大好前程,但仍是毅然捨棄封侯拜相的機會,棄筆從戎,投身六扇門。有這樣文武雙全的資質在,超越父親成為名震中原的名捕快指日可待。

    在傳言紛擾,群情振奮的一片大好形勢下,只有始料末及的爹直在後悔,不該因為聽了娘的話一時腦熱就真的做出這樣的決定,害他目前正陷入三十七年的人生中最艱難的抉擇——絕不偏私,從不弄虛作假的他到底要不要找關係走後門給我打聽考捕快試題的內幕?

    (忘了說,我們家一向這樣,小事娘做主,爹是男子漢大丈夫,要做當然就是得做大事的。不過,打從我出生到現在,我們家好像還沒有什麼大事發生過……)

    總而言之,事到如今,任何的臨陣脫逃、打包落跑、拒不參加考試的情形都已經不能出現,無論如何我就是硬著頭皮也得去考上那麼一回。

    爹好歹也還是厚著臉皮天天向招募官問考試的內容,娘則針對爹得回來的情報幫我做那個方面的特訓。

    就連妹妹都自告奮勇,要幫我制訂考前培訓計劃,務必要讓我名正言順地考進六扇門去,不給余家丟臉——其實是妹妹已經打著今後跟我做像爹娘那樣的「夫妻檔」一樣,合作無間的「兄妹檔」的念頭,為了她的將來讓我先行做好一枚鋪路的小石子。

    於是,在家人的殷切期望下,我終於迎來了六扇門招考捕快的那一天。

    其實說老實話,考這個比考童生簡單多了,上午考推理題,下午考反應能力。身為一名捕快,只要會這兩點就夠了,不需要今天「子日」明天「詩雲」,去念一些我就算背得下也不能理解什麼意思的古文。

    我也知道應該努力,若是考不上,拉不下面子的爹搞不好會讓我考科舉。

    上午的推理題在一個密閉的斗室裡進行,我戰戰兢兢地推開那扇門。

    娘說,推理其實很容易,就好像數學。比如說甲等於乙,乙又等同於丙,於是我們可以知道甲跟丙也是一樣的。

    按這個邏輯推論下去,事情的真相只有一個。

    我聽得似懂非懂。

    但畢竟也是臨陣磨過的槍,不利也得光一光。

    進得門去,我站直了腰。那考場是由一間茶水具備的客房臨時改裝的,等待我的,是六個衙役打扮的人,與放在桌上、很明顯的蛋殼碎片。

    坐在正中的一個看起來是眾人的頭頭,笑瞇瞇地看著我,很是和藹。

    這讓我心情放鬆了不少。

    「余公子,今天你要做的推理考試,就是從我們這六個人之中找出偷吃雞蛋的賊。」他神色可親地對我說出我的考題,還補充提醒:「你可以使用這房子裡的任何東西,找出這人之後,說出你的論據就可以了。記住,一定要有證據!我們做捕快的辦案,凡事都要講究證據……你幹什麼?」

    說時遲那時快,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已經一步跨到他面前指向他大聲叫道:「你就是謀殺雞蛋的兇手!」

    眾人呆然。

    當頭的那個也怔了一會兒,呆呆地問我:「怎麼,你什麼工具也沒使用,你是怎麼判斷的?」

    「你有口臭!」

    不是我自誇,打小在娘與妹妹的無意培養下,我的鼻子可是一等一的靈,剛剛伴隨著那人的說話,一陣又一陣雞蛋所特有的膻腥味兒可不就是從他嘴裡散發出來的?

    我得意洋洋地說出我的判斷,在場的其餘衙役們臉黑了一下,然後則是忍不住捂著嘴「噗哧」地偷笑起來。

    「你你你……你知不知道這個題是叫在場的每個人都含一口水,然後根據他們吐出來的漱口水中是否含有蛋渣殘酴來判斷才是正確的推理方式?」

    當頭那個看起來被我氣得很不好下台,吹鬍子瞪眼的,只差沒拍桌子了。

    「郝師爺,這是余頭的公子……可能早知道這個方法了,故意不用跟大家開個玩笑。而且雖然他沒有提出有力證據,但辦案也講究直覺,我看他就很具有一個名捕快的直覺嘛!」

    終於,一邊的人笑夠了,發覺再不幫我圓場有可能只會讓氣氛一直僵持下去,遂開口勸解道。

    「哼!這樣的判案如何叫人信服?就算你憑直覺拿住了真兇,可是沒有有力的證據!這道題雖然你的答案是正確的,但推解過程不可取。這樣吧,我姑且看在你爹的面子上,給你一半分。下去吧!」

    還好,原來還是給分的……

    好過沒有。

    我鬆了口氣,事後才知道我是所有人中唯一一個在推理題上拿一半分的(別人不是全拿就是一分不得),爹看我的眼光無奈得緊。

    下午的反應能力測試則是以接暗器的形式進行的。

    這個分數好算,十個衙役各拿五十個一筐的木片暗器圍成一個圈子,然後向場中的應試者一刻不停的投放暗器。

    應試者在這一關裡就是不停地接收衙役們發來的暗器,然後放進自己身邊的大蘿筐裡,直到十個人的暗器發完為止,最後按接到的數量算成績,這個比法相當公正,也不失為拉開差距的一個好辦法。

    在這種時候什麼取巧作弊的方法都沒有用了,應試者只是木然地、條件反射地撲向從各個角度投射向自己的暗器。武功好的接得多一些,武功差的接得少一些,還有就是反應快的,雖然不及有武功的接得那麼有效,但多少也比一般人會好一點。

    在爹憂心忡忡的目光注視下,我慨然上場了。

    在這關鍵時刻,妹妹小時候比擬阿黃對我的訓練反而顯出了其莫大的威力。

    根據我的經驗,接東西只要形成條件反射那就好辦了,一旦接出了一定的默契後,不管是飛碟、樹葉、還是垃圾,不管是橫飛、直射、還是弧線拐都是手到擒來。

    於是我半蹲在地,昂然地高抬著頭,以一種奮不顧身的大無畏精神地在滿天暗器雨中回來折騰著,手不夠用了就連腳也用上,雖然姿勢不佳,十分有損本人形象,但一場比式下來,累得氣喘吁吁喘得跟拉風箱似的,像是也接了個十分之五六,處在及格的邊緣遊蕩。

    上下午兩場的考試綜合成績出來,我恰好排在第十名以外的第一名,看著爹每況愈下的臉,我心裡那個悔啊!早知道應該連嘴都用上多好,反正形象這種東西對於來說是遲早都要拋棄的身外之物。

    在這危急時刻,排名在我之上的一位朱姓男子卻被一名走路都還要拄著拐的老婆婆拎著耳朵扯回去了。

    據說該男子是三代單傳的男了,母親又是個老寡婦了,無論如何捨不得讓家裡的獨苗兒擔這份風險。

    縣太官也只得默許了這朱寡婦當眾跟官府搶人的舉動,目送肩負偉大傳家責任的種馬小豬哥離去後,師爺按著在場的排名一二三四五六一溜號數下來,我恰恰好吊著車尾入選此次招收的捕快名單內。

    爹把捏在手心裡的冷汗抹掉,轉過頭應和著同僚們奉承的笑。當然,那些叔叔伯伯們都笑言這次我就是因為心智太高所以才輕敵、好玩!不然哪能拿這個成績呢?

    其實我爹已經很想回家去燒上一炷高香,叩謝余家的列祖列宗保佑。

    而我,對這個結果也很滿意,因為娘說的,只要我老實肯幹,聽上司的話,基本上混進了公門吃公家飯不成問題。

    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老實聽話」!雖然有可能笨手笨腳一點,理解能力也不是這麼高,但既然爹目前是我的頂頭上司,他自然有辦法會把困難的任務分解成我能理解的。

    更何況我在進了六扇門後不久還交到了朋友。

    因為新加入六扇門的捕快都要經過一個月左右的集中培訓,經過觀察和培訓然後才好依各人能力分派到各個部門去,娘為了讓我能盡快熟悉環境,勒令我也必須在衙門裡跟大家一起吃大鍋飯、睡大通鋪。儘管我家可恥地就在衙門後方的五步之遙也不許我回家。

    我就是在這個時候認識藍如煙的。

    在一場野蠻的食物爭奪戰裡。

    考入公門的第一天,也不知道官委的新手訓練員是打算給我們來個下馬威還是有虐待狂,從早到晚讓我們扛著沙袋跑步,被訓練了一天的弟兄們都很餓,這也就是之所以當天晚上的晚餐競爭分外慘烈的原因。

    在場的除了我,都是在接暗器考試中以武功出眾或是反應能力極佳才考進來的,儘管咕咕做響的肚子多少有點影響了行動力,但至少比我這個反應遲鈍又生性膽怯的傻瓜要好上很多。

    每次菜一上桌(而且是個八仙桌,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八仙桌,想當然爾,就是只能坐八個人,而我們考進來的新捕快人數明明是十,難道官府有意識要把每天的吃飯時間也變成加時訓練?),我捧著一碗白飯好不容易接近放菜的桌子的時候,四散開的人群恰好露出中間一個空空如也、還在滴溜溜打轉的木盤。

    就算傻瓜如我也知道,在訓練了一天後只能空著肚子吃白飯是很不人道的!

    莫非娘是打從一開始就決定要讓我進六扇門來體驗競爭的激烈與殘酷性,順便教育我糧食來之不易?

    看著當天所有的菜幾乎都是一上台就一搶而光。我欲哭無淚地捧著自己的白飯窩到角落理鬱悶著,在我前面一人突然地怒了。

    「嘁,衙門裡就款待我們吃這個啊?老大一條排骨居然連點肉都沒有!」

    說著,他順手—揮,白皙的手指握著烏黑的筷子,終端在空氣裡劃出一條油腥的弧線。

    「啊嗚!」

    不知道我是餓瘋了還是因為訓辣的條件反射還沒過去,總之,看到那還在半空中沒落地的排骨,我下意識地伸長了脖子兩腿竄高——因為兩手還捧著鐵飯碗不敢放開,所以只好用嘴一把銜住了被他嫌棄沒有肉、直接從飯碗理開除的排骨。

    他訝然地回頭看著我,突然抿嘴一笑。

    害我無端就為自己的狼狽而有點羞愧起來。

    向我報上大名的同僚就是藍如煙。

    看起來水水嫩嫩秀秀氣氣的一個人。

    如果說我因為長得像娘而像女孩子,那麼他簡直就是個女孩子化妝的。

    我完全不能想像他在一堆如狼似虎的差役中是怎麼搶到這麼多的菜,而且幾乎都是最大份的。

    「過來一起吃吧?反正我也吃不完。」

    他笑瞇瞇地向我招了招手,沒等我答話就已經自顧自地坐在我身邊,把他碗裡的東西分類向我碗裡挾。

    「芹菜,不吃,給你;青椒,這種味道怪怪的東西也給你……這山藥蛋太腥了,拿去!」

    他真是個好人!

    我捧著不一會兒就滿滿當當地布上了菜的碗,含著滿口他塞過來的東西感激涕零。

    不過他不喜歡吃的東西是不是也太多了一點?

    娘說挑食不好,長不高的。

    但彼時我滿口都是食物,顧不上跟他說這些。

    遇上了他,我終於結識了我十六年的人生裡出現的第一個朋友。

    他真的很照顧我。

    在集訓那一個月裡,每次都是搶到一大堆吃的然後拉我到一邊分我吃。

    正因為有了他,我在競爭激烈的殘酷日子裡也能吃得頭好壯壯,並且長高了一寸半。

    我娘對這個成效欣喜不已,覺得既然我吃公門飯有助增長,以後索性早、中、晚三餐都在那解決了。

    當然交到一個朋友對我的幫助還不止這一些!

    別看藍如煙斯斯文文的,打起架來可毫不含糊。

    剛進衙門的時候就因為我們倆都長得比較瘦小,同伴們很是看不起。有一天一個人有意無意地指著我們說:「這世道越來越奇怪了,娘兒們也可以混進六扇門吃公門飯了!」

    我還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藍如煙已經撲上去把人揍到不成人形。

    晚上郝師爺到捕快房查問當天打架經過的時候,他把我推向前狠狠地在我背上一捏,頓時把我痛得眼淚汪汪的。

    然後他是這樣申述案情的:「因為那幾個人看余總捕頭的公子不順眼,欺負他,我看不過眼才出頭的。雖然余公子是名捕後人,對他們盡力忍讓,可大家既然一同考進來了就是同門,難得的緣分!哪裡還有分什麼高低貴賤的?他們的心態太不正常了,所以我忍不住身體力行地教導他一點做人的道理,以便讓他多增長些人生的閱歷。」

    一番話有理有據、聲情並茂,說得最注重理論證據的郝師爺臉色大為緩和,再看看我的確是一副淚汪汪的可憐相,反而又狠狠地馴斥了到現在還趴上床上動彈不得的挑事者,這才把這件事情告一個段落。

    沒有被罵,我也蠻高興的,就不計較他把我扭青了一塊的事了。不過還有一點我想不明白的,那就是爹為了表示他對所有下屬一視同仁、公事公辦,從來不許我在衙門裡說我的身份,平常就連我叫他都得叫—聲「總捕頭」的,藍如煙是怎麼知道的?

    當我把這個疑問向他提起的時候,藍如煙眼裡閃爍著狡詐得叫人發毛的光芒,在我頭上拍了拍,很拽地給我一個的答案:「你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不過我偏不告訴你!」

    他這句話似乎大有深意,可是我沒有想得到這麼多。

    因為他已經體貼地拿來了藥給我擦被他扭青的淤痕了,他真是個好人啊!

    一個月的集訓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我們也被分成五組,分別聽從不同的部門調遣。

    我以為我會跟藍如煙分在一個組的,可是他卻被抽到風化組去了。

    據上面的說法,那是比較物盡其用的好辦法,凡是看到小藍的臉一臉色迷迷的男人,那沒得說,一定是淫賊!

    這麼好用的天然探測器不用,實在太暴殄天物了!

    而我,雖然在集訓中反應平平,但秉承著虎父無犬子的傳統理念,被派到血案組。

    雖然同在一個地方上工,可是因為各組的側重點不同,分派的任務與巡查的路線也都不一樣,不能像以前那樣天天黏在一起了。

    臨別時,小藍拉著我的手很依依不捨地與我惜別:「小常,以後我不能照顧你了。自己要小心,本來要跟你分在一組的李言武是個空心大蘿葡,不會看出你真的很傻,可是他又被派去當臥底了,你將來還不知道要跟誰做搭檔,但無論如何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知道嗎?」

    我被他說得背上的冷汗涔涔下,原來我跟別人朝夕相處了一個月,犯下的傻事沒有一千件也起碼有八百件,卻連一次「笨蛋」、「傻瓜」都沒有被人叫過,全是他幫我兜著啊?我還以為我自己多少變聰明了一點呢!

    唉!

    不知道我的搭檔會是誰?

    在沒有正式的任務委派下來之前,爹決定先讓我跟經驗老道的年長捕快去巡邏,也好先熱悉街道環境。

    被上面一番評議下來後,一起朝夕相處了一個月的兄弟們就要各自分赴前程,出於小藍的提議,我們一起湊份到鎮上的望江樓去吃頓好的,以茲紀念這一段同甘共苦的日子。

    我當然沒有疑議,還把小藍那一份錢也出了,被收編進六扇門後發的第一個月的薪水就這樣告別了。

    宴席上,我因為要跟小藍分開了很是捨不得,又聽說過酒這東西可以一醉解千愁,於是一杯接一杯,喝得我頻報內急。

    偏那天酒家生意太好,導致茅房也生意興隆,我在門外候了小半個時辰它都沒有間歇的機會,實在憋不住了只好扭扭捏捏地拐到後巷,解開褲襠就飛流直下三千尺。

    尿得正高興呢!突然感覺下方被我尿濕的那塊地兒有點奇怪,似乎土質非常鬆軟,被尿一淋,那土漸漸塌陷下去,顯出裡面大有內容。

    我一時好奇心起,沿著漸漸顯出輪廓的地方尿了一圈,赫然發現一截蒼白而毫無血色的動物肢體半埋在泥土中,呈現在我面前!

    這這這……這似乎是人類的手?

    活的人是不能在土層下呼吸的,那……那麼,也就是說、這裡有個……死人?

    「哇啊啊啊啊——」

    我發出驚天的慘叫,雖然很想屁滾尿流地離開這個會被人捉拿隨地大小便現行犯的場所,可是我的腿邁不開步。

    我的慘叫聲引來了一堆圍觀的群眾。

    儘管圍了一大圈人來瞻仰我剛剛尿濕的地方很是不雅,可是他們的出現好歹讓我壯了壯膽。

    有人在旁進說這件事一定要報官。

    我打從心底贊同這一決議。

    可是為什麼他們都只是說著、看著,卻沒有一個人行動?

    我驚駭到差點就成鬥雞眼的眼珠子轉了轉,終於看到我身上穿著新發下來的衙役公服。

    敢情他們以為我就是「官」了,都在等著我處理這件事不成?

    可是我我我,我怕血,也很怕死人。

    但是我不能給爹丟臉!

    在我猶豫著要暈還是不暈的關鍵時刻,小藍他們終於發現了這邊的動靜,快速趕來。

    有了這麼多穿公服的人出現,現場終於安靜下來,並立刻變得井然有序。

    藏在土下的東西也被挖出來了,果然是—具人的屁體。

    是大約年齡在三十後半的男子。

    長得倒是儀表堂堂,致命傷在血肉模糊的胸膛處。

    「我再也不要到這裡來尿尿了!」

    我驚魄未定,兩腿還直在發軟。

    看著聞訊而來的老捕快跟仵作已經忙碌起來,記錄案發現場的情形、查驗死者身上的傷口,先前被小藍打過後才成為好兄弟的馬如龍在我身後小聲嘀咕著:「尿尿也能尿出一宗大案來,運氣真好!」

    按當時的刑部律法,第一辦案者必須對本案負責到底的原則,這宗離奇的殺人案自然是得落到我身上了。

    基本上來說,雖然當一名捕快不管是抓小偷還是拿採花大盜都是為人民服務,可是最最容易闖出名頭的,自然是去破什麼命案、血案、驚天大案。

    而我才入六扇門就受命去偵破一宗命案,直接略去我應該做的巡查、跑腿、調查處理民事糾紛等等循序漸進過程,簡直是無形中實現了超越障碼三級跳。

    爹對這個事件帶來的影響的反應是喜憂參半。

    如果我像年輕時的他,那可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好時機,揚名立功在此一舉。

    然而,面對著一個從外在到內在都與自己相差甚遠的繼承人,我爹除了學伍子胥一夜白頭還能做點什麼?

    倒是娘在一旁出了個主意,「福兒雖然沒什麼經驗,擔不起這等大任,但我們余家不是還有個金陵第一名捕的他爹在嘛?福兒的搭檔到現在還沒有,你自告奮勇得了,你們父子檔連袂出手,不管誰的功勞那還不是咱余家的嘛?破了案子將來也好為福兒積累些必要的資本。」

    娘一語驚醒夢中人,雖然爹是很想把這個偵察父子檔開下去,可惜他還有一宗要案在身,分身乏術。

    但無疑的,娘這個提議也為我的困境開闢了一條新的解決之道。

    既然辦案一般都是兩名捕快同時出動,東邊不亮西邊亮,就算在其中我的完全不能起到作用,好歹也可以給我配個本領高強的搭檔,至少不會叫死者沉冤不得雪吧!

    有了這樣的根本解決辦法,爹的心定下來了,不再反覆思考著讓我離家出逃等逃避現實的舉措,轉而研究他手底下的捕快究竟哪一個最適合做與我搭檔的倒霉鬼。

    事實證明有人要倒霉的時候擋都擋不住。證據就是我爹第二天一早就興沖沖地把我從床上挖起來,去見—個好死不死,恰好要在這個時候撞回來結案的一流捕快。

    據說這人是捕快中的後起之秀、新升起的一顆明星,他在三年前才加入六扇門,當年便破了一起因宗教迷信活勁而引發的連環殺人案而名聲大噪。後來在一場追捕中他的搭檔因公殉職,所以到現在他身邊也還沒有固定的搭檔。

    「福兒,這是高非凡高捕頭,以後你就跟在他身邊多學點兒,知道嗎?」

    當爹含著熱淚執起我的手,既像臨陣托孤,又像清倉甩賣,還有點像強行嫁女般地把我托付給面前這人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心底一直抱著渺茫希望能與小藍復合的僥倖已經沒有了。

    這個人不知道好不好相處?

    會不會像小藍一樣聰明又溫柔地給我做好一切收拾善後工作?

    雖然小藍偶爾也會欺負我,可是大半時間他都在幫我,而且他是知道我傻也不會嫌棄的人。

    「來呀!福兒,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過來見過高捕頭?你要以高捕頭為榜樣,別丟我們六扇門的臉!」

    爹看我呆站著不動,心裡大急,也不管我對陌生人的心理適應期過了沒有,就強行把我推上前去,勒令我給別人打招呼。

    「高高高……」

    我哭喪著臉,把頭仰高三十度,只看見一枚白皙的喉結。

    再把頭抬高六十度,看見了一管高挺的鼻子。

    直到我把頭仰成九十度時,終於對上了一雙如墨夜裡的星星般的眼睛。

    我知道我的身高不夠普通標準,只有五尺一寸多一黠。

    爹每每為之歎氣,欽恨於我不管身材還是智力都接不了他的班。

    娘說我才十六歲,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

    可是爹也不用這麼快就找個榜樣來激勵我飛速拔高成這樣吧?

    真是合了他的名字,高到非凡。

    除了傲人的身高外,他還有一副英俊的皮相。

    一身的勁裝看起來非常精明強幹的樣子,高挑挺拔的身材隨便往哪一站就是鶴立雞群。英氣的嘴角微抿著,細長的眼精光熠熠,只是不知怎麼地他給人有點孤高冷漠的感覺就是了。

    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

    我在他的目光下瑟縮。

    那雙眼睛的主人冷淡地上下打量了我一圈。然後,那雙眼睛上方同樣好看的濃眉皺了皺,吐出他見到我後的第一句話:「余總捕頭,我不當托兒保姆的。」

    「福兒已經十六歲了,不小了,呵呵,呵呵,該長的地方都長了。」

    爹傻笑,不過我知道他是在裝傻。

    為了把我推銷出去,爹偶爾也會扮豬吃老虎。

    「而且跟我搭檔很危險,我在辦案中無法顧及別人的安危。上一次就已經損失了一個同伴了,我認為大可不必再多浪費一個。」

    原來別的老捕快都有搭檔,唯獨他沒有,還真的是因為跟他搭檔的人在辦案中險難身亡啊?

    我激靈靈打了個冷顫,果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隨便就能碰到的好事不是這麼輕鬆容易就能享受的。

    「沒關係,福兒就是太少閱歷,能跟著高捕頭遊歷遊歷,也是好事。而且我們官差辦案最講究團結協作精神,你獨來獨去的習性也該是時候改一改了,這次你務必要攜帶夥伴共同進退,這是我這總捕頭的命令,你想不遵從嗎?」

    可惜我那一心為公的爹已經決定了不管前面是刀山還是萬丈深淵,他都將讓我一往無前,義無反顧,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總之目前的第一步計劃就是得讓我巴上眼前這位高捕頭再說!

    看樣子爹為了破案,是不惜犧牲小我了!連「總捕頭的命令」這麼大的帽子都蓋下來了,叫人敢不遵從嗎?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我錯覺,爹像是有點話裡有話的樣子。

    然而,這次高非凡卻沒再違抗成命,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在我還沒完全接受這個事實而站著發愣的時候他就已經轉身走開,一刻也不浪費時間地向整理案件記錄的師爺、還有解剖屁體的仵作瞭解案情去了。

    「福兒,你還不快跟上去!記得一定要聽高捕頭的話,絕對不可有任何違抗!」hksar

    爹叮囑我要珍惜每一個學習的機會,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就是聽話不惹他生氣拋棄我。

    我略帶哭意地點點頭,表示我聽懂了爹的話,然後拚命地跟在他身後追趕他的腳步。

    行至無人處,高非凡突然停下步子,害我差點沒一頭撞上他的背。

    「不想死的話就離我遠點!我才沒空帶小孩子瞎鬧!滾開!」

    這這這……這人怎麼這樣啊?

    好惡劣,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

    因為這些許的憤慨之心蓋過了爹叫我一定要聽話的命令,我決定就偏不滾開,跟著他看看誰比較倒霉。

    事實也證明當一個傻瓜下定了決心拿出傻勁兒幹一件事的時候,沒有不成功的——就算失敗也是為了涎生成功而做的前期準備。

    在我創造了第三百六十七個成功的母親後,第三天,高非凡莫可奈何地帶著我上路,查案去了。

(快捷鍵:←)上一章  福氣神捕  下一章(快捷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