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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雲見桑青 第6章(2) 作者:秋飛花
    聽到這裡雲桑終於明白了姐姐的心思。原來他們明知道張軫並不擅長使劍,卻故意找人挑戰他的劍術,現在又暗示張軫向自己借劍。如果張軫真的如他們所願借了那劍,比試勝了,他們會說張軫仗著竹國的劍打敗了竹國的勇士,如果輸了下場更是不堪。但是更糟糕的是,萬一張軫開口借劍,依姐姐古怪的脾氣很有可能不借,那張翼的臉上就有好看了。

    雲桑這廂擔心不已,不知張軫要如何向姐姐開口,卻不料張軫又笑道:「竹國的鑄劍術天下無雙,別說巫尹大人手中的寶劍,任是尋常一個兵士手中的劍也定非凡品,我就借他的劍吧。」

    說完,他忽然移步向雲桑走去,近了,手一伸……

    幹什麼?糟糕……

    雲桑臉色一白,本以為他會伸手來抓住自己,結果他只是伸手拔出了旁邊熊牟腰上那把烏鞘劍。

    「啊,你……」熊牟眉頭一挑,正想奪回那劍,忽然覺得有人緊緊抓住自己的手腕兒沉沉向下一按,側頭一看,正是雲桑。還未回過神,便聽到張軫又說句「謝了」,已經將那柄劍奪了過去,含笑退步,折回到場中。

    「我們可以開始了。」張軫起手向靳尚做了個起的手勢,不過對方好像沒有聽到。

    原來靳尚見了那柄劍,竟似認得,頓時臉色「刷」地變了,酒氣也去了不少。

    「靳大人,我們可以開始了。」

    這時張軫不再噤菕A話音甫一出口,揚手拋劍,飛快拔劍出鞘。待旁人聽到那烏鞘「噹」的落地聲時,劍鋒已經「刷刷」掃過了靳尚的額頭,只差兩分就破了他的相。

    「身手好快!」靳尚吃驚之餘不忘出口誇讚。

    雙劍來去快逾閃電,金鐵交鳴聲中已交戰數十回合,靳尚雖然乘著酒興越戰越猛,卻漸漸露了敗相。

    「可惡!」屈雲青一拍酒案,望向上面的竹王,卻見他此時完全不顧場中形勢,正摟著一個妖嬈女子調情,那名女子就是竹王最寵愛的夫人,熊牟的母親——鄭袖。

    劍影翻飛,金鐵交鳴。不過片刻,只見張軫輕巧地抬劍掃向靳尚頭頂,那靳尚嚇得把頭一埋,雖然讓劍從他脅下穿了過去,但頭頂一片頭髮已被削掉。

    張軫反手挽出一個劍花,道聲「承讓」,退開兩步,還劍入鞘。

    「那壞種贏了!」憋了好久的熊牟看到場中的情形,忍不住脫口叫道。

    整場比試竟然不足半炷香的時間。場中人等看張軫少年豪俠,風度翩翩,儀態瀟灑,本就有好感。現在見他比劍獲勝無不雀躍,頓時歡聲雷動。

    靳尚灰溜溜地退了下來,越過雲青席上時停下來張口欲言,卻被昭睢叫了回去。

    「張公子果然身手出眾,難怪張丞相此次來竹國只帶了你這麼一位高手。」令尹昭睢眼見「竹國第一勇士」被人輕易擊敗,儘管面上有點難堪,但不得不出面應付。

    「小兒年少輕狂,不過是僥倖勝了靳大夫,令尹大人謬讚了!」張翼拈鬚呵呵大笑道。

    慢著,要不是熊牟的那柄寶劍,張軫雖然武藝高強,靳尚卻也不那麼容易被擊敗!

    想到姐姐此時的窩火之處,雲桑暗暗好笑。可是她知道姐姐必定不敢當眾揭發。因為那樣做除了小小地羞辱一下張軫,更會因為拆穿有人扮宮婢的事連累到她的好妹妹。就是不知道張軫來借熊牟的劍,是否因為已經認出了她?

    「哪裡,張公子武藝的確超凡,先前若非他手下留情,只怕下官額頭上已經開了一道口子。」靳尚慚愧地道。

    「張相國這位公子不僅劍術出神如化,心地竟也如此仁厚,當真是少年英才,實在難得呀!」昭睢連忙豎起大拇指讚道。

    「看張公子劍術超群,看得下官也心動起來。」雲青忽然笑道。

    什麼?聽姐姐的意思,她難道還想親自下場和他教量嗎?偷偷張軫一眼,發現他面色也僵了一僵。畢竟曾經是一對情侶,如果對敵,只怕他會很難堪。

    「在下技藝微末,剛才取巧而已。巫尹大人不是想看我出醜吧。」張軫訕笑道。

    「我的意思是:張公子的武藝超綽,這場比試太過精彩,令人心動。可不敢和公子您比!」雲青一拂衣袖,詭異地笑了笑,「原來我還不知道,張公子除了是位杏林高手,劍術也能通神。」

    原來雲青並不是真的想和他較量,要說較量,她在新市時早就敗過一回。

    雲桑見狀暗暗叫好:不較量才好,到時候我都不知道幫誰。

    但是她叫完了好後,又有一點小小不開心。因為她實在很想知道,今時今日,張軫和姐姐如果拔劍相向,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見義勇為,杏林高手?這話是怎麼說?」竹王聞言好奇道。

    雲青佯裝沒有聽到竹王的問話,反向張翼道:「張相大人,令公子在葉庭做下的好事,救了那麼多無辜的百姓,雖然苦於沒有人證,無法令大王對張公子的行為進行賜封表彰。可是當初在虎關他放回的那些竹國士兵的族人,如今卻都健在啊。」

    什麼虎關放走的竹國士兵?真是奇怪,姐姐在說什麼呢,為什麼張軫的臉色變得那麼難看。

    「葉庭的事情,起因經過巫尹大人全都知曉,我想我也不必再解釋什麼了。」張軫蹙眉道。

    「張公子,你做了好事卻這麼客氣還要解釋?」葉庭的事,她並無證據,所以只能提提便算了。屈雲青戲謔地笑道,「公子,趁著今天大家高興,靈子想講一個故事給公子聽,以助酒興,就是不知公子有沒有這個雅興?」

    張軫與義父對望一眼,淡淡地道:「大人請便……」

    「如此靈子快快講來,寡人也想聽一聽是什麼樣的故事。」竹王一聽故事就來勁,撫掌大笑。

    起身向竹王一禮,雲青把盞自飲了一杯,走到酒宴場中,講出一番話來:「聞說某一年,竹琴交戰,當時有一個江姓孝子,作為士兵去到了琴國打仗。誰知他們的軍隊被狡詐的琴人引入了埋伏,同行的士兵全部被殺死。但是孝子卻活了下來,因為領兵的琴國大臣的義子,聽說這位士兵在竹國頗有孝名,決定放他回家侍奉母親。琴國大臣告訴他的義子,他這樣做只會害了那竹國人,那好心的義子自然不信。不久,他偶然有事要來竹國,順路找到了士兵的家鄉的時候,卻打聽到那個孝子,因為作為那場戰事唯一生還者,遭受懷疑被關了起來。更意想不到的是:因為這位士兵被指為奸細關了起來,卻導致他年邁失明的母親生病無人照顧,活活餓死在家中。」

    一氣說到此處,屈雲青又停了下來,然後滿意地聽到場中一片驚訝聲,方才繼續說道:「列位,現在可以猜猜最後這位好心的公子,最後想了什麼好辦法,幫助這名竹國士兵?」

    「把他救出去,送他銀兩帶離家鄉?」竹王道。

    「難道是帶到了琴國?不過那樣豈不是坐實了奸細之名。」昭睢皺眉道。

    還是買通地方官為他洗脫了罪名吧,那士兵好可憐。雲桑想道。

    「不用猜了。他一刀殺了那士兵!」張翼斷然道。這時張軫正斟了一杯酒,恭敬地遞到張翼的手中。

    「殺了他?」竹王悚然一驚,不過旋即哈哈大笑,「張相國你講笑話了。如果要殺他,當初何必要救他?簡直非人所為!」竹王這樣一說,多數人都忍不住大笑,因為張翼的想法很不可思議。不過雲桑卻暗暗吃了一驚:如果他真的救不了人就殺人,那豈不是和在葉庭的手法一模一樣?難道之前張合問他那個季孫氏的孫兒,就是這個士兵嗎?這樣就不難解釋,為何在葉庭那晚出事之前,她問他季孫氏的孫兒是怎麼死的,他就裝病不答。如果她事先知道這件事,那麼那個晚上,她也許會懷疑到他有殺死那些村民的動機……

    一想到這裡,雲桑的脊背竟起了一絲涼意。

    「果然非人所為!」雲青哈哈大笑起來,轉問張軫,「張公子,你說是不是?」

    此時,所有的人都聽出了屈雲青口中那位琴國的公子分明就是張軫。竹王雖然稀里糊塗,但也察覺自己似乎說了什麼不妥當的話。索性裝瘋扮傻,竟又不顧身份破口大罵了那「琴國人的義子」幾句,再狂飲了幾杯,便醉倒不省人事,由王后和鄭袖扶回宮中去了。

    因為大王離席,不久酒宴也散了。雲桑卻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去找張軫。事後,雲桑從雲青的口中得知:張翼代表琴國前來向竹國提結盟,條件竟是竹國與麒國斷交。琴國一直以來對六國虎視眈眈,如果現在竹麒分家,那麼很可能面臨琴國的逐一擊破的命運,所以朝中有令尹昭睢等人的竭力阻止,眼見這事就成不了。誰知事隔兩日,又傳出張軫與靳尚打得火熱的消息。

    但是雲桑最關心的卻不是這些,她最關心的,還是張軫為什麼到了郢都以後再也沒有主動來找過自己。

    他是為了避開姐姐嗎?如果葉庭那一晚的記憶沒錯的話,他說他找到了治好她病的辦法,依他的性格,他會為了避免與姐姐見面的尷尬對自己見死不救嗎?這個答案,到了出冰的第七日以後,終於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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