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杜雪冰所說的每一句、每一字,不斷在他腦海重複,但最終全化作她臨走前的那一眼……
他是不是誤會她了?阿雪明明不是這樣的女人,可他怎麼會管不住他的嘴!說了一堆傷害她的話?
嘴巴說著愛她、要保護她不再受傷害,偏偏傷她最重的,卻是他這個以愛為名的大笨蛋!
天哪,阿雪她會不會恨死他,不原諒他了……
腳步陡然一滯,但巡視的雙眼在這時捕捉到杜雪冰的身影,什麼也來不及多想,下一秒,他已經朝她的方向急奔過去。
「阿雪。」
原本倚在公車站牌旁的杜雪冰,在聽到熟悉的叫聲後,突然收起所有疲憊的表情,抹去所有象徵軟弱的淚水,再度把腰桿打直,冷冷的,不理人。
失去了愛情,她唯有維持僅剩的自尊。
「阿雪,我終於找到你了。」薛沐翔想碰她,卻被她側身避過。
「薛先生,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還是你嫌剛剛的話沒講夠,追上來想繼續羞辱我嗎?」杜雪冰微笑的弧度猶存,整張臉卻看不出有多餘的表情波伏。
「不是,我……」
「如果不是,請你不要來騷擾我。」
「阿雪……」
「不好意思,薛先生,我們好像沒熟到可以互叫彼此名字的地步,請你尊稱我一聲杜小姐或是杜雪冰小姐,謝謝。」
「阿雪,我剛剛真的不是故意說出那些傷人的話,我只是太愛你,才會一時讓嫉妒蒙蔽了理智……」
「薛先生,你講夠了嗎?」總而言之,就是他不夠信任她,沒有信任為基礎的愛情,能夠維持長久嗎?
「阿雪……」
「雪冰。」突然,另一道男聲插入他們之間的談話。「呃……我沒打擾到你們說話吧?」男聲的主人是工籐靖羽,應老婆大人的要求,開車來雲揚飯店附近的公車站牌接杜雪冰回家。
「有。」薛沐翔怒視著突然出現的男人。
「沒有,你來的正好。」說著,杜雪冰甚至主動把手勾進他的臂彎,一副小女人的模樣。「薛先生,既然你明指暗示我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那剛好,阿羽他就是我這一次新釣的男人,夠優吧?」
「你——」薛沐翔擰眉。
「雪冰?」工籐靖羽對她貶低自己的話語帶點不贊同,但看到她眼中閃過的一絲情傷,他這時只有選擇沉默。
「阿雪——」
「阿羽,我們走。」她聽而不聞,挽著工籐靖羽的手往他停放車子的方向離開,期間,她完全沒回頭。
「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把杜雪冰載回家,等在客廳的就是兩個擔心的女人。她們一看見她,一人一邊拉著杜雪冰的手就跑進房間,準備來場女人間的悄悄話。
「哪有什麼事,就是我失戀了罷了。」杜雪冰說得輕描淡寫,但她眼中的情緒卻太過平靜。
「杜小冰,你還當不當我們是你朋友呀?在我們面前,你還需要為裝你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嗎?你難道不知道你越說沒事,我們就會越擔心你嗎?」
接到葉沛婷的電話,知道杜雪冰好像出了什麼事,夜玟卉二話不說就衝來她家,和她在客廳等工籐靖羽把杜雪冰載回。
「阿雪,我們可是要當一輩子的死黨,何況你和小卉還是我肚中孩子的乾媽,如果你有什麼話想說,我們都很樂意當你的最佳聽眾:如果你想哭、想罵人,我們也會陪在你身邊,和你一起哭、一起罵……」葉沛婷摸摸她明顯凸出的肚子,認真道。
「小卉,葉子——」杜雪冰想笑,為這段美好的情誼笑,但眼眶中的淚珠卻選在此時滾滾而落。
「唉,杜小冰,你幹嘛說哭就哭啊……唉,算了,算了,哭出來也好,不然憋在心底,要是不小心憋出病來,就得不償失了。」夜玟卉沒看堅強的杜雪冰哭過,一時慌了手腳,連忙上前抱住她,一張嘴還喃喃念著。
「我哭了?」杜雪冰卻像是沒聽到夜玟卉的話,愣愣的伸手抹去殘留在臉上的淚痕。
她這才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是如此深,完全不若她剛剛在他面前表現出的高傲平靜。
「杜小冰,你說的不是廢話嗎……」突然意識到她現在正失戀中,夜玟卉突地噤了聲。
「是,你哭了,但就算你沒了愛情,你還有我們啊!」葉沛婷也移動著她略為笨重的身子,伸手握住杜雪冰的手,給予支持和勇氣。
「對對,葉子說得對,要是杜小冰你還不滿意的話,不然,我們也陪你哭嘛,這樣你的心情會不會感到好一些?」夜玟卉突然拍手建議。
「唉,不對,葉子現在是孕婦耶,最好不要哭比較好,杜小冰,我們打個商量,我一個人陪你哭就好了,你覺得怎樣?」
「小卉,你在說什麼啊?」怎麼會有人去和一個失戀的女人,商量哭不哭的問題呀?
「葉子,我是好心耶,我是為了你的身體著想,也為了我未出世的乾兒子想……」夜玟卉可理直氣壯的哩。
「是是,你最對了。」葉沛婷皺鼻,不想跟她計較。
「呵呵,小卉,葉子,我沒事了,謝謝。」
或許是哭過的原因,或許是友情的支持,杜雪冰感到胸口的鬱悶減少許多,對兩人笑鬧的對話也不由自主的笑出聲。
她並不如她想像中的堅強,甚至她是軟弱的,需要人依賴的,她慶幸即使她失去了愛情,仍有她們的友情陪她一起度過。
「杜小冰,我們朋友是當假的嗎?有什麼好說謝的。」夜玟卉送了她一個大白眼,臉上卻開始有了笑容。「不過。會笑了就好。」
「是我的錯,但我還是想說,謝謝你們。」杜雪冰誠摯道。
「你的謝謝我們收到了,阿雪,那你現在有心情可以跟我們說說,你和薛沐翔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
葉沛婷張著關心的眼眸,期待的看著她。
「阿雪。上次我和阿羽的情史,我都乖乖告訴你們。所以你可不能不說喔。」
「對啊,對啊,阿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夜玟卉也跟著起哄。
「好好,我知道,我又沒說我不說。」杜雪冰漾起一抹笑,眼眶雖仍帶著些許淚霧,但心頭卻泛起一絲溫暖。
「那我們就洗耳恭聽羅。」
從杜雪冰在他面前跟著一個陌生男人走後,這幾天,薛沐翔的心情就處極端鬱悶的狀態。
尤其是在拿到今天寄到公司信箱的沒有署名的信後,讓他懊惱的心更加沉重。
薛先生,我會寄封信給你只是因為我知道阿雪很愛你,我不知道你對阿雪的心意到底為何?只是我知道阿雪要的是一份無雜質,單純的愛,而非懷穎和不信任建構起來的情愛。
如果你對阿雪有心,今天阿雪將搭十點的飛機回去,至於回去哪裡?
我又是誰?就看你的本事羅。
PS:那天把阿雪接走的男人,是她好友的老公。
一個有心者
「該死。」薛沐翔看到這,臉色霎時變得相當難看,嘴巴忍不住的低咒。因為這時手錶時間已經指向十點過十分,換句話說,這個落款為「一個有心者」的神秘人,壓根就是故意不讓他有機會阻止阿雪離開。
知道她可能是因為被他傷透了心,才選擇離開台灣,懊惱之餘,他心底也多了一絲後悔。
前些天和她吵架的情景仍歷歷在目,經過這幾天冷靜思考,才發現他真的是被嫉妒沖昏了頭,才會口不擇言地傷了她,也傷了他自己。
他是個笨蛋,可是他絕不會讓阿雪帶著心傷就這樣離開他。
「沈秘書,去機場幫我查查今天所有旅客名單,看是不是有-個叫杜雪冰的人?目的地又是哪裡?」
阿雪,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把你找回——
收到「一個有心者」寄來的信後,薛沐翔馬不停蹄的調查了所有出境的旅客名單,一得知她飛到法國,甚至不理杜家的獅子大開口,怎麼都要得到杜雪冰在法國的住處。
一從杜容博口中得知阿雪當初在法國讀書時租屋的地址,他隨即搭上最近的一班飛機,來到法國。
沒想到,杜容博給的租屋地址,壓根找不到阿雪她人,因為她早在畢業後一年就搬家了。
幸好天無絕人之路,在他準備用別的方法找人時,文迪恰好來邀請Baron參加謎工作室在米蘭舉辦的春裝秀,在挨了文迪三拳重擊下,他終於讓文迪相信他的誠意,「出賣」阿雪的行蹤。
只是怕阿雪怒氣還未消,他暫時只能選擇遠遠的待在一旁看她。
來到法國一個月,他藉著文迪和謎工作室的人認識,讓工作室的所有人相信他對阿雪的真心,不斷透露阿雪的消息給他知道,更熱心的替他出主意,看要如何挽回阿雪的心。
期間,文迪曾把她今年唯一設計的男裝拿給他看,經過他的解說,知道這是她專門為他設計的時,他心底有一絲感動,同時也對她感到更多的愧疚。
得知他們年底有一場在米蘭表演的秀,尤其是主軸的特別表演時,薛沐翔心底已有想法,只是需要工作室和表演模特兒的配合。
當下,他找來文迪說明他追妻的計劃——
一個月後
米蘭是許多重量級流行時尚的展示舞台,而今天,在謎工作室的工作人員忙碌下,一場標榜為「夢幻饗宴」的春裝表演,也在此展開最後一天的秀。
謎工作室是這幾年快速竄出的新星,以首席設計師Ada.為眾人矚目焦點,在工作室開創至今只有短短七年,已經在時尚界擁有一席之地。
這次工作室應邀來米蘭辦秀,所有工作人員以一年時間統籌設計,務求完美,而今天就是最主要的一場。
前頭的伸展台隨著主持人低沉嗓音的介紹下,身穿一件件輕盈又不失優雅春裝的模特兒,也在同時專業的走動,展示身上服飾的特點。
在後台的休息室中,也同樣的忙碌,化妝師、髮型師、設計師每人都隨時嚴陣以待,為即將上台的模特兒打理一切,務必讓模特兒以最完美的一面上台。
「只剩最後一場主秀了,大家加油。」站在休息室中指揮眾人行動的,是一個頭上挽著髮髻,穿著改良式旗袍,強調出身體美好曲線的東方女子。
「莉菲·蘿莉,檢查一下主秀服裝,讓等下下台的模特兒換穿;波兒、安琪,準備好作補妝、整理髮型的工作,芙拉,確定所有走秀模特兒的變換次序,不准有任何一絲差錯……」
她輕拍拍手,一連串號令快速卻清晰的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隨著每人的動作,她也不得間的看照所有大小細節,在不大的休息室中,到處都可見她忙碌卻仍優雅的身影。
雖然挽好的髮髻有些散落,臉色也有些疲憊,但她嘴邊的笑意卻依舊柔和,帶給人一種安定的信心。
突然,她忙碌的身影一頓,若有所感的往身後看去,在找不到任何可疑的人後,她搖搖頭,為自己的敏感失笑。
這兩個月來,她總有股被人偷窺的感覺,但那抹視線是溫暖、不帶惡意的,就像是他在看她……
唉,她眼中突然閃過一絲黯然,而後又回復平靜,但她才想繼續手邊的工作,一陣驚呼卻在這時傳來。
「Ada,Ada……不好了……」助理人員突然急驚風的衝到女子的面前,臉上有著不知所措的表情。
「瑪格,慢慢來,說,發生了什麼事?"Ada也就是杜雪冰,說話口吻不緊不慢,安撫著慌亂的人心。
「Ada,蜜雪兒說她不小心扭傷了腳,剛剛在台上她硬撐了過去,但現在她的腳痛到不能走了,怎麼辦?等下的主秀她是最重要的主角耶……」瑪格深吸口氣,劈里啪啦的把擔憂的心情倒出。
「真的不能走嗎?」
「對。」
「好吧,我知道了,瑪格,你先去忙別的事,這件事我會處理的。」杜雪冰輕拍拍瑪格的肩膀,打發她離開後,眉頭微微一皺。
「芙拉,把等下要上台的衣服拿來,是蜜雪兒要穿的那一件。」她轉頭,吩咐一直張望著她這邊的芙拉。
「Ada,怎麼了?」在外張羅一切的文迪似乎也發現了異樣,忙碌的莉菲、蘿莉也都跟著圍在她身邊.
「蜜雪兒扭傷腳,不能上台。」杜雪冰接過芙拉拿來的衣服,環視著身邊的工作夥伴,簡單告知。
「那現在怎麼辦?今天是我們這三天最後的一場秀了。」芙拉發出擔憂之聲。
「只好臨時換人了。」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換誰?這件『染夢』的春裝要表達的,是一個初嘗到戀愛酸甜的女子,和男友因誤會分手而又重新和好的心情,為了襯托出染夢,我們還特地安排蜜雪兒的模特兒男友下海提刀,甚至排練了許久時間,這可是最後一場秀的高潮,現在蜜雪兒不能走秀,換人,行嗎?」蘿莉實在不能心安。
「Ada,染夢是你這次最好的作品,你說除了蜜雪兒,還有誰能穿出染夢的特質?我想只有你了吧!」莉菲乾脆把問題丟給染夢的設計者,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這……」
「Ada,你上場吧!」文迪認真道。
「什麼?」
「Ada,這件衣服原本就是你為自己設計的不是嗎?」文迪深深的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異樣。
「文迪!」杜雪冰訝異的看他一眼,似乎沒想到會被他看出她暗藏的心思。
「唉,是喔,那Ada你一定更能把染夢的特質詮釋出來羅。」蘿莉以評量的眼光不住打量著她。
「沒錯,Ada你代替蜜雪兒上台好了。」莉菲也拍手贊同。
「你們……」她環顧了四周的模特兒,也真的找不出適合穿這件衣服的人,心思微飄,在迎上他們信任的眼神後,她堅定的點頭。
「好,我上台。」
「好,芙拉你先去外面跟傑倫說一聲,讓他拖點時間,讓Ada化妝、造型、換衣,Ada你應該很清楚模特兒走秀的方式,等下你就照著走就行了,其他的,你放心,一切有我們。」傑倫便是在外面充當伸展台解說的主持人。
「那男主角呢?還是傑森嗎?」蘿莉提出疑問。傑森就是蜜雪兒的男友。
「傑森剛剛送蜜雪兒去醫院了。」芙拉剛走進休息室,宣佈她剛從瑪格那得來的最新消息。
「那怎麼辦?Ada可以取代蜜雪兒上台,那誰要取代傑森?」莉菲感到她頭都大了,怎麼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來。
「我來。」一道耳熟的男聲突然從休息室的大門傳來。
「阿翔——」杜雪冰抬眼看去,頓時整個人愣住。「你怎麼會在這?」
下意識的,她改換中文詢問。
「因為你在這。」薛沐翔深情款款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消瘦的臉頰,一顆心帶著不捨。
「……」杜雪冰的芳心微顫、小嘴張了張,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在這一刻,她的眼中只剩他一人,忘了四周還有一堆人看著他們。
「好了,好了,現在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Ada,薛先生,有事等這場秀結束後再說,現在大家開始動作……」兩人的中文對話讓待在休息室中的人都是鴨子聽雷,是文迪率先回神,指揮大家動作。
只是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他跟底閃過一絲黯然,但卻又衷心希望Ada能獲得幸福。
霎時,休息室中的每個人都動了起來,現在所有的事都比不上把今天最後一場主秀表演完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