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氣爽的清晨,對面的帥哥看起來心情很好,也有打算要緩和我們之間的關係的樣子,自我認識他之後頭一回說了這麼多話,簡直可以說是侃侃而談。
可是,面對著豐盛的早餐而大談肢解、命案、血淋淋的殺人現場,我的胃似乎有點因為這樣的就餐話題而鬧罷工。
「來,吃一塊冷牛肝,味道不錯。」
對面的帥哥自然是不為所動,親切地挾了一塊牛肝給我,看著我受寵若驚地吃進嘴裡後,接著陳述案情。
「死者肝部也出現了十字鎬的痕跡,足可見這一擲之力勢不可擋,在穿透胸腔之後還傷及內臟,因肝臟破裂致死。」
「嘔——」
我可憐的、飽受折磨的胃終於因為實物在前般的殘酷敘述而造反,對面那位帥哥連眉毛也不動地看著我衝到窗邊上抱著柱子去吐。
「早說過叫你不要跟著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冷冷地,他絕情的話語從背後追來。
原來,這幾天來他甩我不掉,人前也不好做得太過。現在已經遠離爹的視線了,打的主意是讓我自動離開啊!
我我我,我當然也不想跟在他身邊受這樣語言、精神上的虐待。雖然跟著他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可是我知道如果我回去,爹就一定會把我捆到馬背上再送回他身邊。
與其去選擇一個已知的悲劇,不如跟著未發生的悲劇前行比較好。
娘常說,旦夕禍福!將來要發生的事,還不一定是災禍呢!那我為什麼一定得先選了知道十足倒霉的那個?
「嘔——」
大概是被我哇啦哇啦毫無形象的狂吐影響了胃口,邊吃東西邊講解剖經過的人也吃不下了,臉色臭臭地叫來小二把東西打包。
而原本坐在我們旁邊幾桌的客人,早就散出了五尺開外,一臉驚駭莫名的表情正襟危坐,斜眼也不敢看這邊。
「還不快走?被人看笑話很好玩啊!?」
他大約是覺得作為我的同伴很沒面子,可是會吐成這樣也不是我願意的,如果不是他這麼具體到細節部位地講述案情,我怎麼會產生這般深刻的聯想?
當然他沒耐心聽我解釋,一轉眼早就去了七八丈遠了。
「我說,你這麼死心塌地地跟著我就只是因為怕回去被你爹責罰?那容易!你到鄰縣去隨便找個地方藏起來玩上那麼一兩個月,我把案辦完了就回來找你,再帶你回去,這樣你爹也罵不著你了,破案的功勞我依然分你一半,如何?」
因為此次辦案的經費充足,高非凡向驛館租借了兩匹馬代步,一路上還不忘做我的思想動員工作。
「可是爹說要我跟著你聽你的話呀!」
他不讓我跟著,我怎麼聽他的話?
我搖搖頭,表示出門前爹不是這樣交待,如果我不跟著他還是會被爹責罰的。
「傻子,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他臉上浮現出「是聰明人你就該知道怎麼做」的笑容,可是不幸他已經一口道破我的真我本相。
「我會說的。」
既然已經被他看穿,我也就不再隱瞞了。於是我誠實地開口,說出他認為的萬全之策的唯一缺陷。
只要爹一盤問,我多半還是會說出真相,到時候就不止是被責罰的問題了。當爹發現我由一個雖然很笨,但起碼還誠實聽話的好孩子,變成了依然很笨,可是卻學會了撒謊欺瞞的壞孩子,極有可能把我趕出家門。
我喜歡吃娘做的荷葉粉蒸肉,不想被爹趕出家門。
「你有毛病啊!?真是的,誰要跟一個臭男人一起辦案啊?」
他拿我軟硬不吃沒辦法,大大地發了一通脾氣,縱馬先行而去。
「臭男人?」
我終於發現了他百般不願與我一同上路的原因。
嗅了嗅自己的衣服,手和頭髮,不臭啊?也許他不喜歡跟我在一起,是因為我是個男人?既然這樣那也就沒辦法了。
以前娘發現妹妹喜歡把我打扮成女生後發了一通脾氣,勒令我要記得我是個男孩子,無論如何都不可以穿花裙子,戴花冠。
可是現在為了能夠與我的同伴相處和諧,適當的讓步是應該做的。
好不容易追著他到了打尖的客棧,歇息的時候我到街上買來了一套女裝,還有胭脂水粉。
不過有點我不太明白:當那個賣胭脂水粉的大娘說不知哪家姑娘這麼幸運,能得到像我這樣俊俏體貼的郎君,我說這些是我自己要用的,她幹嘛變了臉?
同樣臉色變得怪怪的還有高非凡。
當第二天我穿著好不容易才綁好的裙子,並塗好昨天買來的胭脂水粉出現在大家面前時,他震驚得連挾在筷子上的花卷都掉了。
我想可能是我化的妝太難看了。
不過那也沒辦法,我從來沒做過這種事,以前都是妹妹幫我化的,我只記得刷上了粉之後,臉上要抹一陀胭脂,唇上也該塗一圈。
程序我是記得的,可是份量就不是我能夠掌握的事了。
全部弄完看到鏡子的時候我自己也蠻害怕的,可是轉念一樣,反正我自己又看不到,那就沒關係了。
唉,高非凡也許是真的精明能幹,可是他的品味我不敢苟同。
「早!」
我小心翼翼地在他身邊坐下,不敢太大聲說話,怕臉上的粉層龜裂開來。
他英俊的面目抽搐了一下,幾乎是立刻食不下嚥。
也罷,昨天他才讓我吃不下早飯,今天風水輪流轉一下,到他吃不下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我習慣性地見怪不怪,舉起筷子吃飯。
「你這是什麼打扮?」
良久,看起來高非凡是很辛苦地平息了體內造反的器官,確定不會重蹈我昨天的覆轍後,問了我一個問題。
他的臉色很奇怪,像是想笑又笑不出來,要生氣可是在那之前就想先哭出來的樣子,並且面頰一直持續抽搐著,我想也許是表情太過氾濫而導致的短暫性面部神經失控。
「你說你不要跟一個『臭男人』一同辦案。」
我慎重地重複他昨天的提議。
為了達成他的願望,我還用了不少香粉,現在不管走到哪裡,都是一陣粉香撲鼻,他不可能沒體察到我的細心。
「如果你是為了報復我昨天早晨的捉弄而耍我,我承認你更高明。」
他冷冷地跟我談條件,可惜直到現在他的臉還恢復不過來,所以讓他話裡的嚴峻意味大大降低。
「我現在可以跟你一起辦案了吧?沒有人認為我是一個臭男人了。」
就連昨天才給我送過洗臉水的店小二都認不出我來,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那大概是我忘了補充,跟一個丑到叫人會吐出三天前的餿飯的『醜女人』在一起,會叫我更加辦不下去。」
他咬牙切齒地說完,終於無法再忍受蓋過了一桌子菜的濃厚粉香味,嗖一下竄起來,動作比上次他甩掉我的時候逃得還快,據說是去找地方吐去了。
回頭看看除了他外也沒有人敢靠近我十步之遙,這香粉的效用真大。
諾大一間客棧只有我一個人用餐,非常清靜。
餐後,我被店家強行打包讓企圖逃避責任的高非凡帶走,一路上人見人避,所向披靡。
高非凡再也沒勇氣在這個小鎮上呆下去了,牽來他的馬就把我也抱上去,兩個人一塊共騎倒是比我自己另外騎一匹馬要快得多。
對了,我想起來了,爹說過畜生也是有靈性的。被我騎在胯下的那一匹馬一定憑著動物的直覺知道我傻,所以總是刨蹄子、鬧性子,反而害高非凡得時不時在前方等我慢慢跟上。
一路揚鞭疾馳,不出半天就可以看到一座巍峨的城關,「通州」二字寫得蒼勁古臞。
我正對出了家門後遇到的第一座城關而心嚮神往之的時候,高非凡突然勒住了馬,在官道上停了下來。
「好了,前面有一個大集市,你隨便都可以找到人給你帶路、陪你玩,我們就在這裡分道揚鑣。總之,不管你是真傻也好,裝傻也罷,你不要再來找我,我也不再陪你瞎鬧。我還要辦正事,就此別過。」
他把我放下馬背,又從包裹裡掏出幾錠銀兩放在我身邊,一直掛著剛剛那個彷彿抽搐般的隱忍笑容,沖站在路邊的我這樣說道。
而我,被他剛剛相當輕柔地把我從馬背上放下,對他這麼多天來頭一回出現的溫柔舉動有那麼一陣的不適應,所以,等我正式反應過他話裡的意思時,他已經連人帶馬化做遠道上一個小小的黑點。
「高……」
我不敢置信地望著他離去時產生的煙塵。
他居然在發現了真相的第一天,就這樣棄我而去了?
不,重要的是,爹在我們出來的時候吩咐過我要聽他的話的。
現在他不在了,我該聽誰的話去?
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路邊,越想越彷徨、越想越害怕,終於一屁股坐在官道上放聲大哭起來。
由於我哭得太投入,所以並沒有注意到我是坐在馬路的中間,並且,後方來了一輛四人抬的官轎。
「大人,前方有人攔轎哭述冤情!」
當頭的一個官差看到我不讓路也不起身,哭得正傷心,一揮手停了轎,向坐在轎裡的官員這樣稟報道。
「你有何冤情?速速報來。本縣令為你做主!」
轎子裡的老爺下了轎,胖胖的很和藹的樣子對還蹲在地上的我說道。
「做主?」
我正愁著沒有主心骨,這裡來了個肯為我做主的人。
我像是抓住了黃河氾濫前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嗚嗚咽咽地哭得更傷心了,一邊哭還一邊申報案情。
「他……他不要我了!就這樣丟下我一個人走了!還……還拿走了包袱!哇——!」
好傷心,好委屈。
我知道我是笨,可是我有努力地聽爹的話,也聽他的話,做個好孩子。
就連他說不喜歡和一個「臭男人」在一起,我都違了娘一再的叮囑,勉強變裝配合他了,他怎麼可以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呢?
我捉著縣太爺的手嚎啕大哭,根本就說不下去了。
而當時正是秋老虎肆虐的季節,好脾氣的縣太爺陪我站在毒日頭底下,漸漸也快要站不住了。
看看我,哭得抽抽咽咽的語焉不詳,可是身邊分明有幾錠像是在搶奪中散落在地的碎銀子。
光天化日下,在眾人面前,這案子也是不能不立的。
「咳!」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一頭的汗的縣太爺這樣對我說:「既然這樣,你就先隨本官回衙門,不管是賊人攔路搶劫,還是負心漢狠心薄倖、無情棄妻,只要你把那漢子的樣貌跟畫師說。本官上天入地也會把他給你找出來!」
棄妻?
哦!對了,我到現在還穿著不得不將就湊合的女裝。另外哭到臉都腫了,妝也花了,可能縣太爺一時沒認出我的性別來。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從他的話裡得到了一條可行之計。
「畫像?」
聽他這麼一提我想到了。
以往官府要找人的時候,不是都會大街小巷地貼滿帶著畫像的佈告,發動全天下人去查找此人。
這也不失為一個有效的好方法。
畫像還難不倒我。
更何況全天下也沒幾個能長得像高非凡這樣的。
我於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找到了一絲曙光,於是收了哭,含著淚點了點頭。
一到縣衙,我就刷刷刷畫了好幾張高非凡的畫像,畫得那可真是惟妙惟肖,見了的人沒有一個會不認得的,然後把畫像交給縣太爺去張貼尋拿。
懸畫尋人的方法果然有效。
才不過等到日落而已,就有衙役上報說人找到了。
我欣喜地隨縣太爺到大堂去,果然見到被兩個官差帶上來的人是高非凡。
據說是看到滿街貼了懸賞捉拿他的佈告,而且就貼在採花大盜的下面、偷雞賊的上面,投案自首上門來向縣令問個明白的。
「高非凡!」
古人有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在滿地陌生人的地方終於又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我忍不住撲上去緊緊地捉住他,又開始今天第二波眼淚氾濫。
「原來是你!」
他咬牙,英俊的面容非常險惡的抽搐著,一副恨不得咬下我幾塊肉解恨似的。
想來他當捕頭已久,又是一城的名捕,被官府當成罪犯尋拿的誤會並不多。
「哎呀!原來是金陵的高神捕。高捕頭義膽忠肝、屢破大案之事,本官也早有耳聞,依高捕頭的為人,當然不可能是搶路搶劫、拋家棄子的惡人,原來全是一場誤會。」
看過了高非凡拿出的腰牌,驗明正身無誤,胖胖的官太縣乾笑著不停擦汗。
「還有你!居然連問也沒問明案情,就給我定什麼攔路搶劫、薄倖棄妻、姦淫擄掠的罪名滿街張貼告示,還畫上了我的畫像,害我下到驛站連一個敢給我換水歇腳的地兒都沒有!」
高非凡見在眾人面前,不好跟我這個傻子清算,只怕越算越成一筆糊塗帳,滿腔怒火波及到無形中成為我幫兇的縣太爺。
「這……這……」
縣太爺瞄瞄已經哭到打嗝的我,無奈地攤了攤手,表明他也沒辦法,當事人不能詳細說明,只好按現場看到的情形定罪。
「咳,既然高捕頭是無辜的,那這人也太大膽!竟敢誣陷朝廷命官,本縣有令,凡誣告謊報者,一經檢舉發現,重打二十大板。來呀!把這、這……高神捕,您知道這人是誰?」
官太爺不愧是在官場上耍得溜圓的高手,馬上就棄我不顧準備捨小我以討好高非凡,不過看我掛在他身上哭得抽抽咽咽也沒被甩開的樣子,到底多長了個心眼,估量著別把馬屁拍到馬蹄子上,先問我的來歷再說。
洞察了他用意的高非凡冷笑道:「他爹是金陵第一神捕余大為。」
「喔!高神捕,本官斗膽說一句,那就是您的不是了!既然她也是名捕之後,跟您也是門當戶對,怎麼能因一時口角就把她一個人拋在路邊呢!」
縣太爺再擦了擦汗,金陵第一神捕的官級不大不小,剛好在他七品之上。
看著縣太爺一副「你們小兩口鬥氣還要驚動了官府那實在太不應該」的表情,高非凡氣不由一處打來。
「你還沒聽我說完!他是余大為的公子,同屬義州公門。既然他身為男子,本人又何來薄倖棄妻一說?還加上什麼燒殺搶劫、姦淫擄掠,就憑他?」
在我往他的袖子上抹第二把鼻涕的時候,高非凡厭惡了,藉著要讓縣太爺辨明雄雌的機會,趁機把我揪出他懷裡,臉衝著那邊推過去。
「這個……啊!哈哈,今天太陽實在太大,本官曬得有些頭暈眼花的。既然難得高捕頭跟余捕頭大駕光臨本縣,不如也先住下來歇歇,我讓夫人給大家煲些涼茶,既生津解渴,又消火散熱。」
於是,我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在縣衙裡找到了落腳之處。
◇◇◇
「哈哈,原來全是一場誤會!說起來,高捕頭這案子,跟本縣倒是有些淵源!想當初,『飛天狐狸』李段就是在這裡露出行藏叫高捕頭拿去的。本官當時恰好去懷嶺賑災,回來後聽縣裡的彭總捕頭提起高捕頭之事,對高捕頭的神勇實在是佩服之至啊!」
晚間,縣太爺設了家宴,讓幾名內眷做陪,把哈哈打得又響又亮,高非凡對今天的烏龍之事雖然受了一肚子的鳥氣,可也一時發作不得。
我換回了男裝,打橫做陪。雖然在這個位置上接收到的高非凡的白眼是最多的,可是今天折騰了一天,我餓得慌了,把他的白眼當配菜,仍是吃得很起勁。
劉縣令的夫人已經適時地給大家倒上了酒,正待舉杯暢飲的時節,突然聽到佩環叮鐺,一股如蘭似麝的香氣撲面襲來,卻原來是縣太爺的第四小妾蘭如意直到現在才盛裝打扮好,姍姍而來。
「如意啊,你遲到了,還不快向高捕頭、余捕頭敬酒三杯?」
劉縣令一見這最心愛的寵妾到了,笑得眼睛都沒了,招手直喚她坐過來。
「老爺有令,妾身敢不從命?」
這如夫人也著實了得,先以自己遲到為由,自罰三杯堵了高非凡的口,然後一杯又一杯地勸過來,笑語嫣嫣,酒到杯乾。
「劉縣令,如果今天晚上沒有公事,那麼高某酒興已盡,請容告退。」
我早就頂不住那個酒的攻勢,一陣一陣鬧騰得難受坐一邊趴著去了,高非凡比我好一點,不過似乎也不是她的對手,又喝了一會兒後,飯都不想吃了,拱一拱手就要走。
「噯,高捕頭,本縣還有一事相求啊!」
這時候劉縣令卻拉住了他,使個眼色讓其它的衙役都退下去,連上菜送酒的丫環小廝都摒除在外,這才開口道:「高捕頭,通州因貫通南北,實為經商要道,一向是繁華昌盛,客似雲來。自本縣上任以來,也一貫秉承著辦商治民的方針,整頓城市治安,安頓居民,多年來一直沒有出現過雞鳴狗盜、打家劫舍的事情。可是就在半年前,城外飛虎崗上突然住紮下了一夥夜盜,他們趁著黑夜做案,倏來倏去,打著個『劫富濟貧』的名號實行擾民之實,弄得怨聲載道。尤其是他們之中有個大首領叫『鑽天鷂』的,一身輕身功夫著實了得,出門入戶如入無人之地,本官可是拿他們頭痛得很。」
「既然有夜盜出現,又知道他們的藏身之處,這當是通州縣衙捕快們的份內之職,高某不便插手。」
聽到他囉嗦了前面一大通廢話就已經老大不高興了,耐著性子聽完他的意圖,高非凡冷冷地打斷了縣太爺的話,不打算節外生枝。
「本官也是這樣想。可是三番幾次,都是徒勞而返,他們對本縣的緝拿行為似乎早見機在先,每每都在官兵抵達之前人去房空,奈何不得他們。所以,本官懷疑府衙內有他們的內應,卻又不知內應是誰,敵我未明的情況下不好捕風捉影,以傷內部和氣。恰好天祐吉人,這麼巧,高捕頭路經此地!高捕頭本領高強一事早有耳聞,若想拿得夜盜,找出府衙內的奸細,還請高捕頭通力相助!」
那劉縣令一頂頂的高帽戴上來,連我都覺得不幫他一下不好意思了,高非凡還是那樣一張死人臉,打定主意不越界管別家的事,免遭通州同行們的忌恨。
「對了,我還聽人說,那『鑽天鷂』著實狂妄,在一次酒後甚至跟人說,就算真的失手被擒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憑他的輕功,他照樣可以從城牆裡跳出去,哪怕是滄州大獄也奈何他不得!還說得有憑有據的,活像他真的去過似的!哼!無名小賊,要知道滄州大牢關的可都是窮凶極惡的死囚,看守的那是一個叫銅牆鐵壁,連一隻蚊子都飛不出來,就憑他那三腳貓的手段也想被捉進滄州大獄裡去?簡直是癡人說夢。」
瞧起來碰了一鼻子灰的劉縣令的確是對那個夜盜首領痛恨入骨,莫非那鑽天鷂子偷過他家夜壺?
我正用被酒精炙燒得迷迷糊糊的大腦思索著這件事的時候,高非凡卻已經站了起來,轉眼就換了一副義薄雲天的面孔。
「既是如此,維護城鎮治安人人有責,高某身為公門中人,更是應盡一點棉薄之力,此事卻還請縣太爺嚴守秘密,明天我就上飛虎崗會一會那鑽天鷂。」
才不過短短一眨眼的功夫,高非凡就從一個冷酷無情的袖手旁觀者變成了熱血正義的一等捕快。
這改變讓劉知縣欣喜不已,讓我暗暗歎氣。
這傢伙,分明是聽到「滄州大牢」這幾個字才產生了興趣的,還說得這麼義正辭嚴的樣子!唉,他這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惡習怎麼就不改呢?
唔!果然人無完人,看看我,雖然又蠢又笨,可是誠實善良,從不說謊。高非凡雖然聰明能幹,但他也並非事事都這麼完美。
突然之間,我覺得我跟他天壤之別的差距似乎沒有這麼遙遠了。
因為受不了高非凡的變臉神功,我提早告退,路過中庭的時候才發現早起時艷陽高照的好天氣已經不復存在,淅淅瀝瀝的雨挾著兩三個星天外,氣溫一下子驟降了好多。
「咕咕——」
有什麼東西蹦達著竄入我的腳下躲雨,我把那小東西捧起來,卻原來是只全身雪白的鴿子。
「小東西,你也受不了老天爺變臉像翻書對不對?」
我把這同病相憐的小白鴿抱進房裡,在桌子上鋪了一層布墊,又放上一茶盞清水,權充這名難友今晚的棲身之處。
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